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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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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禁卫拥簇不下数千,将绵延伸展的古山填充得满满得。但眺目一望又觉得远方空旷无人息的山峦似乎更为广阔,浮绵不绝若与天相接。
他走得极慢,跟在他的身后我也只得放缓了脚步,风悠悠吹来,听他问:“为什么是你?”
我未加思索:“你父皇将该杀的人都杀了,只有我命硬,所以只能我来。”
他不再说话,好像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四周的防卫部署,只在一点略微停驻了片刻。石窟内李渊背对着我们面朝佛像,南北朝的佛像线条粗犷色彩张扬,在灯光的映照下浓烈更像鬼魅。我将包裹放下,琉璃佛塔溢亮如星辰,轻轻转动了下底座,将其中一颗夜明珠对准即将中天的月亮,解释道:“带子时,左明珠在佛像是映出的位置便是机关所在。”
未得到回应,李渊却问道:“那么苕华的用处呢?”
我道:“苕华的用处在于寻找琉璃佛塔的位置,我和姑姑已经破解其中奥秘,所以也便用不上了。”
他点了点头,未曾质疑。我只觉今日的情景似乎有些古怪,但激流涌动的热血已顾不上其他,手腕中的琴弦淬满了毒,只需划破一道伤口便可立即致命。我瞥了眼距离不算太遥远的佛像,待会儿确实是会出现一个点,戳中后却是会有毒气冒出,凭李渊现在的位置要他的命绰绰有余,只是周围人会不会殃及池鱼,现在也顾不上了。
只是,我要确定一点……转眸仿作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李世民,他应该会一直跟在我身后以防我对李渊出手,应该不会到佛像前。
他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回来正与我相对,眸中神色复杂,见我偏头不愿意看他,便往台阶上走了几步,我一慌连忙叫住他。
月光下他不解地回眸看我,我抬眼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已至子时不到一刻。从袖中将苕华拿出来,递给他。
苕华在半空中呆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他接过去。我收回来翻了翻道:“听姑姑说这是枚护心宝玉,可以保人平安……”
“要给恪儿吗?”他问道。
我干脆道:“不,给你。”他疑惑不解地偏头看我,我将视线移开,“你是他的父亲,只要你平安了就一定可以保护他也平安。”
手中一暖,被他轻轻覆上,连同宝玉和我的手一起,我想要挣开时他已经放开,苕华已在他手中。
月上中天,光华正浓,琉璃佛塔中的光果然在佛像是对准了一点,银针从袖间滑落,顷刻间有一抹诡异幽亮的光芒在身后而起,余光可以看见世民的手中握了根断箭,轻轻地偏了偏头也只能看见投落到地上他的影子。这样也好,说不定上天于多次让我劫后余生,只是为了今天能让我死在他的手里。手臂抬高银针即将放出,然而……
空中流光一瞬,已有人先我一步,银针直刺入石窟,扎进李渊的头部。我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因为倒下的人面部朝上,却并不是李渊。角落里如天兵而降迅速冒出许多执弓箭的人将箭射向从天而降的人。我胳膊一紧被人拖着后退了几步,几乎与箭矢同时而起,世民手中的箭迅速抛向某个角落,只听几声惨叫消弭在夜色。原来他方才环顾四周部署是为了查探山脚里埋伏的人,我揉了揉眼睛,看着一根落网的箭矢破雾而来,世民随手掷了样东西出去与箭矢相撞,只听一声清脆的破碎之音,身边幽光骤黯,我反应过来,琉璃佛塔,他扔出去的是琉璃佛塔。
