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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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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他一避腾手携起汤勺送至我嘴边,我一愣,只是呆望着他瀚海明眸。
“发什么呆。”另一只手猛敲了下我头顶,将绵延绮思瞬间拉回现实。略微干裂的唇放在上面轻轻一抿,滋滋甜意携着暖流沁入心扉,肢骸有了些力气,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我托着瓷碗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一直间断不隙的喧闹声陡然增大,好像起了什么冲突。我嘴里砸吧着羹汤以眼神问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李世民扬声道:“来人。”
还是那个叫思雨的小丫头推了门,我那锦帕擦拭了下嘴,听李世民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思雨恭声回道:“方才淮阳王出去见了个客人,回来就见齐王耍酒疯,他也不拦着,就只是含笑说‘早知你酒品差,但今天这德却是必须要积得,如果过几天你与夕颜郡主成亲不想我把齐王府给拆个片瓦不留。’”李世民眉梢微弯,宠溺笑道:“这倒是真得,道玄还真干得出来。”见他神采明亮,与亲兄弟暗生芥蒂,与这位堂兄弟感情却是极好,忽又听他问:“是什么样的客人,既让道玄亲自出去招待,请进来了吗?”
这样的喜庆典礼最是显贵应酬的沃土,李世民果是头脑敏锐能从嬉笑之言中分辨精髓。我心下也好奇,遂竖直了耳朵听,闻思雨道:“奴婢不知道,淮阳王独自回来,并没带什么贵客。”李世民颌首,容颜凝滞仿若陷入沉思,我心念一动,含着几分讥诮问道:“齐王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淮阳王说几句就罢手了?”
覆在腿上的手被温热裹挟,他捏着放到唇边轻啄。我陡然羞赧,虽是成夫妻之名,还是不习惯与他亲昵姿态,况还守着外人,他怎就好像信手拈来般随性。尴尬地瞥了眼思雨,这丫头却是识趣,低眉垂眼凝着地面,“太子在那里说了句话,不光齐王就是原本想进来闹洞房的人都偃旗息鼓。”李世民笑道:“我就知道有大哥在,再有十个元吉也闹不起来。”
提到李建成不自主忆起那日两仪殿外石壁上的垂花碎影,莫名复杂情绪涌上来,在心扉间慢慢搅动,几分酸涩,几分低怅,几分温暖,不自主间轻问出声:“他说了句什么?”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倏然加大,我蓦然转头看他,李世民唇角仍含着笑,眸色却复杂深邃了。
思雨扑哧笑出声来,声线微颤道:“太子爷说‘今晚本宫就宿在秦王府,传令下去谁要敢闹事,不管是谁一律扒光了衣服扔大街上。’”我亦忍不住嘴角上扬,想象他正襟端坐以一种不苟言笑的姿态随意说出这话,满殿的人想笑又不敢笑的局促摸样。
李世民吩咐道:“你下去吧。”
闺阁内重归于寂,喜烛染下绯红光晕氤氲,满室暗香浮动,霞影纱帐翩跹弄巧,我只管盯着床角垂下的珊瑚晶缕,掌心已结了一层细密汗珠。心怀忐忑,眼角总是不自觉地瞥向床榻中央的合欢花白缎,皎洁无暇缎缕之上的朵朵纤蕊仿若星芒撒入眼中,刺得瞳膜生疼却又移不开眼。
“你这么恶狠狠地盯着它,是想将它抓起来扔出去吗?”
