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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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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自是知道她担心自己,先点点头,怕她看不见,又说:“我理会得。只在这里,不会走开。”遂拿了灯,寻了一块青砖,拂了上头的薄雪,又拿出一张纸叠了垫上,示意她坐等。然后小心走了几步,发现这是一小块空地,四处都环了树,紫晶背倚处却有两棵松柏。试着再往前行,前面也是梅树。遂道:“说不得是额娘指引我来这里的。这里遍植梅树,唯此处有两棵松柏,松柏万古长青,岂不应了额娘在悠然心中永世长存之意?就在这里吧。不知道额娘在宫里住的时候有没有来过这里。只盼她们念我诚心,能来此处与我相伴。”
紫晶站起来,拿了火石交给悠然,小声说:“格格,我到前边守着,您一人怕不怕?”
悠然摇摇头,自把瓜果点心摆在地上。紫晶低低叹息了一声摸索着前去守望了。
没有香烛,钱纸也是用写过字的废纸代的,悠然倒也不觉得不同,先是郑重的朝着北方拜了三拜,又心无旁鹜的点着纸烧了,一边念道:
呜呼吾母,遽然而死。
一为济兰,一内谟颜。
一为嫡亲,一至亲善。
育吾一人,艰辛备历。
摧折作磨,因此遘疾。
中间万万,皆伤心史。
不忍卒书,待徐温吐。
今则欲言,只有两端。
一则盛德,一则恨偏。
吾母高风,首推博爱。
远近亲疏,一皆覆载。
恺恻慈祥,感动庶汇。
爱力所及,原本真诚。
不作诳言,不存欺心。
整饬成性,一丝不诡。
手泽所经,皆有条理。
头脑精密,劈理分情。
事无遗算,物无遁形。
洁净之风,传遍戚里。
不染一尘,身心表里。
五德荦荦,乃其大端。
合其人格,如在上焉。
恨偏所在,未见女成。
念之痼疾,欢颜无多。
未谋父面,不识尊者。
无兄无长,茕茕独个。
耽之无依,忧之孱弱。
阴阳两隔,无可奈何。
唯愿悠然,平安喜乐。
天乎人欤?倾地一角。
总兹所述,盛德所辉。
以秉悃忱,则效不违。
致于所恨,必补遗缺。
念兹在兹,此心不越。
养育深恩,春晖朝霭。
报之何时?精禽大海。
呜呼吾母,母终未死。
躯壳虽隳,灵则万古。
有生一日,皆报恩时。
有生一日,皆伴亲时。
今也言长,时则苦短。
惟挈大端,置其粗浅。
此时家奠,尽此一觞。
后有言陈,与日俱长。
尚飨!
纸已烧尽了,黑色的余烬像断了翅的蝴蝶在微微的火光中飞舞。天空里无声的下起细细的小雪,雪风乍起,吹得梅树呜呜相和。悠然念及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她看着火光渐渐熄了,才平静下来,自言自语:“从今以后,我就不再哭啦!”正待站起身来,却因久跪不起,又是冰冷的雪地,双膝已是失了知觉,就要跌倒,竟有人从背后扶了一把,任她如何淡定,也差点惊呼出声。
风灯很暗,却已足以看清来人身上的青色大氅,两肩处用金色丝线绣了龙纹,伸出的腕上翻出明黄的马蹄袖。悠然一时迷惑,竟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此处的至尊发起怔来。
皇帝见她一双泪蒙蒙的大眼呆呆的看着自己,小脸儿竟是雪色,不言不语,想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出现吓着了,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刚刚念的那篇祭文很好,可是你自己写的?”
悠然如梦方醒,垂着头心里仍是郁郁,闷声说:“是呀!我额娘去了,嬷嬷也去了,只得我一个啦。”
提及额娘,却是触动到皇帝心底的最柔软处:皇额娘也是在自已不过十岁时就去了的,这个小丫头和当年的玄烨何其相似!念及此处,有些自嘲:自己不如她多矣!那时还不知为额娘亲写一篇祭文呢!心下怜意大起,语气愈加柔和:“哪会只得你一个?这话让太皇太后听了岂不伤心?太皇太后最疼你啦!”
