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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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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收刀回鞘。

这时张迈正在俱兰城莱伊斯府邸——也是他在俱兰城的住处,同时也是唐军的前线指挥部。郭汾也是赶来支援的那一千民部之一,她来到这里的责任,自然是料理好张迈的生活,这些顾着打仗的男人,都不会照料自己,若没有郭汾,这间屋子都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现在却是在准女主人的整理下显得整齐而温馨。

但此刻,张迈却正准备出门。

“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他说。

郭汾怔了怔,她今晚可是准备了煮汤的汤料、给张迈擦身的新毛巾,听了张迈的话不免有些难过。

“又要在营里睡觉?”

“是啊。”张迈道:“你知道,营里光棍太多,要是大家都一样,那没什么,可要是有的有家眷,有的没家眷,那些没家眷的心里就会别扭。如今你来了,要是我留在这里,底下的人怕会有想法。”

郭汾想了想,说:“咱们唐军,确实是男人太多、女人太少了,老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得想过办法。今天我走在大街上,就看见一些不认得我的新兵,瞧我时那眼神……叫人害怕。”

张迈咿了一声,叫道:“谁敢!”

郭汾笑道:“他们是不知道我是谁,你自己憋着试试,过不了多久也和他们一样。不过啊,你作为他们的头儿,这事也得想想办法的。嫂子那天跟我说得给一些没成亲的将士做媒,像小石头他们啊,可是军队里光棍汉实在太多了,咱们民部的单身女眷,就是全嫁了出去,也不够啊。”

张迈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停了好久,说:“这事确实有点麻烦,粮食牛羊武器都可以去抢,女人……”

出了门,田浩带着石拔、马小春、唐破虏、罗武陪伴在他左右,踩踏着满是沙尘的地面,张迈将整座俱兰城巡视了一遍,从军营,到粮仓,到城墙。巡视了一会,李膑从旁边跟了上来,他是坐在轮椅上,马小春一见赶紧去帮忙推。

这一刻,俱兰城就是他的领地,也是他赖以与萨图克一决雌雄的堡垒,快则两日,迟则十天半月,萨图克大概就会赶到了吧,和昭山的奇诡重重不同,和灯上城的舍命相拼不同,这一次是以堂堂正正之城对堂堂正正之师,几乎可以说是张迈前此所未经历过的战争——和新碎叶城那次有点类似,但那时他还不是主将,再说,这一次的战争规模显然也非新碎叶城之战可比。城防工事是否牢固,将士士气是否饱满,粮食储备是否足够,都将会影响到此战的胜负。

连续两天的巡视让张迈发现,城内三个折冲府的士兵,这时已经开始显现出各自不同的风格了,郭师庸麾下的第四折冲府,士兵都显得很冷静,无论是日常训练还是轮值守卫都显得秩序井然,看不大出马上就要临敌了的样子,没有什么激动,也没有显露出恐惧,是一副把打仗当工作的模样。安守敬麾下的第五折冲府,将士也同样都比较冷静,但张迈和一些士兵交谈之后发现,许多人还是期待着立功。

唯第一折冲府,内部分别最大,许多人情绪起伏很大,有忧患,有欢喜,有期待,有暴躁,一会为即将打仗显得很兴奋,一会又焦躁起来,一些重组后尚未在新团队里上过战场的新兵甚至显露出担忧来。

“看起来,真是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士兵呢。”张迈自嘲了一句,“我说起治军来,还是不如老郭、安守敬啊。”

“特使不宜妄自菲薄。”李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特使你能做到的事情,有许多却非郭、安两位都尉所能。把军队治得破平如镜,确实不易,但大海最大的力量,却应该是起伏百尺、汹涌澎湃的巨浪,不是么?”

