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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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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唐军之所以能够不断壮大,靠的就是生死攸关的威胁,在生死线上不断挣扎,正是求生存的意志激发了他们最大的力量!可如果悬在头顶的宝剑忽然归鞘,安西唐军还将靠什么来维持自己的锐气与战斗力?如果唐军失去了战斗力,这份靠军势平衡构建起来的和平,又能够继续维持多久呢?
“这份和平,会不会来得太早了呢?”
……
还在八剌沙衮时,在南下之前阿尔斯兰曾召开了一个军帐会议,探讨南下的目标与策略。南下是肯定的,混一了两河流域的岭西回纥风头正劲,当然要对外扩张,不过当时阿尔斯兰有两个用兵的选择:一个是安西唐军,一个是萨图克。
对于安西唐军,意在驱逐,即将唐军赶回葛罗岭以东去,至于进入疏勒,在疏勒攻防战以后西域诸胡已经不知不觉间产生了恐惧心理,觉得葛罗岭山口以东是一个不可测的用兵之地——号称二十万人的诸胡联军,说败就败了,除了萨图克带了两三万人逃回来之外,其他军马几乎每一个整编得以撤回,疏勒,疏勒,那实在是一个太叫人害怕的地方了。所以大部分人都对越过葛罗岭山口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对于萨图克,则意在吞并,阿尔斯兰已经吞并了土伦可汗的土地与部众,如果再兼并了萨图克,则岭西回纥的统一伟业便告成功。
这两个敌人其实都是准备打的,可问题是,应该先攻打谁?一开始,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攻打萨图克,因为萨图克在兵败之余,士气降低到了极点,是个软柿子,而八剌沙衮方面士气正高,诸将都认为几万大军压将过去,捏就把萨图克捏死了。
但后来阿尔斯兰的宰相科伦苏却推翻了这个看法。他认为萨图克虽然兵败,但还保存有相当的战斗力,且怛罗斯地区有山地、沙漠的阻隔,萨图克为了保住他最后的一块土地势必拼死反击,那样的话战争的胜负就很难说了。
而且如果先进攻萨图克会面临两大问题:一是可能会促使萨图克在无可选择之下彻底倒向萨曼,如果萨图克依附了萨曼又死守山城灭尔基,那么怛罗斯攻防战的结果可就难说了;第二个难题,则是唐军的动向——如果阿尔斯兰先攻击萨图克又被拖住了的话,那势头正旺的安西唐军会否出兵雅尔进而袭击八剌沙衮呢?
科伦苏提出了这两个难题之后,军帐之中就静了下来,因为大部分武将都解答不了这个难题。最后是科伦苏自己提出了一个选择标准,那就是哪一家在受到打击时第三方不会出兵援救就攻打谁——即如果攻打萨图克而安西唐军不会出兵,那么就攻打萨图克;相反如果攻打唐军而萨图克不会出兵增援唐军,则攻打唐军。
“大汗,我觉得眼下博格拉汗兵疲粮少,死守有余,出击不足,只需派遣数千人马把守住出入灭尔基、俱兰城的山口与沙漠,就能叫博格拉汗不敢东出灭尔基半步,相反,安西唐军那边会有什么举动我们却是难以估计。反过来,如果我们先打败了唐军,那时军威势必大振,不但讹迹罕可以收回,葛罗岭山口可以封堵,就是怛罗斯也可以不战而下。”
应该说科伦苏的这个提法是相当有见地的。如果世上没有张迈,历史按照正常轨迹发展,到了几百年后的元末明初时,朱元璋也面临着同样的两难抉择:应该攻打陈友谅还是先攻打张士诚。朱元璋最后选择了先攻打陈友谅,他下这个判断的原因就是:如果攻击陈友谅,张士诚不会出兵袭击自己的后方,相反如果攻击张士诚,陈友谅却会顺江而下袭击自己的后背。
历史有时候总是惊人的相似,杰出人物也常常英雄所见略同,不过略同是略同,同样的判断标准选出来的决策这时却出现了完全不同的结局:因为决策下定之后是要看执行的。
科伦苏的选择建立在岭西回纥军可以击败安西唐军的基础上才能奏效,可这一刻,当阿尔斯兰望着远没有长江来得宽广的真珠河却在那里望水兴叹。
大军抵达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却还是没法过河——非但没法过河,还被唐军火攻了一阵、偷袭了一场,辛辛苦苦扎好的船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大汗的大纛甚至出现了危机,阿尔斯兰的脸挂不下去了。
“大汗,今晚请许我出击!”