“嗯!是呀!是我不好。我再不会这样说了。”她乖乖应下,又偏着头半仰着看他:“这样晚了,你为什么来?方才我怎么没瞧见你?”
皇帝见她神色坦然,毫无畏惧之意,心下欢喜,索性坐下来慢慢解释道:“方才从酒宴上出来正想回宫,行至翊坤宫时,想起了皇额娘,这里是皇额娘最喜欢的梅林,于是我便来陪她说说话。你不知道吧?我的额娘也是住在这里的。她去了以后我就再不让人随意进来的。”说到这里,疑问道:“小悠然,你是怎么进来的?遇见守卫不曾?”
见他并无责怪之意,也拂了雪坐在旁边,小声说:“不能跟你说呀。我还要来的。”
皇帝也不恼,承诺说:“你说了,我准你以后来这里,任何时候都可以。”
悠然摇摇头:“不能说。我也不告诉别人。”
皇帝有些意外,也多了几丝赞赏:脑子转得倒快,一下子猜着了我的用意。罢了,她既是不说,我还不会去查吗?待她下回沿着原路再也进不来的时候就知道后悔啦。哈哈!
“格格,格格——”是紫晶寻了来,皇帝站起来,柔声说:“你宫里侍候的人来寻你啦,快回去吧!天气这样冷,还下着雪,若是受了凉害得皇祖母担心就不好了。”
“那你呢?还不回去吗?雪下得大了。”
“回,就回。”皇帝心里一暖,笑答。转头瞧见只得一只小小的风灯怯怯的亮着,叹了口气,击了击掌,身后的林子闪出两个身影跪了:“万岁爷。”
“你去拿灯来,送格格回去。”说完冲着悠然笑了一笑往林子深处走了。
那人应声退回林子,不多时手里多了两盏八角琉璃宫灯,映着地上的雪色,极是明亮。紫晶跌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见多了一个陌生的黑衣人,吓得差点大叫起来。悠然连忙说这个看守梅林的园丁怕她出事,好心的借灯给她,还说要送她回去呢。
紫晶心有余悸,虽是半信半疑,仍是行礼谢过,拿了灯拒绝了这个看林人的护送,领着悠然沿着原路返回。因多了灯,走得快些,不过一盏茶功夫,就看见了听风阁隐约的灯光,这才松了口气。悠然说:“真是惭愧,拂了那人的一番好意。”紫晶笑说:“格格,防人之心不可无,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心人,不过是不想担干系的宫人罢了。别想了,先回宫换了衣裳吧,大家伙儿还等着格格回去呢。”
暗卫回到养心殿回话,最后说到自己是个怕担干系的看林人。皇帝笑着说:“那你就去那做看林人吧。”暗卫应了一声退走。养心殿里烧着十数枝大烛,照得整个殿阁亮如白昼。皇帝兴致颇好,翻了前几日太子呈上的功课,当中夹了一张咏梅诗:亭外疏斜枝,岁寒独妍开,冰雪自垂爱,更堪香雪海。名花开无主,窈窈倚芳栏,箫腔待长月,幽幽何处来。当时太子还说这首诗是悠然格格的应景诗,觉得好就录了下来做练字用。
嗯,怪道能写出那样的祭文呢,还把一个教养嬷嬷也当做了母亲,倒是个至情至性的孩子。皇帝迷迷糊糊的想着,不过片刻,鼻息渐沉嘴角含笑,竟是睡得熟了。太子的功课摊了在桌上,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掀起一角,最上头是一首应景诗《咏梅》。
出宫(上)
三月里又是万圣节。太皇太后体恤皇帝好些年的辛苦,前些年又对三蕃用兵,内廷用度都极是节简。如今终把这天下治得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特特下了口谕要礼部办得热闹些。外头的官员忙得脚不沾地不说,宫里头上上下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又要预备万圣节的大宴,又要按例派发各色料子,又要给各位皇子皇女重新添制新衣,还要为皇帝精心准备寿礼。
春光正好,廊下的山茶杜鹃开得花团锦簇,悠然歇了午觉起来瞧着窗外明媚的景致,随口念道:“池中水影悬胜镜,屋里衣香不如花。”紫墨进来拢了碧纱窗,笑道:“格格隔着帘子念‘屋里衣香不如花’,园子里倒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照我看来,出去熏会子暖风岂不更好?”
