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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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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将手搭在椅背上,极随意的神态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王者气度,语气也很是散漫,‘是呀,这里既没有大哥,也没有杨忆瑶,要你的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了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本王为什么要杀你,早些送你下去好和她双宿双飞么?本王得不到的,你也得给本王离得远远得。’我不知为何,被他几句充满恶意又近似恐吓的话弄得悲从心中来,不想也不愿再与他为敌。他却没有这个意思,盯着我,没有那种除之而后快的戾气,只有极为淡远的疲倦,‘本王答应了萧大人不为难你,可是你最好还是少在本王面前出现,本王……真得不想看见你’。”
我该怎么想呢,或许他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寡情,也并没有完全地忘记我。这样的猜测再也无法在心里激起难以抑制的情愫与思念,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远了,还是再经历这些磨难后我变得贪婪了,想要的更多了。
彼此间沉默无语,变化得只有渐渐西斜的光束和慢慢凉却的饭食。萧笙敲了敲桌子,道:“快吃吧,现在洛阳里能吃到这样的饭已经很不易了。”
我乖顺地将碗端起来小口的啜饮,食不知味么,更多的是苦涩。
自唐军围攻洛阳以来,城中乏食,民食草根木叶皆尽,相与澄取浮泥,投米屑作饼食之……种种景象惨不忍睹。不论将来是何结局,我希望着这场战争早些结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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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六十七
熏风拂过柳丝千万缕;是蔓草沾衣多雨露的时节。粮草荒芜的节令,既见不到牛羊成群遍野;也见不到孜孜耕耘的人;只有弥漫着花香的翠阴庭树;孤峤蟠烟,汛远槎风;斜似夕阳几度。
傅合清说自夜阑山庄出事后阖府上下无一幸免全被收押在狱,因为洛阳屡战屡败而又逢霞光寺被烧佛舍利被盗,王世充认为是因供奉的国宝被毁而上怒天听遂降难于大郑;而经彻查系我和傅合清所为,便将询问要处放于夜阑山庄抓捕众人之上。有件事我觉得奇怪;姑姑既能未卜先知预料到灾难将来预先把机关地图交予我看;为何不事先通知山庄里众人逃命。
对于此,傅合清颓然地苦笑,“在这儿之前因为抓捕韦家而独漏了你官府依然盯上了夜阑山庄,母亲生怕有丝毫风吹草动惊动了他们,便将事情掩饰了起来,直等到那一天万事俱备来个金蝉脱壳。”听后我只觉得心一阵阵地冷,今日我们尚能于夕阳中畅言的自由是垒驻在许多人的痛苦之上,夜半醒来如何能心安。
我见合清总是郁郁寡欢,为他正了正略显褶皱的衣襟,温和问道:“是想起谁了吗,雪芜还是琴子?”
他灰暗的眉眼见闪过痛苦的神色:“那天雪芜来找我若我不与她争锋相对而留住她,她兴许就不会被抓到。还有琴子,她是那么相信我,而我当着母亲的面却什么都不敢对她说。”说着说着轻声抽泣了起来,我让他倚着我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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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果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故溪飞雪,小窗深闭,梅香幽冽冬景如画。琴子拿着新裁的藏青色布料与我看,称赞我的好眼光,颜色如何庄重花纹如何大方简洁如何与韦曦相配。她道:“既然小姐对姑爷有这份心,不若亲自动手给他缝制一件衣袍如何?”我未致可否,只含笑淡淡道:“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明天一早把曦曦常用的那个裁缝叫来,有些事我需与他交代。”话音刚落,一枚石头正自空中袭来,我灵敏地一转直直投入清冽的溪水中,砰的一声溅起水花四溢。紧接着是一根木棒,这次并没躲而将缠在手腕上的琴弦抛了出去正缠在那上面将木棒远远地掷了出去,不远不近正落到花丛里笑若蕙花的韦若脚边。
