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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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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无逸斋就得穿过前院儿,两个刚跑至前院门口,就见一位年四十上下,穿着一身暗红色袍子的嬷嬷远远的走了过来,头上的赤金扁方在太阳底下亮得刺眼。悠然问:“是不是这个人?”荣宪一看,啊!可不正是她!心下大急,愣在那里进也不是,退更不情愿。眼看越发近了,悠然用力拉她就往回跑。
荣宪以为她后悔正要甩开她的手,悠然抓紧她的手一闪身就躲进了无逸斋的第一个房间,然后小心关上门,过了片刻,透过门缝瞧见那个暗红的身影走过了之后,一直屏住呼吸的两个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相视而笑。
这个房间不大,靠前院的墙上开了一扇小窗,窗户紧闭。靠墙处放了一桌一凳并几把弓箭几壶箭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想来是皇子们练习骑射时就近放置的。荣宪笑嘻嘻的盯着悠然看了一会儿才说:“原来你生得比董鄂家的还要好看,而且比她胆大。她说话像蚊子哼哼,一点也不爽利。还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儿?”
“问旁人名字之前要先自报家门才是。
“唔,我以为你认识我。我是二格格荣宪,我额娘是宫里的荣妃,还有个弟弟,就是三阿哥胤祉。该你了。”荣宪也不生气,爽快的介绍自已。
“知道了,荣宪你好,我是悠然,从科尔沁来的,住在听风阁,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悠然说着哥哥说过的交新朋友时应该说的话,很认真。
“你就是额娘说的皇曾祖母最喜欢的那个悠然格格啊!之前我就想去瞧瞧,看你是怎么讨皇曾祖母喜欢的,可惜额娘说要学好了规矩才能去,你知道我是最不耐烦学规矩的了。这下好了,不用特特去见你,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也学着悠然在后头加了一句。
说完自顾自的笑起来:“真开心,你坐在一边总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心高气傲瞧不起人呢,还琢磨着要寻事让你没脸面,没想到你,嘻嘻,还会陪我溜出来。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对了,你几岁?”
“过了十月我就九岁啦!”
“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姐姐,知道吗?嘻嘻,时候还早,现在我们去哪儿?”两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靠着桌子,说说笑笑间就过了不少功夫。悠然想了想,说:“咱们回听风阁吧,我弹琴给你听,或者,寻个好地方歇午觉?在听风阁的小花园里,绿砚在玫瑰花丛里搭了凉棚,用大花枝作顶,下头笼了薄纱,底下铺了艾草,小虫子都不会进来,要不要一起去?”
荣宪正拍手叫好,正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荣宪一惊,该不会是——麻烦了,这会子正是皇子们到无逸斋的外院练习骑射和武艺的时辰了,那儿有靶射箭,他们必会来这里取弓箭和箭矢的。怎么办?
悠然在一进门时就发现整个屋子一眼就看得清楚,桌子虽是靠墙,却是太高藏不住人。能藏住人的只有一个地方。来人已在门口停下正要推门,刹时间,悠然拽起荣宪一闪身躲了起来。
进来的是几位皇子的侍读,走在最后竟是四阿哥胤禛。听得太子在门外叮嘱道:“你还小,自去挑一把使得动的弓来,旁人挑的怕你使不惯,反倒伤了筋骨。”
几个侍读熟练的捡了阿哥们常用的弓,抱了一筒箭矢,很快出门去了,太子几人也先行离开。只得四阿哥小脸一本正经低着小心挑选。眼光扫过,发现门后有一双绣花鞋和一双花盆底的宫鞋。先是故作不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看见荣宪一脸紧张,悠然却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们逃学。”四阿哥义正辞严。
“是啊。小胤禛要不要一起?很有趣呢!”悠然蹲下来,理所当然。
“不要。这是不对的。”做鄙视状。
“没关系,完成了功课就可以。”做无谓状。
荣宪见悠然若无其事的跟四阿哥交谈,很是惊慌,也蹲了下来,强作凶狠状:“不准说出去。否则叫你三哥给你好看。”
“三哥功课背不出来,被李师傅留堂了。”
荣宪没法,恨恨的说:“真是的,额娘知道了又要生气了。”转头放缓声音:“好啦,四弟你最乖了,千万别出去说,回头二姐给你做个荷包。”
“不要。”四阿哥摇摇头。
“我做美味的点心给你吃,是你从来没吃过的。”悠然又说。
荣宪还待说话,外头的小伴读扬声问:“四爷,太子爷让小的来问弓箭可选拣好了,若挑不到合意的,就先用着太子爷之前用过的那把,上头系了丝带的。等课散了,再去兵器库细细挑一把好的。四爷,要小的来拿吗?”
