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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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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话说的学生不解。”另外一个秀才歪着身子探出头来,大声道:“岂能将读书人与百姓之流等同?学生辈自幼苦读,可不是为了被大人轻视的。”
有人没有出头,但在人群中也大声接了一句:“吾辈乃是国家栋梁,大人不是读书人,当然不会懂得!”
这话的意思,其实不但是读书人比百姓更高一筹,而且也明显是比眼前这些天子亲军也要高明的多,在大明已经有了一种看不起武夫的趋势,而事实上。武官也确实每况愈下。武夫已经以不识字为荣,并且根本很多高级将领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底下的军户和营兵都是良莠不齐,不少犯法之辈被充军入营,更让普通的百姓和读书人瞧不起当兵的老粗。至于一群被当成奴隶和奸徒的下等流氓是不是能保家卫国,是不是在社会地位越来越低的同时持干戈以卫边疆,这些读书人倒是没有想过。
在他们的想象中,只要人有忠义之心,那么自然王师就会无敌于天下,而忠义之心又哪里来,当然是学习孔孟之道的读书人的教化之功了。如果没有教化,一群强盗小偷流氓无赖组成的军队又能干什么呢?
到了明末时,就算是建奴已经入关,京师都陷落了,明末有名的大儒黄宗羲还在宣扬这种理论,在他的见解中,辽东屡战屡败完全是将士不用命,没有忠义之心,只要驱除阉党,把所有的阉党余孽都斩杀干净,将士感奋,而且执掌大权的全部是东林正臣之后,则就会上下一心,建奴自然就是不败自败了。
黄宗羲还要很久才会出现,而眼前的这伙秀才,当然就是黄宗羲之流的先驱了。
面对这种秀才生员的侮辱,每个缇骑都是面色阴沉,单个的读书人不敢侮辱他们,甚至见到锦衣卫就远远走避,但人有群胆,一旦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就觉得法不责众,什么样的话也敢说了。
“用鞭子。”锦衣卫千户官周毅的应对就很简单粗暴,他没有和这些秀才讲道理的打算,而是直接下令道:“用鞭子和军棍,抽散他们,打散他们!”
第228章 痛快
“周千总!”任怨在一边低声喝道:“不能打吧。他们可是秀才生员,这一打,可能就会乱蜂蛰头,会给大人惹出事来!”
“你放心好了。”周毅微微一笑,只道:“大人这一次就是要把事闹大啊,这一点你都不明白么?”
任怨被他一噎,一时竟是答不出话来。
想想也是如此,张佳木如果不是要存心要把事闹大,为什么派出这么多缇骑来抓人,不仅要把青县知县抓起来,还抓了不少辅官佐杂,而且事先交待下来,那些本地的士绅如果闹事,也一并抓起来。
除此之外,附近几个县的主官和辅吏也都被派人去抓捕起来了。如果张佳木想的是把这件事盖下去,他可以找几个文官中的大佬,责备青县知县一番,然后再叫东厂把人放了,这件事也就算了。
现在这种处理的办法,明显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既然要闹大。又何必在意几个秀才呢?
如果是在明末,眼前是一群东林党的秀才,就算借给任怨和周毅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动这些人一根手指。好在现在还是大明天顺年间,勋臣和武官还有相当的势力,文官也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尽管任怨觉得张佳木这种处置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但还他是长叹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就默不出声,由着周毅一伙去处理了。
“动手吧!”
