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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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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结束混乱,使河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心中便振奋不已。故此不远千里,前来相会。”他环顾诸僧,合十道:“我在此愿代鄯州境内七十八寺,邀大将军早日入鄯,使湟水沿岸百姓,亦得早沾大将军之德泽。”说着便唱佛号。来自鄯州的僧侣,齐呼善哉。
宗晦来凉州最晚,张希崇还没和他私下沟通过,虽然写过一封书信,但宗晦也没有马上回复,然张希崇以为鄯州地近吐蕃,料来其民胡化已久,必不愿意张迈进入,不料宗晦竟然第一个站出来,公开邀请张迈入鄯!
本来群僧大集,今天是要讨论是否拥戴张迈为黄河以西、大唐故地之主的,如今讨论尚未开始,宗晦就已经代表鄯州表示拥戴,这一来对张希崇也好,对河西众僧也好,都造成了强烈的心理冲击。
原来河湟地区由于历史缘故,曾经迁入大量的汉人,后来这些汉人在谋生手段上胡化,但心中却还惦记着中华,因此杜牧曾有诗歌吟咏道:“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说的就是这个地区在中晚唐的情形。
河湟不但汉人亲汉,连吐蕃人也有一部分相当亲汉,可以说虽远在西海(青海),却有着一股对中原的强大向心力,故而后世宋人无法规复燕云,无法规复凉州,无法规复灵武,却能轻易地占定河湟流域——不是兵力所及,而是这个地区本有内附之意。
这等形势十分微妙,就连张希崇也不了了,张迈就更不晓得了,他这两个月经营的重点放在凉州和兰州,对河湟一带只是派人送去文书,本来也没落多少力气去结交,没想到这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却是宗晦,大感意外,大感意外之余,忙在佛祖面前跪下,祝祷道:“大师所言,张迈愧不敢当,但我虽然力量微薄,然毕生所愿,便在为国家立秩序,为百姓争福祉,为圣贤传道统,为子孙开太平!”
伊、沙、瓜、肃、甘、鄯以及凉兰河廓部分僧侣都齐声祝道:“善哉,善哉!”
张希崇心道:“这个张迈,可不止是个武夫而已!”微微一笑,道:“张将军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只此一言,足以为西北忠臣孝子之表率矣!”走上一步,拦在佛祖与张迈之间,高唱道:“圣旨到,西北军民僧俗胡汉,接旨!”
第133章 来日之天下!
自东海以至于流沙,自漠北以至于另外,千年以降已经形成了一种政治共识——华夏为万国宗主,中原皇帝为万王之王。华夏以外的民族若要称霸,必须打败汉家政权才足以称雄,华夏以外的国主若要称帝,必须入主中原之江山才能得到承认。
而今,五代混乱的局面方兴未艾,可即便在这样的形势下,西北诸侯,从北庭回纥到归义军到甘州回纥到凉兰廓河诸州的诸侯,虽然都在各自的领地称王称霸,也不会对中原的号召作出多少实质性的反应,不过他们却全都以得到中原王朝的册封为荣,并仍然在名义上承认中原皇帝的统治性地位,这便是华夏朝贡体系的巨大力量。
张希崇一亮出圣旨,折逋璜马上和折逋瑛一起抬出香案,蒙布哈等带头叩旨,佛教高僧或行方外之礼,河西土豪尽皆跪下磕头,张迈见到这等形势,心中不由得一阵喟叹,他叹息的不是别的,他叹息的正是汉唐先祖的辉煌!这种哪怕帝国灭亡之后仍然具有的软实力,愈于衰世,愈能想见当初全盛时期之荣耀!
张希崇一瞥眼,见张迈负手而立,竟未叩拜,他不拜,他带来的人自然也都不拜,沙瓜甘肃诸州僧侣本来已经下跪了的,也有些悄悄站了起来。李彝超冷眼旁观,嘴角裂开一丝冷笑,张希崇眉头一皱,大声道:“张将军,你不接旨么?”
张迈问道:“接什么旨?接谁的旨?”
张希崇道:“自然是皇帝陛下的圣旨!”
