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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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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迈道:“安西百姓,胡多汉少,虽然在我们手里能够暂时做到以汉统为主导,但这种人口情况若不改变,一两代人以后就要出大问题。所以河西汉民,确实是我们接下来要争取的最重要的力量,但咱们如今的领土宛若长蛇,东西延绵五千里。战争可以一年半载就打完它,争取民心却是件时间极长的活,若我一旦东巡,只怕三五年内就没法西顾了,那时行政中枢是随我东迁,还是让行政中枢与我分离?若是随我东迁,只怕以后治理起来困难重重。所以我想着能否将首府暂时设在高昌,这里刚好位于河西与安西的中段,治理起更加方便。”
杨易道:“我和郑渭曾谈论过这个问题,但谈到最后我们都觉得,无论我们接下来几年扩张的方向是要向西还是向东,都万万不能将中枢设在高昌、龟兹、沙州、伊州这些地方,因为这些地方纵深发展的潜力不够,都没有成片的大块水土,全都是零零散散的绿洲,都是小国的规模,别说制霸天下,连作为偏霸首府的资格都没有。地理上虽然处于中段,但中枢乏力的话便没法制约属地,而要将军队集中在中枢,靠属地提供钱粮供养的话,又会给全境造成极大的负担。如果中枢设立在这里,往后注定了会分崩离析。”
张迈道:“我也知道长久来说安西是找不到可以立都的地方的,就是沙州格局也太小,只是如果将中枢移到凉、兰一带的话,又怕离西线太远,万一西边有事,中枢会反应不及。”
杨易道:“西周的京畿在关中平原,东进灭商以后,国土在函谷关以东的也有二三千里,但武王、周公没有东迁,只是在洛阳营造了一个陪都。秦国灭六国,形势也是一样,可秦国也没有将都城东迁。汉高祖扫平天下以后,选择定都地点,没选地理适中却格局偏小的洛阳,还是选了地理上很偏的关中,迈哥,你说是为什么?”
张迈本来且说且喝酒,这时却停了下来,杨易又道:“其实地理偏不偏,应该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立都所在必须形成足够强势的力量来压服附属州镇,周、汉两代,立于长安的都比较强势,立于洛阳的都比较衰落,这里头的教训,我们不能不吸取。”
张迈道:“从现在已经得到的情报看来,关中已经有主,我们短时间内能得到的,最多去到凉州、兰州。”
杨易道:“凉州、兰州,作为万国之都当然还偏狭了,但如果能够开发得好了,要成为压服西域的中枢却也够了。如果能得到朔方,那形势就会更加明显。而且进入河西以后,我们再立汉家旗帜会变得更加自然。自汉唐两大盛世奠都长安、洛阳,关中与洛谷便成华夏人心目中首重的京畿之地。我听郭伯伯说,咱们汉家百姓有认庙拜神的传统,汉人久处边荒,久而久之也会被人视作蛮夷,胡人入得京畿,若能自化,久而久之也视之为中华,故谁得京畿,便得地理上之正统。关洛为甸服,其次为河西河东、齐鲁淮楚之地,再次之为吴越、燕代、巴蜀,这些是侯服宾服之地,由此进京问鼎,天下人也都还可以认同。至于安西、辽东、漠南、交趾,入我华夏版图虽久,却仍然被中原士人视作要服荒服,此皆戎狄蛮夷之地。我们安西四镇旧部,上百年来流落于荒服之外,中原人士会怎么看待我们已不可测,若我们能竖大旗于河西,得甘陇百姓认可,便可能进一步争取中原士民对我们的认同。但若我们将首府定在安西,只怕他们未必会承认我们。至于西线之事,我们或者可以参考周公之营造东都与布置齐国。”
张迈道:“你是说……”
杨易道:“东都位于天下之中,随时可以出兵压服全境、驰援各地外患。齐国与关中相对,位于另外一个极端,却安排了一位强有力的重臣镇守,以负责起对东夷的开拓和对东方内部的叛乱。”
张迈道:“这个设想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前提却是中枢所在必须足够强势,西周初年的关中有这个条件,但凉兰破败已久,能否如此却有待斟酌了。”
……
薛复的大帐中,他踱步出来,乌力吉从帐内追出来,叫道:“将军,你真的要去?”
