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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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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手招了招折德扆,道:“小子,这边的事情先别折腾了,走,跟老夫进城,老夫请你喝酒!”
他是初来乍到,但这朔州的确有他的老家,这句话说将出来理直气壮,一下子将折德扆变成了客人,而周围所有人听了这话却觉得再自然不过,半点不以为非。
第252章 三月赌约
安重荣是朔州人,在河东北部拥有不小的影响力,此刻聚集在朔州的各派势力中:朔州豪强自不必说,一见安重荣,脸上那神情已有唯其马首是瞻的意思;白承福是安重荣的故交,而且当年曾受过安重荣的恩惠;其它从各地聚拢过来的各路义军,原本就是石晋政权下的豪强武者,因不服契丹统治晋北而造反,其中有一些还曾是安重荣的下属。
因此折德扆在代南折腾了几个月,安重荣一来,马上就有喧宾夺主之势!
这情况别说折德扆,就算是他的手下也都看出来了,一个小校靠近了折德扆,眼神中露出凶狠之色——这是问折德扆是否要动手。折德扆虽然沉着脸,却仿佛没有听见。
……
安重荣也知道事不宜迟,迟恐生变,这日中午,就在朔州老家大摆筵席,将朔州内外能请到的人都请来了。宴席之上,朔州本地豪强自是各种追捧,安重荣与老家亲戚说了一会乡情,与白承福谈了一会旧谊,又和曾有过交往的各路义军谈了一点往事,眼看宴会上气氛越来越热,白承福小心翼翼地问道:“安老哥,不是听说你在雁门关执掌兵权吗?怎么有空跑朔州来?这次来,应该不会只是回家吧?”
安重荣回顾了白承福一眼,笑吟吟道:“自然不是,此次来是代表朝廷来表彰各位的。”
“朝廷?”
“表彰?”
“朝廷还管我们吗?”
……
宴席上一时热闹了起来,有说这个的,有说那个的,折德扆仔细分辨,发现众人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很反感石晋王朝的样子。
这次折德扆在晋北鼓动起义,白承福率领吐谷浑部首先起事,然后是蔚州、应州以及太行山各寨义军纷纷来归,最后由于朔州豪强揭竿而起,大军便进驻朔州——因朔州是代地离云州最远的地方,背山靠河,东南又依靠着雁门关,契丹大军若来,义军足可依靠地利与之一战,就算战事不利,也还有雁门关的退路——如果石晋那边肯收留的话。不但如此,还有不少人在去年就高呼着要内附石晋。
不过对于晋北的这次起事,洛阳那边的反应一直显得颇为暧昧,像安重荣、药元福等人,一直都是主张趁势打过去直接收复云州的,但石敬瑭哪里肯在这个时候得罪契丹人?因此明明是打开雁门关就可以收回朔、应、寰三州的,洛阳那边却一声不吭。
不过虽然一声不吭,倒也没有跟着契丹的步子声讨他们,打着任你们折腾的意思。而朔州这边,首事者折德扆心向天策,自然不想内附——那样自己一番辛苦岂不是给石敬瑭做了嫁衣?白承福对此也闭口不谈,所以内附才没有成行。
即便如此,在安重荣等有心恢复国土的宿将的主导下,关内仍然进行了私下的援助,雁门关隔日开闭,不禁商旅往来,这相当于是为朔州这边提供了物资的补充——这也是今天安重荣一入朔州就受到热烈欢迎的缘故。
……
安重荣挥手让众人静下来,这才说道:“朝廷那边,从来就没有放弃各位啊。当初暂借燕云给契丹牧马,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但陛下对此早有打算,收回燕云的计划一直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只是没想到诸位心急,陛下还没发动呢,诸位就已经动手了。”
他说着笑了起来,安家的父老子弟也帮着笑。