来自东北的硝烟终于近了。

这一日,一支回纥骑兵出现在了正北瞭望塔士兵的视野当中。俱兰城东南依山,西北临水,正北面没有城门,只有几座高耸的瞭望塔。那支回纥骑兵约有五百人,一路试探着接近。

“不能示弱!”郭洛道:“必须出城延敌!好叫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战场上,攻防双方的士气常互为消长,如果发现敌人士气正旺,己方士兵也有可能因此而产生狐疑。

陌刀营马上请求出战,张迈却不肯,在第一个回合就投入重步兵显然不是个好的选择,再说,重步兵的行动力也不如骑兵,万一出城后战事不顺利,要退回来也麻烦。郭洛和温延海也请战,张迈道:“奚胜守城门,其它三营随我出战。”三营又各请为前锋,张迈道:“以龙骧本营为前锋。”

郭师庸、安守敬听说张迈要出战,都赶到北面瞭望塔来观看。

如今已经入秋了,风沙更干燥得厉害,白天也已不感到十分炎热,入夜之后凉意又甚明显,靠着雪山融化的内陆河流,有一些已经开始有断流的迹象。

唐军九百人便从东门出发,一路直逼过去,那五百回纥骑兵也不后退,唐军开出城外里许之后,才望见那五百人后面又有大概一千人的部队在观望。那五百轻骑望见唐军出城延敌,心中已然小心,又见有数百人穿着博格拉汗近卫军的铠甲,无不诧异。

“这伙强盗,他们居然穿着博格拉汗近卫军的铠甲!”

但很多人马上就想到,怛罗斯既然落在了这伙强盗手里,那么这些铠甲被多方夺取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再看看中间那员将领带着一个白银龙鳞面具,想起了从败兵逃民口中听到的传说,心中更是加倍谨慎起来。

张迈道:“我以三百人冲一冲,阿洛,你们在背后为呼援。”

张迈说着,将赤缎血矛一举,引龙骧铁甲营冲了过去。

如果他是九百人一起冲上,那五百回纥骑兵兴许就要后撤,这时只有三百人冲来,那五百回纥骑兵不退反进,郭洛和温延海这边分两翼在后面不动,回纥军后方的一千多人也同样不动,双方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要看看这唐军三百对回纥五百的这场较量!

双方似乎都有意要亲眼看看,对方在正面战场上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杀啊!”

这是正面冲击,不是奇袭,而是以有备战有备!

而且对方的兵力,在人数上也比唐军多出了将近一倍!

可是,这又有什么好害怕的?灯上城那样的仗都打过了,还怕这区区五百轻骑?

毫不畏惧地冲了进去,战况却没有显现出灯上城张迈出垣墙时的那种惨烈,为何?因唐军一接锋就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力量。

对面来的这支回纥轻骑并非遭遇战的好手,盔甲装备不如龙骧本营,至于组织的严密程度,唐军也已不在对方之下,尤其龙骧本营还有一个最大的长处,那就是龙骧本营乃是一群玩命的家伙!

有张迈在的地方,石拔等都马上就变成玩命的汉子!尤其在经历过灯上城洗礼之后,这些人都拥有了在鬼门关上爬滚来去的经验。

唐军的长处,明显胜过对方,唐军的短处又不至于成拖累,一比之下,龙骧本营登时大占上风,哪怕是有数量上的优势,也没法抵消这种差距。

石拔一马当先,呼啸着冲入了敌阵,一下子就插了进去,全营分作三队,从左中右三个角度同时穿插,这支轻骑兵的将领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厉害,正暗叫一声不好,已经被龙骧本营切成了三块。

“杀!”

战场上短促的喊杀声,都已经是唐言!

在这一阵里,石拔已经没有机会展现他那抛索擒敌的绝技,所有人都近在咫尺,甚至擦肩而过,甚至都等着他去砍!打到后来他甚至又风魔了起来,靠着力气远胜常人,竟然抓住了一支捅向自己的长毛,硬是一扯,对方不肯放手,结果反而被石拔整个人从马鞍上提了起来。

“救命!救命!”那个可怜的回纥骑兵后悔不跌,然而没等他叫第三句,石拔猛地放手,这个回纥士兵整个人也重重摔了出去,先摔了个半死,跟着便被马蹄踏成了肉泥!

