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冷月弦歌默-第3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夜晚城里行人稀少,分外安静。初生的月亮像个杏黄的大柑橘,孤零零的挂在土墙的边上,没有依傍。

才刚坐定,我就迫不及待地对笙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方才细细想了想,世民以为抓住了姑姑的短处,可焉知不是黄雀在后。姑姑明知大难临头能预先想到将父皇的画像带走,为何就想不到将密室里的牌位移走。还有你我都见过夜阑山庄里的机关,何等厉害,没有人带路根本不可能轻易走进去。何况还有密室,世民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悉数破解,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萧笙神态散漫地倚靠在船舱上,漫然应了声:“许是夜阑山庄里的人经不住严刑逼供而招了些什么呢,这位英明的秦王殿下一旦狠起来死人嘴里都能撬出些什么。”

我摇头:“你也说姑姑城府颇深,心思缜密如她怎会料不到夜阑山庄那些人可能会泄露天机,还怎么可能任由他们落入世民手中?”

船微微地晃了晃,我倾身向外看去,红衣女子峭立在船头笨拙地扯着悬挂的船绳,船绳纠结如麻难以解开,失去耐心的她径直拔出腰中的剑将绳子隔断。船被猛力一推,顺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滑出去,岸畔万家灯火的悠然之景慢慢地在眼帘里后退。悬于船头上的夜灯燃着细微的光,映在我的眼睛里,点亮了默暗的瞳眸。许是我刚才看错了,那并不是剑而是刀。

我坐在萧笙哥哥身边,仿佛闻到了我的气息,他竟立马睁开了眼,眸中光泽染了月华般的柔情温柔地看向我。清幽一笑,问:“笙哥这是要带我去哪?”

他未加思索,“我们顺着运河一路往南,先到城外躲上一躲,待洛阳里风平浪静了再回来也不迟”,说罢仿佛意兴盎然地微笑:“发现你失踪了李世民一定会把洛阳搅得天翻地动,想要风平浪静恐怕还得些时日。”

迎着他那张足以让任何女人沉沦其中的脸,我蓦然大笑起来,讥嘲道:“我有那么重要吗?”他被我陡变的情绪骇了一跳,双目凝深地看我,我笑意难止,在那温柔的目光里道:“我时常就在想,若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的利用价值,你们还会不会各个都摆出副情深如许的样子。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好像只容得下我一人,但聪明如你们是否早就知道,掌控了我便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萧笙的脸上彻底失了表情,像是刚才冰块里浸泡出来的一张脸,顿时煞白的失去了血色。

我靠近他,我们几乎鼻翼相抵,姿态暧昧而香艳,目光莹莹地凝着他,语笑嫣然:“笙哥,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想要苕华?若你想要,我就给你。”

清润的眸中突然漾过一丝凌厉的恨意,我心中浅笑,被我说中了要恼羞成怒了么?肩胛上被紧紧箍住,突觉一阵天翻地转,他起身将我推到对面的座位上像鹰鹫俘获猎物般把我压在身下,冰凉的唇落到我的上面,像吃人一样得狠狠吮吸。

第77章 七十八

千里皓月如澄练;小舟在河中悠悠荡荡,粼粼如染的河水泛着清凌凌的波光;倒映出岸上灯影绰绰。

记忆里我们似乎并没有离得如此近的时候;他身上沁然的芳香弥漫在我们中间;像银河上搭建天桥的喜鹊,将什么牵引到了一起。他的吻没了先前狠戾的力道;又像注入了拳拳情深,如他往常吹奏的萧笙蕴着情思惆怅而深邃细密的辗转落下。

望着灰蒙蒙的舱定,突然有着心力交瘁的感觉;不知该清醒还是该沉睡。任由他拥着,轻薄的肩衣缓缓滑落;似被清水柔腻了肌肤。河面上漾起一层夜霜;淡碧色的烟雨笼着新荷绯丽,像要将霜色染红一起飘到岸上。目光于岸畔落定,全身血液在瞬间转凉,丝丝寒气似从每一个毛孔钻进身体。我本能地猛力推开已将手于我身上游弋的萧笙,浑身颤抖着将凌乱的纱衣敛好。