折德扆听着安重荣这话,心中也笑,却是冷笑,石敬瑭割让国土,到了安重荣口中却是轻飘飘一个“借”字就遮掩过去了,割地和“借地”那是两码事!虽然满天下的人内心都不大相信借地一说,但现在契丹愿意“还”了,则“借”字倒也勉强说得过去。这也是今日安重荣敢来朔州招降的原因——如果放在契丹愿意归还燕云之前,安重荣若敢代表石敬瑭踏入朔州,就算他是朔州人的骄傲,父老也会当面唾他一脸口水。
只从此处,便可直契丹出让燕云对石敬瑭来说意义之大,这可不只是一片领土,还牵涉到他得国执政的合法性。
安重荣又道:“各位桑梓,各位父老,各位兄弟,各位英雄好汉!你们这次在代地造契丹的反,干得漂亮啊!当初诸位动手,陛下虽然没有正式下旨,但内心也没忘记诸位啊,只是碍于和契丹还有盟约在,不好破脸,但暗中还是与契丹有所交涉,所以这几个月来,萧辖里的大军才没有南下,这些是大家不知道的。至于命我等要好生接应诸位,雁门关因此常开不闭,商旅往来不绝,这些就是大家都清楚的了。是不是?”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亲天策的人这时已经暗暗焦急了起来,折德扆心中更是冷笑,他可不信石敬瑭会为了朔州义军去和契丹人交涉——他要是这么做,那他就不是石敬瑭了!
安重荣还要继续劝说,折德扆忽然插口道:“安叔叔,小侄想请教一个问题。”
安重荣瞥了他一眼,竟没让他说话,径道:“这个待会说,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按照陛下和辽主耶律德光的约定,朔州借给契丹牧马的借期已满,今天朔州可以回归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安家的青年子弟就都高兴得跳了起来!欢呼“万岁,万岁!”
几个父老更是颤巍巍站了起来,就要面洛阳方向而拜。
折德扆心道:“这就叫做‘作秀’吧!”张迈带过来的一些现代词汇,如今已在天策唐军中传开了。
折德扆知道自己不能客气了,不等几个朔州父老跪下,猛地站起来,大声道:“朔州内附石晋,不知要内附几天?”
那几个父老正跪到一半的父老一下子停在那里,十分尴尬。
白承福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年岁,足当折德扆父叔辈,这段时间因需要折德扆牵线要投靠天策,便都只以兄弟相称。
折德扆道:“说什么将燕云十六州借给契丹牧马,这是哄三岁孩子的狗屁话!石敬瑭当初就是为了自己做皇帝,这才引胡马南侵,为此不惜割裂国土,自古卖国求荣的无耻之辈,没有比得上这姓石的!这样的人,算什么皇帝,他昨天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卖了燕云,卖了朔州。明天就可以再卖一次!”
这下轮到安重荣脸色沉了下来,喝道:“折小子,你胡说什么!”
“胡说?我哪句胡说了?”折德扆虽然小一辈,这时却丝毫不让,昂首道:“石敬瑭割裂国土,天下皆知!”
安重荣道:“那只是借!而且契丹人如今也愿意还了!”
“借?”折德扆笑道:“如果不是天策鹰扬将军攻破了漠北,眼看就要攻入临潢府,抄契丹人的老家,这是逼得契丹走投无路了!要不然,有吃没吐的契丹会这么好归还汉家土地?我敢在此放言,燕云十六州绝不是他石敬瑭借给契丹的,而是契丹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用燕云十六州来做条件的!”
安重荣脸色黑了起来:“折小子,这里是朔州,不是府州!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折德扆道:“你可敢与我打赌!”
“赌什么!”
折德扆道:“我赌这次石晋三路大军北上,一定不敢与契丹交战,却说不定会与天策交战!说白了,这次石敬瑭是继续勾结胡人,要帮契丹人打天策唐军,助胡攻汉!让我们自家人打自家人!这燕云十六州,就是契丹人开给石敬瑭的价钱!”