说服了任怨之后,脸色阴沉的周毅又劝说了几句,但那些秀才却是抵死不让。缇骑们都焦燥起来,虽然大家都受过教训,绝不能无故欺人,张大人早就说了,要改变锦衣卫胡乱抓人,到处勒索讹诈的恶劣形象,外省的锦衣卫都由明转暗,并且由京师派出人手到处巡视整顿,但今日此事,不动手是不行了。
一个小旗官手中的军棍是平时用来训练新入营的缇骑所用,他犹犹豫豫的抬高棍子,但一时半会的并不敢真往眼前的秀才们身上打。
现在缇骑能正常使用的大约有三百人,张佳木说这一点人手是绝对不够用的,所以缇骑所的训练营里每天都有选拔出来的新人加入。
能加入缇骑的,首先一条是身貌。然后就是体力,还得识几个字,能符合这几条的才能入选缇骑,还得呆满三个月的训练营,训练合格才算是正式的缇骑,视同锦衣卫校尉一般的待遇,月支俸禄一石,年底会按各人的表现,也就是坊丁队时的规矩,按表现发给银子奖赏,布匹鞋子帽子什么的,也会发给。
这个待遇当然不差了,特别是一石粮是实发,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月月实发到手,一个缇骑就能养活一大家子,粮食在这会的大明是硬通货,可以随便兑换成金银或是别的物品,加上发的盐和酒醋茶等物,四口之家,可以小康。六口以上的大家族,也能勉强度日了。
待遇好,所以训练虽然严苛,但缇骑们还是渐渐培养出了一股难得的傲气。足够的俸禄,严格的挑选,严苛的训练,再加上触手可及的前程,这些让缇骑们经受住了地狱般的训练而乐在其中,但就在眼前,这些秀才生员们的辱骂叫他们懂得了,身为一个武人,在这些读书人的眼里,究竟处在一个怎样的地位。
在周毅下令之后,开始大家还扭扭捏捏的不怎么敢下手。毕竟他们原本就是身强体壮的棒小伙子,而且在加入缇骑之前,有些人是坊中无赖,成天打架为生,有一些则是保镖护院,或是军户子弟,没经过训练之前,大家一个对三五个都很有把握,现在能外派出任务的更是个中好手,眼前这些秀才,盛壮之年的也就是一副豆芽菜的身板,在这些年轻秀才身后还有一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看他们弱不禁风牙齿都掉光了的样子,缇骑们生怕自己一鞭或是一棍过去,这些老家伙们就呜呼哀哉了账了。
但秀才们一个比一个死硬,他们都是有身份的读书人。在大明民间,秀才能戴方巾,才能自称斯文一脉,他们可以武断乡曲,包揽诉颂,或是做清客,伴食权贵,总之,虽然穷秀才也是一抓一大把,但只要到了秀才这个阶层,也就是能傲气一番了。
今天当着全城老少的面,如果大家被一吓就退,那么以后就真的没脸抬头做人了。
况且,秀才们也觉得眼前这些缇骑未必敢真的打人,虽然他们已经在挥动着手中的鞭子,还有一些凶神样的人物手里拿着上红下黑的棍子,他们不知道这些棍子是缇骑军官们用来执行军法的,只是潜意识的觉得,这些棍子落在身上可能不轻,所以有些人就有意识的往人群中躲了躲。
在棍子和皮鞭面前,虽然前面的秀才们面色僵硬,板着脸往后缩,但后面的人不知道就里。仍然是在破口大骂。
之前的那个小旗官在听到有人骂他们是禽兽,武夫之流都是不识字的蠢才云云,明明能通读三字经和千家诗的小旗官怒从心生,这帮家伙,骂他们就算了,居然还辱及家人,实在是太没有品了啊。
就算是街头的混混,也不能骂人这么狠的。心头火起,这位缇骑的小旗官也就不顾忌什么了,手中长棍重重一挥,正好打在一个骂的最凶的秀才肩头。
“哎哟!”对方一声惨叫。然后楞了一下,接着就是用惶恐的声音大叫起来:“官兵打人啦,校尉打人啦。”
“他娘的。”听到一群秀才鸭子般的叫起来,所有的缇骑都是满脸的怒气,既然已经有人开了头,大家也就不再客气了,很多人把手中的长鞭甩的“啪啪”响,然后一起大骂着道:“知道打人就闪开,不然连你们一起都抓起来。”
一边说着,长鞭如毒蛇一般的扫在人群之中,开始还拿捏着,但后来所有缇骑都放开了手脚,一鞭过去,就把好多秀才一起扫在鞭梢的泛围之内,每每一鞭下去,就是十几个人一起鬼哭狼嚎。
很多秀才被打掉了方巾,打散了头发,还打的一头一脸的血印子,也有人被棍子打中,疼的叫不出来,只能翻倒在地上四处打滚。
刚刚的孔孟之道再也叫不出来,现在剩下的就只是一片哀嚎之声。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当真是岂有此理!”刚刚一直沉默着的青县知县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困在囚车里大喊道:“诸人让开,任大人,请你的人住手吧。”
“迟了。”任怨虽然厚道,但并不是蠢人,他在一边冷冷的道:“刚刚郭大人为什么不出声劝阻众人,现在看到你的人挨打,反而又肯出头了?”
姓郭的知县原本是打定主意叫秀才们闹一闹,就算劫不下自己,也能叫这些京中的武官知道厉害,不再敢为难自己,但谁知事得其反,反而是把事情给闹大了。郭知县是个聪明人。知道眼前这事简单不了,他这一次惹的是个小宦官,但身后也确实有授意的人,但现在后果莫测,他也真的不愿事情搞的太大了。
可惜,事态已经不以他的意愿为发展了,眼前的缇骑已经打发了性,把一群秀才打的满地乱爬,开始几个带头闹事的已经被捆了起来,准备带回京城之中一并关押审问。刚刚在动手之前,还有不少百姓跟着秀才们一起鼓噪,现在已经是家家关门落户,所有人都是闪的影子也瞧不着了。
至于那些士绅更是知道厉害,一个个弯腰躬背的不敢吭声,就算是人人心中愤怒,但诏狱的黑暗在大明的民间已经是极为恐怖的传说,没有人敢亲身一试。
片刻之后,在任怨面前已经没有人敢说话了,所有人都象霜打的茄子一样,再也直不起腰来。周毅对眼前的情形极为满意,他向着任怨笑道:“如何?今日不行此雷霆手段,岂能这般顺畅?”