“哪有?”我一慌神陡然抬头面上温热袭来,唇瓣已经落到高翘鼻翼上,如火般炙烫渐至蔓延。强韧的胳膊环过腰间断去了欲逃的所有退路,声音轻柔慢捻细细飘进我的耳朵里,“既是没有,咱们这就让它发挥作用如何?”我痴怔着未分辨出其中隐意,他已麻利地将头饰假髻一并取下随手扔到地上,珠络与地面相撞击的清脆同他的呢喃交织在一起,“好好的头发非得要盘起来……”
手指温柔地滑过如缎长发,眸光中潋滟着迷离水波,我看到墨黑瞳孔中一个长发翩飞满身红锦的影像,再无旁骛。他是醉了吗?清醒时是必不会这样说话得。思虑间柔软滚烫的唇已经覆了上来,辗转轻碾了片刻,似是不满地敲我瞪得豆大的眼睛,“闭上,好像我在欺负孩子似得。”染上珠晖沙哑的嗓音带着暗夜的蛊惑,使我不自主地任其引导。咬噬了一会儿手开始撕解我的衣带,摆弄了一会儿他便皱着眉离开了我低头看去。
方才被我折腾的‘双胜结’再经他的扯弄已经完全成了死结,紧密地拧着耀武扬威地看着我们。
“你故意得!”他一手拽着衣结,恼怒地质问我。
我立刻将双手举起来,“我冤枉!”
他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感觉强劲气力从我腹部疾速滑过,下一瞬那饱受磨难的衣带已经碎成寸缕。他好像得逞的孩子带着顽皮的坏笑:“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鲜红嫁衣失去束缚立即松垮起来,他没有给我多长时间发呆便将我扯进了床榻。
罗裳尽褪,纱帐垂撒,烛光摇曳下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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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腹上一阵温热,他将手轻轻覆在上面,反复揉捏。肿胀刺痛随着他的抚慰消散不少,略带粗糙的手掌携着火烫的体温传进去,慰藉而舒适。渐渐贪恋这种碰触,不自觉将身体靠近他,他顺手揽得更紧,过了一会儿轻声问:“好点了吗?”被疲倦笼罩着,慵懒地不想说一个字,干脆假装睡着了。听他轻呵一声,手又不安分地向下移,吓得我连忙睁眼道:“好多了!”
“你呀,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略带惩戒似得捏捏我的鼻子。方才好像将所有力气都耗尽了,全无心情与他争辩,只是闭上眼睛假寐,过了不知多久终因难眠睁开眼,散落在地上的破碎衣带透过层叠纱帐闯入目里。
德卿出嫁时母后曾亲手替她系上双胜结,再三叮嘱务必要完整存留。当时的我好奇地问了句:“若断了会如何?”母后答道:“那这段姻缘便要多灾多难了……”
第30章 三十一
重阳节将至,秦王府上下按王妃的吩咐都摆放了各式各色的菊载盆景。红如火白似雪,金黄得则如天边初染晨色的朝霞,泛着绚丽绮美的光华。因这花样百出的菊景各院丫鬟欢喜得不了的,曙色微露之际边听青灵悦耳的嬉笑声从外间传进来,璃影掀起纱帐朝坐在铜镜前发呆的我说:“公主,哦不,隐妃娘娘,就让奴婢赶紧为您梳妆好去拜见王妃,要不待会儿请安的侍妾来了,您反倒落到后面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神思恍惚地点头,手中熠熠流转的耳铛被放在一边。今天早上天色未亮,就被李世民喊了起来,我揉搓惺忪睡眼看看外面昏暗天色,迷迷糊糊地说:“还早,再睡会儿。”说着就往枕头上倒,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锁握肩胛拽了起来,轻柔的嗓音辗转在耳畔低声诱哄:“乖,瑶儿,先替我更衣再睡。”