荣宪又是一惊,可怜兮兮的看着四阿哥。
“不用了,我知道是哪把。跟太子哥哥说,我即可就去。”说完再不理门后两人,拿了弓箭去了。
逃学(下)
荣宪很沮丧:“这个四弟还那么小就一板一眼的,真没趣!啊!惨啦!你说他会不会跟太子他们说啊?”
“嗯,不会。就算说了也不要紧。”悠然安慰道。她并不认为逃课是件不好的事,哥哥说“每个学生都要逃一次课才算得上圆满”,想起她刚说“额娘知道要生气”,续道:“那我们在窗户那看着,如果见太子过来了,你就躲起来,我来跟他说。”
荣宪虽然害怕,但也不愿意让她一人面对太子。说:“是我拉你出来的,我哪能那样不讲情义?”当先爬上桌子,小心把窗户打开一个缝隙。屋外院子里几位阿哥侍读在一旁报靶,大阿哥“连发连中”,太子站在四阿哥身后正教他瞄准靶心,几兄弟练习得甚是专注。
瞧了一会儿,跳下桌子:“小四好像没有跟太子说。这会子太子正手把手教他射箭呢。”
“嗯,不过,我们也不能出去啊。看来只有等他们走开了再说了。”
荣宪是个爱说爱笑的孩子,因着不能出去,又地方简陋太过憋闷,就开始嘀嘀咕咕说些宫里头的事儿:大公主最和气,听说是皇阿玛从王叔那儿抢来的孩子;小四的额娘住永和宫,小四却跟佟娘娘一起住景仁宫,离得可远了。小八的额娘住储秀宫,却跟大哥一起住在永寿宫;哦,小八才两岁生得可好了,好乖好乖,哪天我带你去看他——宫里头的弟弟真多,还有四岁的小五胤祺、三岁的小六胤祚、小七胤佑,可惜没有妹妹,他们没有八弟那样乖,总是哭——
悠然听得很认真,在她看来,这些爱哭的不爱哭的小孩子都很可爱,一边听一边点头,说一些“皇上是不是喜欢女儿多一点?要不然就不会去抢别人家的孩子。”或者问‘为什么小孩子都不跟额娘住?’之类的问题。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就觉得有点倦了,背靠着背挤在唯一的椅子上,头开始一点一点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悠然迷迷糊糊的醒了来,记起过会子有人来还练习使用的弓箭。便推了推荣宪。
荣宪揉揉眼睛,又爬上桌子偷偷看窗外,大阿哥已经收起弓,太子的箭筒也空了。想是要返回书堂。连忙溜下来,小声说:“快藏好快藏好。”两人刚躲进门,两个小侍卫就抱着弓箭进来放回原处,回身掩上门离去。
待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荣宪又趴着窗户望了望,笑嘻嘻的说:“外头没人啦!”跳下来说,“咱们去你的玫瑰花丛里歇午觉。”
两个小姑娘回到听风阁的时候,紫墨早就备了消暑的吃食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紫墨一手拉了一个,“格格热着了没有?我煮了红枣莲子粥和花生杏仁露,格格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将将放凉能入口了。”
荣宪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在上书房侍候吗?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我不知道啊。只是瞧着我们格格有些困倦了,午时的功课想是不会去的,就先回了。”手下不停,把小宫女端上来的碗子放在两人手边,柔声说,“知道我们格格同荣宪格格一起,我也就放心了。格格可是我们悠然第一个请来听风阁的朋友呢!”