“是的。”薛复道:“与其在这里患得患失,不如前去与大将军将事情说个清楚!”说着便大踏步向张迈的军帐走来。
第116章 大同
虽然处于边荒,然而杨易还是接受了汉族家庭的全套教育,因此他身在新碎叶城,自我认同上却是大唐的,在骨髓之中也有着一种对中原的渴慕,长安如磁,杨易如铁,天然相吸,郭洛等人亦如此。
但薛复却不是,尽管薛国曾是大唐藩属,然而那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薛复的父亲学习汉家文化,是因为想要摆脱天方教与回纥的束缚,因此便自然而然要归依另外的大文明。天底下所有没有源文明的小国都是如此,要想摆脱一个大文明的影响,唯一的办法就是倒向另外一种大文明。
到了薛复这里,汉家的文化色彩已经很淡了,哪怕他的血统中可能流着大唐皇室的血脉,然而那也已经稀释了,尤其是青春期到成人这个阶段接受了激进派天方教的教育,对他的影响更是大得难以估计。在薛复这里,族系观念十分淡漠,超越族系的精神上的统一才是他的依归。
走到张迈的帐外,马小春很礼貌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杨易来时马小春可不敢挡驾,杨薛之间在马小春眼里存在着某种微妙而巨大的差别。
“薛复求见大将军。”薛复说道,这时他瞥见了帐内有两个人影靠在一起。
“待小的去禀报。”
马小春转了进去,帐篷里的两个人影站了起来分开,不久马小春出来:“薛将军,大将军有请。”
走近军帐,里头有一股酒气,张迈已经坐在虎皮衣上,杨易坐在一边。“杨将军也在啊。”薛复说。
“薛复,我这要找你!”张迈道:“我和阿易刚才正商量着北伐主帅的事情,他推荐你做主帅呢。”
“哦?”薛复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反而问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问题可将张杨两人难住了。
“怎么,”张迈道:“难道你没把握么?”
“只要给薛复三万骑兵,我就有八成胜算。”薛复道:“但杨将军的话,应该也有这个才能,为什么却让我去而不让杨将军去呢?”
张迈道:“你不想领命么?”
“不是不想,”薛复道:“不过我今晚来,却是要推荐杨将军担此重任。”
张迈和杨易对望了一眼,都感到意外,薛复道:“其实大将军的考虑,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我认为处在我们今天的位置上,我们更应该为我们的事业考虑。我一直都认为,大将军所要创建的事业,是要将天堂移植到人间来,安西军中有人述说着你神秘的过去,但我却认为那真是主宰派遣你来到这片土地的征兆之一。你是我们的领袖,也是主宰在人世间的代言者,我拥护大将军的领导不是为了从大将军身上得到权位与财富,而是因为我从大将军的身后看到了一种仁慈与威严并有的光辉。我愿意在这种光辉之下奋斗至死而不求一物。我所求者,只是希望大将军能够不改初衷,对内善待百姓,建立井然的秩序,对外手持圣剑,消灭所有的民族,用战争来消灭战争,实现无国界的和平与普惠所有种族的幸福,只要大将军的努力是朝着这个方向,薛复便愿意作为大将军的前驱生死不悔、贫富不悔、贵贱不悔!”
他说着单膝跪下,向张迈顶礼,张迈却有些不习惯,作为上司他曾不知多少次受过薛复的礼拜,但这一刻他却感到薛复这一跪不止是出于上下级的缘故,更有一种精神信仰在里头。
对于宗教,张迈素来敬而远之,哪怕是薛复要将自己作为一个教主来崇拜,他还是有些尴尬,说:“薛复,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可从来不是什么主宰的使者,我要恢复和建立的,只是大唐。”
薛复问道:“是什么样的大唐?是拥戴那个已经灭亡了的李姓子孙么?”