听风阁里的园子自是比不得别处富贵锦绣,却是胜在小巧别致。行至荷风亭,见田田莲叶浮于水上,正想使人撑了小舟到湖中去,瞅了半晌却没见人得空,只得沿着一路繁花走了。绕过假山,再往前走,就是翊坤宫了。
悠然抬头望了望高高的宫墙,金色的飞檐琉璃瓦在碧空艳阳下太过耀眼。她忍不住眯了眼,用手搭了凉蓬盖着,想要看清刚刚掠过墙头的飞鸟——终是没有看清,就已不知去向。
站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终是回头循了来路慢慢走了。
甫回听风阁,绿砚就迎了上来:“格格回来了,阡陌说园子里的芍药都开了,格格可瞧了?”悠然摇摇头,低声说:“我没瞧见芍药,杜鹃开得倒还好。”绿砚见她寻了窗边的竹椅坐了,用手撑着头,怔怔的看着窗外一丛湘妃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听她轻道:“忽然记起一首旧诗: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绿砚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到底是为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忍不住蹲下身来,轻轻问:“格格可是想家了?”只看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像两排振振欲飞的翅,终是没有飞起,遮住了水光潋滟的眼波。过了许久,才听得幽幽的叹息:“再也回不去啦!”
绿砚蹲在跟前,转了话头:“格格,听说三阿哥前儿写了一篇好文章,连皇上都说好的,可有这回事?”
“嗯。长大了,学业自然精进了。”
“都是格格的功劳呢!这几个月一下了学就来找格格,要格格解文释义,还说夫子没有格格说得明白。如今进益了,收他一份谢师礼也不为过呢!”
“谢师礼?”悠然歪了歪头,抿嘴轻笑起来。
绿砚见她有了笑意,接着说:“当然啦!年前那儿功课连背都背不下来,更别提理会深意,写出文章来。经格格这么一指点,才有此等成绩!格格千万别心软,没备了厚礼不准来听风阁!”
悠然想一想,点点微笑:“我要那套《饮水词》的手抄本,他虽是没有,但大阿哥定是有的。”
掌灯时分,太子并阿哥格格们都来了——这些年已是习惯来往与听风阁。众人理由不尽相同:为了美食的,是荣宪,为请教功课的,是胤祉,为气氛舒服的,是胤禔。这皇帝在考较功课时对胤祉的进步大加赞赏之后,各个宫里更是未有微词,自此,众人来得更勤了。
悠然跟胤祉要那本《饮水词》的手抄本作谢礼时,大阿哥正好在。
大阿哥却苦笑摇头,这倒出乎悠然的意料。见她疑惑,只得解释道:“实在不巧的很。舅父前日便命我将手抄本交予他了。他说尚有需要订正的地方。”
“那他订正完之后是否会再还你?”
“若要问他也要等五日之后了。我方才自乾清宫来,皇阿玛说他身体不适告假了五日。”太子见悠然如此在意,忍不住插了一句,“悠然格格若是急用,我可先把皇阿玛那本借来。”
悠然摇摇头,心里不想太过麻烦,笑说:“倒也不是急用。你的好意我心领啦!待先生订正之后再看就是了。”
又转过头问胤禔:“先生的病情可严重?事先并无征兆却突然病倒,可是什么急症?”
胤禔却是答不出来,太子看了他一眼,笑说:“大哥在宫里,宫外的消息哪有这么快传来?他自是还不知晓,师傅是回府之时,从马上摔了下来,已经延了太医。想是没有大碍。我已经派人去守着,一得了消息就告诉格格,好不好?”