荣宪很严肃,说:“你放心吧,我也会请悠然做第一个去咸福宫玩的朋友。”想了想,补充道,“大姐姐和端静已经去过了,我的姐妹不算朋友的。”
紫墨满意的点点头。见她手里的碗子很快见了底,又给添满,“吃好了就歇个中觉。”
“我要睡悠然说的那个花床。”
“好,让绿砚陪格格去。”
已是六月,因着听风阁朝着西面,故比别的院落要阴凉一些。园子里翠柳繁茂,百花也开到极盛。假山后栽了许多玫瑰花,长长的枝条四处飞舞,绿砚有一回路过时,最喜欢的衫子竟被花枝挂了口子。花朵开得很艳,剪了未免可惜,于是拉了管花草的小苏拉,把中间的一簇移了,空出一方位置来,把四周的长枝拉过来架着,又剪了几条柳枝间隔穿插结了顶,地方先铺了一层细沙,再隔一层厚厚的干草,上头又垫一层晒干的艾草,仔细搭成了小棚子,又怕被飞虫扰了,在里头笼了一层烟云纱。
空间不大,不过刚好能躺下两个小姑娘。荣宪先躺了下,又爬起来坐一会儿,悠然抱着膝瞧她好奇的碰碰这,摸摸那儿。好不容易安静了,叹了口气:“听风阁真好,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这么好看的屋子。咸福宫里头就没有这些,丫头们不会搭小屋子,也不会煮好吃的,只听额娘的话,对我只会说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的。你去咸福宫玩儿的时候可不许嫌弃。”
悠然认真的说:“我不会嫌弃的,你放心吧。你喜欢听风阁,就多来玩就是了,下回再带你去树屋。那里还要好。也是绿砚搭的。”
“真的吗?那我明天就来。”
语声渐低,一阵东风吹过,轻纱被略略掀起,两个小姑娘头碰着头安静的睡着了。绿砚小心的盖了薄被,怕飞虫跑进去,又把纱笼压好,悄悄走了。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风正轻,花正妙,不知何时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悠然晚上去跟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如往常一样慈祥,招呼她同到榻上坐了,对悠然的书法很是夸了一通;绝口不提逃学一事。悠然心知她不提绝不是因为不知道,却也猜不出会不会生气,就像荣宪的额娘那样。
且不去管她,照实说了便是。
她并不觉得逃学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把今日念的什么书,皇上怎么考较,用了什么午膳,后来怎么从无逸斋出来一众琐事说了出来。说到躲进放弓箭的小屋时,太皇太后突然问:“没人瞧见你们?”悠然看着她眼角的浅浅淡纹,显出岁月沧桑,但那一双眼睛却并没有老去,光华流转似千尺深潭,深不可测,心里莫名觉得不能提到小胤禛,便说没有啊,因为躲在门后,他们急着练习所以并没有留意。
“唔,原来是这样。”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是二丫头带头的喽?”
“是悠然自己不想去学礼仪课的。就算没有荣宪,悠然一个也要溜回来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嬷嬷很没趣呀,怎么走路,怎么行礼,怎么吃饭,怎么睡觉都要管,悠然已经会走路了,为何还要学?皇外祖母,您看,是悠然走路难看么?”说着走到屋子中间自然行了几步。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正颜训斥道:“因着你的原故,特特允了闺阁女子可上书房同皇子一般读书,你胆子倒大,上学第一天就敢逃课,你以为我不会罚你吗?一个皇家格格,竟像个乡野顽童般不守规矩,是不是该打?苏茉尔,拿戒尺来,非得替她额娘教训一下不可。”
悠然吓了一跳,看着她的眼睛,发现虽然口吻严肃,一脸怒容,眼里却没有厉色,也不害怕,腻在她的身边,用额头贴着她的脸颊,柔声央求:“皇外祖母,您不要生气好不好?生气了就不好看了,悠然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不要生气啦!”