张迈道:“哪位皇帝?”
张希崇道:“当今大唐天子,皇帝陛下!”
张迈悠悠道:“是李从珂么?”
张希崇等人见他直呼李从珂的名字,脸上都微微变色,李彝超嘴角的笑容却已经更加明显,张希崇喝道:“大胆!你直呼陛下姓名,是要背叛朝廷么?是要自绝于天下么?”
“天下……”张迈向宗晦道:“请问大师,何谓皇帝?”
宗晦不料他忽然来问自己,却也就道:“天下之共主,谓之皇帝。”
张迈道:“那么何等样人,可为皇帝?”
宗晦略一沉吟,乃说道:“有大功于普世者,有大德于黎民者,有大威于万国者,方可为皇帝。”顿了顿,又说:“若其先世有大功、大德、大威,降及后世,子孙能守先祖德泽者,亦为正统。”
张迈一拍手掌,问张希崇道:“张令公,你是当世名将,华夏英雄,张迈有几句话,要先请问个清楚,只要张令公答得来,张迈便跪下领旨。”
张希崇哼了一声,道:“什么事?”
张迈道:“我先祖本出于大唐,一路西行,至于西域,当初在新碎叶城万里之外时,并不知道大唐已亡,所以孜孜不倦,以求东归。我久在西域,也不清楚中原近况。如今来到河西,才晓得李唐正统已经灭亡,我等在高昌听到消息,无论军民,个个悲痛欲绝,三军缟素,为我大唐服丧!”
他说的这件事情,河西之人有不少是知道的,听完莫不叹息,田瀚等人更现出哀容来,张希崇为求知己知彼,在抵达凉州之前也派人探访安西唐军的过去,既了解了他们起兵、发迹、东进的故事,也听过他们缟素服丧之举,想起他们万里东来,归国认祖,不料走到途中忽然听到亡国的消息,那等悲痛可想而知,而这等情怀亦值得钦佩,也不禁暗中唏嘘。只是立场所限,他脸上的神色却依然犹如黑铁一般。
张迈继续道:“然我华夏宗统,并非定要尊一家一姓,因此我们在悲伤之后,却也对中原新主,充满了希冀。我们希望新朝新主,能够带领百姓,造福百姓,如此则我们虽失去国家,又重得国家,失去旧国,而得到新朝。故而我们东归之念,未曾因此而改。”
他顿了顿,面向众僧侣土豪,才继续说:“如今中原之新朝,虽也建号大唐,毕竟宗统已非天可汗之嫡派。不过,西北汉民,遗唐三军,也不是一定要相准一家一姓不可,只要新朝新主,如宗晦大师所言,能够有大功于普世者,有大德于黎民者,有大威于万国者,则我西北遗唐十万雄师,百万之众,愿意共戴新主,誓死效忠!”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直逼张希崇,道:“便请张令公将如今雄踞洛阳的人主,其大功、大德、大威为我们西北军民述说一遍吧。”
李从珂靠着造反新登帝位,即位之前只是一介武夫,即位之后虽然也有一两项德政,不过那也只是将原本要苛捐的杂税减免一二罢了,只能说他是给了百姓一条活路,大德是说不上的,至于大功、大威,更是没个谱。甚至就是他所承继大统的先世君主,综合起来评价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代枭雄,作为皇帝则功德难断,过错明显,根本就没什么足以拿来吹嘘的地方。
五代时期的各地军阀,心里对帝都的君主从来都不以为然,人人认为若有机会我也能做皇帝,要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黄袍加身的事情?
张希崇其实也是有道德准绳的人,被张迈责以大义,心中早有些虚,只是立场所在,却还是朗声道:“我主圣德配天,所以能蒙上苍庇佑,位登九五,张迈,你若不奉旨,那就是逆天而行!”