“当然不是。”张迈道:“我心目中希望恢复的国度,并不是只属于一家一姓的。”
“那么是怎么样的呢?”
张迈沉默了,他心目中的理想国度,并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不过杨易却忽然想起了薛复刚才的话,道:“便是一个对外消灭了战争、对内建立了秩序的大唐,她将让老弱者可以终老,让壮健者有所用其长,让幼弱者得到抚育,让贤能得以上位,让公平与信义畅行人间,让天下有公正的法律可以遵守!”
薛复接着道:“使治下人人因为这份大业而受益,同时人人也为这份大业而出力,他们出力,却不一定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至少,我便是如此!我相信杨将军也是如此!这将是一个大公的国家,而不止是某个家族的庙堂,这将不止是汉家子弟所期盼的大唐,更是万国万族所期盼的大唐!大将军,你所要努力的,是这样的大唐吗?”
张迈没有回答,此刻他不想对已经表现得相当慷慨的薛复说太过激昂的言语,尽管他很明白要建立这样一个世界很难,然而他却不能否认,他的内心也期盼着这样一个世界的降临!
“我希望我们的国家将来能够变得如此,”张迈说道:“可是那样的国度,离我们还非常,非常的遥远……”
“但是大将军在做了!”薛复道:“我归顺大将军,是从疏勒的那个夜晚开始……”
那个夜晚,疏勒城中一些唐民听说了大唐已经灭亡的消息而变得迷惘,张迈就在断壁残垣之中鼓励他们,告诉他们大唐之在否,不在于李姓之存亡,而在于唐民自身!
“我们在,大唐就在!”
那句话,深深地震撼了坐在墙角的薛复。
“我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决定归依大将军的,可是我真正信服大将军,还不是那个晚上,因为会说话的人太多了,比如瓦尔丹,而有决心、有能力来建立理想国度的人,却只有大将军你一个!从疏勒开始,到宁远,再到龟兹,再到焉耆,再到高昌,大将军一直都在一点一点地做!你的人到了哪里,你的军队到了哪里,大唐的秩序,就到了哪里,这一点是整个西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的!如果不是由于毗伽的南侵,我想,现在高昌应该已经成为一片乐土了吧!”
是的,尽管张迈的施政并不完美,然而他所努力的方向,却是所有国民都看得见的。
“大将军你已经建立了这样大的事业,却还不肯以君主自居,而只自称将军,而世界上其他的君王呢?”薛复道:“他们只要占据一个小小的绿洲,就恨不得马上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来参拜他们,高呼可汗,他们夺取土地、攻占城池、俘虏百姓,为的都是自己的私利与欲望,所以他们的人到了哪里,贫穷与混乱就到了哪里,萨图克是这样,阿尔斯兰是这样,毗伽也是这样!他们能力虽有高低,但在这件事情上却都没有区别!这些奴役人的人都不配拥有领土,拥有人民,他们就如同草原上的青草,只是等待着大将军去芟夷,而杨将军和我,就是大将军芟夷这些青草的刀。”
薛复举起双手,道:“所以,不管是杨将军也好,我也好,谁北上进攻毗伽都是一样的。我们东进的这段日子,接触了许多习惯于阴谋诡计的人,让我们的一些勇士也受到了沾染。但是我今天晚上来,就是希望大将军知道,大唐军中还有着一群没有忘记理想初衷的男儿。我希望大将军知道,我们这些人都确信:我们的横刀挥处,带来的是秩序;而只要是被我们的马蹄踏到的地方,不管这片土地原本的主人是谁,在我们马蹄踏足之时,便从此是不可侵犯的大唐疆域。此次北伐,不是为了争霸,而是要消灭妄图颠覆我们所建立的秩序的罪恶君主!而这次的东巡,只是要在河西建立新的秩序,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的信仰,加入到我们的行列。如果大将军能够以这种心情来安排人手,那我想,你应该很快就能扫除蒙蔽在你和主宰之间的乌云,看到一种最合适的安排!”