兴之者毁天下,毁之者兴天下……姑姑似乎还对我说过,既然我父皇那样的乱世亡国之君,必然也会有盛世明君临世,而这个人却未必是李渊。
上天究竟在其中做了怎样的安排?未来得及细想,只听一声惨呼:“瑶姬……”火光照亮地上被万箭穿心的人,是姑姑!我挣脱世民的挟制大步往台阶上跑,从天而降数人挡在我的面前,琴弦细腻如丝轻轻划过他们的脸颊相继倒下,然而最后一个抬脚踢中了我的膝盖,一时失去了稳蝇迅速仰翻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台阶的棱角不断地磕碰着我的身体仿佛一场漫长巨刑,天旋地转之时仿佛被人捞住了,在那人的怀抱里时而坚硬时而温暖地滚落了下去。滚到台阶底部时,头好像在石头上重重地撞了一下,面前之景迅速旋转起来,好像有个人的脸在眼前被慢慢放大,水珠冰凉,我好像一下子从混乱中清醒过来,记忆里好像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呜咽声不绝于耳,像是欲要挽留的呼唤。
“忆瑶,不要离开我……”
滚烫的液体从耳朵里冒出来,轰隆声淹没了他的呼唤,他究竟是谁呢,我又是谁呢,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慢慢闭上眼睛,先睡一觉再说罢。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之所以想不到,不是太高深,而是太狗血。
第98章 三三番外
三三番外
话说某日;秦王、忆瑶携恪儿出行;路过某一处忽见惊马嘶鸣;说时迟那时快秦王忙将忆瑶抱进怀里;躲过那来势迅猛的疯马;又是一番温言安慰。
两人旁若无人一番亲亲我我之后,恍然发觉恪儿竟不知所踪;立时焦急万分。四处张望后,发现——小家伙站在货摊前拉着一正嘤嘤抽泣的小姑娘的手,粉嫩的小嘴慢慢蠕动也不知说些什么。忆瑶看得呆了;一时愣在原地;直到小恪儿倾身在那小姑娘的小嘴巴上啄了一口儿;她登时大怒,跑过去提溜起恪儿的衣领气冲冲道:“你个小色鬼;你干什么呢?”
恪儿委屈万分,被忆瑶悬空了还不忘怜香惜玉,冲那瞪圆了双眼仰头看他的小姑娘温柔道:“你别害怕,有我。”忆瑶忍无可忍,只想扇他两巴掌,被赶上来的李世民制止,那人一本正经地说:“你怎么能打孩子呢?”忆瑶怒道:“你看你这宝贝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恪儿继续委屈嗫嚅道:“这都是父王教得。”护子心切的李世民一昧地袒护,没理会他话中意思,只殷殷答应:“对嘛,都是我……”陡觉忆瑶美眸中杀气四射,突然意识到这个黑锅可不能随便背,忙厉色回道:“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个了?”
恪儿喃喃道:“晚上我偷偷跑进母亲寝殿,那时候母亲睡着了,看见父王对母亲就这样摸摸亲亲,我问父王他在干什么,他说母亲白天受了惊他是在给母亲压惊。”
李世民轻轻咳嗽了声,暗自瞪了一眼恪儿,沉声道:“小孩儿不懂事,尽会胡说!”
忆瑶站在原处,看看李世民,再看看恪儿,一双秋水美眸阴晴难辨,兀自流转如波懿。而后,将恪儿扫荡来的孔雀灯,鬼面具,桂花糖等一应物件全部塞进李世民怀里,极赶紧利落地调头就走。
李世民望着自己怀里琳琅满目的物品,愣了,忙紧追其后,没脸没皮地在身后喊着:“瑶儿……”已止住了嘤嘤哭泣的小女孩在母亲怀里眨巴眼睛看着恪儿,细声问道:“小哥哥,你怎么了?”
恪儿努力地抹了抹眼角边根本不存在的几滴泪珠,含糊道:“还说是陪人家出来逛街,结果一路上就他们两个打情骂俏。一个就会争风吃醋还死要面子,一个就想着偷腥*还贼心鼠胆,真受不了。想我李恪堂堂两朝帝王之后,竟要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里蹉跎岁月吗?”