他话说得声色俱厉,张迈却反而退了一步,身子微躬,表现得十分谦退,面向如来的庄严宝相,说道:“天视在民视,天听在民听,我西北唐军已经成就的大业,是我以及麾下战士,治下人民一起努力来的,我们已有的成就不是蒙上天之运气,不是靠祖宗的余荫,我们的爵位也不靠谁的恩赐,而是我们用血汗换来的!我这个骠骑大将军,不是哪个皇帝或者可汗封的,而是西北军民共同推举的,因此我这双膝盖,也只能向有大功于世,有大德于民,有大威于国者弯曲!若其人只是因时就势而窃据帝都宝座,那么他能以蛮力夺来,别人自然也就能以蛮力夺去。以我张迈今时今日之兵力,敢于与当世任何英杰争竞一日之雄才,若李从珂能以德服人,我自会心悦诚服地归顺,若李从珂是要以力压我,那么就请他率兵前来,将我打服了再说。”
李彝超听得双眉飞扬,只是顾虑着自己还是后唐之臣,不敢应和,张希崇却厉声喝道:“张迈!然则你是不打算领旨了么?”
张迈又退了一步,越发显得谦恭,但他的话却是加倍的犀利:“我汉家派系遭诸胡凌辱百年,我华夏百姓受战乱肆虐百年,如今,谁能外拒胡虏,一雪前耻,谁能混一宇内,结束战乱,谁能普施德政,泽及万民,我便认他做华夏的皇帝,我便奉领他的圣旨!”
宗晦等诸真正有德的高僧听到这话,无不起身合十,道:“善哉,善哉!”蒙布哈与折逋璜等却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张希崇至此已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向副将使了一个眼色,收起圣旨,道:“现在看来,张大将军是无心内附了。”
张迈抬起了头来,说道:“不,恰恰相反,我随时都准备内附的。张令公,请你回去转告李从珂,如果他能外破契丹,扬我华夏国威,内治万民,带来和平、安定与富庶,一统海内,结束大唐灭亡以后的藩镇割据与战乱,那么,不用他派出一兵一卒,我将手捧河西、安西民籍图谱,亲自前往洛阳,将一个完整的大西北交给他。”
张希崇哼了一声,张迈根本就不管他的反应,继续说道:“但如果李从珂暂时还做不到这一点,那么退而求其次,我愿意给他时间,停蹄于黄河岸边,以观其治国之成效。但如果让我发现中原之主倒行逆施,出卖国家,祸害百姓的话,那我将率领西北精锐,吊民伐罪!以告天地祖宗!”
张希崇双眉一张,似将发怒,却忽而化作一笑,道:“你既然有心用兵,今天却还来凉州做什么!”
张迈面对诸僧,说道:“我目下尚无德泽天下的本事,但是我已有决心和信心要彻底结束河西的混乱。我听说,河西高僧来到凉州,要以佛法襄助我成就此利国利民之大业,所以我来到这里,希望从诸位世外大德身上得到一些指点。至于张令公的到来,却在我意料之外。”
说到这里,张迈对诸僧道:“如今众位高僧似乎尚未聚议,既然如此,我这边便先撤出凉州三十里,以听各位高僧之决断,我希望诸位的决定,会为凉州带来一个和平并充满希望的未来。”
蒙布哈道:“那如果我等的决议,是不希望大将军越过焉支山一步呢?”
所有人都看着张迈,等他开口。有些人想,张迈刚才的态度那样谦恭,字字都占定仁义二字,会不会因此被蒙布哈挤兑住,而说出自此退却的承诺呢?
石拔等人也显得有些紧张,李彝超也要看张迈如何应答,不料张迈却道:“我深信我的政略,乃是有利于河西、有利于百姓、并深合佛法的正义之行,因此我希望得到诸位的支持,但是我绝不会被我的反对者影响。如果今日的决议是反对我的,那么这个决议便是自绝于河西,自绝于百姓,自绝于佛法,自绝于天下,那么我将……”
张迈环顾当场,道:“我将以金刚手段,踏平所有罪恶的渊薮,降服所有自绝于我的人!河西的明天只有两个结局:或者是,和平地纳入我的麾下,或者是,流尽恶人之血液,然后干干净净地竖立起赤缎血矛!”