科伦苏的儿子卡查尔出列请令。先攻打唐军的主意是他父亲出的,现在却久无战绩,如果再不打破这个僵局,他们一家子的地位就有可能动摇。
“出击?你准备如何出击?游过去?”
不料卡查尔真的说:“没错!大汗,你可还记得夷播海的马泳大赛?”
阿尔斯兰的眼睛有些亮了。那是前年事情了,阿尔斯兰正在昭山行宫避暑,这时臣下献上的一条娱乐妙计——选用夷播海旁的人,骑上骏马下夷播海游泳,看谁游得更远便算得胜。大部分都是生活在夷播海附近的渔民或者牧民,乃是西域少有的懂得水性的族群。
“参加过马泳大赛的兄弟们如今都在军中,请选拔出来,应该会有一二千人,我带着这一千多人,趁着深夜泅水过河。唐军刚刚毁掉了我们的船筏,正以为我们没法过渡,一定想不到我们竟然会连夜渡河,只要我军先头部队闯到了岸上,站稳了脚跟,占据了一个立足点,后续兵力便可源源不绝地开过去。”
“可是我们的船都没有了,你们上岸之后,我们怎么过去?”另一个大将质疑道。
“那么,还是先造好船筏再说吧。”
“不行!”卡查尔道:“等我们造好了船筏,唐军就会警惕了,那时候反而没机会了。虽然我军将士大部分不会游水,但真珠河的河面又不是阔到无法横渡,我们不是还剩下许多木料么?也不用扎船筏了,就选出一万人来,抱住木板和浮囊,直接划水过去。”
“抱着木头和浮囊过河?”有将令惊呼起来:“那样我们在河里头就会成为唐军的箭靶子。”
漠北民族的浮囊渡河法,乃是用特制的皮囊吹气,当皮囊鼓起来以后,其浮力大体上可以承载一个士兵的重量,漠北轻骑兵经过无法趟过的内陆河流时,常常以此渡河,用这个办法,连水性不精的北方骑兵都有可能渡过黄河,不过这个渡河法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在水里头时防御力接近于零,如果敌军有一队弓箭手把守在岸上的话,来多少人都射死了,就算不用弓箭手,只派一队长矛兵巡岸的话,也可以很轻易地破掉渡水胡兵的攻势。
“如果是白天,当然很危险,但如果是晚上的话,却还是有机会的。请大汗允许我带领一千马泳兵开路,后续军队就以浮囊渡水作为支援。”
有的将领还在犹豫,卡查尔叫道:“大汗!唐军拥有飞砲(他对投石车的称呼),就算我们造好了木筏,也未必能突破他们的防线啊,现在他们刚刚取胜,又认为我们船筏已失无法渡河,军中必定松懈,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虽然有点冒险,但总好过几万骑兵被唐军堵在这里没法前进一步啊!”