而杨易亦单膝跪下道:“薛将军说的对!我们此次东巡,不是要去被河西改变,而是要去改变河西!”
不知不觉间张迈站了起来,似乎心意已决,一手搭住薛复的肩膀,一手搭住杨易的肩膀,道:“好,我们明天就出发,薛复随我东巡,解放沿途所有被奴役的百姓!阿易引兵北进,驱逐毗伽。”
两人一起领命,杨易道:“只是驱逐么?”
张迈道:“现在就消灭他,代价太大,收益太小。如果就此消灭了他,魑魅魍魉就会蛰伏起来不敢动了。我要尽快打通丝绸之路,以获取富国的资金,我要留毗伽一条狗命做眼中钉,好让我不会东进之后安于逸乐,我要他在天山北麓狂吠,让我们安陇全境都憎他入骨,我要留一道口子让他骚扰丝路,让所有的商人都支持我讨伐他,我要他串联我们的敌人,以作为我强兵的对象!东方牛马蕃息、谷物大熟之日,便是我西顾之时,当再次西顾时,庭州将不是终点,阿易,你在高昌好好准备吧。薛复,你随我东进,我要鼓舞起河西汉民的斗志,让他们成为志吞四海的战士,我们这次将要得到的不止是新民,还有新军!”
二将领命出帐,张迈倚倒在虎皮大椅上,眼皮微微下垂,似乎是葡萄酒的后劲发作,马小春进来,轻声道:“大将军,福安公主鸾驾到了。”
张迈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第117章 甘州
秋,曹议金病死了,然而他的死竟然没有在河西引起多大的轰动,所有人注目的,只是即将到达甘州的张迈。
只看到这种人情变化,明眼人便知道:一个时代,过去了。
张掖,甘州汉民起义的领袖乌爱农正坐在城楼上,背后的张掖城在起事的那个晚上杀成一片血海,乌爱农崇信的是儒家的教义,以仁为本,原来也没打算用那么激烈的手段,然而那个晚上回纥人的反扑却出乎意料地猛烈,而汉人久受压迫也没人肯妥协,两相激荡之下,一场争斗便爆发了,但战斗分出胜负时双方都已经杀上了脑,便再也顾不得什么仁义了。
可是那一场战斗结束之后,乌爱农却心有余悸,甘州汉民欠缺武装,若不是甘州大部队远征在外甘州空虚,这场战斗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实在难以预料。
战斗结束之后,甘州回纥的父老分成两派,一派建议驰报中原,请中原皇帝派出兵马接掌甘州,还有一派则建议向刚刚在瓜北取得大捷的张迈求援。
乌爱农虽然认为中原才是正统,但他却认定中原政权一时三刻不会派军前来。
“中原弃河西已久,凉州孙超孤守凉州多少年了,也不见洛阳派一兵一卒渡过黄河,何况我们又在凉州之西,要等中原大军来到张掖,那不知要多少年!一旦城外诸胡见我们势力孤弱,起而围攻,我只恐在座诸位都不得其死然!”
其时张掖城外,各部各族都虎视眈眈,而汉人又未团结起来,城内汉民都被回纥人压迫得怕了,所以但听得马蹄声响无不一惊一乍,乌爱农当机立断,马上派人向西驰报,结果不出数日,一支骑兵便擎着唐军的旗帜奔到城外,军队的数量不多,却是换过武装的瓜北精锐——张迈在击败狄银之后,大搜武器铠甲,将瓜北的菁华部队重新武装,所以这支轻骑兵的战斗力已经不低。
听说唐军这么快就抵达张掖,满城响起了欢呼,乌爱农大喜过望,对张掖诸父老道:“我们盼中原天兵盼了几十年也没盼到,如今张大都护的义军却数日就到达,沙陀李氏与西北张大都护,谁对我们更加上心,今后我们该何去何从,大家应该心中有数了。”
因此迎接曹昆入内,将大唐的军旗重新插上张掖城头,当天满城涌动,声震百里!原本徘徊在城外的胡人部落则陆续退去。张迈在瓜北打的那一仗早已威慑甘州,连狄银都被张迈生擒,其它部族谁敢轻易去摸张迈的虎须?