“你自己不会穿啊……”终于被他折腾得睡意阑珊,我郁闷地坐在床榻边沿抓抓翩垂的头发,看那人无害地笑着:“寻常人家夫妻不都是这样吗?我要去上朝,你就该为我更衣。”我瞥了眼窗外朦胧天光,约莫刚过卯时,他虽为皇子贵胄,却要朝九晚五辛勤奔波于政务朝堂,外人只道巅阙荣华遥不可及,不识其中曲折。开口唤侍婢,发觉她们早就将涮洗用具准备妥当等在外间,李世民兀自漱口拭脸,我接过玄衣纁裳冕却头疼了起来。迎上那神采熠熠含着期待的目光,反倒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错了瑶儿,应该系这儿。”数不清是第几次,李世民仍旧耐心地抓着我的手将纁朱绶系好,换做平常这时间只怕再有几件都穿好了,但他似乎乐在其中,即便我手忙脚乱弄得一团糟他还是不让别人插手。
这场景,晨曦初朦,烛光柔和,两个人相依偎梳洗着装,好像一个家,真得好像……
这种想法让我心里一暖,而后便生出了惧意不安,仿佛置身一个虚幻陌生的境域,包含着往昔朝暮的梦想,好像实现了,即便不是预想的人,到底实现了,却又惴乱恓惶,茫茫然不敢靠近。
“真棒,穿好了。”他将我圈在怀里,俯首低吟道。我脸一红连忙推拒,伺候涮洗的侍婢都还没散去呢。他紧箍的胳膊松了些,手伸进宽大衣袖里摸索,道:“给你个奖励。”说完拿出一只宝蓝耳铛,“把我留给你的那一只拿出来,我替你戴上。”这我可犯了难,陪嫁的首饰垒满妆箧,且都是璃影收拾得,一时半会儿要到哪里去找。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李世民眸中荧动的光芒渐黯,如静止的水,冷滞地凝着我。摊开的手缓缓握紧,节骨突出好像汇聚了所有力道。最终化作一声迷恹的叹息,将耳铛收了回去,“什么时候它在你的眼里不只是个耳铛,我再给你。”
说完推门离去,原本温馨迷醉的氛围骤然间冷却,我愣在原地半天不知神思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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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笑地看着璃影极具夸张地翻箱倒柜择选衫裙鬓饰,道:“行了,就那条玉色得吧。”她上下端详片刻,犹豫道:“好像太素净了……”我笑道:“那正好呀,你若将我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怕抢了王妃的风头?”她似恍然惊醒,猛地点了下头,从箧屉中取出白玉滴翠簪取代了先前的金步摇。我看着她过份紧张的摸样,心里一暖安慰道:“不必担心,太子对我说过秦王妃温婉娴静,待人和气大度是个极好相处的人。”看她仍愁眉深锁,想逗她笑笑便又轻快道:“再说了,就算传言有误她其实是个难缠人物,还能比李世民更难缠吗?不过……近墨者黑,两个人臭气相投也说不定。”
铜镜中璃影似笑未笑,却已有泠汀笑音传了进来,似环佩相鸣由远及近,“那日后你岂不是要与我们一同‘近墨者黑’了?”我连忙起身迎上去,见一个女子含笑款步而来,绵长裙裾逶迤处跟着几个样貌标致的妙龄女子,虽无华彩雕饰但观其装束气质绝非侍婢那么简单。
那出口与我调侃的女子走进了些,鹅黄细绫裙上纹着简雅的松竹翠叶,淡妆浅抹处粉色花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秀丽娟容。明眸善睐,笑靥温婉,我在东宫见过许多姿容绝佳的女子,历过无数浓艳欲滴的笑容,无一个如这般秋风涤荡,和煦畅然。
那便是秦王妃长孙冬霖,好一个如玉佳人,不负外界传言。