悠然点点头:“那就多谢你啦!”心里却想着,祖父曾提过‘纳兰卒时年不过三十一’,算起来正是今年。可是这两年他潜心作学问,心境开阔许多,极少伤痛之色,兼之身怀武技,体魄健康,绝非短寿之相。今次莫非是他的劫数?未伤于心病,却亡于外伤?念及此处,心中郁色不由悄上眉头。
太子见她笼了眉尖,柔声说:“师傅文武兼修,身体是极好的,想来应该无事。格格不必担心。”大阿哥在一旁也道:“是啊!若是伤势严重,必会跟宫中报讯。舅父甚得皇阿玛器重,那时派医术最好的陈太医去诊治,定会平安无事的。”
悠然仍是去了慈宁宫请安。这几年眼看着太皇太后日渐衰老,对自己却是一如既往的疼爱,悠然对她更加依恋,几乎每天都要陪着说说话看看她才好。
太皇太后见她来了,招呼她坐到炕上,捧起她的脸细细的瞧了瞧,笑:“唉哟!我的小悠然长大啰!是个大姑娘啦!以后可不能总跟小子们混在一起喽!知道吗?”悠然伸出手摸了摸太皇太后的,“唉哟!我的皇外祖母变瘦啰!要多吃肉肉啦!以后可不能总吃素斋喽!知道吗?”
太皇太后大笑,对苏茉尔说:“你瞧瞧这丫头多顽皮!话说回来,我就吃了一月的素斋就给她知道了,苏茉尔,是不是你告的密?”
苏茉尔拿了一碟枇杷,小心剥了皮用签子签了,递给祖孙俩,笑着说:“是小格格惦着您呐!日日瞧在眼里,放在心上,还用得着奴婢说吗?奴婢劝格格劝不得,您却没得拂了小格格的孝心不是?”
太皇太后点点头:“好好好!你说得有理。晚上命小厨房依着小悠然送来的单子做行了吧!真是管到我头上了!依了你们啦!”虽是嗔怪,却是满眼笑意。
说笑了一阵,太皇太后忽然想起,问:“小悠然,你打算给你皇帝哥哥送什么礼呀?瞧着这些年他对你可不错。”悠然靠在她的肩上,笑:“嗯!总是考较我,罚我写字,罚我做诗,罚我弹琴,可真不错!”
“哈哈!敢情你还不满意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被罚而不可得。”太皇太后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那就是没备好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富有天下,悠然想不出要送什么。要不然皇外祖母教教我,送什么才会不失礼?大公主送了自己绣的屏风,荣宪送了一套青花瓷器,嗯,想不到。”
“你当然不能同荣宪她们送的一样。宫里头没有的,就去宫外头去找。听说你师傅告病了?你做学生的应该尽弟子之礼。明儿带上几包药材,去你师傅府上探病吧!苏茉尔,找几个信得过的侍卫跟着,拿我的牌子正正当当的出宫。没有挑得好礼不准回来,听到了吗?”太皇太后语气很严肃。
悠然虽是心里疑惑,却是极为开心。本想着来求的,没想到皇外祖母这样安排,真是太好了!凑上去亲了一下,小声说:“皇外祖母,你对我真好!”
苏茉尔见她拿了令牌走了,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小心的帮她揉了揉酸痛的肩颈,有些忧心:“格格,我瞧着小格格那样天真,怕是没弄懂您的安排呢!她自小娇养着,哪懂得什么?再说,那柳家可不可靠?八公主已经去了,还不知会不会认小格格为主呢!”
太皇太后有些无力的靠着,说:“小悠然是天真纯粹,却绝不蠢笨。我就不信她额娘没个交待。那个柳家,你有顾虑是应该的。所以我才让小悠然先去探探。”说了会儿话,就有些乏力了,歇了歇,续道:“那孩子无父无母,祖父、父亲都是为咱们大清没的,咱们对不住她。苏茉尔,我的时间不多啦!不知道还能护着她到几时。趁着我还在,先把她安排好,免得日后姑姑责怪我。”
苏茉尔心里一酸,强自开口道:“格格讲笑话呢!还没看到皇孙们大婚,悠然小格格的终身也还没定呢!格格是放不下心的,慢慢操持吧,格格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出宫(下)
明珠府位于什刹海旁边,他以首辅之尊,圣眷方浓,府第自然是富贵逼人。纳兰遭逢意外,前来探病者络绎不绝。今次悠然格格亲自上门来探病,因是女眷,明珠自是回避不提,纳兰夫人并几位太太亲自迎出滴水檐下。宾主坐下说了几句闲话,悠然便问:“先生的伤势可要紧?我能否去看看先生?”