再过不久肃州城破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同时凉州的留守兵将也传来消息,希望张迈赶紧东巡,接掌凉州。至此凉、甘、肃三州连成一气,汉家声势大壮。乌爱农传出号召,临近不但汉民城乡群相响应,连胡人也有二十六部表示愿意遵命——甘州胡人的人口本已经逼近汉人,但瓜北一役其男丁损折殆尽,没死的也多成了奴隶无法归家,留在甘州的势力已甚孤弱,没有足够的勇气抵抗有张迈做靠山的乌爱农了。
在这个清晨,乌爱农拄着拐杖,倚站在城楼上,等待着来自四乡八里的捷报。
张迈东巡的消息早已传到,算算日子他如今应该已在肃州抚民,只等肃州宁定,就要进入甘州了。
乌爱农这时奉曹昆为张掖的临时留后,将城内壮丁都编入曹昆麾下听起指挥维持治安,而曹昆也拥戴乌爱农作为张掖的权司马,署理甘州内外事务。在张迈抵达之前,乌爱农决定要献上一封厚礼。
“爹爹!”乌爱农的儿子乌思仁跑上城来,兴冲冲道:“爹爹,城外七十八乡,都已经派出父老,今日黄昏之前会抵达城外,共迎张大都护!”
乌爱农叮嘱道:“我刚刚得到消息,西北诸将已经拱戴张特使为骠骑大将军,以后要开口叫大将军了。”
“是!”乌思仁说:“大将军。”
乌爱农又问:“另外那件事情呢?”
乌思仁从怀中摸出一本本子来,说:“我和城中子弟二十五人,分头往七十八汉乡探访,此外向我们投效的二十六部,也派了人去,已将每乡每部丁口登记在此,尚未统计。”
乌爱农道:“拿来!”便在城头点算,大乡口数五六百,小乡口数百八十,七十八乡共计汉民两万三千四百人,丁一万四千五百余,二十六部口八千三百余人,丁三千有余,胡汉人口总共三万八千人,加上城内军民,刚刚过四万而已。
然而乌爱农大笔一挥,却将汉民数量变成了八万六千人,丁四万二千,乌爱农的次子乌思礼叫道:“爹爹,你算错了。”
乌爱农道:“我算错?没错!”
乌思礼道:“只有两万三千人,没有八万六千!”
乌爱农哈哈笑道:“错的不是我,是你!甘州乃是大州,虽然沦陷数十年,但近十几年已渐趋稳定,咱们汉家百姓,只要给个喘息的机会,很快就能恢复元气的。这两万三千人的数目,放在二十年前也不止,药罗葛氏统治甘州数十年,虽然欺压我们,可也没大肆屠杀,然而比之二十年前,人口却不增反减,这是为何?只因为狄银不但要征收亩税,还要征收人头税,所以家家户户,藏丁的藏丁,匿口的匿口,造成户口每况愈下的假象。现在张大将军将至,诸乡父老虽然应命前来,但毕竟没和张大将军接触过,不知道此来是福是祸,所以都还不肯跟你说实话。但依我推算,二十年前最残破的时候,甘州汉民亦应该有四五万人,二十年过去,托了曹令公的福,甘肃二州与归义军没有战事,吐蕃自顾不暇,药罗葛氏亦未对外大动干戈,这二十年又没什么大灾荒,所以我料甘州汉民,口数丁数应该翻倍才是。若将逃到张掖河上游以及祁连山区的山民也都搜刮出来,或者还不止。盛世户口显,乱世户口隐,这些天我关注张大将军的所作所为,深感河西的乱世怕是要终结了。”
乌思礼想了想,说:“话是如此,但我觉得,爹爹,你不如还是将丁口的数字改回去的好。”
乌爱农问道:“为什么?”