从昭山开始就已经加入唐军的唐破虏,手里挥舞着一柄又重又厚的砍刀,一刀就是一个,他粗壮的皮肉让他当初抵挡炮烙而屹立不倒,这时有了铠甲护住要害更让他有信心:就算被敌人刺中胸膛,在铠甲消解掉兵器的第一重冲击力后,他的肌肉仍然能将兵器钳住——是否真的如此不得而知,但唐破虏就是这么想的,这让他冲击起来根本就不想中箭中刀怎么办,一个人一旦忘命,所造成的破坏力便不可估计。

而偏偏,他越是不要命,就越没受伤。

张迈不知道这一战他杀了多少人,只知道他每杀一个人,就将首级阁下伸手放在马臀上的一个兜里,当马臀左右两个兜积攒了六个人头之后,回纥士兵望见他已感手足发软,这种残忍与暴戾,哪怕是在战场之上也足以叫人胆裂!

才加入唐军不到一个月的罗武,或许还不太习惯唐军的组织,但这不影响他的勇猛。这半个多月来,张迈对他是真不错,可他除了那一口结结巴巴的唐言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回报张迈的,或许,现在就是回报的时刻了——他需要表忠心!张迈调他进近卫队,为他赢得了不知多少艳羡的眼光,但他也隐约听说,张特使之所以调他进近卫队是要给每个军官教一个新人说唐言做表率,如果他学好了唐言而无建树,只怕很快就会被调离这个大有前途的近卫队,所以,要留在近卫队,就必须建立功劳,而他的兵器,却只是一根大铁棒!

八尺长的铁棒,握处如手腕粗,棒头大如人头,全以生铁铸成,锤不像锤,棒不像棒,分明是一根制造得很失败的兵器,或者根本就不是兵器,只是工匠不小心将一炉废铁丢在炉里,结果弄出这么一件怪胎,可就是这件怪胎,重量却重得可怕,常人只怕连拿都成问题,这时罗武却挥舞着:见到兵器就砸,被砸中了兵器非磕飞了不可;见到人头就砸,砸到了自然脑浆迸裂;砸不到人头,那就砸马头——别说这支轻骑兵的马匹没有装铁甲,就算装了也经不起这么一下。

罗武不割头颅,但是死在他棒下的人与马,却绝对不在唐破虏之下。

张迈带领的就是这么一群凶狠猛恶的手下,这样一批人穿上铠甲、跨上战马,以大唐的军事制度组织起来之后,便在严密的阵势当中展现他们野蛮甚至残忍的战法!

唐寇,没错,这就是唐寇!一支有纪律的野蛮人!

接战不到一顿饭时间,交锋已经变成了屠戮,这场不影响整个大战局、却影响双方主将判断的战斗,在一炷香之后便已分出了胜负。

“好!”郭师庸击墙赞叹,喜上眉梢:“打得好!”

被邀请到城头观战的奈尔沙希父子,望着,这一仗张迈打的是回纥,却同时将这老少两个商人给打服了!

“厉害啊!”奈尔沙希心里惊叹,而阿布勒则干脆叫了出来:“厉害,厉害!”

三百对五百,却有压倒性的优势,并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本来,这个老商人对自己的那个想法还有些犹豫,但是看了唐军这一仗的表现之后,他却下定了决心!

第066章 明教教徒

张迈出城延敌,打了个胜仗,击溃了萨图克的五百余名前哨,后面千余人望见,不敢来救,陆续撤退。张迈怕对方有伏兵,也不穷追,引兵回城,诸将都来祝贺,虽然郭师庸想说“萨图克精锐未出,不可轻敌”云云,但见全城上下士气振奋,就忍住了没煞风景。

张迈见奈尔沙希父子也在人群之中,不问别人,却问奈尔沙希:“老商主,我这一仗打得如何?”