在卡查尔的坚持下,阿尔斯兰终于同意了他的主张,由他去挑出了一千六百多人的渡河敢死军,每个人都准备好了一个气囊,一匹善于游水的骏马。傍晚时节,在南岸唐军看不到的地方,一万五千多名回纥骑兵开始对着一个硕大的皮囊吹了起来。这种皮囊没有鼓气时叠起来也就是一个枕头一般,平时行军就直接绑在马臀上,晚上睡觉还可以当枕头用,是漠北民族特有的渡水装置,这次回纥军中有三万人带有此物,但由于部分将领的抵制(他们认为太过危险),所以卡查尔最后也只发动了一半人马加入此次行动的行列。回纥军中没有鼓风设备,所以那么大一个浮囊也是靠将士用嘴来吹,皮囊是用皮制的,可不像后世吹橡胶制气球那么容易,吹完之后扣好缝好,一切都干得小心翼翼——这是他们渡河的装置,如果渡水期间漏气自己的一条小命就得送了,这一点所有回纥士兵都很明白。
回纥军做好了准备以后,当天晚上就悄悄行动,一千六百名马泳兵先行。
所谓马泳,并非直接骑在马上,而是人与马并列游水,马泳者半借着战马的力量便能游出比自己游水远得多的距离,且对波浪的抵御也强得多。这次并非比赛,而是夜袭,所以一千六百人除了借马力之外还带着浮囊。
四更天,夜已经黑得厉害,对面的唐军却还有骑兵举着火把在巡河,卡查尔选了一个最黑的地方,低声下令,一千六百人马便一起溜入河中。
水声轻轻荡漾,声响却也没大到能够将对岸已经入睡了的士兵吵醒。
那个时代没有聚焦设备,唐军对岸纵然举起了火把也没法照亮大面积的水面,刚刚结束的飞砲毁船战用掉了大量的燃料,眼下也不能毫无节制地乱点大火堆了。
唐军的人数不多,轮到值夜的不过数百,其中巡河的共有三十火,在长长的河岸线上举着火把逡巡,郭洛设计了一套巡河的频率,让每一火骑兵控制着一段固定的区域,虽然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将河岸线所有点都盯死,但敌军在这样严密的巡逻中想要偷偷上岸却也绝不可能。
这一夜,郭师庸的幼子——才满十七岁的郭漳也作为一个新兵跟在火长的身后巡河,他虽然是郭师庸的儿子,但仍然得从最基层干起,并没有一开始就做官做将的特权。
卡查尔的判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张迈虽然告诉诸将要胜不骄败不馁,不过人总是有懈怠心理的,刚刚取得了一场胜利,又烧毁了敌人的船筏,唐军上下都看死了回纥人有一段时间没法渡河了,这一夜将兵巡河时也就显得有些应付,只是循例,积极性与警惕心都不高。
郭漳这一火巡河兵慑于郭洛严明的军纪,不敢偷工减料,还是按部就班地在河岸上走过来走过去,不过所有人都在打着哈欠,郭漳也觉得这任务十分无聊,巡了一会尿急,就请火长停一停,下了马,跑到河边解手。
火把插在河岸的一块岩石上,火焰在河风的吹拂中时高时低,照耀的方位从一两步到五六步不等,郭漳一边射尿一边打哈欠,忽然觉得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似乎是马嘶,是自己的战马在叫么?好像不是。是同袍们的战马在叫么?好像也不是。那声音,似乎来自河面上!
“会不会是对岸有马叫,顺风飘到这里了?”那也是有可能的。
但紧跟着郭漳就觉得河面上传来的不止是时有时无的马嘶,还有一种拨水的声音。
“有人游水?”
小伙子警惕起来,举起火把要照亮河面,这时一阵大风猛地扑来,竟然将火把吹灭了!
“郭漳,你怎么了?”
十余步外的火长看见这边的火忽然熄灭,问道。
“不知道。”这个没有月亮只有星星的晚上,黑漆漆的视野极差,郭漳叫着他火长的名字,说:“这里好像有怪声。”是的,有怪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明显了。马泳者拨水的声音混杂在波浪之中,本来是难以发现的,但毕竟是一千多人马一起行动,那种声响加在一起便格外明显。
“什么怪声?”火长策马走了过来,用自己的火把点燃了郭漳熄灭了的火把,两个火把并在一起,火光旺了一倍,便往河面照去,噗的一下,一个马头出现在数步之外的水面上,再跟着火长便发现了马背上搭着一只手——顺着那只手望过去他便见到了一个人!