此言一出,满堂大哗。
安重荣的脸黑得犹如墨汁一般,石敬瑭和契丹的真实协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断不肯说,但安重荣作为石晋军方高级将领,自然早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推测到折德扆所言只怕就是真相,然而这个时候如何能够承认,如果承认,那就仍然是石敬瑭勾结番邦,其卑劣程度比之出卖燕云十六州那也不遑多让,尤其对燕云百姓来说,家园田土、祖坟所在这么被皇帝卖去买回,如何能够接受?
对这件事情,安重荣其实也十分不满,但这时他身为石敬瑭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再说自己在雁门关夸下了海口,这时自然不能不硬扛下去,冷笑道:“你胡说八道,可有证据?”
折德扆道:“我是不是胡说,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事情就会揭晓!安叔叔,你可敢与赌么!”
安重荣微一犹豫,正想如何绕过去,折德扆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又道:“看来你也是相信石敬瑭与契丹仍有勾结!所以你不敢赌!”
他转向众人,说道:“诸位,诸位!如今天策鹰扬军已攻破漠北,耶律德光去年刚被天策张龙骧张元帅击败,这次临潢府若再被攻破,契丹就有灭族之祸,到时候别说收回燕云是迟早的事情,就算把契丹来个一锅端也不在话下!现在契丹根本就守不住燕云了,既然这样,咱们为什么还需要契丹假好人?石敬瑭丢掉的土地,咱们自己拿回来不就是了?没必要让契丹拿去做人情,用我们汉家的土地收买沙陀皇帝,再用汉人的军队去攻打汉人!”
锵锵锵几声,几个安姓少年竟拔出到来!
白承福等脸色一变,折德扆横刀出鞘,寸步不让道:“怎么,被我戳到痛处,这就要撕破脸了?好,石敬瑭要助胡攻汉,你安重荣要为虎作伥,不妨就从朔州杀起!就算今日你杀得了我折德扆,死了之后姓折的也仍然是为国守土、却死在汉奸手上的好汉!”
几个安姓少年已向折德扆逼去,亦有几个义军拔刀为折德扆助势,双方眼看一触即发。
众人无不惊惶,就连白承福也忍不住后退。
安重荣猛地一喝:“住手!”
众少年被他一喝,这才退后两步,看他示下。
安重荣指着折德扆道:“契丹人还没杀过来呢,你就要挑拨我们汉人自己杀汉人了?”
折德扆冷笑道:“我敢断言,契丹人不敢过来的!再说,刚才是谁先拔刀的?”
安重荣道:“若非你口无遮拦,指鹿为马,焉会激起我朔州子弟的义愤?”
折德扆道:“我若是指鹿为马,你为何不敢与我打赌?若不是你心中有鬼,何怕别人指责?”
安重荣今天宴会一开,本来已经掌握了整个局面,但这时被折德扆一迫,朔州城内,除了少数死忠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变成了观望态度,这些代地义军既是为民族大义而聚集起来,虽然内附中原对他们来讲更加顺理成章,但若石敬瑭真个是卖国击汉,他们便都不愿跟随。
安重荣眼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心道:“几年不见,折家小子倒是变得厉害了,他老子当年也没这等机变!”哼了一声,道:“你要赌,下什么赌注!”
众人见安重荣敢接盘,精神都是一振。
折德扆道:“三个月内,石晋一定助胡攻汉!若我真是胡说八道,愿在朔州城头,用铁钩钩我舌头,活活吊死!”
众人一听,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哪有对自己这么残酷的人!
折德扆不管安重荣神色越来越黑,又道:“如果三个月内,石晋果然助胡攻汉,安叔叔,你敢不敢到祖坟上自裁以谢天下!”
一个安家长老道:“折小子你打的好算盘,就凭你一条小命,能与安将军相提并论?”