“还敢撒娇?我生气不知是因为谁。”太皇太后继续疾颜厉色。
“好皇祖母,悠然跟您陪不是啦!您要怎么责罚就罚吧,悠然一定不逃跑。”
“还说逃跑,苏茉尔,还愣着干什么?戒尺呢?这回可不准你护着她。”太皇太后终被纠缠得气不起来,勉强板起脸,冲一旁忍笑的苏茉尔喝道。
“悠然格格,快跟皇外祖母保证再不逃学了,知道吗?今日之事让太皇太后为难呢,你这一带头逃了,这课还开不开得下去?若不喜欢学这个,告个假不学就是了,这样私自逃了,让师傅脸上多不好看哪!”转身给太皇太后斟上热茶,缓声劝道,“格格您最喜小格格天性自然,不受拘束,如今非要她学这规矩,实在难为她了。”
太皇太后轻轻捏了捏悠然的脸,还是没好气:“真是个不省心的。那礼仪课不上就是了,都是大家闺秀,家里头都专请人教了的。学不学也无妨。别的可不能逃了,专求了小纳兰做师傅,自已也要争气才是。”说了一通,又笑,“你这小丫头弹得好琴,写得好字,到底还有什么本领外祖母是不知道的?小机灵鬼。”
祖孙俩又说会子话方自散了。
第二天荣宪到底是没有再来。听说一回宫就被荣妃禁了足,连上书房都没有去了。回了太皇太后说是病了,特地告了假。太皇太后说,好好养着吧,过两日再来慈宁宫请安。
向晚说,木珠嬷嬷住进了咸福宫,荣宪格格身边的云朵又被打得起不来身,喜彩也几天没有见到格格了,哦,喜彩同向晚刚进宫那会儿是住一个屋的,所以才得了这个消息。
后来
荣宪过了五日才放了去上书房。临出门的时候叫人专做了莲蓉桂花糕,命随侍的秋叶提了,走了几步又想起云朵前些日子挨了打,这会儿还躺着呢,拣了几块叫小宫女给送了去,这才出门往无逸斋去了。
经过延禧宫的时候,大公主和端静手拉着手正等着呢。大公主原本养在先皇后膝下,后来便一直跟着温僖贤妃同住,端静的额娘是贵人位份,随了贤妃住在延禧宫里,如此一来,两姐妹自是最亲近的。
大公主让照灯的小苏拉往前先走,只留了一盏八宝琉璃宫灯交给身边的人提着,几姐妹落后了几步,方问:“二妹妹,那木珠嬷嬷可为难你了?”
端静接口道:“今次让她丢了这样大的脸面,为难是定有的了。”语言间很是同情。
荣宪嘻嘻一笑:“才不理那只木猪呢!她最爱折磨的就是我,我就偏要让她没脸。哼!听说她自已请辞了礼仪师傅,是不是?”
“是呀。你还不知道,你给她取的那个诨名早就在宫里头私下传开了。原先吃过她板子的人可不在少数,其中有些如今已是主子了,如今都说她不顾天家威严,小人自专,连太后都说她行事太过。”端静轻笑出声,很开心。大公主想如今宫里头的主子大多都在底下当过差,那木珠做教引嬷嬷时是出了名的苛刻,不得人心是必然的了。只是没想到会闹得这样大。这下都没有哪位精奇嬷嬷愿做这礼仪师傅一职,这礼仪课只得取消了。
大公主年长,又自幼跟先皇后信佛的,说话做事最是稳重平和。对底下的弟妹也是照顾有加。荣宪逃学之时,就曾竭力劝阻,本想着没有附和的人,这荒唐的想法也就散了,没想到竟让她拉上一个。这悠然格格才进宫不久, 又是从草原来的,想必是不通世事才随着她胡闹。这下子好了,自个儿被禁了足,底下侍候的人挨了打不说,还连累那才识得的悠然格格。听慈宁宫里头传出的消息,说那天太皇太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说要打板子,幸好苏嬷嬷劝下这才作罢。
一想到此处,大公主有些自责,虽与悠然格格不算亲近,论辈份好歹也是自己的长辈,前儿听皇祖母说起时都没想起亲去拜见,真是太失礼数了。见荣宪洋洋得意,毫无愧色,沉声道:“二妹妹,你可知道悠然格格是咱们的长辈,因着你的缘故,皇曾祖母差点动了板子?”