火长微微吃了一惊,叫道:“奸细!郭漳,快取弓箭!”
郭漳的个子很矮,又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全火将士就当他是个孩子,可毕竟是将门之后,论弓箭却是整队人中精准度最强的,一听到火长的命令便搭箭开弓,瞄准了水中那人,火长喝道:“不许乱动!先将兵器抛上岸来,然后慢慢游过来!”
那人却没什么动静,只是随着水流慢慢靠近,眼睛盯着郭漳的箭,似乎随时都要躲避。
“你听不懂我的话么?”火长用回纥话叫道:“再不将兵器抛上来,我们就要放……”他本来要说“放箭”,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劲!火光所及处,竟然不止一个人,在这人身后的数步,还有七八个人,都是一个人一匹马——而在这七八个人的周围,似乎还有其他的人马!
这么多人,难道……这不是奸细,那么就是——
“夜袭!夜袭!敌军渡水夜袭!敌军渡水夜袭!”
火长大吃一惊,翻身就上了马背,对郭漳道:“放箭!”郭漳早瞄准了,这时被火长一吼,一个激灵,手一松,飞箭射出,洞穿了那回纥士兵的咽喉。郭漳啊地叫了起来,水中的回纥毫无还手之力,鲜血已经渗出了水面。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他的武艺虽然练得精熟,但杀人这却还是头一遭。打仗的情况,他也见得多了,但真正自己动手那感觉就完全不同。第一次杀人,尽管是在对敌,但那感觉并不好,甚至让郭漳觉得很糟糕。
忽然之间,这个少年有些后悔自己选择了来到前线,如今安西唐军各个方面都需要人才,将门子弟也多了一些选择,不像抵达疏勒之前,所有的人成年子弟都必须义无反顾地上战场!便如慕容春华,原本也是斯斯文文一介书生,当初从军上阵也是纯属无奈,但数年的戎马生涯过去后,却已经变成了一名出色的将领。而郭漳现在却不止一条出路。
因为郭漳读过书,所以郑渭本来有心要留他在自己身边学习历练,做文官的候补,但郭师庸却坚持说郭家子孙当于兵火之中历练,然后才可能真正成长,郭漳本来也觉得在军中的生活可能会更加多姿多彩,而现在郭漳却有些后悔,杀人只是听起来有趣,真正自己经历了才晓得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时火长已经竖起长矛,号召全火骑兵奔近,叫道:“赶快巡河!见到有人上岸就捅下去!郭漳,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敲锣!两慢三快。”
郭漳被火长一喝,才醒悟过来,朝山城的方向奔了去,一边奔一边拿过系在腰间的铜锣,按照约定好的节奏,两慢三快地敲了起来。这个节奏是在向后方示警:“夜袭,夜袭!情势紧急的夜袭!”
一面铜锣的声响算不了什么,但很快就有一面又一面的铜锣接力,亦黑山城上,火光不断亮了起来,一点一点的,犹如天上的繁星。
“一定要守住亦黑啊!”郭漳心想。
这一片山地守护着宁远的安全,如果亦黑失守,宁远的所有驻军就有可能要被迫撤回葛罗岭山口以东。托云关现在都还没建好,如果葛罗岭山口再被突破,疏勒就将面临第二次的大危机了。
“应该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郭漳一边按节奏敲着铜锣,一边想:“有特使在呢!这一仗我们应该可以取胜!”
安西军民对于张迈的信任已经接近“信仰”了,有赤缎血矛的地方,攻必取,守必固!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过,这一次郭漳再次望向山顶矗立着的赤缎血矛,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这次战斗结束之后,不如我求爹爹让我回疏勒吧。”
他想,自己文武两方面都行,但靠武功出身的话,那得一刀一枪地拼杀爬上去,从做火长,到做队正,再到做校尉、都尉……
郭漳明白,由于自己出身的关系,上峰应该会有意无意地给自己安排立功的机会,这也是身为郭师庸儿子最大的好处,然而上峰能提供的也只是历练与立功的机会而已,唐军军律严明,真的要往上升,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
“那可得杀多少人啊!”