挺立的身躯默默伫立在岸边,寒光零落将影子打得破碎不成形,身后是锦色华灯生暖香,身前是浩渺烟波夜泊船,他却似乎是游离在两个世界之外,繁华笙箫人烟如流于他无干,而这一池落寞怅然亦无法将他融于之内,他就站在哪里像一尊雕像,好像原本就应该是一个人,孤零零得。

察觉到我的异样,萧笙转身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神色骤然大变。

我疑惑凭他区区一个李世民还不至于如此震撼难掩,将目光微微移开,却见站在岸上的不止一个人。小小的一条洛河拥满了持箭拿弓的护卫,而距离世民不远处,站着宇文士及和……德卿。

黑暗的尽头,映着依稀的烛光,居然像一幅柔曼的红纱在岚中飘舞。小小的船舱里,柔如春水的靡丽气味已悄然散尽,我恍然地凝着萧笙,听他慢慢地唤过船头上的红衣女子,吩咐道:“靠岸,回去。”

压抑在心头的一抹疼溢出嗓外却成了破碎的笑音,可笑如我,以为真得有什么发生了改变,但其实任他岁月蹉跎如水逝去,有些东西不属于我的终究还是不属于我。

红衣女子略带犹豫,看了我一眼,提醒道:“公子可要想好了,她是我们可汗点名要的人,若要突厥出兵中原需得将忆瑶公主完好无损地送入突厥王庭,你们定好的协议……”

“闭嘴!”萧笙面上闪过一丝惊惶,略带心虚地看我,一个晕迷迷而怔愣的影子映在他的眸中,像做梦一样。我竟一时没有听明白这短短一句话的意思,只觉脑子里轰得一声像是锣声铿锵,震天动地。

满天的璀璨星星,随着风声不断旋转,交叠在膝上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声音平静无波。

“你们不必再瞒我,我早就知道跟随着我们的那些人是从突厥来得。圆月弯刀我从前在什钵苾和璃影的身上都看见过,这是突厥人惯用的兵器,况且……那个在静月庵里遇见的刺客为何偏偏要冒称突厥人,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在山脚下见到了不寻常出现的异族人”,我停下,唇角寒凉地挑了挑,转眸看向萧笙,星光映入眸中如波如缎:“只是我不明白,你如此大费周折,是想用我换什么呢?”

他没有躲避我的目光,褪尽伪装的面容上再没有那暖如春阳和煦的蛊惑,却像陷入沉思般的怅芒,“换个了解,让那些该遭报应的人万劫不复。”

我猛地站起来,小船经不住遽烈摇晃起来,声音尖啸:“那你就要把我送到突厥吗?”

这句话说了出来,周空的一切好像都消尽了,只剩下那短促的话语所留下的回音,声声旋转着响在耳畔,如咒如语,不眠不休。

“瑶瑶,你不要误会”,萧笙蹙了蹙眉,仿佛在思忖着一个合适的词句,“什钵苾如今已经和以往不同了,他再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你的母后和义成公主都在突厥,她们都很想见你。”

我颓然地垂下衣袖,语带伶仃:“那德卿呢,我们都走了她该怎么办?若今天我和她之间,你只能带走一个,你又准备作何选择呢?”

面色在月光下雪白如贝,冥色在身后蜿蜒不觉,映出那双骤然黯淡的眸子。我潋滟地笑,细眉如柳叶尽然舒展开来,恬然道:“我不会让笙哥为难得,你还是去找姐姐吧,好好地和她重续前缘。”然后,趁着红衣女子不备,快速地冲到船头跃身跳入洛河中。

圈圈兴起的波漪在头顶旖旎绽放,陡然入侵的冰凉打在身上,到让人觉得心里的凉意没有那么深了。我努力地掌控住身体的平衡,在水中轻缓平稳地游着,那种刚如水时的彻骨森凉已慢慢消失,肌肤正努力地适应着水中的温度。我默默安慰自己,既然别人都靠不住,都指望不上,那也有靠自己了,却适应那些随时可能袭来的剧变与危险。