大堂之内,忽然有人大嘘,却都是和折德扆交好的人——过去几个月折德扆为了反胡事业殚精竭虑,但凡有点心肝的人见了无不钦佩,因此他年纪虽小,却已甚得人心,若不是威望不足,就算是安重荣也休想轻易入得朔州。
折德扆道:“好!安叔叔身份贵重,我的命抵不过你的命,那就抵你一颗眼珠子——若你输了,那就是有眼无珠跟错主子,要你一颗眼珠子,不过分吧!”
安重荣哈哈一笑,道:“我若与你赌,那是抬高了你的身份,若不与你赌,却显得我心虚了。也罢,老夫赌了!”
几个朔州父老忙叫道:“将军不可!”
一个安姓少年跳出来道:“凭你也配跟我叔叔赌?我来与你赌命!”
安重荣一挥手道:“退下!”又对折德扆道:“我与你赌,乃是因为我胸怀坦荡,所以不怕。但我既奉朝廷大军军令,要令朔州内附,这件事情关系国家大势,不是你用一场赌约胡搅蛮缠就能绕过去的!小子,我与你父亲相交一场,不愿留难你,你就退出朔州吧。免得你我相杀,又落得个汉人自相残杀的口实。”
折德扆道:“我若退出,石晋得了朔州,便可进入敕勒川进攻天策唐军驻扎在那里的汗血骑兵团了。万一你与那石敬瑭一般无耻,竟然不履赌约,我奈你何?”
说到这里,他声声句句,只是你我,连叔叔都不叫了。
安重荣怒道:“我岂是如此之人!你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折德扆笑道:“在下就算是小人,安将军也不见得是君子。有些事情,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所谓口说无凭,单单一个赌约就要我让出朔州,真将我折德扆看成三岁小孩了。”
安重荣道:“你待怎样?”
折德扆道:“你我都退出朔州,三个月内,朔州自治。三个月内,若是你赢,朔州内附,若是我赢,我仍回朔州来,与各路义军一起共抗契丹,绝对不让朔州落入与胡为友、为虎作伥之辈手中!”
众人一听,心中都想:“这样不错。”这样就是维持现状,能让众人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考虑选择,而且有这份许诺,一旦契丹攻击朔州,西北可以求救于薛复,西南可以求救于雁门,对聚集于朔州的义军来说乃是万全之策。
他们一起望向安重荣,要看他决断。
安重荣何等老辣的人,一看众人眼光就知道他们的心意,哈哈一笑,道:“好,老夫答应你,不过不能尽如你言。朔州必须易帜内附,但我保证三个月内,朝廷军马不会开入朔州城。”
折德扆道:“为何是不入城,而不是不入境?”
安重荣道:“朝廷这次要收回的不止是朔州,还有其它十五州。雁门关东北是朔州,正北是应州,此为北上云州必经之路。三个月内,我军必定北上,到时候岂能受你之限,误了国家大事?”
折德扆道:“好!虽然我绝不相信石敬瑭,但你安叔叔人品还没败落,我愿信你一次。愿你信守承诺,否则天下英雄尽皆有眼,必不会让人食言而肥!”
两人就当着众义军的面,三击掌为誓。
……
这场宴会以欢歌笑语开场,却以心情沉重结束,众人都离开后,几个安家心腹留后,一个少年道:“叔,为何要与他打赌!”
安重荣道:“不与他赌,刚才就得杀起来!这里虽然是我们地头,但咱们安家在朔州也不能只手遮天,更何况有吐谷浑和各路义军窥伺在旁,折德扆这小子经营了这么久,也难说他们会是什么立场。再说,朔州是父母之乡,我焉能在此打开杀戒。”
他吩咐下去,让众父老子弟设法接掌朔州,一个安家老者道:“重荣你要回去?不留朔州了。”
安重荣道:“我留此无益!再说我也得回雁门关到留守身边去。折小子的有些忧虑不是没道理,但我不能让它发生!”
……
那边折德扆出了安家,一个少年上前道:“刚才为何不杀了那安重荣!”