荣宪大惊:“可是当真?”见姐妹们一脸郑重,方一脸沮丧,“唉!早知道我就不带她一起跑了。她那么弱,哪里经得起板子。要是我在,就让皇曾祖母打我好了。”
大公主知她心地纯善,却是憨直,说出此番话来确是出自诚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今后要好好待她云云。
到了课室,三姐妹寻了悠然,亲近细致自与旁人不同。其余女学生私下里惊叹佩服,且不说,那几位皇子也是微笑示意,胤祉还偷偷冲着荣宪竖起拇指,只太子说了一句:“尊师重道是本份,下不为例。”小四故作不知,一心读那圣贤书,趁着大家都在关注荣宪的时候,偷偷递了一张小纸条给悠然:我没说,我记得你的话。
午时之后便没有功课,女学生们都自回住处用膳。大长主端静二人并荣宪约好酉时正同去跟太皇太后请安。悠然住在慈宁宫旁,说好先到她处聚了再齐去。这时文婉携了明玉前来招呼,她是温僖贤妃的侄女,求得太后同意后暂住在延禧宫,请大公主和端静格格同行的。
悠然正要离去,见董鄂家的名唤芳媛的,怯生生的走到跟前,说:“悠然格格,你的字儿写得好,可否借我几幅做临帖?”说话时,眼睛只看着脚下,两只小手在襟前打了几个白玉小结。
抽了几张课上默写的诗词,递给她,见她羞涩的道谢接过,正要离开,想了想,终是回头说了一句:“若是临帖,我倒是有一幅董其昌写的《千字文》最合适不过,你要用得着的话我明儿就带来。”
“格格,永寿宫送了几册书并几件纸镇砚台过来,我看过了,书都是难得的孤本,其中有一册是董其昌手抄的《金刚经》,是真迹。”紫墨捧了一件描金粉镶碎玉的匣子,前来回话。
“永寿宫?我们很熟吗?”悠然脱了外衣裳,换了一件浅碧色纱衣,随口问道。
“不熟。所以才觉得奇怪。”见悠然浑不在意,又说,“紫晶说这永寿宫里住的是惠妃娘娘。”
“还是不熟。既然人家送了礼来,也是好意,收下便是。”
“格格说的是。那我就把那册王羲之的《黄庭经》并一幅董源的《云山图》作为回礼送过去就是。”
听风阁的回礼是紫晶送来的。方进了正堂,一位贵妇身穿宝蓝色绣如意云纹纱衣,翠玉镶金扁方两端各插缠丝金凤,金凤上另垂两串珍珠流苏,雍容端坐正中。紫晶看其衣着气派,知是永寿宫主子大阿哥的生母惠妃了。
当下恭恭敬敬行礼,跪下道:“奴婢给惠妃娘娘请安。”
惠妃嘴角挂了一丝微笑,略抬了抬手:“免了吧。”
紫晶谢恩起身,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敬等问话。
“是你主子叫你来的吧?说吧,有什么事?”惠妃理了理平整的袖口,问得漫不经心。
“回娘娘的话,我家格格命奴婢前来,谢过娘娘厚礼,格格说娘娘送的孤本保存得如此完好,书页平整,就像是没有翻阅过的,足见是娘娘的心爱之物。既是娘娘馈赠,当不敢辞。娘娘投之以木瓜,当报之以琼瑶,格格说既是夺了娘娘所爱,便当将自已珍藏的《黄庭经》并《云山图》回赠娘娘,以表谢意。”
说完便双手捧了南海沉香木雕成的礼品匣子递给位下的大宫女。大宫女正要呈上,惠妃摆了摆手命她自去收着,扯着笑意道:“你家格格太客气。一点子小物件,哪值当回什么珍藏的书啊画啊的。不过听说是得格格举荐,容若做公主格格们的师傅,这才多得了机会在内宫行走,我与他也能得见几回。格格写的字儿皇上都说好的,便拣了几样给格格送去,聊表谢意。格格可能还不晓得,容若是我的三堂弟。”
见紫晶眉眼恭顺,也不答话,只好自已勉强说道:“你回去跟你家格格说,礼我收下了。让她有空多来永寿宫坐坐。回了吧。”
紫晶福了福,自回听风阁。大宫女春雨见她一脸不愉,问:“不过是一个父母俱亡的蒙古格格罢了,前些日子还因着逃学差些挨了板子,主子怎地这般看重?”