上面传来了凌乱的声音,似乎像我跳入水中打破了静河的宁默,洛河上的平静也已被打破。

交叠的喊声中我听见笙哥焦虑的声音最大,离我最近:“快去救人,她不会游泳。”

脉脉流淌的水突然化作冰凌止了一瞬的思绪,霎时的失神让我身体的平衡失去了准蝇,狼狈地下沉了几寸。突涌入口鼻的河水将我唤醒,那种难受的感觉迫使我抛却一切多余的想法专心致志地往更深处游去。

连续几声破碎的声响,有几个重物接连坠入河中,定睛一看就是方才守卫在洛水河畔上的护卫。有一人在朦胧的水底觅到我的身影便紧密地往我这边靠。未经细想出拳正打在他的面门上,沉他溃不及防连忙游向别处。其后接连遇到几个如那人一样要上来抓我的护卫,皆被我悉数依旧法炮制。过了些时候,河底的护卫已消失了踪影,想是受了伤爬上岸去了吧。河面上又恢复了宁静,但这宁静并未持续多久,我正摸索在蜿蜒的水藻之中,一个凌寒阴森的声音漫过夜雾凌然传入河底。

“杨忆瑶,你给我上来。”

这声音却是很有震慑作用,震慑得我加快了向对岸游的速度。

静止了片刻,岸畔上又传来了李世民的声音:“你要是再不上来,我就杀了你的笙哥把他的尸体扔下去。”

我浮出水面,隔着雾霭重重看他,他握剑站在岸边,冷冷的望向这里。那双眼睛清峻无垠,仿佛倒映着整个山林翠色,却又让这繁花碧叶在那冷然的眸底寂灭无声。

湿漉漉地后退了几步,却听他冷冷笑了:“还是说你不喜欢我派去的护卫,而想你的笙哥亲自下去抓你?”

我下意识地喊道:“不可能!他才不会听你得。”

他的声音添了几分残酷的寒笑:“是吗?若我答应只要他能将你抓上来,我就放他和德卿公主离开洛阳,你说他会不会亲自把你送回我的床上?”映天夜幕下,他的话空落落地荡过来,像一把利刃再剜我的心。

激起了我内心不甘向他示弱的倔强,狠狠地拍了下水面,喊道:“我知道刚才都被你看见了,我就算乖乖上去了也没活路可走,与其被你羞辱,还不如在河里干干净净地死,等我死了你爱杀谁就杀,我再也管不着了。”

微风掠过深蓝锦衣,映出他的身影如冰湖深处傲然的孤峰,千万年寂静,倒影里唯有一色揪人心肠的清冷,默默无语的独在天地间。

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原来你是在害怕,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上来我绝对不为难你。”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而值得信任,但落入我的耳中却总是有那种隐忍着屈辱而等着秋后算账的感觉。

河中的身体又轻飘飘地往后移了移,他阴寒地提醒:“我说到做到,要是再继续挑战我的忍耐限度,后果你应该知道。”

不甘委屈地咬了咬下唇,放轻了身体往回游,见好就收永远是亘古不变的为人法则,而在李世民身边我最先学会的就是做人一个要识时务。

﹡__﹡__﹡

从水里出来,被岸上凉凉的夜风一吹,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我哆哆嗦嗦地往李世民身边靠,他翻起胳膊将自己身上的清狐披风拆下来扔到我怀里,声音紧绷紧绷得:“离家出走的戏码到此为止,给我回离宫乖乖地呆着,不然……”

手忙脚乱地穿披风的动作停了停,我警惕地仰头看他,目光莹莹地提醒方才答应了不为难我得。他轻咳了一声,好像自己也意识到不应该总是有意无意地来恐吓我,于是收回了后半句话,拢住我的肩膀,步履轻缓地将我送上马车。