乌思礼道:“咱们乌家虽然也出过将才,但看看这些天陆续进驻的大唐军马,那等雄壮,那等威武,咱们这一带的子弟断断无法与之争锋,将来咱们乌家的出路,怕还是得在文治上寻思。可是要说文治,第一是丁口增长,第二是粮赋增多,你现在就将丁口数目写明白了,往后还怎么请功?”
乌爱农哈哈笑道:“孩子,你倒也聪明,不过有时候要小心,别聪明过头了。这次来的人与别个不同,《安西唐军长征变文》你没听过么?来的这位张大将军可是一个纵横万里的旷代英杰,从疏勒、龟兹的传闻看来,他手下也必有熟悉文事政务的人才,那便与狄银这等戎狄不同。再加上连慕容归盈那样的人也都投靠了他,你这等小伎俩只怕瞒不过他,到头来徒增他的反感而已。”
乌思礼却道:“会打仗,未必就能治国,这位张大将军来自西方,谁知道他的文政如何呢?或许也只是一个比狄银更野蛮的强主罢了。强主精于战阵,未必精通庶务,我看我们不如做两手准备,若来的是一个英主,我们便全心辅佐他成就王霸之业,如果来的只是个穷兵黩武之辈,那我们就设法自保富贵,料来他初得甘州,总得依靠我们这些地头蛇。”
乌爱农不置可否,只是捻须。
这一日七十八乡的父老渐聚,甘州残破之余也没法提供食宿,都是这些人自带干粮,就在城楼下挨过了一夜。
第二日西面的消息不断传来,或说:“大将军已经离开肃州了!”
乌爱农打听各种情况,似乎龙家在新政权下并不受待见,然而张迈以龙家从攻狄银有功,也就没有褫夺他们的田亩,肃州只是换了一批防守人马,文政一切照旧。
至于西面,折逋氏则不断派出骑兵在焉支山一带徘徊,似乎对张迈的东进充满了戒惧。
折逋氏乃是凉州地区半汉化的胡儿,他们占领了凉州城以外的大部分地区,奴役着成千上万的唐人做农奴,但由于凉州乃是汉家重镇,离中原又近,其族中聪明才智之士往往倾慕中原文化,又有部分人与汉家联姻,因此族内分成两派,一派主张恢复吐蕃传统,一派则主张进于中华。
乌爱农对折逋氏的动态十分关注,但张迈的大部队到达肃州之时,他的先锋——薛云山与姜山便已先后抵达张掖,有着三千骑兵在城内坐镇,况且肃州那边又有大援在后,乌爱农对折逋家便不怎么担心了。
到了黄昏时,前方地平线沙尘渐起来,七十八乡虽然都答应派人来会,实际上抵达的只有七十二乡,望见沙尘,纷纷叫道:“莫非来了?”
不久那沙尘蔽天而来,左右各三千匹骏马疾驰而至,中间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无数骄兵悍将拥着两面大旗近前,一面写着“唐”字,一面写着“张”字。
这是连狄银遇到也被歼灭了的大军,眼看如此威势,七十二乡乡民尽皆跪伏在地迎接,大部分人连头都不敢抬。
大旗渐渐开近,乌爱农大喜:“来了!”拄着拐杖迎到城外,见车上坐着一男子,宽袍右衽,正冠而坐,欢喜地跪下迎接,道:“甘州留后乌爱农,率领甘州全城十二坊、城外七十八乡、二十六部,恭迎我大唐钦差、骠骑大将军!”
第118章 显户
慕容春华在薛复和张迈手下只是克尽一个优秀将领的职责,对政略决策总是有所保留,此外大部分时间都不说多余的话,这时杨易执掌北讨大权,他奉命作为杨易的副将,动态举止登时不同。
张迈交给了杨易三万大军,其中包括两万府兵以及一万沙州军队,此外在经过李膑加印之后还可以继续调动停驻于沙瓜的兵马。
大军将动,杨易想用薛复之计,慕容春华道:“薛将军所谋虽佳,然而却不是唯一的办法,我们何必将这等建策之功分给他?何况这北讨之略,薛将军所谋未必最佳。”
杨易问道:“哦?”