郭漳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杀人。
但是,如果到郑渭身边去,那就不同了。聪明的郭漳隐隐想到,文的那条路对自己来说也许是晋升更快的捷径呢。
“如果局势稳定下来,就去求爹爹。”郭漳下定了决心:“反正唐军这么多骄兵悍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就算是我们郭家,不还有大哥在么?爹爹应该会答应的吧。”
喧哗的河岸,波涛中的惨呼声,以及亦黑山城里传出的阵阵急促军令,这一切一切,似乎都和这个少年脑中的思量显得很不搭调。
郭漳手里的铜锣敲得震响,可他的心却已经飞回了疏勒。
第167章 萨图克称臣
苏赖第二次走进冲天砦的砦门,这一次来迎接他的是刘岸。
已经换上一声轻铠皮甲的刘岸,脸上已经一扫做俘虏期间的小心谨慎,换上了充满自信的镇定,一双眼睛也亮得似乎能够直接看穿人心,那两鬓的风霜非但无损他的风采,反而让他显得更加的沉着。
苏赖也没想到这次遇到的会是他,原本他还以为刘岸至少要回去修养一段时间,哪知才分开没几天,刘岸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刘司马,数日不见,风采大胜从前啊。”只是隔了数日,但苏赖对刘岸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当初是对一个俘虏面子上的礼貌,现在面对的刘岸却代表了一个如日方升的势力,苏赖虽然不至于因此而带上讨好的语气,但他的背脊却也若有意若无意地有些弯曲,“我的来意刘司马想必已经很清楚,就请刘司马为老朽引见一下张特使吧。”
刘岸却道:“老将军年事已高却还如此奔波,真是辛苦了,只是博格拉汗自己为什么不来?”
苏赖道:“老朽所说的话,可以全权代表博格拉汗。”
刘岸淡淡一笑,说:“我也可以代表安西大都护府,对你作出任何承诺。”苏赖一愕,刘岸道:“老将军,咱们是老对手了,也可算是老朋友,就不用转弯抹角了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吧。”
苏赖沉吟着,看着刘岸,终于被他眼神中的自信说服,道:“好吧,我这次代表博格拉汗前来,便是希望我军能与唐军修好,我们博格拉汗深敬张特使英雄盖世,因此愿与张特使结为兄弟,以后两家结好,永为睦邻友邦。”
“不可能。”刘岸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你到了张特使面前,得到的也只是这个回复。”
苏赖道:“刘司马,眼下唐军气势虽大,但你我都清楚,安西大都护府外强而内虚,如果我们两家联手,那可以双赢,如果继续为敌,那只会两败俱伤。”
“联手,可以。”刘岸道:“但是结为兄弟之邦,不可能!”
会面的草屋静了下来,静得几乎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许久,苏赖才打破沉默:“贵我双方如果连仇恨都不肯泯弃,互信不建,两家还如何联手?”
刘岸道:“我军对博格拉汗的信任,早从怛罗斯时期你们明里与我们和谈、暗中却图谋将我们剿灭时就已经破碎得无法恢复了。至于你们对张特使的信任……嘿嘿!不提也罢。所以所谓互相信任云云都是自欺欺人,苏赖,你就说吧,你们希望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你们又能给予我们什么——咱们既要做买卖,就将买卖讲清楚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事情一完就钱货两清,不必要扯上什么兄弟之亲。”
“那好,刘司马既然打开了天窗,那我们就说亮话吧!”苏赖道:“第一,我们希望定下密约,彼此互不为敌,共同对付阿尔斯兰——如果阿尔斯兰进攻灭尔基俱兰城,则请唐军对雅尔发动攻势,反之,如果阿尔斯兰进攻安西大都护府,则我军将出兵骚扰其后方。”
刘岸道:“互不为敌,我只能给你一个三年的期限,至于共同对付阿尔斯兰——眼下阿尔斯兰正在攻打亦黑呢。”
“这个好办,”苏赖道:“只要贵军答应此议,明日我军就会起兵骚扰阿尔斯兰后方。”
刘岸点了点头:“好,这个提议不错。有第一,自然就有第二。”
“第二,”苏赖道:“博格拉汗希望唐军能够开放冲天砦这条道路,允许我们派遣商队到宁远贸易——当然,怛罗斯这边也欢迎大唐商人的到来,我们博格拉汗会以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大唐商人在境内的安全。”
“这个却得商量,”刘岸道:“公开的商路是不可行的,不过对于走私商队,或许冲天砦这边不会查得那么严。”
苏赖渐渐摸到了唐军对己方的外交方向是默认现实而不作名义上的承认,而怛罗斯方面需要的正是这些实际利益,刘岸又问:“还有第三没有?”