微风缓缓吹来,陡觉额头一凉,伸手一摸才知起了层薄薄的涔涔冷汗。我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边冰山似得李世民,苦笑,亲密的姿态,清冷的神态,看来这次他是真得生我气了。

第78章 七十九

是夜;世民将我送回寝殿,便转身离去。望着他洁净平展的锦衣;已经没有了在静月庵上沾染的血渍污垢;我很想问问他伤口还疼不疼了;但望着那披了皎洁月光而胜似月光冰冷的背影,终究没有问出口。

清晨时分;天光微亮,寒气透过窗户浸入屋中,房间里似乎冷冷流淌着清冷的泉水。我醒来;听得窗外莺啼呖呖,唤过紫诺问她秦王可有回来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紫诺竟称是。急切地下榻拿了裹纱披在身上;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得?什么时候走得?怎么不叫醒我呢?”

她秀美的脸上嵌着豌豆花一样的灵活眼睛,目光温婉含笑:“殿下只在榻前看了一会儿夫人就走了。”

妆台上的栀子花开得正好,花的清芬驱散了香料焚烧后隔夜的浓郁气味,颇有清新之感。笼在花香里,我目光涣散地凝着香炉,怔愣地点了点头。

﹡__﹡__﹡

旧时父皇曾在离宫内建有伊歌台,九层垒土之上传闻乃是洛阳中最高的一座城阙,民间有商贾宦官再建庭阁者未有敢愈此者。

我让紫诺去采摘些牡丹,独自登上伊歌台,推窗望去,远远的天边依稀渗出霞光万道,将云层染成赤橙丹彤的金灿,翠瓦叠金,琉璃碧檐,在晨光中连绵起伏,如同琼楼仙宇,庄严而高不可及。

俯瞰之处已是气象万千,岂止伊歌,天下都尽收眼底,只手可握。这便是父皇经营多年的东都,凝聚了他无数心血,汇集了天下奇珍异宝,寸步寸锦绣的洛阳,终究是归了李唐。

靠近墙台,将手搭在上面伸出身体极目远眺,忽见一处浓烟滚滚直冲入空,忙唤过伊歌台的内侍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内侍道:“是秦王殿下在烧西苑,隋炀帝穷奢极欲耗尽民脂民膏所建,不宜存于新朝,故秦王焚毁之以绝前朝奢欲之风。”

楞了些许时候,连内侍是什么时候走得都不知道。迎着清风如水神思恍惚,忽听有人在叫我。

“瑶瑶。”

转身一看见姐姐正站在阙台边,看了眼我身后十丈高的城台,神色极不自然地道:“那里风大,我们到殿里说说话吧。”

我突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拉着她往西转穿过天廊往伊歌殿走去。

近十年没有到这里来,却是雍华奢丽依旧,我抚着光滑的碧玉石擎柱深有感慨道:“记得小时候我时常绕着它跑,记忆里好像要比这还高些。”

德卿温恬地笑了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妹妹也已经长大了,出落得如此美丽。”

我站在柱子的阴影里未动,像有液体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嘴唇打颤地嘤咛:“你……刚才叫我什么。”

德卿上来拉住我的手,神色恬淡,眼睛却有些微微发红:“若是之前你我之间还有些什么,也在昨夜你为了让萧笙来救我而跳入河中而烟消云散了。世事乱转,离了那安逸的宫闱步入流离失所,在苦难中倒让我看明白了许多从前想不通的事。”她顿了顿,两行清泪默然滑下,如滴落在梨花上的清露,洁净如许,仿佛可以映出旧日桃花面。

碎步疾进,我倾身抱住她,沉默无言,多年的芥蒂终究在辗转变迁的流年里消散随风。

靠在她的肩膀上抬眸,城阙辉煌的日影里,颀长的身影落到垒砌的石阶之上,被婉转飘落的梨花点缀着。这一刻的微笑仿佛被日光洗尽了阴谋,唯剩最初那连绵宫阙里飘逸脱俗的旧影,好像流转的只有时光,而我们依旧站在原处。