她愣了楞,艳若牡丹的绮丽妆容半掩在雪白的狐裘毛里,笑意清灵,“大哥偏心,一天到晚说我练不得‘弦思剑’,怎么一转身就全教了你?”我上前拉住她的手,状似委屈道:“你以为我愿意学,谁让你们家这怪规矩传媳不传女,曦曦是个顶啰嗦的师傅,这个不许那个太危险,听得我耳朵都出茧子了,当真烦死了。”
“你还敢跟我叫屈,我看你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作势便上来挠我,我笑着四处躲避,她便捉了我的胳膊靠在上面垂头呵呵地笑个不停。正起劲时一个男子托了幅画轴朝我们走来,韦若像条泥鳅从我身上弹起来,理了理襟钗髻发又恢复了她常示人前的舒雅,冲来人极端庄得体地一笑。韦曦生性淡泊又颇好文雅身边总聚集了一些文隽书生,近来倒时常与眼前之人讨教水墨丹青。其实前不久他是信誓旦旦要与我学吹箫,进益颇慢,又改学古琴,更是让人头疼。便索性弃了声乐之想专心研究起笔上功夫。我觉得他虽看上去比傅合清沉稳持重了许多,但骨子里有种飘忽不定的性格像风吹来吹去极难把握,我玩笑道他这样嬗变极易导致走马观花来去一场空。他却不以为然,“我身边有个拨弄丝竹琴瑟的高手,何必在纠结于此。我教你弦思剑,你为我抚弦琴,我们彼此倾囊相授终此一生,岂不美哉。”不知怎的,他的话却让我生出几分彷徨不安,像这种随意便推联至一生的许愿总会有种浅短单薄的感觉,会不由自主地想着匆匆而来匆匆而逝。
一阵寒凉的晚风将我从冥想中拉了出来,男子已舒展缎袖将画轴缓缓展开,打眼一看素雪红梅,玉溪红袖,正是我方才与韦若嬉戏的场景。用那种极细的毫笔细致地描绘出我们二人的面貌,那种细至唇线都清晰可见的栩栩如生,周围的景物却只是粗粗勾勒,像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蹴而就。
男子问我们可否待他将画卷完成后再赠予我们,韦若笑得狡黠凑至我耳畔低语:“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我们中的谁了,你说他会看上谁呢?”我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却听她含了戏谑的笑声道:“你说,我们两个谁更漂亮呢?”
男子突然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局促地避开韦若调笑似的目光仓皇地看向别处,磕磕绊绊地说:“二位小姐都美像天上的仙女,洛阳城的绝代风华都被韦家占尽了。”
此话一出韦若极愉悦地开怀大笑,笑声清洌开怀,拉着我吟吟道:“知道吗,见你第一眼我就想把你变成我大嫂。因为啊我担心将来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万一迷上了你该怎么办呢。”我嗔怒地轻斥她的不正经,不觉暮阳染了血色,微风吹来拂落了花瓣上的露珠,极小的水滴竟像长了翅膀朝我飞来,我下意识地躲避却又躲不开一着急全身都出了冷汗。心里陡然生出的恐惧在身里聚了层气力,迫使我猛地睁开眼,半窗斜月,没有冬雪,没有梅花,只有简陋潮湿的茅草屋。夜寒空有凄凉意,聚散须臾间,原来是做了一场梦。我摸了摸颊边流下来的泪水,像梦里的露珠般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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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笙跟我说过那些话之后的几天,我满脑子里都是李世民和他的影子在不停地交替转换,迟至昨夜的那场梦让我想起了自己偷生洛阳所欠下的一笔债。
碧涛春水,杨柳青青,天边金露成霜,云随雁字长。
我轻轻推开门,笙哥正在窗下抚弄他的玉箫,走近时发现他面色不甚很好,透出浓沉的倦意,像是昨夜也没有睡好。见我来了,他从身后搬来一个缺角的木凳子,我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我不坐了,笙哥,我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见他点头,我斟酌着道:“我想去城里打探一下韦家的消息,我独身一人在洛阳的这两年他们兄妹都对我很好,如今落难也是被我连累,我想我不能坐视不理。”
萧笙放下玉箫站起来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得,你不知道韦曦教了我些武艺,寻常人都不是我的对……”飘游的视线无意落到桌上,落到刚刚被放下的玉箫上,我奇道:“咦?笙哥,你为什么把箫放到盛饼的碗里?”