纳兰夫人陪笑道:“蒙格格垂问,容若只是外伤,请了大夫来瞧过了,大夫说没有大碍,只要卧床静养几天,尽量少些走动待骨头长好,就可以回宫当差了。”
悠然点点头,暗自放下心来,又想先生在家里养病想来也会憋闷,说不得又勾起伤心旧事,便笑着说:“在宫里多得先生尽心教导,自科尔沁进京的一路上也很得先生照拂。如今先生身体抱恙,本应执弟子之礼亲自探望才是,又怕扰了先生清静。这里有几册是前些日子先生提到的典籍,给先生在病中打发时间吧!请夫人转交。”
纳兰夫人躬身双手接过:“格格有心了。我会亲自交给容若的。”
悠然对未见着纳兰有些遗憾,但也知礼法所限,把礼物送到,遂知机告辞,众人又亲自恭恭敬敬行了礼送出门去,待悠然乘坐的朱轮华盖双辕四轮马车远远去了,方回身进了。
二太太翻捡送来的药材,见上头御用的小签还未撕掉,人参、鹿茸都是顶好的。边笑道:“都说这悠然格格最得太皇太后宠爱,如今看来,果然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生得那样好,说话也温柔和气,倒有些皇家正牌子格格的品格了。呵呵!就是年纪小了些!”
纳兰夫人哼了一声,说:“这些哪里是可以随便议论的?把这些收起来吧。”拿了书册自去寻纳兰。
方至漱玉斋,就听得纳兰朗声大笑,口中说道:“子玉兄,你可知这悠然格格是年不过十二的稚龄少女!”那子玉的声音听起来颇觉意外:“此话当真?这倒出乎意料!”口气转为促狭,“容若这般郑重提及,我还以为是容若的红颜知已!”
纳兰夫人掩身窗下,听得二人谈话,遂敲门进来,坐在桌旁的青衣男子站起身来施了礼口称姨母,她点点头,笑道:“方才在门外就听得说笑声,可是有甚喜事?”
子玉正待答话,纳兰连忙说:“只是说些有趣的诗词罢了。母亲来可是有事?”
纳兰夫人将手中的典籍递了,笑着说:“方才悠然格格来过,特特拿了这几册书嘱咐我亲自交你手上。说是师傅要寻的典籍。”一边说,一边留意纳兰神色。
纳兰接过来谢过母亲,小心翻了几页,喜不自胜的笑道:“子玉,这可是真正的《正雅》啊!自前朝程朱大家重新编纂大肆删改之后,世上所存《正雅》多是不完整的新版。前日只在课上提了提,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了。”
子玉拿了看了几眼,书面裱了黄绫,明显是宫廷馆阁的藏书,笑言:“教着你这个学生真是有幸,多了机会看这珍藏于大内的典籍。”
纳兰夫人也笑道:“悠然格格年纪虽小,却是想得周到,瞧你这般开怀,想是这份礼必定合意了。我就不扰你们两兄弟说话啦,子玉留下用饭吧!”
子玉点点头:“那就叼扰姨母了!”