旁边一人道:“他们人多,这里又是他们的地头,我们未必杀得了他。”
“就算杀不了,也不该答应他们退出朔州。”先前那少年道。
“现在我们留在朔州,也没什么好处了。”折德扆道:“朔州已有部分人人心思变,留在这里只会彼此掣肘,最后是造成汉人内讧的局面。不如暂且退出,将有限的力量用来对付契丹人。”
众少年都服此论。
折德扆便回营去,将两个营的兵马调集起来,众人问何去何从,折德扆道:“咱们既是抗胡,便是北上!去应州!”
“若石晋又来收应州,该怎么办?”
“那咱们就退出应州,进入云州,怀仁县还在我们手里呢。”
“那石晋如果又进入云州呢?”
折德扆道:“石晋若真敢抗胡,那是汉家之幸,连元帅都会高兴的。曹元忠将军已在云州,若真有那天,曹将军会有命令下来的。”
折德扆要开离朔州时,不少鄙夷石晋的义军都来跟随,人数达二千余人之众,折德扆大喜,心道:“这次虽退出朔州,但来归的便都是忠义之辈了。郭威将军常说,兵不在多而在精,精兵首要在心专。在朔州时,人心杂乱,现在人少了,心思却纯净了,等到应州安定下来,我却可以设法整编了。”
三千人马才要出发,白承福赶了来,对折德扆又是恋恋不舍,又是心有愧疚。
折德扆道:“白族长一人前来,是不打算跟我离开了。”
白承福道:“我不是一个人,而是拖家带口整个吐谷浑,不能说动就动。不过你放心,若契丹人打你时,我就是拼了全族的性命,也会赶来救援。”
折德扆笑道:“有族长这句话,便不枉了咱们相交一场。其实白族长留在这里也好,这朔州是天下人的朔州,不是他们安家一姓的。有白族长留在这里,安重荣就算要使什么手段,也要有所顾忌。”
……
消息很快传到云州,耶律屋质扼腕叹息道:“可惜,可惜,竟然没打起来。”
……
耶律屋质听到消息的时候,折德扆的人马也已经开应州,刚好撞上南下的赵普,两人互道别来之事,折德扆听说曹元忠愿意接掌应州,顿足叫道:“曹将军怎可如此!”
他被赌约所限,退入应州,跟曹元忠与契丹协议接管应州,无论在舆论上、政略上还是战略上,那都是两回事。
折德扆道:“秦西传来的讯息已经很明显了,契丹人就是要让我们和石晋自相残杀。但石晋与我天策,于河东一带暂时并不接壤。石晋三路大军要与我军交接,一是通过朔州——这条路只要安重荣能守约,就已被我封死。另外就是经过应州——如今高行周部已在蔚州境内,蔚州在应州之东,如果高行周再西进一步,那我们天策军和石晋军就撞上了!”
赵普道:“所以我不能与高行周部冲突。”
“怎么不冲突?”折德扆道:“契丹人是步步为营。既然会想到叫朔州交给石重贵,怎么可能不设法让高行周西进?那肯定会冲突的。除非我们退入敕勒川——但这样不行,这样我们半年来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折德扆这几个月以大义名分鼓动得代地处处烽火,他人马到处,随地就食,且代地各处,甚至燕地的汉家豪强都暗中表示愿意奉他调令,一旦天策大军压境,折德扆再振臂高呼,那时候就能收外攻内应之奇效了——但他如果退入敕勒川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人心一变,莫说要叫燕代豪强再信任他,就算手底下的三千忠义之士也可能起二心。
赵普道:“咱们自然不能退出代地。但高行周若来,咱们也不与他冲突?”
折德扆一时不解。
赵普道:“咱们现在不是天策唐军啊,咱们是晋北义军,义军与石晋朝廷的军队,可以不冲突的。”
折德扆转为大喜,道:“妙,妙,妙!对对对!高行周若来,咱们就帮他打契丹——当然前提是他们要打的是契丹!”