他微怔了怔,“是吗,方才没看见……”伸手去拿却偏离了位置抓了空。
我突然有些心慌,抓着他的胳膊将手放在他眼前晃,急切地问:“你的眼怎么了?”
萧笙丝毫没有被我焦虑的情绪所感染,平静地说:“没什么,只是看东西有些模糊。合清已经给我看过了,头上的伤影响到了视物,至多不如以前清晰不会失明。”
“合清……你们都知道了就只瞒着我!”我仰头扯着他的手怒道:“合清知道什么,他是郎中么,他说不会失明就不会?万一将来眼睛瞎了你找谁说理去,走,现在就跟我走,我们看郎中去。”
“你们哪儿也不能去。”
沁凉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一身寻常装束的瑶姬出现在我们面前,清冷的面上带着不容违抗的神色。我愣住了,感觉握着我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萧笙已经开口道:“夫人放心,我是不会带瑶瑶出去得。”
回过神来的我忿然道:“怎么不出去,不出去你怎么治眼睛?”
瑶姬望着我冷嘲地笑道:“治眼睛?你知道现在城里有多少人在找他,又有多少人在找你吗?若是一个不小心给他们抓去了,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治眼睛?”
想起昨日与傅合清的谈话,我不禁凉凉道:“姑姑尽管放心,若是被抓住了我绝不会供出这里,绝不会连累到姑姑。”
听到这句话原来就冷艳的眉眼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骤然便扬起手朝我挥来,我只觉身体上受了一股力道眨眼间已被推到了一边,撞在桌上的一瞬响亮的巴掌声森森落地,抬眼,萧笙已替我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我心疼地摸他印上红痕的脸颊,不由得怒从心来方想上去理会,柳婶已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捏着几个用粗绳儿绑在一起的纸袋殷殷劝道:“不要吵了,小姐和夫人都不要动怒。我今早从附近的尼姑庵里要了点明目的清茅草药,公子先敷敷试试,看看有没有用,要是没用再去看郎中也不迟嘛。”说着便往我怀里塞,望着柳婶紧张的慈眉善目,默默地将草药收在了怀里。只听瑶姬冷哼了一声,已拂袖走了出去。
柳婶留下不厌其烦地劝了我一阵,便急急地离开了想是又去劝瑶姬了。萧笙目光深沉而严肃地看着我:“你不该这样跟瑶姬公主说话,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除了她走丢的女儿七月她最爱的人就是你了,如果换做除你们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她根本没必要如今天一般躲躲藏藏。”在他清柔平静的嗓音里心里猝不及防所跳跃出来的躁动早已平静下来,只是极短的时间,我已为方才的无礼而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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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八
藩篱外青苔丛生;绿荫深驻,梨花瓣如雪飘落了一地。瑶姬姑姑正坐在梨花树下的石头上;任由飞花如絮落到发上;遥望着南方不知在看些什么。藏身在这里我们都换了寻常的农家粗服;虽是荆布钗裙,瑶姬却将脊背挺得很直;想来是不自觉得,原来不止年少那段幽谧的不伦之恋改变了她一生的轨迹,幼年作为帝女所受到的仪态方面的教育也在世事无常的演变中紧紧追随着她。
我在她身边坐下;没敢去看她,低着头扭了扭手指轻轻说:“对不起;姑姑;我错了。”好久都没听到回话,我忐忑不安地抬眸看她,清丽的美眸里已经没有了怒气,像雾凝聚其中有些飘渺。
“我知道你这丫头的心病在哪里”,她极散漫地说:“他是萧后的侄子,你怕我挟私报复去害他”,伸手捏住我的下颌转向她,眉毛挑了挑问:“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对。”我沮丧地没有一丝抵赖地承认,她却高兴了,清灵灵地笑道:“小时候的乖巧只怕就剩下这一样了,见了我总是不会说谎。”我自然而然地接道:“那是因为姑姑长了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每次我做了错事,那双眼睛就像蓄满了湖水波光莹莹地看向我,被那么一看我就再也说不出慌了。”