说完了,抬眸张望了下已渐进模糊的两道身影,估量着晓以大义是没有希望,只好……“父王,母亲,你们等等恪儿嘛。”
………………
李世民低头看看恪儿一双水汪汪充满渴望的眼睛,再看看自己明显的超负荷载重,再偷偷瞄了几眼忆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略微思索了下,便指着地摊上的珍奇百怪的物件笑眯眯地对着恪儿道:“要知道父王是最疼恪儿得,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拿,你拿多少父王都给你买。”
恪儿顿时转阴为晴,两眼放光地瞪着战利品而去,左手抱过一个麒麟大角帽,右手拦过一个虎头大木剑,然后麒麟大角帽顺着胳膊与胸前的缝隙滑了下去,如此周而复始,恪儿怀里的东西仍是少得可怜。
李世民站在一旁看着恪儿细短的小胳膊小腿,细长凤眸微眯,露出一丝奸笑——哼,跟谁斗不好偏要来挑衅你老子我,我连你娘都收了,还治不了你这个小鬼。
恪儿折腾了一阵,渐渐发现情况有些异常,他怔愣地低下头看看堆积在脚边的宝贝,又回头看看忆瑶,眼神中颇为忧郁。
拖过一个琉璃盒子塞进忆瑶怀里,拖过一支大木剑塞进忆瑶怀里,拖过麒麟大角帽给忆瑶戴上,还有红漆木马、对角兽、弹弓——统统塞进忆瑶怀里,然后一把将忆瑶拦腰搂住,在她怀里冲着李世民甜甜道:“父王,给钱。”
第99章 番外:两生花(上)
岁月徒流转;风往人未还。
连天七海会干涸枯竭,万里云荒会分崩离析,世间种种来去如潮汐,今日所存之所有都终将会有幻灭的一天。
许多年前瑶姬离开大兴时曾对杨伦说过这样的话,也是这么一个月光莹亮的夜晚,风起忽散;垂落一地梨花雪白如瓣。宫苑里繁花初绽,茕瓦飞翘;伫立重叠的瑶台宫阙雍容铺展,那弯明月悬挂于高空之上,像极了依附皇家鼎盛奢华而生的清华装饰。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那弯冷月光芒焕淡;静悄悄嵌于空中却能蜿蜒持衡至今,皇权如日中天不可仰视却如大厦倾塌终成浮光掠影。世间种种,是否早已是注定了结局,时光空自蹉跎,人面空自全非,该有的轨迹从未偏离。
正想着,卧榻旁九龙吞珠上的夜明珠突然不自觉地亮了,幽暗的光芒诡谲而深邃,让他蓦然惊醒起来。瑶姬曾对他说过,若是夜明珠亮了,便意识着有人触动夜阑山庄里的机关,有人闯了进来。
迅速起身,听窗外箭矢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响,常年的吃斋念佛终让他起了些恻隐之心,隔着半悬的窗帷大叫道:“来者何人,还请速速离去,不要自寻死路。”
箭矢相碰撞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些喘息,那些机关让他应付地有些吃累:“在下大唐淮南王李道玄,请见听雨夫人。”
杨伦惊愕,连忙反身将机关关了,开门出去,见一眉目清俊的少年正抚着受伤的肩膀快步走来。少年来不及做其他,便开口道:“忆瑶嫂嫂可在?”
见杨伦面露难色,李道玄已经明了,心中一阵沮丧,还是晚了一步,连忙问道:“果然不出二哥所料,她何时走得?”
风声飒飒在耳边,极易让人产生不安。杨伦看了看眼前这个看上去敦厚单纯的少年,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道玄在心里打了个腹稿,长话短说道:“今晚的邙山之约是个圈套,陛下不会赴约,石窟中的人是个替身。山上的各个角落都已布满了暗哨,若有人行刺,便立时会有万箭刺出,绝无逃脱可能。”
还未等杨伦作出反应,便听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一阵吸气声。回廊深幽偏转,瑶姬长发翩翩覆在暗青色的衣袂之上,月光清幽洒在上面,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李道玄退了退,道:“在下受人之托,不能久留,多谢老王爷救命之恩。”
“慢着。”方迈出去一步,便叫住了。那声音清灵孤冷,却给人一种不可违抗的感觉。李道玄回头诧异地看向瑶姬,听她问:“谁让你来得?”
李道玄略有踌躇,未曾回答。却听瑶姬道:“是不是李世民?”