“你懂什么?不过是假意训斥几句罢了,最后还因着她免了那学规矩的课。”
“不是荣宪闹出来的么?”
“荣宪?不过是个顶缸的。慈宁宫里头放出消息说重罚那丫头,不过是迷众人的眼罢了。你瞧着吧,太皇太后可是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疼呢,说不得比正牌的几个还要更甚。”
“那她送来的礼——”
“你知道我最不耐烦那些劳什子,先搁着吧,等哪天给容若便是了。”
思虑
紫晶回了听风阁细细禀了,悠然听她说“一点子小物件”时,有些诧异:“这可是孤本,万金难求的,若这只算得是小物件的话,那她家的典藏岂不可以傲视当朝?”
紫墨点点头,“格格说的是,惠妃娘娘出身世家,一两册手迹自是不会太过在意。”
紫晶久在深宫,惯常循规矩步,谨小慎微,来了听风阁一段时日,见主子并不看重虚礼,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和气温柔,十分好相处,也就渐渐跟着随意起来。见两人不明底细,对惠妃这般高看,忍不住解释道:“格格有所不知,惠妃娘娘虽是纳兰先生的家族姐姐,却是因着要大选入宫,承太宗皇帝祖训,宫人不让识字,所以未曾读过书,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
紫墨听得此节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怪道书页平整,格格还说就像未曾翻阅过一样,倒让格格猜着了。”
“正是如此。这些年皇上酷爱董书,后宫迎合圣意也是有的,不过宫中珍本何止千万,闲置了些时日见没派上用场,又听说格格也临董书,也就送来了。”
悠然听了只觉遗憾:“还想着遇了同好可以互通有无呢。真是可惜。”
紫墨笑:“格格,还有可惜《黄庭经》和《云山图》。”
悠然随大长主三人自去慈宁宫请安,紫墨装了一盒点心并一壶甜汤让随侍的阡陌同碧落拿着,回身进了内室,紫晶行事得体,对格格也极好,而且在宫里的日子也长,许多时候她的看法更加准确。紫墨想了想问:“惠妃娘娘是大阿哥的生母,家族也显赫,自已又是如今宫中四妃之一。今儿示好之意这样明显,你怎么看?”
紫晶沉吟片刻:“格格远道而来,宫中也无根基,不过得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宫垂怜爱护。这样的身份,不会触犯她们的利益,那就利用些好处。”
“那为何是她?”