她看向我的目光深切了不少,神色却哀郁起来,叹道:“可惜姑姑老了,你也长大了,不仅长大了而且还长得这么美,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美,眉眼间像极了你的父皇。”
我一恸,明白了为何每当姑姑看向我时神情总会变得那么悲伤,浓稠得抹不开的悲伤。我抿了抿唇将苦涩咽回肚子里,感慨道:“从小到大最怀念就是姑姑了,在长安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没想到不仅没死反而鬼使神差地来了洛阳,又回到了姑姑的身边。可笑洛阳的人总说这个美那个漂亮,殊不知姑姑在这里才是花困蓬瀛。”我看着远方天空飞鸿过尽,道:“萧笙哥哥对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姑姑将我交出去受牵连的只会是韦家而不会是夜阑山庄,我知道姑姑待我好才会受今日颠簸流离之苦,但倘若……”我闭上眼睛江都行宫里母后和姐姐的样子现于眼前,挥之不去,“若有一日姑姑找到了七月妹妹,我和她同时陷入险境,姑姑只能救一人,会救谁?”
良久的沉默无语,我轻易地察觉出姑姑眼中一闪而过的困顿痛苦,漫无其事地站起来,摇摇头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七月妹妹是姑姑的亲生女儿……我明白得。”肩膀上一紧,已被她伸手握住了,眸光中波纹荡尽,平滑晴亮如镜,脉脉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会救七月,但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命来换瑶瑶。”我睁大了眼睛看她,却在一下刻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哭泣却又像积蓄了许多年来得那么突然而又那么顺理成章。
春日风静,彀纹平平,疏烟淡日下,是一座将要被烽烟烧尽了寂寞荒城,悄寂无声,可以听见内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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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四年五月,夏王窦建德与唐军交战于虎牢关,为唐所俘,大军全部溃散。秦王责道:“我自讨王世充,何预汝事,而来越境,犯我兵锋!”窦建德答道:“今不自来,恐烦远取。”虎牢战役结束后,李世民囚窦建德等人来到洛阳宫城之下,令王世充自城上观看。王世充在城上与城下的窦建德交谈,哭泣不已。王世充素服率其太子、群臣、二千余人诣军门降。
这一日碧空清澈万里无云,小溪清浅如练,我将洗好的衣服从里面捞上来放进木桶里。傅合清跑过来,喜上眉梢道:“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心绪一动,期望地看着他问:“韦家的人被放出来了?”他如鸟啄食般的点头,我长舒了一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既然洛阳已归唐军所有,那么翻查旧案对于暗助过唐营将领的人自然不仅不该继续囚禁,还应封赏。所以释放他们更是顺理成章。
回去时柳婶正准备在食篮里装了些斋饭素食,我问她去哪儿,她笑吟吟地答道:“山那头的静月庵收留了不少老弱妇孺,都是些因连年交战而流离孤寡的可怜人,上次那里师太不是送了我些清茅草,我准备去给他们送些吃得。”我调侃道:“柳婶真是菩萨心肠,难怪那些师太与你走得这般亲近。”她道:“小姐可别打趣我了,都是大唐来的那个秦王爱民如子,念洛阳里百姓忍饥挨饿了多年,在城里施粮,我前日去领了不少呢。”
我垂眸愣了半天,回过头来柳婶已没了影,萧笙在我身后闲凉道:“洛阳既已归入大唐版图,那么日后少不得听到秦王李世民这个名号,难道说每听一日你就要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吗?”