少年看向杨伦,见沧桑稳重的他沉沉地点了点,方应是。瑶姬愣了愣,却盯着梨花满枝头的树梢笑了笑,那个看上去风流浪荡的小秦王倒真对忆瑶有几分痴心,这么个风声鹤唳的时候也能冒险派人来通风报信。看来忆瑶并非痴心错付,只是这翻夹缝里生长的风月之花就此枯萎,倒真让人可惜。
蓦然间却让她想起在小村庄里忆瑶问她的那个问题。
“若有一日姑姑找到了七月妹妹,我和她同时陷入险境,姑姑只能救一人,会救谁?”
我会救七月,但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命来换瑶瑶。”
十几年前,宫闱倾轧中她选择了七月,将她带出皇宫让她远离尘嚣阴谋,却将本该安然长大的忆瑶遗留在了漩涡的中心。而今命运往复,是否是上天给她的再一次机会,让她弥补曾经所亏欠下的债。
微微一叹,更觉是天意如斯,从忆瑶辗转落入洛阳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结局。
慢慢走上前去,冲李道玄道:“李渊耳目众多,你且留在这里避避风头,待事情过了再走也不迟。”李道玄犹豫地立在原地,见杨伦似乎面有仓皇地转身去看瑶姬,后者安抚似的笑了笑:“我自是知道瑶瑶去了哪里,待我去将她找回来便是。”
那笑容清且淡雅,让人无法从之联想到任何决绝惨烈的场景与后果。他迟疑着点了点头,院落里场景映入眼睑,成了一生都难以驱散的梦魇。
她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一切,唯有把她自己变成那个行刺君王的人,先瑶瑶一步出手,将暗卫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身上,给瑶瑶示警。
所幸,如她所愿,去得并不算晚,时间吻合得就像原本就该是她出现在那里一样。但她未曾料到,李渊亦在那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发觉万箭穿心的人竟是她,沉稳的君王竟也像那个年少的小秦王般失了方寸。或许这父子两是在赌,赌最终出现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这便是万箭穿心的感觉吗,她并不觉得疼,只是眼前烟云散却,不似深夜,竟像是春暖花开的正午,二哥笑意盈盈地朝她伸出手,身后万丈山阙峰峦叠嶂,祥云缭绕不散,慢慢通向他们的天堂。这样的结局比她想象的任何一个结果都美好,循着高叠的石阶向下看了一眼,已看不清瑶瑶的身影,合上眼前的最后一个意识,模糊却又坚定,瑶瑶是不会死得,她的故事还没有一个结局,怎能就这般仓促了解。
………………
等到消息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李道玄飞速地奔出了夜阑山庄,留下杨伦呆坐在石阶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当李道玄回到离宫时,远远便听见隐修的声音:“四日前我给她吃了一颗护心丹,可生成一股真气护住血脉,眼下昏迷只是撞到了头,待我给她施针定能脱险。”
好像场景出现般,却又隐约有着不一样的地方。走了进去,方听见隐修又道:“快去让人给你包扎包扎,这里有我。”他一惊,见李世民银白的衣襟上辗转落了许多血渍,从胸膛一直滴到裙裾上。他想起护卫所说,仿佛可以看见暗夜里被流矢射中,却护住忆瑶从台阶上一直滚落下去的李世民,这期间究竟有多少次是压到了伤口,他定然是吭都没有吭一声得。
甩开殿门奔了进去,说干了唾沫才说服他找了太医在这里包扎。李道玄总是偷偷地担忧地看着躺在床榻上好像气息全无的忆瑶,一股叹息直沉入心间。
天子的召见将李世民拉离了忆瑶的床榻前,李道玄紧随其后,回眸间看见隐修施针的手亦在颤抖,胳膊上汗珠点点,嘴唇蠕动,“丫头,你要振作些,可不能就这么睡过去了。”
担忧若山坞阴影骤然沉落,心虚似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世民,不再言语。
本以为等着的会是一场雷霆震怒,谁知李渊见了他们,问的第一句便是:“忆瑶如何了?”