众土豪闻言,无不震骇。
张迈一拍手掌,鲁嘉陵向张希崇呈上一个匣子,张迈道:“这是我给李从珂的书信,我已经打听清楚,他自即位以来,并无大恶,而且能够减免百姓租税,可见还有一颗仁心,就冲这个,我愿意与他结为兄弟,尊他为兄长。只要日后他不卖国家,不虐百姓,我的马蹄,就会至灵武、狄道为止。我愿意与他交好,与他通商,与他结盟,与他共抗外敌,共同将华夏大业支撑起来。当然,如果他不顾善恶准则,不顾国库空虚,不顾内忧外患,硬要与我动兵,那么我会在黄河边上等着他的大军。来日中原之天下,便由铁马横刀来决定!”一举手:“诸位,告辞!”
说着向佛祖礼敬跪拜,而后便戴上头盔,率众离去。
第134章 冯道
张迈在天宁寺发出那样的话来,河西诸寺僧侣哪里还能进行表决?
眼看法会必然无成,西部诸州的和尚纷纷离去,东部诸州的僧侣则有一大半暗中向张迈示好,宗晦更是率领鄯州众僧侣公开依附了张迈。
当然也有秘密与张希崇结交,希望他能够留下介入凉州的局面,如折逋璜就派兵准备去挖毁毁焉支山下的道路,永昌寺则向张希崇供给钱粮,不料折逋璜才到了焉支山下,功夫才开了个头,登时冒出无数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来的却是薛复。狭路相逢之下,唐军又是攻其不备,折逋璜哪里却是薛复的对手?
这根本不是一场仗,薛复只当作是剿匪,是一队正规军在维持治安的过程中对一群土匪的逐杀!
折逋璜丢生铁刀弃牛皮甲,薛复跟在他后面,挥师挺进,直逼番禾,当天晚上,农奴丁浩率领王安等人,从山城的另外一面,引了唐军入城,乌力吉当头跳上,丁浩引了唐军直闯折逋璜的房间,将他从床上揪了出来,折逋璜怒道:“是你!你这个背主的奴才!”
丁浩怒道:“我就是不想再做奴才!”将折逋璜整个儿从床上拖了出来,拖到了薛复面前,折逋璜跪在地下瑟瑟发抖,薛复却看都不看他一眼,道:“带去听候大将军发落!”
前后只用了一天一夜,薛复便将番禾攻克,当晚放起大火焚城,凉州土豪闻讯无不震惊。第二日薛复兵发永昌寺,搜出了大量庙产,半数充公,半数分给了周围的农奴,农奴们却哭着不敢要,唯恐拿了会触怒佛祖。
薛复忙请来了甘州僧侣,办了一场法会,然后以张大将军恩赐的形式,由甘州僧侣派发赈济物资,农奴们这才欢天喜地接了,面向张迈驻军处顶礼膜拜,口中念佛。
这一切都在张迈退出凉州之后的三天内发生,张希崇本来还打算敲打敲打张迈,不料却被他抢先动了手,此时张迈身边就有三千铁铠精锐,薛复所统领的兵力亦近万人,张希崇见状便不敢异动了。李彝超见张迈如此刚断,也暗中派人向张迈示好。
凉州那些曾经与蒙布哈有交往的僧侣,与折逋璜同族的土豪,见状大吃一惊,便都依附张希崇,请他主持公道。折从陵请战,说道:“张迈如此猖狂,若这样也放他过,我朝恩威何存?凉州的民心也将一夕尽丧。”
张希崇却道:“不,我们撤军。”
折从陵惊道:“我们若是一走,只怕不出一月,凉兰诸州就要为张迈所有了!”
张希崇却道:“我们若是不走,只怕连朔方、定难都要保不住。”
折从陵心头剧震,张希崇道:“张迈所说的话,在我朝固然是大逆不道,但说的其实却是实情,如今我朝国库空虚,内忧外患,主上是肯定没有心力来打西北这场仗的。也就是说,如果开战,中原不会有援军开到的。你认为,就凭我们带来的这九千兵马,就能打赢张迈么?”
折从陵默然,道:“也未必会输!”