未及我说什么,浣浣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一进门便对着我慌张地胡乱比划。我看得奇怪,问:“怎么了,你慢慢来。”萧笙从里面拿了笔交与她道:“用笔写下来。”她用力地跺了跺脚抓过笔快速画着,随着那笔下字迹渐渐清晰,我和萧笙的脸色都变了。
——有官兵拿着傅小姐的画像来抓人。
外面已传来粗暴的询问声:“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萧笙率先反应过来将我们推进了屋内,将门门重重地关上。傅合清和姑姑已听到风声,慌忙地聚过来,姑姑沉吟道:“怎么回事?不是说韦家已经放出来了吗,怎么又来抓我们?”
傅合清道:“我方才去打听过了,火烧霞光寺的案子移交给了唐军,他们已答应寺内主持要给佛门一个公道,那些和尚见过姐姐定然是他们画的画像。”
瑶姬恨然道:“这些秃驴,上次就该一把火把他们全烧死,省得留着后患无穷!”门外罗刹般凶神恶煞的脚步越来越近,显然已依着村民的回答找到了这里。我心下懊恼这是来时避难深居简出还知躲着些人,自洛阳城破后便没那么警戒,过去数日左右相邻见过我的人定然不在少数,这下可真是遁地无术了。
姑姑抓着我道:“不用怕,我带你杀出去,就这几个虾兵蟹将我还不放在眼里呢。”我恓惶应下,却觉若就此与唐军发生正面冲突,只怕又要纠缠不清了。
慌乱中萧笙突将目光凝在浣浣身上,他突地到她跟前认真地问:“浣浣,告诉我,你想不想救傅姐姐?”浣浣没思索就点头,他又问:“如果让你把面罩摘下来呢?”
浣浣像只受惊的小鸟揉搓着双手往后退,萧笙抓着她的肩胛逼视道:“再犹豫就来不及了,他们就要进来抓走你的傅姐姐了。”正窸窣乱动的浣浣突然平静下来怔怔地抬头看着离她不盈余尺的萧笙,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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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依山傍水的小村落,曾像个被人遗忘的孩子,安静偏安在喧嚣之外连年烽火都未曾被打乱的地方,却因为我而陷入了短暂的骚乱之中。我不安地正了正裹在头上的面罩,往外走,我知道身后萧笙、姑姑还有傅合清正透过窗户同我一样不安地注视着我,他们极不愿意放我一个人出来,但我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必须在官兵进屋发现真正的浣浣前以浣浣的装束走出这座院落,到静月庵等着与他们回合。
正想着一个官兵已上来抓住我撕扯我的面罩,我装作不能言语地呀呀着躲避,隔壁的大婶已迈着碎步赶来赔笑:“这是怎么话说得,这个丫头小时候被烧伤了脸,又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官爷您跟她为难干什么。”
那官兵疑虑地等着大婶,蓦地抓住我的手,不怀好意道:“哑巴?这细皮嫩肉得可不像个被火烧伤了样子。”说罢使劲地搓了搓,将脸凑过来要揭我的面罩。我眯眼,觉得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竟渐渐与毓琛殿里那个道貌岸然的道士重合,胸腔里火焰骤聚,猛地挥掉探过来的胳膊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然后撒腿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暴怒的咒骂,原本散在四方的官兵顷刻间便聚集起来朝我追来。我不顾一切地沿着那条清澈的小溪跑,却觉得自己的思绪错落了,眼睛里不断地充斥着那夜毓琛殿里的场景,沐云那猥琐丑恶的笑脸,空旷寂静的宫殿,璃影血淋淋的尸体,我的无助,契合成了一副画不停地折磨着我。
脚下被石头绊了,结结实实地向前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我眼冒金星,待清醒过来身后已没了声响,靴子踏在草坪的窸窣声响提醒着我并没有甩掉他们,而是因什么事情的突然出现而迫使他们噤声。蔓蔓青草拢烟含翠,有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自毛茸茸的草尖低低飞过,晨雾渺弥,蝶翼绚美瑰丽穿梭于黛叶萋草里,似花非花。我趴在地上抬头看去,墨蓝的锦裳下摆近在咫尺用银线细细密密地勾勒了祥云纹饰。头顶漫过一片阴翳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扶我,寒烟芒草凝绿,两只蝴蝶相互环绕着飞向远方,阳光瞭目眩亮的光束下似化作了烟雾轻慢地消弭在空气中。我想这样的场景若是存在于梦里必定如远古秘闻里记载的嗜人血脉的蛊虫,洗髓着人的意识诱人沉睡直至天荒,不愿苏醒。
黛色的眉宇微弯含了一抹浅淡的疑惑,眼瞳沉鹜般幽暗深迷带着惑人的暗眩的光,便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忽而偏头向后看去,淡问道:“怎么了?”