伏在德卿的耳畔,我悄声道:“姐姐,纵然历经了这许多,你们终究是在洛阳相遇了,既然是天意,就好好把握他。”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轻轻地推开我,转身看着正缓步走向殿内的萧笙,德卿略有些苍白的面色起了些许波澜。我的心有一刻的疮痛,快步过去抱住萧笙哥哥,蕴留许久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好像在内心深处珍藏多年的瑰宝终于将忍痛将它挖出来,抛却到自己再也寻不到的地方。

“笙哥,老天爷对我们还是很好得,它给了我们这次机会弥补曾经的遗憾,一切从头来过,就听从内心的意愿顺着曾经走过的路找回遗失的东西。”

决绝而坚定地将他推开,捏起绣裙快步往殿外走,在被日光笼罩着转身的瞬间,我顿住了脚步,李世民正站在那里目光幽深地看着我。微微停顿了片刻,绕过他继续往前走,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知道他跟了过来。

﹡__﹡__﹡

顺着伊歌台高耸蜿蜒的天廊,不知走了多久,抬头能看到一道青色的天空,干净透明,却十分的遥远。

我径直屈身坐到台阶上,托着下巴仰头看他,他坐到我身边伸出胳膊将我揽入怀中,声音沉凝:“我想,可能有些事情是我误会了。”

将头放在他怀里磨蹭了磨蹭,嘤咛道:“每次因为笙哥你跟我闹别扭时,我都很恨,为什么老天爷没有让我先遇见你。”

他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缓缓道:“过去得就让他过去吧,瑶儿,你早就应该抬起头来看看前面的风景了。”

伏在他膝盖上闷声不语,过了一会儿冷不丁地说:“你还想要宝库吗?”

他一怔,搂着我的胳膊紧了些,胸腔微颤竟像是在笑:“你可知要想开启宝库仅有苕华是不够得,还需绘有宝库机关的琉璃佛塔。流传的偈语有云,兴琉璃佛塔者毁天下,毁琉璃佛塔者兴天下。正因你父皇应了前半句箴言,才令天下群雄为了后半句而疯魔。而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这江山国祚一夜倾塌或是一夜兴隆,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我抬头,眨了眨眼睛:“那你是在耍着我们玩吗?”

他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可是我父皇信呐。来洛阳之前他曾允诺我若能攻破洛阳取得苕华宝库,便可赐我任何想要的东西,包括储君之位。”

我了然地点点头,“难怪你这么卖力,原来是为了当储君。”

他叹了一声,“之前我扣押夜阑山庄的人密探琼花踪迹确实是为了当储君。”见我鄙夷不屑地看他,他道:“我承认,我确实不如你的笙哥淡泊名利,我就是有野心,就是想有朝一日君临天下。”略有些意外,没能想到他竟如此直白毫不避隐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与我听,这等忌讳的话他竟对我没有丝毫的防备,一时感动战胜了不安,蜷缩身体往他怀里拱了拱,示意他继续说。

“可那只是在我重新遇见你之前。现在我只想用苕华宝库来请求父皇,允许你回到我身边。”我咧嘴一笑:“不想当储君了?”

他目光突然邈远起来,仰头看着钟鼓煊赫下的天阙辉煌,仿佛这浩瀚江山都可纳入他的视线里,坚定道:“既然人定胜天,那么我何须低三下四地祈求,我所想要的自然会自己去抢。在这个世上,我只会为了你而低头。”

在这雍华奢靡如天锦的城阙之上,被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拥入怀中,听他在耳边娓娓叙说自己的雄心,还有山盟海誓,这样的感觉恐怕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抗拒得。我枕着他的臂弯看着千嶂外空濛天空,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如飞蛾扑火似得去喜欢他。他的倨傲,他的倔强,还有那站在群峰巅上接受万千荣耀时的风华以及落寞。可我能如何,我为此刻虚荣而动心,内心中爱的却是那个在太原遇见的清隽潇洒的世民,虽然他早已渐行渐远,但这世上终究只有一个世民。