李世民面无余色,沉稳应答:“尚未苏醒。”
李渊便不再说话,看了看案子上立着的牌位,目光沉鹜,“瑶姬生前对朕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叫着瑶瑶,朕知道她要说什么,想让朕放过杨忆瑶,可惜她受伤太重已经说不出来了。”
李道玄心里涌上一抹希冀,既是替杨忆瑶高兴,也是为李世民松了口气。可是李渊却说:“朕已不想再追究她,只要你答应今生不再与她见面,朕便可放她离去。”
殿宇外山光湖色飘渺,水光映到李世民的面上,无影无痕。他垂眸浅笑,朗声道:“儿臣为何要作这般承诺,瑶瑶尚在人世,我们便有厮守终生的可能,免却了天人永隔的离苦,难不成还有自设屏障自苦一生不成?”
清浅的一句话却是触动了李渊的伤处,他隐忍的面上已露怒色,只是似寒非寒地盯着李世民,“这么说你还是要执迷不悟下去?”
李世民望了眼案桌上的牌位,若有所思道:“儿臣亦不知自己是哪根弦搭错了,天下美色云集何苦单单恋上这么是非缠身的前朝公主,却原来是深得父皇所传,子承父好罢了。”
“你!”蟠龙纹绣的袖子前展,君王震怒,服侍近前的宫女内侍密密麻麻跪了一地,李道玄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李世民的袖子,却听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在殿外喊道:“殿下,夫人醒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上的脉搏跳了跳,反应过来时,已不见了李世民踪影。
沉香化作雾气婉转飘散,殿宇内清香缭绕不绝,李世民轻轻按了按胸膛前的伤处,锐利的刺痛传来,却会雀跃得,提醒着噩梦散尽,他终究从上天那里将爱人夺了过来。
进入殿内却觉气氛古怪得很,宫女内侍全部退到了殿门口,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神色诧异而尴尬。
远远见着,隐修和盈珠端着汤药围在床榻前,好像在殷殷不倦地劝着什么。床上的忆瑶,长发披散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用被子将自己的整个身子裹起来,目光莹亮迷茫而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慢慢走上前去,方喊了声:“忆瑶。”她便像是受伤的小狐狸,在被子里向后挪动了挪动身子,警惕地看他。
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滋生,他试探地看了看隐修,见那人正一脸忧戚地望地。
随即下令:“上去按住夫人,让隐修把脉。”
第100章 番外:两生花(中)
犹豫而踌躇不前的宫女们听得主上命令再不迟疑;乌压压地围了上来;虽然主上授意要按制住忆瑶的挣扎却很是费了些力气。白皙纤瘦的手腕像冷玉雕琢而成;滑腻而易碎;那低小的呜咽声中含着孤独而无助的凄怆,在压制中愈发勾起人的怜悯之心。再不能动弹时;见忆瑶微微抬了抬下颌;乌黑浓密的头发下一双眼睛清灵净澈;正包含怨愤地盯着李世民。
隐修手指颤了颤,搭上忆瑶的脉搏,半天没有移开。他伸手抚了抚忆瑶垂落至脸颊处的发丝;盯着她的瞳眸细细钻研起来,双手被缚的忆瑶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躲避着他的碰触,宫女们愈发手足无措起来仓皇间将她的胳膊掰至身后,被衾滑落,玉色寝衣后肌肤上留下道道红痕。
听得一声斥退,众人如释重负地松开,脱离困囿后尚未完全伸展开胳膊已被人重新压制住。玄底锦衣上,鲜红的夔纹如流云般舒展,她被人按住后脑勺紧贴在玄衣上,半面脸朝内眼前玄红一片。在空白而清澈的脑中突然生出一丝恼意,但又好像被对方猜中了心思,欲要反抗的胳膊被紧紧箍住,以一种霸道占有却又宠溺的姿态。
这等微妙的感觉令她怔愣,也只安静了片刻便不安分起来,然而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乖一点,别动。”带着轻哄诱劝的温润,亦有浓郁的拳拳深情在其中。
那颗自醒来便一直悬浮的心好像突然沉了下去,从惴惴不安变得安宁下来,便不再动,只安静地倚靠在李世民的怀中,柔顺地眨眼。
隐修将手收了回去,面色沉冷含忧,道:“看上去像是头撞到石头上,生了肿块压住了脑中经脉……”他侧面看了看忆瑶,试探着问她:“你认识我吗?”