身后官兵已全然不似方才凶神恶煞,言语中带了丝丝避闪、胆怯、恶毒:“启禀秦王殿下,属下奉命捉拿钦犯,这个刁民妨碍公务,还殴打官兵。”
他默然垂眸看我,隔着层面罩依稀觉得那视线的温度轻绵绵地落到面上,尽管只有一双眼睛曝露在那之下仍让我觉得阵阵不安,不禁轻轻低下头。隔壁的大婶突然冒出来颤巍巍地指着那个官兵,愤恨道:“你分明是欺负浣浣是个哑巴说不了话,刚才明明是你先非礼人家得。”
“是这样吗?”那声音突然变得轻飘飘得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有一股莫名地力量引诱着我抬头,然而好像美幻烟尘在这个轻巧简单的动作下忽而散却,我看见紧随其后的依旧美艳四射的韦若。
碧空无波,她的颊边恰尔好处地描了一朵葡萄红的牡丹花,花好人面佳,根本容不得我多想,我也不敢多想。
许久为听到回话,大婶急了上来拉住我的手道:“这位大人可是为难浣浣了,她不会说话如何回答得了你的问话。”我抬眼偷瞥了他一眼,依旧是方才那种带着点疑惑又温脉的眼神正紧紧地盯着我唯一曝露在外面的眼睛,被他看得一阵心慌不停地安慰自己,外面裹着那么一层厚厚的面罩他能认得出我才怪。
面前之人沉默良久,韦若行至他身边轻轻地提醒:“秦王?”他方才如梦初醒般地转头问隔壁的大婶:“你刚才说的话可有人能作证。”大婶急忙点头:“有,当然有,左邻右舍都看见了。”继而转身朝着那些面色难堪的官兵冷凌道:“本王给你们个机会,要不现在说实话,要不等待会儿将真相审了出来可没有那么便宜了。”
那些人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拉扯着同伴左顾右盼,犹豫了一阵儿齐齐地跪下:“殿下恕罪,属下们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闲冷的声音下隐约弥腾着怒气:“本王三令五申不得扰民,你们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公然行这无耻之径。来人,将他们带下去各打二十大板。”言方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护卫齐刷刷地捆住了那些官兵,动作伶俐地托了下去,令那哀嚎着的求饶声渐渐远去。
我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躲在厚重的面罩下暗自观察他随行的护卫,皆是便服但好像并不在少数,甚至连翠枝摇曳的丛林里都似乎藏了人,我在秦王府里见识过他们的厉害,若要脱身必须要速战速决绝不能让他将护卫动用在我的身上。
“这位姑娘,本王代他们向你赔不是。”听得他自称本王大婶早已吓得脸都紫了,没有想到她口中的‘大人’竟是如此大有来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继续道:“只是本王已下过命令,洛阳城里任何与傅合晚年龄相仿的女子都必须接受检查,烦请你将面罩摘下来。”
我一惊,通缉‘傅合晚’的命令是他下得,那他想必早已看过画像,他认出了我么?见我痴楞在原地,他已将手伸向我的侧颊要来揭面罩,我想都没想猛地打掉他的手接连后退数步。他面上毫无愠色,只是疑虑更深。蓦地,传来一个喊声:“她不是浣浣,我们在茅草屋里发现了那个小哑巴。”
话未落地,我已迅疾地跳出众人的环绕,余光瞄了瞄四周的地形决意往枝叶繁茂更易藏身的东南角灌木林跑,思绪尚未成型已听得李世民的声音刚而果决:“抓住她。”