第八十章

过了许多日;总也听不到关于德卿和萧笙的消息,忍不住让紫诺出去打听了打听;方知道德卿已经回了静月庵。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顺口问了句:“那萧公子呢;他该不会突然得了重病下不了床了吧。”

紫诺回道:“那倒没有,不过也差不多。那天萧公子到离宫里来;在花苑里不下心碰上了采摘紫藤的侍女,不想萧公子对紫藤竟过敏得紧,碰上一点浑身就起了红斑;可真是吓死人了。”

“夫人……”

紫诺惊恐的叫声将我从游离的状态里唤出,陡觉胳膊上滚烫一片赤辣辣的疼。低头将热茶早已斟满了杯盏;流出来许多;顺着花几一直滴落到了裹纱的胳膊上。

紫诺寻了桂苓来给我敷,锦红的小圆钵刚被打开便被我推到了另一边。暗影里她诧然地抬头望我,我的声音有些不稳:“姐姐离开前可有给我留下什么讯息?”

她略带迟疑,我便猜到是李世民吩咐她若我不问便不要跟我提及他们的事,且倾耳听着她道:“南阳公主说,妾意甚薄郎情更冷,望夫人不必再为她费心了。”

昨夜雨后初晴,清晨的微风吹落廊外梨花树,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细碎香蕊。却随着那香蕊的洒落而逐渐目眩,面前所有的光束都好似在旋转,流渥化作星芒无双落到眼睛里。有什么是被我忽视了得,那天夜里……笙哥情急之下说我不会水,德卿对我说笙哥已对她绝情,还是那个紫藤花,笙哥对紫藤花过敏么?

猛地摇了摇头,欲驱散那些恶魔般蔓延的心思,我道:“我出去一趟,待会儿秦王来了你替我跟他说,就说……我想去看看舅舅,让他不必担心。”

“夫人。”紫诺为难地蹙眉,我冷声道:“怎么?秦王有吩咐过不让我出去吗?”

未等她回答,我便径直撷起裙裾往外走。

暮春初夏,离宫的忍冬藤缠绵招展攀满回廊,轻荫曼影,青翠欲滴。金银两色的小花点缀在修长的枝叶间,阳光落了淡淡一层,温暖中带着几分清香可人。

顺着回廊疾步行走,竟撞了故人。

我心里焦虑只看着青石撒花的地面匆匆扶了那倾倾欲倒的身躯,道了声:“对不起。”一抬头径直愣住了。迎面罗衣窸窣,环佩轻响,阳光下的韦若有着一种柔和的美,芙蓉绢裳秀婉如水,春风不着力,缓缓掠过她温丽的面容。竟让我觉得她此时很是仓皇与担忧。

“原来是阿若”,我抿了抿唇,终究未能蕴出个得体的笑容,便只好僵硬地勾了勾唇,道:“秦王检验洛阳收缴的战利品去了,你在他寝宫稍作等候,午膳的时候他总会回来得。”

“我知道。”见我正要走韦若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停下脚步,转眸望着欲言又止的她,“安馨与我说了,他不管平日有多忙总会回来和你一起用午膳得,我不会去自讨没趣,既然秦王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我恬静地点了点头,随她。谁知她竟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仿若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是要出去吗?”

心里有些异样的疑虑悄然涌过,但终究还是念着那件顶重要的事没有细想。耐着性子点了点头,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张翅膀飞出离宫里去。

“就你自己吗,怎么也不带着几个人一起,洛阳城里有些乱多带些护卫吧。”

我目光探究地看她,清艳的面上漾起了不自然的笑,“我只是随口说说,秦王不是会等着你用午膳吗,别回来晚了让他见不到你。”

我漫然道:“见不到便见不到吧,反正每天都会见,不差这一天。”

撩起臂纱转身,被韦若这么一阻原先急切的神思倒多了几分清明,随口唤过捧着碟盘的宫女吩咐道:“去给我拿一碟粟子糕。”侍女应是翩然退下,周围悄静如夜,唯有莺啾鹊鸣。

﹡__﹡__﹡

六曲阑干依偎着碧树,杨柳风轻,舒展尽婀娜身姿。我到箫府时舅舅果然不在,早就料到现下战事已休,正是整顿洛阳安顿政务的时候,舅舅身为前隋重臣对洛阳旧务如数家珍,如今世民既外出繁忙公务去了,他便没有理由不跟随左右。