扣在头上的力道轻了些,她将脸移开那人的胸怀,茫然地看他,眸光静如止水。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体紧绷了起来,仿佛跟着她紧张,隐修突然抓住她的胳膊,逼问道:“我问你认不认识我,说话呀。”
忆瑶瑟缩着将胳膊往回抽,垂眸眉目突然蹙了起来,仿佛在强压着痛苦。李世民骤然拂掉隐修的胳膊,将她重纳于怀中,用手支着她的重量,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话音几乎未落地,两人已经缄默了声音,两道粘稠的血从忆瑶的耳朵中流出来,她用手捂住额头,目光挣扎而迷离,渐渐失了焦准瘫软地晕倒在李世民的怀中。
苍白的面色几乎水一般的透明,眉宇疏淡像画在上面随时可擦去似的,粉淡的唇色泛白,轻轻抿着。李世民不安地触了触她的鼻息,随即松了口气,眼见着耳边流出的血已经凝固,用衣袖轻轻地拭去,却听隐修在他身后道:“看来那个肿块并没有完全压住经脉,若用银针诱导兴许可以疏散开来……”
“你有几成把握?”李世民讲忆瑶放在床榻上,头都没有回便问。
“至多五成。”
殿中瞬间沉默,只闻鼻息声缓缓,李世民将被衾盖好,仔细地握好被脚,仿佛在做着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完成好这一切,他坐在床榻边,伸手抚上忆瑶的脸颊,声若幽叹:“我只想让她好好活着。”
“如果不治呢,不冒险去疏散那肿块,她活下去的希望会不会大一些。”
隐修怔了怔,随即提醒道:“趁着血块未稳,是最佳的治疗时期,若是拖延下去,恐怕根深蒂固之后……”
“之后会怎么样?”李世民干脆地问。
“她的意识便很难恢复,记忆不存,心智不全,别说从前的七窍玲珑,就是连寻常孩童的思敏都达不到。”
门外传来一阵气喘吁吁,李道玄背靠着门,半弯着腰,道:“二哥,出事了,滕王他……”
李世民抬头:“滕王怎么了?”
“他……殁了。”
…………………
佛苑中焚香缭绕,踯躅花绽放,落日的余晖,轻风中,红霞满天。李道玄在佛殿上低声询问住持一些事情。李世民随手从香筒中抽了几根香在蜡烛上撩了撩,星火如夜中俏皮眨动的眼睛,蓦然让人沉重起来。
众人散去,李道玄悄然回到李世民身后,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是南阳公主最先发现的,她醒转过来之后静养了几天,听说瑶姬公主已死,便想向滕王探听一下嫂嫂的消息,谁知发现了他的尸体。”
李世民将香插入香炉中,用手扇了扇呛人的烟,不动声色道:“在滕王身边可有发现什么书信之类的东西?”
李道玄摇头,见二哥的神色古怪起来,听他叹道:“看来我们还得再去一趟静月庵,拜访南阳公主。”
李道玄不解,却见对方的神情凝肃起来,似是凝着香烛,却幽深起来。殿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佛殿的宁静。紫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道:“殿下,不好了,杨妃娘娘不见了。”
宽大的衣袖骤然摆动,身体急速转过来,扫落案桌上残留的灰渍,李世民面色凛冽地冷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紫诺道:“就是殿下刚刚离开离宫。”
李道玄猜测道:“会不会是陛下……”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面庞冷沉着问道:“隐修呢?也一同失踪了么?”