张希崇道:“未必会输但胜算也不大。更何况我们这九千兵马之中,李彝超的动向也难以预测,如果他临阵倒戈,那么我们就连性命都要送在这里。到时候张迈趁机拥兵东进,取灵武、收党项,那他对关中便是高屋建瓴之势,恐怕长安都将不保,那时才是真正的倾覆之危。”
折从陵听得悚然动容,觉得张希崇确实想的比自己更加深远,说道:“但如果我们就这样无功而返,只怕回去后会被陛下重责。”
“不,我们不会有事的。”张希崇道:“若就道理来说,陛下派我们来,只是宣读圣旨,张迈不奉圣旨,错不在钦差。所以道理上来讲,我们不会见责。若从形势来说,陛下还要用我外抗张迈,内压党项呢,所以他不会动我们的。”
折从陵的主张是从河西的局面来考虑,张希崇却是从更大的棋局来加以判断,最后决定不在这里与张迈决胜,他在临走之前向张迈发出几通义正词严的抗议与谴责,之后便引兵东归,有部分僧侣、土豪担心被张迈清算,便携家带口随张希崇撤入灵武地区,但大部分人毕竟舍不得乡井,因此纷纷向张迈请罪,只求不杀。
李彝超叹息着对部众道:“张令公威震契丹,我党项士兵亦畏之如虎,如今也奈张迈无何,西北之势,不可复遏了。”
果然如折从陵所说,凉州一见番禾见焚,张希崇撤兵,哪里还敢抵抗张迈?当张迈再次进入凉州城时,满城之人已无一人敢站着跟他说话。
张迈却派出河西五都尉,踏雪分略诸路,数日而凉州大定。跟着传檄河、廓、鄯三州,三州亦皆来附,薛复却率领大军,挥师兰州,河西诸族或早有投靠之心,或者眼看唐军势大不敢抵挡,因此薛复一路兵不血刃便进驻兰州之首府金城。
至此凉兰鄯廓河五州尽归张迈,关中恐骇,洛阳大震!
……
这个冬天,李从珂过得真是艰难,夺位的战争给关中平原造成相当巨大的灾难,这是人祸,而下半年,中原又发生了波及面甚广的旱灾,同、华、蒲、绛诸州尤其严重,这些都也就罢了,当李从珂接到张希崇的回奏,怒火中烧,一下子将张迈收藏书信的瞎子拍翻在地,怒道:“陇右杂种,也敢如此!”急下令:“立刻点检兵马,我这便亲往凉州,不杀张迈,誓不回朝!”
众臣工惊忙上前,房暠道:“陛下,臣昨日一闻西北之讯,已觅高士推算,西北若是用兵,于国家有大不利啊陛下!”
枢密使韩昭胤,副使刘延朗也都认为不妥,李专美道:“西北张迈,诚为大逆不道,然如今国库空虚,贸然用兵,恐有倾危之祸。”
薛文遇道:“但如果任张迈肆虐,不但陛下威严有损,且西北军民眼见我朝退畏,必生异心,若使人心浮动,恐怕关中也将危殆!”
李专美道:“你的意思,难道真要出兵不成?”
薛文遇道:“即今春不出兵,亦必以严词责之,号召河西诸州共钳张迈,以德以威,使天下人知有君臣之份!”
殿上君臣计议未定,北方又传来一个消息,却是府州一带有牧民窜入,折从远拿住一问,才知道是远从北庭迁回来的契丹旧部。原来耶律勒泰古东归的时候,有数百回纥牧民请求附随,耶律勒泰古默许了,后来耶律朔古被慕容春华逼退回到东方,便将这一伙人安置在河套,当然契丹人也不可能像张迈照顾甘州贫民一样,设法保证其最低的基本生存粮食,这批牧民新到河套,哪里有什么谋生之路?其时又值寒冬,草木枯萎,河水结冰,马瘦羊弱,不得已,只好冒险南窜,希望抢点东西回去过冬,偏生他们又不识轻重,好死不死闯到府州去了,折从远又岂是好惹的?当场就将这部牧民来个一网打尽!