“大阿哥也大了,该是指婚的年纪了。太皇太后提议让各家闺秀同皇子一同上学未免没有就近观察的意思。到时候就显得格格身份特殊了。说不得还要格格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上几句话呢。其他几位得脸的主子除了宜妃本性爽朗,不喜这些心思,加之圣眷正浓,其余几位或多或少都有与格格交好之意。”
紫墨道:“看来今日几位公主来听风阁约格格同行也是得了上头允许了。哼!枉费格格真心,若是知道,还不定怎样失望呢。”她自幼伴着,最见不得悠然有不高兴,念及此处心中恨不得离开这复杂的深宫。
“我看倒不是如此。格格那样的心性品格,必是得了几位格格真心相待。上头不过是对几位格格的交好乐见其成,或是寻机推波助澜罢了。格格难得有几个玩伴,方没有那么寂寞,咱们私下留着心便是了。”
到慈宁宫请安时,遇见惠妃从慈宁宫出来。姐妹三人行礼如仪给母妃请安,悠然也上前施了小礼,郑重道谢。惠妃很和气,把先前一番话说了:只是薄礼,答谢举荐纳兰一事,又说自己膝下只得大阿哥,八阿哥年岁又小,邀了几人去永寿宫玩耍,之后坐上二人小轿回宫去了。
太皇太后见几姐妹并悠然同来,很欢喜。命四个小姑娘都坐了,逐个问了功课如何,与同窗相处得可好,服侍的人是否尽心,又问平贵人前儿病了可大好了,端静回道额娘的病已大好,多谢皇曾祖母垂询等等。祖孙几人言笑晏晏,倒有几分天伦之乐的情态。
说了一会子话,苏茉尔呈了几碟小点心并一碗银耳莲子羹。太皇太后招呼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下可是饿了?还不快来吃?”几姐妹哪里见过这样慈和的太皇太后,如今又赐了吃食,便恭恭敬敬谢了恩,也不敢大口吃,生怕仪态不端庄,失了礼数,惹了皇曾祖母的厌。
太皇太后见都拘着,就说:“若是喜欢就叫人装了带回宫去吃吧。”大长主连忙站起身说:“时候已不早了,曾孙女也该回了,请皇曾祖母早些歇息。”便领了妹妹行礼跪安了。今儿比平时多呆了两刻钟,原本打算出了慈宁宫再去听风阁小坐的,见已过了戌时,也就作罢了。
太皇太后自尝了口,说:“这甜汤倒好,叫小厨房做了跟太后和皇上送去。”
苏茉尔低声说:“是小格格带来的,咱们小厨房是不做这个的。”《小说下载|wRsHu。CoM》
“哦?这孩子倒是细心。咱们小厨房不会做吗?”
“格格,这甜汤是民间的做法,不过是银耳、莲子、百合、红枣、薏米等常见材料。厨房里也不敢常用做上用,宫里头做或是选料精贵,多用人参、燕窝的,或是做法精细,多配料、人工的。咱们小厨房做,兴许就不是这个味儿了。”苏茉尔解释道。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头,说:“咱们入关不过百年,这些地方倒是越来越讲究了。”
“要不,让听风阁的小厨房多做些,明儿让小格格送去?”
太皇太后思索了一下,“不妥。悠然那孩子什么也不懂,让她送吃食,保不齐有些不开眼的人耍心眼子,动手脚。我护着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虽说如今她年纪小,还没有什么值得他们上心,若是大了些就难说了。罢了,待太后来时,我再亲自跟她说。”
自太后从慈宁宫请安之后,整个后宫都接了慈谕:说大清立国不过百年,各宫奢靡之风日盛,自即日起缩减花消,限制饮食用度。
一晃到了十月,天已经渐渐凉了。因着是太后万寿节,宫里上上下下皆忙着筹备寿礼。上书房读书闲暇之余,皇子千金多有试探商讨,唯恐失了礼去。
到了那一天,各宫自是奉了厚礼不提,外头的命妇女眷也都相携进宫请安,悠然也备了一挂暖玉串珠做了寿礼,皇太后素有手足寒凉的痼疾,将之佩于腕上,顿觉温润松快不少。受了礼之后,又在慈宁宫开了家宴,为了热闹,命年幼的皇子皇女皆去头桌伴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自已在下首陪了,又请了老一辈的太妃太嫔陪着太后说笑,各宫得脸的妃嫔又下首开了一席,悠然位次却设在佟贵妃左侧,另一边就是贤妃纽祜禄氏了。佟贵妃亲热地拉着悠然的手,对众人说:“格格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论辈份,是咱们的妹妹。悠然格格,容我来引见这几位姐姐。”说着便一一指了在座的几位有名号的妃嫔。众人也都一一含笑回礼。这顿饭倒是其乐融融,至月影初上方尽兴而散。
万寿节后,且不去说各宫得知万寿节上的座位是皇上亲排了之后的揣测思量,无逸斋众人就在着手计划下一场聚会——因为几天后就是十月三十,四阿哥胤禛的生辰快到了。大阿哥和大公主对弟妹向来照顾,荣宪还欠小四一个人情,太子也颇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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