“第三,”苏赖道:“我们希望贵军能够资助我们一万石粮食,两万头羊,以助我们度过眼前的难关。”
刘岸笑了起来:“这个口开得好大,我军的军粮储备可不丰裕,要我们勒紧裤腰带资助你们,你们又能给我们什么好处呢?”
苏赖道:“只要贵军能答应了我们这个条件,以后唐军若有调遣,我军数万将士将随时听命,绝无二诺!”
刘岸对此却是怔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博格拉汗的意思,不会是想做我军的附庸么?”
不料苏赖却道:“不错,为了给部民争取到一点活命的口粮,我博格拉汗真诚地向大唐称臣,恳请张特使俯允!只要张特使点个头,怛罗斯全境随时都可以并入大唐!”他说着竟然就面向长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天下事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快,快得比变文中的传说来要戏剧性。
几个月前,唐军内部还在考虑着是否要依附西域的强者,而现在,曾经被称为岭西回纥第一英雄的西域霸主萨图克·博格拉汗竟然主动提出要向大唐称臣,做安西大都护府的附庸!
虽然对萨图克有可能提出的方案都做了种种考虑,但是岭西回纥副汗一系表示愿意全面称臣并入安西,这却是连刘岸一开始也未意料到的。
已经奔向不惑之年的刘岸压抑住胸中的兴奋感,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这是一个听起来充满诱惑、能让唐军倍有面子的提议,但刘岸却深知这个能让唐军倍有面子的提议下面,隐藏着萨图克·博格拉汗对安西大都护府的巨大利益索求。
……
亦黑山城。
由于没有想到回纥军会在丧失大量船筏之后便发动大规模的渡水袭击,尽管唐军的巡河骑兵发现了回纥军的行动,让山城避免受到偷袭尚惘然不知,但由于渡水规模远超预料,所以光靠巡河的骑兵也未能完全拦住渡水骑兵上岸。
第一个敲响警戒铜锣的是郭漳,急促的锣声唤醒了亦黑山城所有人,连李圣天也惊醒了。枕戈待旦的应急部队冲了出来,奔向河边,可是山城里的步骑主力要集结并开到岸边却还需要时间。
上天似乎在弥补阿尔斯兰的运气一般,这一日的风向和水流对回纥军来说显然也是颇为有利。浪涛不断将回纥士兵连人带马地冲上岸来,在河水中不可能进行完整的列队,所以一千六百名先行敢死队也被冲散,在长达三里的河岸分别登陆,临近的巡河骑兵队迅速开来,黑暗之中弓箭难以取准,所以只能用长矛阻止回纥军上岸,一千六百名回纥军的“马泳者”在登岸之前已有三百人被水流冲散,另外有一百多人死在了巡河唐军的矛下,可是在唐军大部队开到之前,还是有四百多人从河岸各处登陆,卡查尔的坐骑更是一匹千里马,接近岸边时奋力一跃,跳到了岸边,卡查尔随即翻上马背,挥刀杀死了上前要阻止他的一名唐军将士。真珠河的河水消耗掉了他相当大的体力,但他的勇猛仍然是普通士兵所无法抵挡的。
“登岸成功了!”卡查尔举起马刀高叫!