同悠然一同出宫的除了苏茉尔亲点的四名大内侍卫,还有紫墨和绿砚。悠然自不必说,几个都是从草原一来就进了宫,哪有机会看看京城风物。绿砚忍不住掀起帘子一角,透过缝隙小心看着外边的人来人往。穿过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再拐过一个胡同,就是东直门里最富贵的东华街了。
这条街不比外头的喧哗热闹,街道宽余十数尺,两排的会仙居酒馆、揽涛楼茶馆、登云斋鞋店、金玉堂、笔墨店、脂粉店一间接一间,都是门面整洁,招牌闪亮。穿着利落短袍的清秀小厮立在门口迎着笑脸,店中进出的客人都是衣衫华丽,佣仆如云。进了街口,留了两人顾车驾,其余侍从护了悠然逐店看了过去。
街道很安静,悠然也很安静,走在前头左右看着,饶有兴致。见到名字或雅致或风趣的店,就走进去瞧瞧。紫墨捏着一只绣浅绿柳条的荷包,手心汗津津的,紧紧的跟在后头。进了金玉堂,细细看了几件金石玉器,没寻见可心的,又走进一旁的“柳岸苏堤”,留了同行的侍卫在门外静等。
甫进店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画的正是柳岸苏堤。绿树长丝,白玉长堤,细细一看这画竟是以不同棉线织就而成。悠然笑道:“把挂毯当成壁画,这倒是别致的紧!”
绿砚拉着她的手笑说:“小姐,你一路看过来,赞别致的店家没有十处也有七八处了,逛了这半天,脚也酸了,口也渴了,却连一件合心的物件都没买到!一看这店就知道卖的无非是些绣品布艺,若论绣品哪还比得过嬷嬷的手艺?我们还是去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紫墨正要说话,帘子一掀,两位着素色衣裙,衣襟绣了疏疏几枝细柳的小姑娘笑吟吟的端了瓷盘出来。脆生生的说:“贵客到了,还请稍坐饮杯清茶。”一位轻轻转了转右手边的屏风,屏风缓缓折起,之后竟是一个小小的茶室,桌椅琴台,一应俱全。
一位小姑娘裣衽施礼:“贵客请到此处稍事歇息,我家主人会亲自陪您挑选。”悠然点点头,随她坐了。绿砚却说:“你家主人好大的架子,咱们既是贵客,自已却是姗姗迟来!这是什么道理?”
“的确没有道理。是在下怠慢了!还请格格不要怪罪。”语声刚落,屏风后走出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修眉凤目,嘴角含笑,走到下首一撩衣摆安然坐了。悠然恍然未见,低头轻啜了口茶,方抬眼一笑:“好茶!这杭州的雨前龙井进贡不过数十斤,阁下以此待客又哪里算得上怠慢?”
紫墨却有些紧张,心里忖道:这人称呼小姐为“格格”,那就是知道咱们的身份了?那他是从何得知?打算如何?若是——那可如何是好?
“紫墨姑娘,不要紧张,在下并无恶意。”温润的声音惊醒了她,一双清亮的眸子含笑传达善意,“关于格格身份,自格格从科尔沁进京,在下就知道了。做生意的,自然容易得些消息。”
“原来如此。”紫墨有些释然,定了定神,方道:“那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那人但笑不语。悠然皱了皱眉,轻道:“紫墨,让我跟他说。”
众人退出,由方才侍茶的两位少女陪着,在店里拣看陈列的货品,虽是言笑晏晏,但又哪里定得下心来?
不过一刻钟,听得那男子唤道:“素弦,把那副‘山川如画’拿来。”那青衣女子抱歉的笑了一笑,进了里间,随后双手捧了一卷布帛小心置于桌上,遂又退出。
只见二人轻声说着什么,忽而会心微笑,忽而柳眉微颦,忽而低头沉思,忽而恍然大悟。到得最后只见那男子站起身来郑重施礼,悠然起身还礼,二人相视而笑,并肩走来。
紫墨见那人面色欣然,心里终放了心事,轻握了握悠然的手。那男子把‘山川如画’捧来,交到绿砚手里,轻笑:“这副挂毯请姑娘带回去,小悠然难得出宫,就遇见了十家八家的别致的店,又选了一件好礼,还交了我这样的朋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姑娘也顺便歇了脚,喝了茶,吃了点心,可还满意?”
绿砚一听,冷笑道:“你这里既不是茶楼,也不是点心铺子,再满意也是有限的。格格那样的人,哪里有你这样小气量自大狂的朋友!”
那人也不恼,微眯着眼,表情竟有些无辜:“那你是说小悠然也是小气量自大狂喽?”
绿砚大急:“我哪有?”
“我是他的朋友,意趣相投,我若是小气量自大狂,那你家格格呢?”