我敛眉垂首道:“见过王妃。”尾音尚未完全吐出,她已拉过我的手,道:“以后同一屋檐下生活便是自家姐妹,无需多礼。”我点点头,看向她身后的莺燕丽影,长孙冬霖吩咐道:“见过隐妃。”这才肯定那些就是王府嫔妾,与她们还礼。这样好吗?新来初至便让大家登门,是否显得我太过傲慢失礼。一面想着一面心不在焉地与她们寒暄家常,直到更换茶盏的璃影到我跟前故意微晃了下托盘,才恍然初醒找出沈丹青不,应该说是李建成给我的夜明珠递给了长孙冬霖道:“忆瑶初来乍到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她推拒道:“瑶妹妹不必客气。”我笑道:“王妃都说日后便是姐妹,您若不收倒显生分。”话说到这里再无拒绝余地,她伸手接了过来打开锦盒,倏然间清幽光芒从其中倾泻而出,溢满周空,原本端坐的嫔妾皆围绕上来,惊叹了好一会儿。无意中却见长孙冬霖笑意尽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夜明珠,见我看她,方又冲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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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们走后,我若有所思地摆弄琴弦,听璃影在外间吩咐厨子,“夫人不沾荤腥,不喜葱姜蒜酱等一概佐料,还有最关键得是盐要少放……”她是越来越像如墨了,提到这儿我方才想起来太子妃留下如墨是筹备嫁仪,如今大婚都完了,怎么还不放她回来。心下打定主意,至多三天若她再不回来就直接去东宫要人,我知道太子妃素来不喜欢我,虽然她还不至于恨屋及乌,但总归保险些好。
“王妃人真好”,璃影面露喜色地走到我跟前,道:“方才厨子说了,王妃早就吩咐他们要仔细问过夫人口味,膳食汤饮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我轻晃一笑,“傻丫头,可没有那么简单。”她果是疑芒侧首,问:“那是怎样?”我凝视了她一会儿,兀自垂首抚弄琴弦,道:“说了你也不懂。”
她静立了会儿,便去收拾坐榻梨木桌,瓷盏青聆响了一阵,听她叫道:“这不是王妃的玉扣吗?”闻言去看,遗落在绣榻上的粉红缀穗玉扣果是方才悬在长孙冬霖腰侧得,拿起来想了想,道:“你随我一起送过去。”
见过雍容奢华的东宫,如艳冠群芳的牡丹。此刻行之所至却是山幽水静,宛若芙蓉出水渠,恬然清雅。清澈纯净的风迎面扑来,无沙砾污浊,似一双细腻的手淡淡抚摸着脸颊,似是要将所有积淀的愁闷都抹去。我默然地想着,若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横过水渠桥栏,顺着长廊走出去微转便是王妃的寝殿,我同璃影刚行至悬窗下,便听长孙冬霖柔润的声音传出:“世民,你是怪我了吗?”原来李世民也在,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思索这样贸然进去好像不妥。
好长时间没听到李世民的声音,再闻还是长孙冬霖,“我也不想这样对一个年纪还那样小的女孩,可父皇那里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年纪小就少一分忌惮。你心里清楚得很,她在王府里的一举一动父皇总会知道。我今天坐实了她傲慢无礼的名声,父皇反倒会认为她心无城府,不足为虑。就算会召至排挤敌视,就算我不顾及她,还会置你的心意不顾不去照看她吗?说句狠话,她在这里过得越不济,父皇就越放心。你若不想害她就别出面维护,为了她也为了你的前途。帝王忌讳无非就那么些,你即已经沾上了就更要规避。”
一时步如拴铁,分毫也迈不开。我下意识地屏息,似是想知道却又害怕后面的话,哪怕该来得总会来。李世民道:“是我浅薄了,霖儿,这个情我领。”璃影担忧地偷看我的神色,我摇摇头表示无碍。
“谁在外面!”凌厉冷寒的声音破窗而出,我未假思索将玉扣塞给璃影,拖曳着臂纱快步走到拐角处,避隐在朱墙后。
“参见秦王,方才王妃将玉扣落下了,夫人派奴婢过来送。”一阵窸窣声像是李世民接过了玉扣,沉默半晌却又还给她,道:“本王正好有事要走,你进去送还给王妃吧。”
门帏关和间重归于寂,脚步声逐渐接近,我抵着墙不愿再动,听觅和似叹息的声音传来:“瑶儿,你在那里吗?”