河岸上零零星星的登岸者纷纷向他冲来,没多久他身边就聚集了几十人。还在河里浮沉不定的回纥士兵也高声呐喊响应。
“登岸成功”的欢呼就这样从河的这边传到河的那边,激励着后续浮囊渡水部队继续冲来。
郭漳在锣声响遍之后冲回岸边时,发现他全火同袍大半都已经负伤,副火长更战死了。一队唐军骑兵试图冲杀身边已经聚集了一百多人的卡查尔,然而在这员大将的奋力抵抗之下却没能将他们赶回河里去。
登陆战犹如攻城战,第一批登陆者稳住了阵脚以后,后来者受到的阻力便小了许多,后续登陆者便出现了蜂拥而至的情况。
在亦黑城内的骑兵开到之前,卡查尔身边已经聚集了三百多人,三百人立起了木盾——那也是一个可以作为浮水辅助器械的战具——形成了一个防线以抵御唐军的弓箭,同时掩护正在登陆的士兵。
在卡查尔的指挥下,回纥人犹如蚂蚁一般聚集过来,在一刻钟之内人数便扩大到了一千二百人——没有被水流冲散且未在水里就被击杀的马泳者余部已全部到齐。
这时,石拔所率领的三百骑兵终于冲到了。
“给我杀!”黄昏时石拔刚刚参加了李圣天特意犒劳立功诸将的宴会,多喝了三五杯,这时衣甲不整,显得十分仓促。但他的獠牙棒的威力却依然巨大!
“把这群回虏给我赶回水里去!”
獠牙棒过处真是所向披靡,卡查尔望见石拔犹如杀神一般暗暗心惊,带领了两名副将迎了上来,举起马刀竟然挡住了石拔的攻势,两名副将同时在旁边用长矛辅攻,截住了石拔前进的步伐。
石拔眼看就要将回纥军截成两半,却因此而顿住,便如砍柴遇到了筋节部分,一时无法再进。石拔遇强而不慌,连连怒吼,他的怒吼声是激励部下的鸦片,三百骑兵狂叫着不断冲击,这一营骑兵的人数虽较少,却渐渐占据了河岸战场的主动。
就在这时,城内忽然鸣金。
“郭将军有令!都尉石拔即刻回营!”
“什么!”石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军令却继续传来:“郭将军有令,都尉石拔即刻回城!”
“这个时候叫我回去?他昏头了吗?”
但军令传到第三次之后,石拔知道不能再抗拒了,一咬牙,引兵冲回,卡查尔拦住他的这段时间里又有两千人靠着浮囊相继登岸,从两翼围来,如果石拔退得慢些,陷入了重围,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黑夜之中无法望见对岸,但卡查尔却让人高呼:“登岸成功!”声音远远传了回去,无论是已经登岸了的回纥军,还是尚在水里的回纥士兵都因此而兴奋响应,一时间士气大振。
战场的氛围正向对回纥人有利的方向倾斜。
……
亦黑山城内,在发现未能于第一时间阻止回纥人上岸之后,郭洛的行动非但不加快,反而慢了下来。
“冷静,冷静!不要慌!”
众都尉都匆匆忙忙,连张迈也跑到城头张望战况,但郭洛却动也不动,传令:“慢慢行动,各营先在城内集结,占据各个山头,不要急着冲往岸边去!”
“可是将军,回纥人已经抢到河岸了啊,如果再不击破他们,让他们的人都上了岸,那……”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郭洛道:“对方竟然挑选在这个时候登岸,真是了不起!可是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的,回纥没能对山城进行夜袭,而是在登岸时就被发现,那么这一战他们就注定了要失败了!而且将是惨败!石拔何在?”
“石都尉已经冲出去了。”石拔以前的上司、也刚刚晋升为都尉的田浩回禀。
郭洛眉头一皱,道:“田浩听令!”
“是!”
“你即刻带领三百骑兵,带上石油膏,冲入西渡头,将船筏全部毁掉。”
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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