绿砚素来伶牙俐齿,正想说格格定是被蒙蔽,转念一想:他定会编排我抱怨格格识人不清。辩解不是,却又忍不下气来,气得满脸通红,小嘴嘟得高高的。那人见她恼怒之下愈显丽色,大大的眼睛像火一样看着自己,连忙柔声说:“好啦!不气不气!再瞪我眼珠子就掉下来啦!到时候就看不见我啦!”
绿砚更是大怒,跳起来正想冲上前去揍他一顿,手却被悠然拉住了:“绿砚,我们要回宫啦!这位是苏公子,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再时候你再跟他好好计较吧!”
绿砚
众人回宫之后,仍是忿忿,拉住悠然问:“格格,那人是什么人啊?竟然大言不惭说是格格的朋友!还学我说话;真是气坏我啦!”紫墨也是心下疑惑;却不出声,只是看着静等她解释。
“你可看见那副‘柳岸苏堤?’”
“自是看见了!挂在那样显眼的地方。要不然咱们也找不到哪家是‘柳’字商号啊!”紫墨答,“走时,格格唤那人为苏公子,这人到底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嗯,自然不是。”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大叫起来。绿砚握住她的手问:“格格,你不是在说笑吧?那人不是,那,那,我忍得那么辛苦做什么啊!早知道就冲上去狠揍他一顿啦!“紫墨也是一惊,却仍是平静问起:“这苏公子不是柳家人,却跟咱们要找的人关系密切,可是如此?”
“嗯!紫墨猜到了。柳岸,字子玉,苏堤,字和樵。柳家苏家世代交好,只是苏家是武林世家,甚少涉足生意,而柳家则是商贾之家,却与武林交好。柳子玉是这一代的家主,而苏和樵却不喜武学,却与柳子玉相得。故有这‘柳岸苏堤’。早些年柳家曾受额娘大恩,奉我额娘为主一事苏家也是知道的。”悠然淡淡说来。
两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绿砚仍是有些郁闷,小声嘀咕:“哼!原来是个不孝子!自家的家传武艺不学,偏要做旁人跟班。不知所谓!”
悠然看着绿砚又是皱眉又是噘嘴又是扮鬼脸,表情丰富生动,很是有趣,有些忍俊不禁:“绿砚生气的时候果然最好看。”
“嗯?”绿砚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明就里,也不追根问底,又去一旁看带回来的东西了。一路逛下来,又怎可能真的空手而归,不知不觉间,钗环首饰精巧玩意就添了好些样。悠然挑了一支羊脂白玉簪,准备亲自送给太皇太后,一串珍珠手链给荣宪,一挂玛瑙串珠给大公主的,命阡陌和碧落分送了过去,又拣了几样搁在一边,待几个阿哥来了再当面赠了。难得出宫一趟,总要带些手信回来才像样子。
太皇太后见这支玉簪通体莹亮,竟无半分瑕疵,连声称好。悠然见她欢喜,亲手替她插在头上,拿了镜子照了,笑道:“皇外祖母您看看,悠然的眼光可好?”太皇太后点点头,笑:“好,真识货!悠然出宫一趟,竟淘得这样的宝贝!可见外头的东西也有顶好的嘛!皇上的寿礼可挑好了?”
“嗯!挑好了,就是不知道皇帝哥哥喜欢不喜欢。”
太皇太后欣慰的拍拍她的手:“心意最重要。悠然用心备了就是。”见她乖乖点头,又问:“外头热闹吧?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听说有条叫东华街的有不少好玩意儿,去了没去呀?”
“嗯!很热闹。这支簪子就是在东华街买的。还有一间有意思的铺子啊,叫柳岸苏堤。里头卖的物件很别致:有碎布拼接的画儿,有粗绒线编织的挂毯,还有神针十九绣的炕屏。”悠然答得认真,语声渐沉,眼睛看着太皇太后光华流转却慈爱柔和的眼神,低声说:“还有苏掌柜,他很亲切,对我也很好。”
太皇太后揽她入怀,轻道:“那就好。”悠然趴在她怀里,心里很平静,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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