侍女带着我去见笙哥,到他卧房前,透过小轩窗看进去,柳枝在窗前轻动,偶尔有粉色的蝴蝶飞过,日光的味道亦是恬静不争。笙哥正坐在凳子上擦拭玉箫,我径直撇下侍女迈步进去,掀开垂落的幔帐。

净澈的日光里笙哥曚昽地抬头,连那张俊秀胜似女子的脸都像染了晨起婴儿般的纯宁恬淡。

“瑶瑶。”孱弱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意料之外的喜悦。

我平淡地颌首慢慢走近他,将藏于身后的食盒端出来,笑靥如花:“听说笙哥病了,瑶瑶特意让离宫里的御膳房做了些粟子糕给笙哥吃。”

握着玉箫的手指松了松,那根通透如泉水的玉箫险些摔到地上。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脸,视线细密如针,不想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神情。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瑶瑶忘了,我对粟子糕过敏,吃上一点便会呕吐不止。”

“是吗?”我将食盒放到他面前,那点微弱的支撑却让我有了些许晕眩的感觉,抬眸望他,视线清冷:“所以说人的身体是最诚实得,不会说话就不会有许多花言巧语,也就不能骗人。”

他已经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原本就因病雪白的脸更像透明了一样:“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呢。”

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吃了它,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得会吐。”

那一瞬他的脸上有万种情绪流转之上,瞬息万变,但终究化作晨阳里无可奈何地叹息,喟然道:“不必了,你得不到你想的结果。”

一声闷钝的声响,我翻袖将食盒扫落到地上,瓷盘破碎之音淅淅沥沥,连带着数块藏青色的糕点从里面滚出来。

阴戾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是出自我之口:“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把笙哥藏到哪里去了?”

﹡__﹡__﹡

浅金的春光自稀疏的枝桠间轻泻如水,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投下一片斑斑驳驳的支离破碎。屋里一片寂静,春风掠过身后的一株老梨树,花朵落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

在我的逼问里他竟清隽地笑了,仿佛有什么重担终于卸下,“瑶瑶,你真是聪明,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

“不准叫我的名字!”我厉声驳斥:“这是笙哥对我的称呼,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也这么叫我。”

他的脸顿时煞白,我有一种报复被欺骗的快感,然后这种快感尚未抵落心田便已化作了苦涩蔓延至血脉心跳中。

笑意未被收敛,反而加深了讥诮的意味:“可事实证明,笙哥在你的心里纵然被珍之重之,也总不是不可替代得。即便没有我,那个李世民不也已经代替他常驻进了你的心里。”

我冷声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在问你是什么人,你最好如实回答不然我让你好看。”

他道:“聪明如你总该能猜到,我能冒称萧笙如此长的时间而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总也不可能是从天而降跟他没有丝毫瓜葛,单就这张脸也总能说明些什么吧。”

我对相近的容貌有些概念,深知两个人能做到容貌气度相近到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如夕颜与我,但那也仅只于相近,不可能一模一样。更何况我和夕颜还是堂姐妹。

认真地看他的脸,方才发现自重逢后还没有如此认真地看过他,但任我如何细究,仍然看不出那张妖孽般的脸与我印象中的有何差别。不,我不必看了,如果真得有差别,那么即便我没有看出来,骨肉至亲的舅舅和家音总能看出来罢,可事实是他们在面对萧笙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疑惑,仿佛天经地义面前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儿子、兄长。

我摇了摇头,先前戾气少了几分,困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像……笙哥他在哪里?”

他凝睇着我,竟多了几分怜悯的神情在里面,淡然道:“从在长安与你清露寺相逢后,你所叫的笙哥都是我。本来我也不想带着别人的面具活下去,本来我也不想占了本属于大哥的什么东西。你们可以见最后一面得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