奈尔沙希慌忙道:“特使神威无敌,我奈尔沙希一家得唐军荫蔽,真是三生大幸。”

张迈哈哈大笑,回营去了。

奈尔沙希和阿布勒回头商量,阿布勒说:“看来唐军是彻底与萨图克干上了,再扭不回头了。这些天唐军从张特使到杨都尉等,人前人后都对我们十分礼遇,这事将来一定会传出去,以萨图克的性格,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咱们没得选了,只好向唐军一边倒了。”

他父亲沉思了片刻,说:“如果唐军真能击败萨图克,这对我们摩尼教徒来说,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摩尼教即郑渭口中的“明教”,因创始人叫摩尼,所以其教徒便自称摩尼教徒,又因崇尚光明,崇拜太阳,因此汉人口中又称之为明教或光明教,至于汉文文献正式有“明教”这个称呼则比市井俗称的出现要更晚一些。

明教起于巴比伦,盛行于波斯,因与祆教产生矛盾又敌不过对方,被迫出亡,来到河中地区才又落地生根,不料自天方教兴起以来,不断地蚕食西域各大宗教的生存空间,相对于佛教、祆教,明教因缺乏政权强有力的保护而尤其显得岌岌可危,就连奈尔沙希这样的虔诚教徒,为现实压力所迫,也常伪装成天方教教徒,不过宗教与民族这种东西,第一代若为了生存与利益而伪装,到了第二代、第三代就可能久假不归了。

这些年明教的激进者屡有起事的冲动,也暗中积聚了一定的力量,只是缺少一个强大的外援,而单靠内部的力量其长老又觉得不足以撼动整个西域的政局,因此迟迟不敢行动。

这时眼见唐军起事反抗萨图克,虽然唐军并非西域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但争取不到强者,弱弱联合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因此奈尔沙希便有些心动了。

阿布勒道:“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求见张特使,探探他的口风。”

这一次,奈尔沙希没有阻止了。

当晚张迈正与郑渭李膑商议将来战争去向的问题,马小春来报说奈尔沙希、阿布勒父子求见。

张迈道:“他们此来,是何用意?”

李膑笑道:“他们是明教教徒的事情,我倒是前两天听郑伯渠说起才知道,但对明教在疏勒一带蠢蠢欲动,却是早有关注,这些年随着西域天方化越来越严重,摩尼教徒在河中几乎已无立足之地,逐步东退到了疏勒,眼看萨图克又有意要在疏勒强制推行天方一神信仰,这些人心中之焦虑可想而知,这两年他们暗中已有动作,只是反迹未露,萨图克又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对付,这才将将他们的事情且放下,只是羁縻着他们。如今白天我们才打了个胜仗,晚上奈尔沙希父子就来,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一是探口风,若是口风对路,便会有交易与我们做。”

张迈又道:“这帮人的力量或许不强,但也是一个可以团结的对象,与他们做个买卖倒也可以,只是不知道他们心中的价钱底线是什么,这个度可不好把握。”

郑渭笑道:“明教如今纵然不是山穷水尽,却也是穷途衰微了。所谓人穷志短,他们不敢和天方教那样要求一统诸国、灭绝诸教尽归光明的,若我们能答应他们待诸教平等,他们应该就很满足了。”

其实摩尼教的信徒也不少,尤其在下层百姓中有不小的号召力,又因这个宗教在世界各地都长期处于非主流的地位,备受压迫欺辱,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便养成了其教徒行动秘密、倔强能斗的性格,但李膑与郑渭却都认为在西域这片宗教势力强大的土地上,如果摩尼教不能与政权紧密结合起来,那等待着它的命运将会是一个悲剧。

这时张迈心里已经有了个底,便命马小春:“有请。”

奈尔沙希在阿布勒的搀扶下进门,一进来,奈尔沙希就说:“愿张特使常得快乐无烦恼,愿唐军永处清净光明中。”

这两句话说出来,貌似祝词,其实内中暗藏明教奥义,已在自报家门,张迈微微一笑,郑渭代为答道:“我军誓将扫除诸恶,使西域重得光明清净。”