折从远原本还道只是一部草原流民,后来一问之下才晓得这些人来自万里之外,又从这些牧民的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慕容春华火燎北庭的兵情,他思忖这个情报非同小可,当即拟成奏章,连夜上奏。
《安西唐军长征变文》中虽然涉及到不少将帅,但在李从珂等听来都甚陌生,变文中纵然称之为名将李从珂也不当回事,可耶律朔古是什么人,李从珂等却是清楚的,韩昭胤、刘延朗等人听说张迈的部将连北庭都灭了,并逼退了契丹的数万大军,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惧意来,均想:“看来这个张迈,可比我们意料之中更加凶悍!”
府州来的使者退下后,众大臣再次计议,韩昭胤等更加坚持绝对不可动兵,这次不仅仅是因为国库空虚,心中对能否战胜张迈也存着疑虑了,只是在李从珂面前,他们都不敢直接说出“恐我军不敌”的话来。
刘延朗便建议加以安抚,薛文遇道:“那张迈分明是一个顽劣之徒,他已经抗拒过一次圣旨了,如果这次加以安抚而他再次抗旨不尊,那我大唐朝廷威严何存?陛下颜面何存?”他仍然坚持己见,认为无论是否动兵,一定要降旨斥责,否则何以明上下内外之份?
李从珂坐在宝座之上,虽然对薛文遇主张要明上下内外之份感到贴己,可是对他的应对之方却又觉得:“用一道圣旨去骂张迈,对事情又有什么补益!”
正在烦恼见,人报:“匡国节度使,同平章事冯相奉旨回朝!”
却是冯道回来了,冯道在李从珂入主洛阳之后,以朝中大臣身份出镇外藩,李从珂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没有气节的老头子,不将他当自己人看待,然而冯道三朝宰相的资格摆在那里,见识与声望在士林之中以罕有能及,当此朝纲难断之际,便仍然将他召了回来。
年过五旬的冯道身体其实很轻健,但走其路来却慢腾腾的,李从珂呼道:“长乐老,走快两步!”
冯道还是慢吞吞的,来到阶前叩拜,口呼:“我主万岁,万万岁!”依着礼节,行礼毕,等李从珂道:“何必这样多礼,平身吧。”冯道才站起来,却是个眉目清隽的老儒生。
李从珂道:“刘延朗,将西北的事情,和冯相说说。”
冯道虽然出镇外藩,同平章事和司空的头衔并未摘除,论起来还是宰相。刘延朗心想:“这个不倒翁耳目众多,他虽然才回来,但西北之事不可能不知道。”便择要将凉州还有庭州发生的事情说了。
刘延朗说的这些事,有一些冯道知道,有一些冯道不知道,但无论知道与否,他却也都耐心地听完,然后才问道:“陛下,那张迈意欲何为?”
李从珂哼了一声,薛文遇道:“他要割据河西,却又不领陛下册封,不承认陛下为当今天子,还说什么陛下若能外拒契丹、内安百姓,他便降服,否则他便……便要做大逆不道之事!”
冯道缓缓说道:“这个说的是以后的事情吧,他可有说到近期准备如何?是要和我朝开战么?”
“那倒没有。”韩昭胤道:“他是要认陛下为兄长,还说什么要与我朝通商,并许诺不逾狄道、灵武,并说要和我们共抗契丹,撑持华夏。”
冯道哦了一声,道:“这是好事情啊,我们为什么不答应他?”
群臣无不愕然,薛文遇怒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他不入贡称臣,我朝岂能与他和解通商!”
冯道道:“吴楚入朝未?”薛文遇一愕,冯道又道:“孟氏称臣未?”薛文遇不能答,冯道又道:“耶律德光,可曾对我天朝俯伏?”诸臣都想:“契丹怎么可能来称臣俯伏?”
冯道向李从珂一拜,说道:“徐知诰挟持弱主割据江东,孟氏称帝巴蜀,契丹虎窥北方,当今天下,四分五裂,称王称霸者何其之多,也不争再多张迈一人。且张迈本人也未称帝,他既然还能称陛下为兄,那就还是对我朝仍存敬畏,仍有所求,既然如此,陛下何妨认他为弟?”