赵普道:“我们不但可以敦促他们打契丹,他们若不打契丹,而打天策大唐时,我们还可以以大义名分指责于他,陷他们于不仁不义中,不好动手。”
折德扆点头称是,又道:“石晋的兵马大多被我们在关中打怕了,只是敕勒川那边莫要派人来就好。以薛将军的眼光智慧,想来不至于如此,至于高行周,若在应州遇到天策大军,他或敢一战,但要他攻入敕勒川,我料他没这个胆魄!”
赵普道:“但这次有些事情,总让我觉得诡异。曹元忠将军也不是第一次出使,怎么会看不出接手应州于我不利?但他却还是答应了,我总觉可能有些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因此我觉得还是小心一些,派人去平安城给薛将军提个醒,请他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派军入代接掌应州。”
折德扆道:“有理!”
他们既然有了这番打算,就不进驻应州城,而是进入应州西南的河阴县。
……
然而世界上有时候怕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赵普派人赶赴平安城的时候,一支兵马已经从平安城出发,向应州方向开来。
……
差不多在同时,高行周收到了来自东路大军主帅杜重威的命令,手掌在案上一拍,道:“拔营,准备西进!”
诸部将领命后,一个少年上前道:“爹爹,是要去收复云州?”
“不是,”高行周有些喟然道:“主帅让我们西进,无论如何要和天策打一仗!”
那少年大是不痛快,说道:“跟汗血骑兵分个高低是咱们白马银枪的夙愿!但耶律朔古还在幽州呢,萧辖里还在云州呢!这个时候去打天策,要被人骂的!”
高行周叹道:“你一个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但……唉,君命难违,将令更不可违!我若不奉命,下一次来的就不是催战的使者,而是来砍我头的符彦卿了。”
第253章 人心马力
晋北的形势,一日三变。
由于这边和中原关系密切,所以晋北的变化,很快就传到了洛阳。
当初石敬瑭在朝廷上发动战争,用的理由是要收复燕云,但大军分为三路,西路在雁门关月余不进一步,东路被契丹一喝就停足,中路更是进入蔚州,甚至将可能和天策唐军发生冲突。
这些形势,有外在就能看出来的,也有军中人士透露到后方来的——石晋王朝的军队,如今纪律越发败坏了,且随着石敬瑭人心渐失,军队中的一些人也在有意无意地跟洛阳的一些政治实力派靠拢,就是各地主管后勤的文官,以及军队中管理后勤事务的文职官员,更是和洛阳方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以冯道的地位和影响力,可以很快地收集到各方面的消息。
以冯道的智慧,配合他对石敬瑭的理解,再加上这段时间来所收集到的讯息,自然很容易就能判断出石敬瑭想要做什么!
……
“陛下,大军此刻北进,到底是否会与天策一战?”
洛阳大殿之上,冯道语气不失恭敬、却单刀直入地问道。
他是宰相,在五代时期,武人——或者说军阀——专权达到了历史的顶点,冯道的老命全在石敬瑭一念之间,本来是不大敢忤抗人主的,但天策打唐的崛起,使得石敬瑭无法对内为所欲为,当他要动员国内的人力物力时,再不敢贸然以武力压人,而需要去笼络能为他征兵征粮的冯道,间接便抬高了冯道的地位。
石敬瑭脸色有些不好看:“冯相何处听来的谣言?”
冯道问道:“陛下说是谣言,臣就放心了。有陛下这句话,所谓连胡攻汉之谣传,就可不攻而破了。”
石敬瑭的脸色越发黑了下来。冯道这话,明显是在给石敬瑭下套,如果将来晋北发生唐晋战争,石敬瑭便要落人口实了,只一瞬间,石敬瑭几乎连杀死眼前这老货的心都有了!
你这老家伙,做着我的宰相,但心到底是帮谁?