琴弦如蟒蛇自腕间四散飞舞,眨眼间我周围已经扑倒了一片,我跳过那极易受牵制的位置倒退着往东南方向撤,瞥见绿荫丛里攒动的人头心想那必定是皇室中人习惯豢养的暗卫,内心揣摩他们虽厉害可却从不轻易出手,只要我不与李世民动手他们定然不会现身。但百密中亦有一疏,自我亮出弦思剑后韦若好像漫不经意地低喃了声‘合晚’,李世民那双看似炯明实则深邃的眼睛亮了亮,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也来不及多想,将挡在身前的几个人清倒,忽而肩上一紧,已被紧紧扣住,我下意识地缩了□子将手中弦丝甩了出去欲挣脱回眸间看见近在咫尺的李世民。四目相对的一瞬我的呼吸静止,刹那间的失神眼前一阵疾风面罩已被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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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六十九
柳絮蓦然纷飞;如雪似雾地遮挡在我们之间,日影涣淡;能看见他的瞳孔净澈无波;唯有一个长发翩飞神色茫然的影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色泽。我险些就要陷入这等默然无语,唯有慕云千叠的对视中;只因那朵娇娆不输群芳的牡丹……韦若正慢慢地从李世民的身后靠近,我可以看清楚她眸中的神色,那种带着几分疏离而似冰霜的冷艳。
小指轻轻一挑柔软利韧的弦思剑已缠绕上了他的脖颈;顿时感觉身后剑光缭绕杀气陡加,我心中警惕地靠近他几分手上力道更甚;他却恍若未觉地摆了摆手;身后骤然而聚的护卫又如鸟兽般灵敏地骤然散去。
“瑶儿……”他目光痴楞地看着我,仿若不可置信般地要来握我的手。我急忙躲开,退开几步捏着琴弦的手顿于胸前,冷笑道:“秦王口口声声要抓傅合晚,傅合晚近在眼前怎么又将我认作旁人了?”他上前一步,悬于他脖子上的琴弦便紧了几分,我威胁道:“若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怔,却是风轻云淡地笑了,仿佛我们只是碎语闲谈,仿佛他的颈上的并没有那么一根足可致命的琴弦,他极缓极慢地说:“我也疑心自己认错了,不若你向我证明我确是在痴心说梦”,视线划过我的脸,笑意中陡加深意:“勒下去,像在夜阑山庄里对付那些官兵那样地来对付我,我就相信你不是瑶儿。”
那夜的血腥可怖再度浮现于眼前,眉心跳了跳,疏淡的日光投在灌木丛中,落下的却是姑姑的身影。她正遥遥望着我看不清面上的神情,独身一人,手正慢慢地抓紧了剑柄。我心中一颤,琴弦乖顺地收绕于腕间,却渐蕴出了一个潋滟的笑,风情万种地看向李世民道:“我可不敢杀秦王。傅合晚胆大妄为烧了霞光寺,可那里面供奉的是王世充的国宝,夜阑山庄里我杀了人杀的也是王世充的爪牙,可若今日我一不小心杀了秦王,那恐怕这条命千刀万剐也不够赔得了。”
在我放手的之后有几个官兵上前来将我的手绑缚在身后,粗噶的麻绳紧磨在腕间,我吃痛地低叫了一声。李世民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走过来,挥退了我身后的官兵亲自绑那个结,只是一纵一横绑得极慢,绑完后还拽着它松了松。我冷笑着,刻意放大了声音:“秦王在战场上是出了名的胆大妄为,怎么这会儿反倒谨慎了起来,我一个女子在这重重包围之下就算有大罗神仙来救也肯定跑不出去。”
我不敢往姑姑的方向看,只得抬头盯着挑衅似的盯着李世民,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双眉蹙在一起敛成极锋锐的形状,毫不客气地将我腕上的琴弦扯了下来。
“殿下,你的胳膊……”循着人声见是宗璞,正忧心忡忡地望着李世民。
我反过身看去,见他胳膊上深蓝的缎锦被勒出了一道缝隙,破碎的地方丝线毛糙地绞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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