李从珂的脸色本来十分难看,这时才稍稍好转,似乎有些想通了。
冯道继续道:“臣闻:已富之家求贵,已贵之家求名,至于贫困之家,则先图利。当汉唐盛时,若有边虏敢犯帝威,则虽远必诛可也。我朝则内贫外穷,四面伏危,虽占得中原,却也困处四战之地!今日之局面,安和则于陛下有利,战乱则于陛下无利。张迈虽然无礼,然暂未敢东窥,其既高举汉统大旗,亦可趁势导之向北,以分契丹之势!臣闻西域颇有财利,若陛下能以海涵之量,暂时容他割据安陇,借通商之资财,养中原之元气,则三载可以富国,五年可以强兵,而后兵锋外向,征不服,讨不顺,平定天下可也。”
他捧起了阶下被李从珂拍落的玉匣国书,拂去灰尘,进献到李从珂面前,说道:“老臣恳亲陛下以万民为重,以社稷为重,忍一时之忿以建万世之基,如此,则为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第135章 天策大唐!
唐朝灭亡后二十七年,冬,张迈进驻凉州,此时的他已经牢牢掌控了安西以及河西的大部分,声威所及,吐蕃、党项、回纥诸族也都产生了敬畏。
远在怛罗斯的萨图克这时当然还不知道张迈最近的情况,但他听到张迈吞并沙瓜、逼退毗伽的消息之后就已经暗中向宁远派出使者,再次表明对张迈的敬畏,并强调自己向阿尔斯兰投降诚属无奈之举。吐蕃高原上,阿柴、脱思麻诸部也闻风而动,向凉州方向派出使者。党项李彝超回到定难后与诸叔伯兄弟商议,也暗中派人向张迈示好。
但这些使者全部都还没有到达凉州,天寒地冻的,西北的道路又不好走,就是凉州城内也是积雪为患。李文谦拿出了全部的存粮才算勉强够给进驻城内的唐军糊口,不过城中百姓却都不慌,因为谁都晓得这种状况是暂时的,只要挨过这个冬天,占定了安陇的张迈当日不会让凉州饿着。
番禾焚毁之后,河西五都尉分头占据凉州诸要地,薛云飞占据喜麟,曹昆占据休屠,窦建男占据白山戍,薛云山占据昌松,姜山跟蹑着张希崇的尾巴远略到黄河岸边的乌兰——这里是灵武进入凉州的必经之地。至于凉州城内,虽然只剩下兵马三千人,张迈却是稳如泰山。
凉州不像被回纥占领的甘州,由于有汉人政权留后,所以道一级和州一级的衙门还完好保存着,多年过去虽然未曾增筑,但有人住的房屋就不容易老旧,且这毕竟是大唐帝国一道首府级别的建筑物,根基十分扎实,只要不遇到火灾屹立数百年也不成问题。所以张迈入城之后就以此作为凉州政务厅以及各司衙门的所在地,下令甘州各司陆续迁入。
这一天,跟着郑渭抵达凉州的老家人正在忙着清理有司分配给郑渭的住所——这是一座有几十年历史的府邸,当初可能是某个富商的住处,但凉州破落以后,一度被吐蕃人占为己用,后来战乱频仍,甚至曾被牧民当做避风养猪的处所,郑渭入住之前李文谦已经派人打扫过,不过郑渭还是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粪臭,无奈之下只好命家人加紧打扫,自己先在后园搭一个大军帐作为临时住所,他日间前往有司衙门办公,晚间就住进这座大军帐——继续办公。
可是这一日清晨,郑渭才要出门时,却听街道上都喧闹了起来,他奇道:“今天是有什么节庆么?”他初来乍到,还不太了解凉州的习俗,就派了人去问,自己却先到了政务厅处理公务,不久家人回来禀报,原来却是张迈眼看城中积雪为患,竟然亲自提了扫把、铲子,带领了石拔、田瀚、卫飞、郭漳等将校,赶到大街扫雪。
威震天下的大将军亲自上街扫雪?这可是百年罕闻的事情!消息传出全城轰动,一开始是家家户户都赶来看热闹,都:“那就是大将军?”“那真的是大将军?”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更是骇异。
张迈扫雪扫到的坊间父老吓得出来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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