这次契丹以燕云十六州为诱,邀他出兵攻击天策,以为拖延之计,此事如果传扬出去有可能会落人口实,石敬瑭又何尝不知。但对石敬瑭来说,他已无别的选择。当初得国既已不正,现在有很多事情,就没法名正言顺地干。
眼下整个大北方地区,正上演着三家争衡的现实版三国演义,天策强,中原富,契丹暂时落入危险性的下风。天策若吞并契丹,石晋势难独存。
他石敬瑭与契丹之间,可能会存在共存的关系,但石敬瑭与张迈之间,却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管张迈说过什么样的话,天下人都知道到最后张石只有一人能够存留。
所以在当前的形势下,天下汉人都仇恨契丹,但石敬瑭却必须保住契丹这个外援,这事影响声誉,石敬瑭却不得不为。
“战场之事,哪里能在后方说得清楚。”石敬瑭压住怒火,淡淡说道:“这次契丹愿意归还燕云,中原人尽皆闻,但天策贪婪犹如饿虎,若趁机也要来抢夺燕云,我大晋将士,自然也不能容他!”
冯道听了,就知自己得到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急道:“陛下,我军北上,对天策最好保持克制。契丹是一头饿狼,到口的肉怎么肯轻易吐出来,事若反常必有妖异!我们要防着契丹是以燕云为诱饵,引我们与天策自相残杀!”
其实对话的两个人都知道契丹就是准备这样干的,不同的是石敬瑭是自愿上钩,而冯道则极力想阻止这件事情。
石敬瑭道:“天策乃是西北胡种,假冒唐人,蛊惑人心,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就算真起了争斗,也算不得什么自相残杀。”
“华夏入夷狄则为夷狄,夷狄入华夏则为华夏,既然天策朝野上下都认为自己就是唐人,则他们就算身上带有胡人血统又如何?其心归话,其语唐言,则他们就是中国之人,中国之人与中国之人之间起了战争,就是自相残杀啊。到时候只会是让契丹渔翁得利而已。”
桑维翰上前,想要帮忙辩解,石敬瑭却已经一挥手道:“契丹也改国号为辽了,耶律德光也改了汉姓为刘了,他也会说中国话,按你这样说,他不也是中国之人了?”
冯道一愕,心想契丹只是字面上改了一个国号,和天策政权全体上下真心以汉家为荣怎么会一样,还要说时,石敬瑭却没给他机会,挥手道:“再说收回燕云之后,契丹便退出汉地,中原便金瓯无缺。到时候,我和张迈之间势必要争一争天下!秦失其鹿,天下逐之,逐鹿之时,但看谁强谁弱,谁还能顾忌是否汉人?冯相,你这时候来跟我说什么不得与天策起冲突,你的心,到底是向着谁?可还知道忠君二字怎么写么?”
有些话,石敬瑭也没尽说——我现在就是和契丹结盟,就算契丹是胡,天策是汉,但连弱抗强,这才是我石敬瑭的利益所在,之所以不直接说连辽抗唐,而要说收复燕云,就只是一块遮羞布罢了,桑维翰知道这是遮羞布,还帮忙遮挡,这才叫忠臣,而你冯道现在来阻止我们和契丹的好事,就是要扯了我的遮羞布,你这么做到底是为谁——这话没法在朝堂之上挑明了说,若尽说了,他和冯道的君臣就没法做了。
但就算这话也已经叫冯道颤抖下跪,知道石敬瑭已经怀疑他对自己的忠诚,在王朝制度之下,什么民族大义都是假的,忠君才是第一位的,若其为臣不忠,无论其为名臣还是能臣,都可开刀斩杀。
……
天策七年四月。
这个四月,按照张迈记忆中的说法,是“阴历”的四月。岭南地区已经开始变热,中原有些地区也间或迎来了一些热天,当然,在晋北、敕勒川这边,暂时还没有一点热起,但经过暮春之后,天气已经全面转暖。
今年敕勒川的水草丰茂极了,牛羊吃得欢腾。去年冬天,天策军赶着契丹人的尾巴,掳掠了足够二十万人吃一个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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