“是很顺畅。”任怨冷然道:“我担心的就是太顺畅了,以后大家遇事不想着大事化小,反而小事化大,这样,惹出来的麻烦层出不穷,迟早会把大人惹怒,或是连累了大人。”
“你想太多了。”周毅不以为然的道:“我等就是大人手中的军棍,皮鞭,大人要打就打,要停就停,皮鞭或是军棍有了思想,才是最危险的事。”
不等任怨回答,周毅又用欢快的语调笑道:“总之,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觉得很痛快。”
“好吧……”任怨看看左右,终于也笑道:“我也觉得很痛快!”
象任怨这样的军户子弟,还有周毅这样的武举人,甚至是武进士,在文官面前总是觉得低人一等,那些文官射向他们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带着怀疑和鄙夷的味道。当初在沧州时,周毅就以武学见长,不论是弓马骑射,还是兵法策论,他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考上武进士,也是十几年的苦功,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除了练武,还要学习文字兵法,文武兼备,才能考上武进士。
任怨虽然没有考武进士的打算,所以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但也是很辛苦的练武识字,付出的汗水辛苦自己都不记得了,好吧,他们算是武人中的优异者了,但结果怎么样呢?
第229章 震怒
结果就是在文官们的眼里。武夫识字就是一件很搞笑的事,至于学习兵法的武夫,那就至为可笑了。
大明办武人制科已经行之有年了,但没有一个武进士得到该有的荣誉,他们好不容易考中了武举或武进士,然后没有鹿鸣宴或是天街走马戴花成为天子门生的荣耀也就算了,就算是考中后分配的工作也是马马虎虎,根本没有人把他们放在心上。
兵部的官员把这些武进士当成普通的武夫来看待,马马虎虎的就把他们发配到边疆去守备边防了,不仅如此,很多武进士武举人被投散闲置,根本没有人过问他们的死活。现在文官们把武官的升迁和军籍都掌握在手里,地方后勤也归文官巡抚来管,军纪也归文官来管,行军打仗文官们还要求做监军,文视武为奴婢,武视文为寇仇,现在的大明虽然还没有这么严重,不过也真的差不多了。
在周毅和任怨这样纯粹的武人看来,相比于这些秀才,他们才算是大明的中流砥柱。但事实上,和他们看法相同的人,真的是寥寥无几啊……
打跑了这些秀才,还抓了其中的积极份子,又震慑了在场的士绅们一番后,得意洋洋的周毅伙同着洋洋得意的任怨一起出发了,在他们身后,是绑成一长串的文官和文官候补的秀才们,还有一些文官辅吏,原本以英雄自诩,觉得这一次没有大碍的青县知县已经阴沉着脸,脸上的乌云似乎随时都能化做倾盆雨……眼前的事,已经不是他这个小小县令能扛得住的了。
……
与此同时。
从东华门入宫的时候,张佳木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文官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低声的议论着什么,武官们自成体系,也是各自分帮结派。
相比较文官,武职官的团结倒是有限的很了。现在跟着曹吉祥的不少,人数也最多。跟着武清侯一系的人数也很庞大,最少在原本的十团营现在的三大营里,不少武职官都是一直跟着石亨或是范广,现在范广已经失势,不少机灵鬼已经改换门庭了,最少在大明的舆论里,文官要坚持操守,至于武职官么……他们有操守这种东西吗?