这两句话虽说不上是承诺,却也是一种暗示,奈尔沙希大喜,坐下后再次向张迈道贺白天的胜利,他不会说汉语,得由儿子阿布勒居中翻译,闲谈数语后渐入正题,问道:“我父子自与唐军接触以来,常见唐军多行仁义之事,西域各国王公将相均不能及,却不知张特使尊奉的是哪一派圣贤的教诲。”

他这是问张迈信的是什么教,在他看来,人是非有宗教归属不可的,可偏偏张迈一时却答不上来,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东土之士,自然是尊奉先儒圣人的教诲。”

奈尔沙希对儒家的学说倒也有所了解,心想虽然要你信仰明尊的可能性不大,但只要你不是信天方教就好。心放下了一大半。

为何他心放下了一大半?因明教是一种杂糅型、开放性宗教,主张善恶二元论,对佛教、祆教甚至中国的道教都能接受、融合,纵然佛教对他们不待见,但也还有调和的可能,唯与一神教的基督宗教、天方教乃是水火不容的死敌。至于儒家,那可是一种有着宗教功能却又不是宗教的学说,其包容性比起任何宗教来都更大。

阿布勒问:“却不知儒家的圣贤,如何看待其他教派的教义。”

张迈道:“只要是能导人向善,崇尚正义,那就是好教、善教,若是导人向恶,危害天下,那就是恶教、邪教了。”

阿布勒又问:“我们父子二人乃是摩尼教徒,或者张特使已有耳闻,那也不必讳言了,却不知张特使又是如何看待我们摩尼教徒的?”

张迈对明教的概念,更多的是来源于金庸的小说,然而他也不知道查大侠对明教的描绘是否可信,一时不好接口,笑着反问道:“贵教是教人行善,还是教人行恶?”

“自然是教人行善。”奈尔沙希父子俩异口同声说。

张迈笑道:“若是教人行善,那自然就是好教了。”

阿布勒问:“若张特使将来有机会执掌这西域的权柄,却不知会如何对待我摩尼教徒?”

张迈转头对郑渭道:“伯渠,咱们大唐朝廷,是怎么对待摩尼教徒来着的,你来说说。”顺口将球传给了郑渭。

郑渭微微一笑,说:“我大唐素来主张诸教平等。在我中土,儒家主政,佛、道两家为化外的正宗主流,但摩尼、景教乃至天方教,只要不触犯国法,我大唐天子也无不尽量优容。自长安至扬州,名都大邑多有为贵教建立的‘大云光明寺’,这是贵教大事,想必你们比我更加清楚。”

奈尔沙希和阿布勒连连点头,道:“大唐天子,对我摩尼教徒确实恩深情厚,虽然天子崇佛,又以道教为国教,却仍然容得我摩尼教徒自由传播,这真是了不起的天可汗胸襟啊。反而是这西域之地,方圆万里之地,又是我摩尼教的根源所在,光明寺却已寥寥可数了。”说着甚是凄然,奈尔沙希又问:“当年大唐天子的恩情,我教上下无不铭记在心,只不知如今对我摩尼教徒的态度可有转变?”

张迈道:“圣贤的教诲,天子的谕令,我等都不敢擅改的。我们这番起事,就是希望重定西域的秩序,驱除种种野蛮作风,重现我大唐包容一切、诸教平等的盛世。”

奈尔沙希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窗外的月光,说:“愿此明月为证,张特使,你可要牢记你今日的承诺啊。”

“这可不止是我个人的承诺啊。”张迈道:“这是我华夏文明千年以降的行事作风。”

他这么说,奈尔沙希和阿布勒反而更加信服,奈尔沙希道:“张特使,若你能够立下决心,如大唐天子在中土对待我教一般,在西域也推行这样的德政,那便是西域数十万摩尼教徒的再生父母,我教数十万信众都将拥护你。不过,老朽冒昧说一句,这怛罗斯、俱兰城,恐非能够久留扎根之地,张特使,你可有想过向东南发展?比如疏勒?”