即已说开也没有必要扭捏,我深吸一口气转了出来,想冲他笑笑却发现唇角僵硬,清了清喉咙问:“你怎么知道……”他面色无漾,眸光无波,淡淡道:“那上面有你的味道。”说完伸手来拉我,我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他却执拗起来硬握住,“跟我走。”
其实那一刻我差点脱口而出,‘你不怕被我连累了吗’,但终究是没有出言。是因为全身疲倦没有心力再去百转千回,更是因为实在没有必要。可笑得方才我还以为岁月将会静好安宁,即使无爱亦可一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待做好了我该做得,千帆过尽,尘埃落定之时,定要离开。人生的初始便是那样灰暗如桎,绝不可一世都如此。
不时有仆人侍婢迎面而来,见到我们皆止步行礼,我任由他拉着东辗西转,挥过拂柳纤枝,穿梭过狭肠小道,到了一棵木芙蓉树下。离得近些有一汪静湖,荡漾着澄澈的天蓝色,映出了造型古朴奇特的白石桌凳,上面竟摆放着壶具茶盏,我猜想李世民经常来此,故而下人能周到地时时更换。
我也不坐,看他眉宇微蹙似是有事郁结于胸难以决断,便道:“不必放在心上,我都懂。”他却笑了,神色却不如笑声明朗简单,平添几分晦暗莫测,“我差点忘了,杨忆瑶从来都是百毒不侵的。”我已自嘲地低头,声音轻飘染着几分苦涩,“那么秦王是希望我在意呢,还是不在意?”他一怔,随即说道:“我现在就都告诉你。”趁他薄唇未启,我已经抢先说道:“你别说,我不想知道。”他眸光幽深浸入不明所以的笑意,自顾坐到石凳上,抬手斟茶,“你刚才既叫我秦王,那么在我面前便没有说‘不’的权力。”
“是,秦王殿下。您说,臣妾洗耳恭听。”我极无奈,看他郑重踌躇的样子料定所出之言必定牵扯重大,真怀疑这对夫妻是不是串通好了,挤在一天前仆后继地挑战我的承受极限。
“东宫跑马场那次你坠马,马倌虽是大哥的人,但那马却是……我的人做的手脚。”我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件事,暗中铆劲决不能让他知道李建成已经跟我说过,我可以感觉都他们兄弟都在如履薄冰地维系着原有的感情,我决不能做那个捅破冰凌的人。或许是心里九曲回肠,忘了控制表情,又或许是他看我没有一丝惊讶,冷声问:“他告诉你了?”
我仓惶地看向他,摇头之前他却已经了然地一笑:“那么送我出征那晚我派人从他那里取了件东西的事想必也说了。”这次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仔细回想发现确有疏忽,那夜一向谨慎持重的两兄弟都选择放︳纵畅饮,还是在出征的前一晚确实不合常理。李建成可以解释为思念弋莲,那么他呢?就是为了引开麻痹太子,好如愿取到所需的东西。他似是极欣赏我骤然变化的表情,悠然道:“还是他未来得及说你们已经闹翻了。”
这次我真觉万籁俱寂,除了想笑还是想笑,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或许还曾推波助澜。一时怒火涌上文人小说下载,盯着他恶狠狠地说:“目的?!”
“别急,瑶儿。我既要坦诚相告自然都会告诉你。”他仿佛是理解错了我的侧重点,但我已经没有勇气再以同样的语气质问他‘为何恶意挑拨’而我对他们兄弟的‘你来我往’提不起半丝兴趣。
“我奉命出征,大哥督运粮草,看上去好像兄友弟恭配合默契,实则明眼人一看便知,兵权握在秦王手里,秦王生死握在太子手里。我愿意拿我的命去赌,大哥会不会顾念兄弟情谊,却不能拿三军将士的安危、大唐江山的前途去赌。未断后顾之忧我命人从他书房里窃取了父皇交予他的‘兵马行军图’。若能凯旋即使战败只要不是因为粮草之故,我一抵长安就立刻还他。倘若事与愿违,那便要他承担这个‘遗失机密以至覆败’的罪名。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暂且一致对外。”
我听得出他的诚恳,也相信他的坦荡磊落,只是他一心以为自己设法谋划以求两全,殊不知仅剩的一点手足情谊也在这样的试探提防中消磨殆尽。若非……我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他:“你既能为‘大唐江山,三军将士’出谋划策,如何不知他亦能深明大义,顾全大局?”