慕容春华道:“此次大将军以杨将军北讨,调薛将军扈随东征,此决策颇出众人意料之外,但我细细思索却觉得大有道理,为何?薛将军近胡夷深而入汉家浅,若使其北讨,吞并毗伽,则北庭之众皆归其麾下,以近胡夷者统胡夷之众,上下互相影响,久之恐有离心之祸——此乃众势所归,薛将军本人纵然忠诚亦难改变;若使其东征以教河西汉民,则如战国时赵国之胡服骑射,河西汉民汉统深厚,虽胡服骑射而不至忘汉。杨将军则本为汉家大族宗子,北上杀胡,得其人顺则化之,逆则杀之,得其地则辟为郡县,只要杨将军本人不叛便无分裂之虞。今毗伽人在高昌,大将军恐战争进行太久,祸乱及于来年,这是为君者的爱民之虑,深足敬佩。然毗伽勾引曹元德,袭我背后,围我妻儿,此为大仇大辱,不报则不能威慑诸胡!因此属下认为仍当设法杀之!北庭之众狼子野心,急切难化,不如夷平其族,清洗其地,待大将军引得东方汉民前来,再实其地。”
杨易道:“你是要用薛复的第二套计谋,来个关门打狗么?”
慕容春华道:“不,用关门打狗,于高昌损耗仍然极大,与其用关门打狗之计,不如用饿敌毙命之谋。北庭回纥百数十年来保持着迁徙的习惯——夏天因高昌太热,故往天山以北避暑,这时北庭一带水草正茂,正合放养;冬天则山北草枯水竭,故要翻过天山回高昌、伊州过冬。如今高昌城在我们手中,回纥牧民失去了冬季供养的依靠,必得于夏季筹谋蓄草。杨将军可依大将军的命令,一路擂鼓而行,堂堂正正、不急不慢地逼向高昌,毗伽眼看势大亦必退避,然见杨将军来得不急,又且后有退路,却势将且战且退。我却自引五七千精锐轻骑,从伊州东北绕过进入北庭,毗伽倾国而来,山北必然空虚,我五七千兵马足以纵横其全境,一路烧尽庭州境内所有蓄草!毗伽一闻必回师急救,然肯定来不及了。将军可趁机占据天山南北诸险要关隘,我亦回师自守伊州,如此可以最小的损失、最快的速度解除高昌之围,使我境内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而毗伽所部回到北庭,既无积草,如何过冬?那时我等只需严守东西两处关隘绝他劫掠之路,也无须出战,一场大雪下来,就算不将他灭族,至少亦冻杀饿杀他一半族民。待开春之后,北庭回纥元气大伤,那时候招抚也罢,剿灭也罢,主动权便尽操我手了!且此谋亦与大将军的命令不相冲突。”
杨易大喜,道:“好!就这么办!”交给了慕容春华九千轻骑,飞驰潜行。杨易自己擂鼓而北,才到伊州,伊州境内胡汉各部纷纷来依,杨易来者不拒,尽数编入辅翼部队,以增其势,一路上兵不留行,却又走得不快,二十五天之后抵达赤亭关,康隆对杨易如此大张旗鼓来颇有腹议,觉得他若以骑兵前来,自己作为内应,说不定能建奇功呢,如今却迁延时日,毗伽对自己也有了怀疑,却也无法了,便献了赤亭关关城,杨易进驻赤亭关后,派遣各部军马向西、向南、向东逼近,郭师庸见他用兵之坚实几不在自己之下,只是失之保守,不由得啧啧称奇,叫道:“阿易转性了?”
毗伽眼看高昌坚城急切强攻不下,杨易大军来援,康隆又已背叛,怒恨之下却也无法,只好后撤三十里,待要就走,却又不舍,一边确保回北庭的交通要道,一边停驻不退,要看唐军是否有破绽露出,以作最后一搏。
……
张迈望见甘州众父老来迎,亲自下来扶乌爱农上车,道:“乌先生,多得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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