张迈道:“疏勒是我大唐故土,安西四镇之一,只是东面的道路被堵住了,过不去。再说疏勒是一座坚城,眼下又是萨图克的地盘,要得疏勒,怕是甚难吧。”

奈尔沙希道:“疏勒自古为华夏西陲重镇,信佛者十之四五,祆教教徒占十之一二,我明教教徒占十之二三,天方教徒所占不过十之一二,但这几年萨图克倒行逆施,扶持天方教,压迫我们其他诸教,人心生怨,只是刀握在他们手中,我们实是敢怒不敢言!若唐军能举义旗,开至疏勒,倡诸教平等之义,诸教教徒必然夹道相迎。”

李膑哈哈一笑,道:“人情最惰于改变,又怕冒险,老商主这句话可说得太过了。若说我们占领了疏勒,颁布政令倡导诸教平等,各教会拥护我们,这我是相信的。但要说我们军还在城外,各教一听说我们举起义旗就会主动开城投奔,这话却叫人难以相信。”

这时张迈、郑渭、李膑三人,虽然内心的目标一致,却各扮一个角色,张迈中立,郑渭示之以亲和,李膑却毫不客气地质疑了起来。

阿布勒道:“疏勒本城,我们不敢说,但我们要是献出下疏勒呢?”

李膑心中一凛,道:“献出下疏勒?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第067章 东南捷径

疏勒既是一个城市,也是一个地区,大疏勒地区包括疏勒本城在内的十几座城镇,亚洲屋脊——葱岭从南向西盘绕,在其西北形成一个葛罗岭山口——此为方圆千里之内,西域进入大中华地区唯一的通道,除此之外就都是飞鸟难越的高山。疏勒的东边,则是世界第二大沙漠——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虽然如此,由于四周都是七八千米以上的冰川,所以区内河流众多,形成了不少的绿洲,农业也颇为发达,盛唐时光是朝廷特派的军屯就有三万五千亩,因此尽管这个地区是以商业繁荣而著称,脱离农业生产的城镇人口所占比例甚大,但粮食却仍然能够保持自给自足。

对这个地区的记载,其城市名称越往前中国味越浓,越往后则越天方化,宋朝以后的地名看起来都像是在外国了。下疏勒位于疏勒西北,是这个地区除了疏勒之外最重要的城镇,人口约有两三万,光看人口似乎不比俱兰城大多少。

但李膑久在萨图克麾下,自然知道下疏勒的重要性,若能顺利接掌此城,进可以威胁疏勒控制全区,万一所谋不成,也可以进入死亡之海投奔于阗。

“若到了那里,那可真是进退皆有余裕了。”

如果这时候可以和老天爷做买卖,李膑一定会怂恿张迈拿整个怛罗斯地区去换一个小小的下疏勒的。

而现在,阿布勒竟然说明教可以“献出下疏勒”——这对李膑来说可是一个超大的惊喜,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信,因为下疏勒的军政大权并不握在明教手中,但很快他就想起,阿布勒的话很可能并非夸口,因下疏勒贫民众多,城内七八成的民众都信明教,虽然城主以及驻军将领都是回纥人,但底层士兵也多是明教信徒,如果明教有心起事,则势必已在下疏勒进行多方面的——包括对守城军队的渗透掌控。

“看来这些明教教徒的活动实在已远超出萨图克的意料了。”李膑心想。

其实若只是明教教徒起事反抗回纥,下疏勒也不过是一个边鄙小城而已,以明教教众所拥有的各种软硬实力而言,就算一时间被夺取也影响不了博格拉汗的大局,萨图克只要回师一压,登时可以将这起叛乱碾成碎末,但要是再加上唐军这个因素,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张迈对那个地区形势的微妙把握自然不能如李膑这般清楚,这时见李膑微微点头,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彩,便知道这次的生意可能大有赚头,说道:“你说要献出下疏勒,这话可能代表整个明教?你们教主能同意吗?”