“未雨绸缪,方能防患于未然。”天蓝薄瓷杯盏被轻轻放在石桌上,阳光洒在上面勾勒出绰约嫣然的芙蓉剪影,阴翳浮动,深深浅浅。我抬头看他,墨眸中映着青峦群黛渺远神往,似是空洞无一物,又似是能容纳一切。
他好像没有回答,又好像对他一切所为给出了合理解释。我耸耸肩道:“反正都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你看着办就是。”
几片花瓣落到肩头,被他信手拂掉,清逸的眉宇敛着似是而非的笑,“是,本就跟你没关系,记住我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半,明天补上。
第31章 三十二
王府的生活安宁而平和,李世民过来时,我也会像个贤惠的妻子,陪他对弈聊天,亦或是为他弹缨抚琴。但更多的时候是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旁人看我像是在欣赏慕夕晚霞、闲庭落花,其实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救侑儿脱离囹圄,如何替父皇报仇。
丹青来看我时,十二阕的‘美人令’正弹到最后一阕,我冲她微微一笑,垂眸以一连串滑音结束了整曲稍显冗杂的美人物语。
她对此作评论:“此曲中的少女情窦初开,正如灼灼桃花烂漫绽放,其中柔情似水你弹得甚好,不知你是否也像曲中美人初识情滋味呢?”
手指拂过琴弦,浅浅一笑:“秦王喜欢我弹些欢快柔和的乐曲,他总说我平日弹得过于悲壮,不像寻常女子的品味,不过一首曲子而已,捡他喜欢的便是。”
她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他嫌你不像寻常女子,可你若是寻常女子又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我不置可否,只是近来我和他之间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他乐此不彼地想要改造我,而我也极力地配合,起码让他以为我是很配合。有一次他心血来潮和我探讨诗赋,刚谈到他很欣赏曹操‘愿登泰华山,神人共远游’的睥睨天下的气度,突然话锋一转问我喜欢的诗句,我见他正在兴头上,一时没注意气势蓬勃地脱口而出,“我最喜欢的是一首北齐民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男儿血,英雄色,为我一呼,江海回……”我见他面色渐暗,慢慢隐没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看过去,修长的手指敲打在桌脚,一双剑眉微弯,浅笑如清风:“我该庆幸你没跟我说‘大风起兮云飞扬’又或者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被他这样一调侃,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将手指绞缠在一起,嗡嗡道:“太野蛮了,不适合我这种小女子。”
茜纱窗外大束百合皎如白月,迎风摇曳。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在纸上写下几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怔愣地盯着染在绢纸上的几笔墨迹,莫名地伤感:“若是彼此真心喜欢的两个人,不必奢求天长地久,只要能在一起即使是一天也是好得。因为心若是系在一起,那么每时每刻都是天长地久,但若心相游离,即便偕老又如何,也只能是咫尺天涯。”
毫笔稍顿,墨迹稍染之时倏然抬笔一提,在末端勾起风势凌厉而漂亮的弧度。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只知道,喜欢就要紧紧握在手里。”
而我此时的思绪明显与他不在一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真有一心人吗?”
笔尖离开纸笺,他低头看我,我将身子缩了缩,“我方才是在说梦话。”
璃影将茶盏端进来,杯盏轻轻磕在桌上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唤了回来,略微笑笑迎上丹青婉秀的容颜,她颊边的胭脂不是宫闱惯用的浓丽,是比蔷薇更淡的颜色,衬得她面色如清荷乍一看只觉羸弱淡皙。
“忆瑶,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她轻柔温婉的声音中有一缕不明所以的哀叹,让我蓦地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说。”
她如月的纤柔眉眼紧凝着我的眼睛,“如墨姑娘,她……”
桌上的杯盏因我突然的动作而咣当一声剧烈晃动,我提高了声音问:“如墨怎么了?”