见紫诺点头,寒雾缭绕的脸色缓和了些,冲李道玄道:“我们现在就去静月庵。”
天色已渐渐有些暗了,马蹄声践踏疾驰,扬起无数烟尘。这一次却有些避着人了,李道玄思索着陛下怕滕王一事牵扯出些不必要的流言,毕竟是隋朝宗室,便派自己的儿子亲查,只是到静月庵李世民却寻了条最隐蔽的路,只他们两个人。李道玄有些不解,但见二哥一路上眉目紧凝,想必是担心忆瑶安危,好几次即将脱口的询问给生生压了回去。
静月庵之行,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身缟素的夕颜见到来人怔了怔,李道玄正琢磨着说些安慰的话打个招呼,李世民已风一般地往厢房跑。果不其然,素纱青帐后,一袭纤弱的身影横卧在床榻上,只草草裹了披风,长发翩垂,包裹着沉睡的身躯。紧紧跳动的心骤然平静下来,关门的声音响在身后,夕颜和李道玄走进来,清幽的女声辨不清悲喜:“殿下来得好快。”
佛龛前德卿站起身来,李道玄注意到她走起路来有些颠簸,回想往日山隘中死里逃生,料必是伤到了筋骨,再看看床上躺着神志不清的忆瑶,同素服素面的夕颜,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这些天之骄女,本应衣食无忧安乐一生,而今却只落得个凄凉,当真造化弄人。
李世民冷冷地瞥了眼跟在德卿身后的隐修,后者有些无辜地望房顶。
“世民今日来,有两件事,望姐姐行个方便。”他谦肃以待,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纱帐后昏迷的身影。
德卿自然察觉到了,疏冷地笑了笑,道:“殿下但说无妨。”
李世民将视线收回来的途中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夕颜,道:“滕王坐化时身边遗留的书信,烦请姐姐交出来。”
德卿未曾预料到地惊愕,却又含谑地挑了挑眉,李世民道:“滕王一生淡泊,所虑别人总多过自己,他若在此时散手人寰,必然是会放心不下自己的两个侄女。所以我猜测,他兴许会留下书信乞求父皇手下留情。”见德卿冷凝的面庞,他的唇不自然地挑了挑:“如此浅显的道理,世民能料到,父皇必然也会料到。那书信姐姐看过便罢,留着也没什么用,不若交予世民拿去交差。”
她垂眸思忖,夕颜已从袖中拿了出来,却并不交予李世民,掂在手中看了眼沉睡的忆瑶,轻笑道:“若是忆瑶清醒,她会怎么说呢?杨家的子女自有自己的命数,不需乞求贼子饶恕?”李世民劈手夺过,声音中没有温度:“可她现在不清醒,不知道宁为玉碎的高风亮节。”
夕颜翘了翘眉角,言语中咬牙切齿:“凭什么,李渊害死了瑶姬姑姑,害死了萧笙表哥,害得德卿不良于行,害得忆瑶神志不清,最后……”声音中已有了泣意:“逼死了我父亲,杀人凶手可以安坐明堂,受害的人却要躲躲藏藏终日惶恐不能自安,世间公理正义何在?”
李世民冷峭地笑,却有种凄凉的意味,语气寒凉:“何在?你自己想吧,若实在想不通就去问父皇。”
“你!”夕颜的满腔悲忿被他呛了回去,紧哽在嗓子眼,难以疏散。此时却见素纱撩动,纱帐后的人似乎醒了,正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
夕颜奔过去,掀开帐子扯着那懵懂醒转过来的忆瑶,凄厉着声音喊道:“你凭什么能变成这个样子,凭什么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被李世民拽了出去,随手一推便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忆瑶歪头看向梨花带雨的夕颜,却没有了初醒时的恐惧,眼球滴溜溜地转了转,摸摸自己的脸,好奇地盯着夕颜。
李道玄将夕颜扶起来,劝道:“二哥也是为了你好,现如今陛下待你还算亲厚,但若让她知道你看了滕王的遗信知晓了这一切,难保不会疑心你有怨恨,届时你的日子还会这么好过吗?”
夕颜默然将泪拭净,艳丽的面庞焕然一新,清冷笑道:“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来过静月庵,我这便回去,回去等着看看这风光无限的大唐会有什么好下场。”说罢决绝地推门出去,留下李道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窗外已经黑透,一片银白的光华温柔地撒在堂上,月亮早已升起,静静地挂在天上,玉盘般美好。
忆瑶安静地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光影缭乱未曾在她眼中留下丝毫痕迹。德卿转眸望了她一眼,沉沉道:“那么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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