“教主?”听了阿布勒的翻译后,奈尔沙希有些奇怪:“我们摩尼教,没有教主啊。”

张迈暗中滴下了两滴冷汗,心想查老先生的武侠书,果然不太可靠,却听奈尔沙希道:“老朽不才,却也是我教在疏勒的五大长老之一,虽然不能说有权决定所有大事,但我清楚教众的心理,若唐军能开到葛罗岭山口,老朽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我明教教众一定会夺城响应的!”

奈尔沙希说完了这番豪言之后便离开了,离开之前请张迈尽快决定,“若有心要取下疏勒,我们得先尽早和那边取得联系。”

他和阿布勒父子俩离开以后,张迈把郭洛也叫了过来商量,郑渭、李膑依照种种形势判断,都觉得奈尔沙希的话颇值信任,郭洛听了也是兴奋异常,郑渭又道:“疏勒那边,可能会响应我们的,可不止有明教啊,还有另外一支力量,也许更值得信任。”

张迈与郭洛齐声道:“佛民?”

“不错!”

……

尽管俱兰城即将面临一场大战,但怛罗斯地区的整体局面却控制得相对良好。

怛罗斯并非回纥人的老巢,这里是种族杂处之地,突厥、大唐、突骑施、葛逻禄、萨曼、回纥,几大势力在数百年间在这个地区进进出出,居民对大唐的记忆固然已经淡薄,但对回纥也不见得有多忠诚,毕竟萨图克进入这个地区才几年的时间,且民生建设又没怎么搞,那些对唐军很不信任的人大多已经逃了,剩下的见唐军来了,也就当这个地区换了个新主人,正如当初萨曼代替奥古尔恰克、后来萨图克又代替萨曼一般,依旧过自己的日子。俱兰城的商户之所以会逃亡得这么厉害,与当初唐军“借钱”借得太凶也是有关系的。

因此杨定国和刘岸从怛罗斯运粮过来,一路平安,进城以后告诉张迈西线平安无事,请俱兰城方面放心作战。而他听说明教教徒愿意献出下疏勒以后也忍不住兴奋。

“如果能去疏勒,那自然是好,可是东面的道路被堵住了。却该怎么去?”

不但大军没法过去,就是要送个消息出去也难。从灭尔基要往疏勒,还得继续向东,然后折而往南——那前面可随时都会遇到回纥的兵马,要过集勒,要过那轮,要经过七八个像灭尔基这样的地方。这是一个没有电子通信的时代,要越过敌人的领地去传个消息那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要不,我们派人化装成逃民吧。”刘岸说,但随即觉得这个办法简直就是一场赌博,要想成功变数太大,中途随时都会被回纥人拦截住,就算能够顺利到达疏勒,取得了联系,再要回来又得冒个大险。

“从这里往疏勒,还有另外一条路的。”就在众人为难的时候,李膑说,他转向郑渭:“而且这条路,郑家的人应该走得很熟,对么?”

……

“报——”俱兰山脉北麓,萨图克军驻地。

“前军歇迈德迪赫坎逼近俱兰城,唐寇约千人出城延敌,歇迈德迪赫坎下令进击,我军五百,敌军三百,歇迈德迪赫坎败绩,现在帐前请罪。”

“五百对三百么?”萨图克阴沉沉的神色,让帐内所有将领都暗抽冷气,他们都想到歇迈德之所以挑战对方,有测试一下对方战斗力的意图——若是望见城池却不战而回,回来后怕也得受到萨图克的责问,然而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战败,那却更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歇迈德死伤多少,唐寇死伤多少?”

“唐寇未见大损,我军……只剩下一百二十四人回来……”

萨图克眼睛忽然睁得圆了:“兵力居优竟然还惨败——把歇迈德给我拖下去,斩!”

帐内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敢求情,已有亲兵出去执刑,不久便听见外歇迈德的惊呼与求饶,但声音却越来越远。

部将霍兰结结巴巴叫道:“博格拉……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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