“如墨,她……殁了。”
流年如景,如墨总是静默地站在我身后,如一汪静水不起波澜,却能在我心起微澜时化波流为宁静。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细致,似乎尚在眼前,然而此时眼前能见的却只有她的新坟。
秋风和煦柔云渐敛,桂花倾落芳香四溢。秋风拂过,白帆飘扬,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
墓壁的刻字上落了些许灰尘,我尽量压下溢在喉咙里的苦涩嘶哑,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去秦王府探病那天。”
“你们竟瞒了我这么久!”那天,我只记得太子妃说要将如墨带过去替我择选嫁仪,而我也没有往心里去。一想到我霞帔红妆出嫁时,如墨只能默默躺在冰冷的地下与枯枝荒草相伴,心便如刀绞般阵阵撕疼。
丹青道:“太子也是为大局着想,彼时恰巧传出你与秦王定亲的消息,而你又素来看重这个丫头,若将她的死讯纰漏出来必定是一番波折,更是给大喜的日子添了晦气。人死不能复生,我亲眼所见如墨对你忠心耿耿,她若泉下有知必定也会事事以你为先。”
天边暮色渐浓,绚丽晚霞如染,如一袭天锦彩缎裁剪的纱披在坟茔侧旁的桂花树上,映红了桂花娟小的瓣蕊。
我深深凝视着墓壁上深刻的文字,语气中毫无温度:“你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替我多谢太子殿下的一番苦心安排。但是人若枉死必会魂灵不安,活着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唯有替死者伸冤。丹青,我只问你一句,如墨当真如你所言是溺水而亡吗?”
丹青没有丝毫惊讶,好像早就预想到我会有所质疑。她叹道:“太子料到你不会相信,一早就让我对你说实话。这件事他暗中查过,但你也知道东宫女子如云,谁会在意留心一个宫女,查了许久虽有些蛛丝马迹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不过话说回来,她一个宫女,平日与人无争,有谁会和她过不去要下此毒手。”
丹青说得对,如墨只是一个宫女,不曾招惹任何人,偌大的深宫里与她相关的就只有我。她的死会是因为我吗?我与璃影仔细查看了如墨的遗物,其中几页信笺有明显被烧灼的痕迹,残留碎页中勉强可辨别出几个字。初将边缘灼黑纸页泛黄的信笺拼凑在一起时,隐约可见几个字眼——‘晋阳宫’、‘录垣’……
璃影惊讶道:“这些字迹看上去有些眼熟。”
是很眼熟,因为那是我的笔迹,但我从未给如墨写过那样的信。那些信笺看上去有些陈旧,约莫有三四年光景了,三四年之前是谁仿照我的笔迹给如墨写了这些信,又是什么人要烧这些信,它们和如墨的死有没有关系。
黄昏将近,最后一抹余晖在天空中拉出一道幻彩的缝隙,嵌在沉沉的天幕里。干冷的风从北方出来,空中惊起几只寒鸦,随风呼啸着飞向院方,不曾在空中留下一道痕迹。
好像在深沉岸低潜藏着一个秘密,与如墨相关,又或许与我相关,但我却一无所知。
我正专心致志地数着窗棂木上的纹络,忽而听到一个硬邦邦的声音,“一个时辰了,连动都没动,你想成仙?”我要真是神仙就好了,循着声音望去,李世民正坐在桌子前,桌子上不知何时摆了一席佳肴,他冲我招手:“过来,吃饭。”我望着窗外寒星如豆,叹了口气:“古人言‘民以食为天’,食者为饱,但若心情郁结不得疏通,则不利于消化,饭食积于肠胃而伤身,倒不如不吃。我现在就……”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李世民不知何时走到我跟前,手里举着银箸,问:“这枣花糕的味道如何?是南方来的厨子做的。”
我砸吧了下嘴巴,嗡嗡道:“还行吧,就是太甜了。”
“哦,太甜了?”他撩起前裾侧身坐到我跟前,问:“是很甜,一般甜,还是稍微有点甜?或者说你不喜欢吃甜?”他神色专注地凝望着我,仿佛在商讨军策要务般认真。我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其实……还好。”
见他面含犹疑,我忙解释道:“真得还好,那些所谓少一分则淡、多一分则腻的吃食都是书上写的,现实中人口味各有偏差,一个人尝着甚好,另一个人未必觉得好,其实只要不是差得太远就好,事情哪有尽善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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