还有一部份则是御马监太监刘永诚的班底,虽然刘永诚掌握的是御马监下的四卫军。比起十团营或三大营来,四卫军则是精心挑出来的精锐,北京保卫战的主力就是四卫军中的旗军和勇士,因为打出来的赫赫威名,所以刘永诚地位稳固,而且势必会一直稳固下去,所以刘太监在军中的势力也绝不可小视。
除此之外,就是各勋戚公侯的传统地盘,有些武官位至都督,但祖父辈可能就是老英国公麾下的一员偏将,甚至是给荣国公养马的马夫,百年之后他们虽然官至高位,但仍然是以这些公侯之家的传人为恩主,凡事同心戮力,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至于张佳木么,现在在他身边自然也有一群武官,刚刚复职不久的范广,从大同回来的郭登政治嗅觉很好,而且因为郭登当初拒绝皇帝入关,虽然当时皇帝是太上皇,而且在也先的裹挟之下。所以郭登拒入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身后有这条小尾巴,世家出身,工于诗文号称儒将的定襄伯也急于在朝中找一个很有势力的靠山,起初郭伯爷选择的是曹吉祥,但曹公公麾下猛将如云,不喜欢加一个不为皇帝所喜的人进自己的阵营,在刘永诚那里郭伯爷也是碰了一鼻子灰,再看看范广已经复职,在五军营里执掌兵权,与于谦视朝时没有太大的区别,再看看都督同知陈逵现在已经是幼军副将,比起当年的投置闲散不可同日而语,还有不少于谦时代的重将,只要改换门庭到张佳木座下,现在就算不能高升也不会有太大的牵连。看准了之后,郭伯爷就不顾自己是国朝的爵爷,几次三番的到张府拜门子,甚至愿意与张佳木结拜,张佳木为大他为小……总之,郭登不愧是一个擅于投机的儒将,嗯,他这次又押对宝了。
现在郭登虽然还是投置闲散,但朝班中总算也有他的位子了,每次朝参时他那种郁郁不得志和小心翼翼的模样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事实上郭登在天顺年间是很倒霉的,从大同被召回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叫他到南京去养老,而且大明不缺的就是小人,总有人在皇帝面前提起他当年在大同闭门不纳的往事。激的朱祁镇一阵阵的冒火,虽然在理智上他认为郭登无错,但感情上能不能接受就是两码事了,于是郭登在天顺朝不断的倒霉,到南京去后不久又被削了伯爵,降为都督佥事,不久后又有人想要他的命,最后关头朱祁镇的理智战胜了情感,又念及郭登是武定侯郭英之孙,祖孙几代为国效力,所以勉强留下了郭登的一条狗命……
总之张佳木通过救于谦一条命的关系,搞定了不少心向于少保的高级武官,然后又把当初的一些倒霉鬼给保了下来,现在的他,虽然在军中尚且根基浅薄,但最少有一个完整的锦衣卫在手中,而且东厂是他的盟友,还有一个幼军等于在他的控制之下,现在的他,也不能以一个纯粹的锦衣卫使而视之了。
皇帝今天是在左顺门进行常朝,当然,大多数的官员是捞不到和皇帝说话的机会的。随班朝拜之后,皇帝就转回去稍为歇息。然后就轮班召见自己想见的大臣。
从内阁到六部尚书,再到京营重将,甚至有些七品的给事中因为有重要的议题,比如对某个部门或是某位重臣的弹劾而被单独召见,但一般来说,能在御前从容对谈的,肯定就是国之重臣了。
一般来说,张佳木这样的锦衣卫使等于是皇帝的家臣,虽然比起太监来要远一些,但是比起普通的大臣就要近乎不少。在正统年间,朝会时锦衣卫使马顺多次斥责朝班中的大臣。甚至在王振示意之下,朝班一散锦衣卫就会立刻抓人,或是下诏狱,或是用廷杖来教训那些满嘴喷粪的文官。这种惯例使得马顺极为骄狂,到了景泰元年,朱祁镇被俘,王振被杀,马顺还敢在大臣们议事的时候出来插话……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堂堂的锦衣卫使被一群文官拦住了暴打,前来援助的锦衣卫们被文官们打跑,而堂堂的锦衣卫使就被这帮发了疯的文官们给活活打死了。
前车之鉴不远,虽然张佳木觉得没有哪个文官或是一群文官会是自己的对手,但人家讲话的时候出来插话明显是很二百五的行径,所以在皇帝召见大臣或是和别的大臣说话的时候,他这个锦衣卫都督也就老老实实的等在一边,只等皇帝与外臣们说完之后,他才会上前发表自己的意见。
至于那些大太监们则是雁行排列在皇帝的御座两侧,太监是正经的皇帝家奴,说话是不必在这种场合来说的。
在御座的左侧,张佳木看到了神色不安的蒋安,看着神色苍白的东厂提督,张佳木轻轻点了点头,在他这种有力的表示之后,蒋安惨白的脸色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血色。
“姓杨的这厮,好生可恶!”在一个内阁学士嘀嘀咕咕的奏完事后,皇帝原本平板无波的脸上突然露出怒气来,双手用力一拍御座的把手,怒喝道:“来,拿蒋安来!”
一般来说,皇帝对身边掌权的大太监会给相当的面子,当年王振当事时,皇帝以大伴相称,就算是勋戚公侯,也要对王振称一声王翁,对王振也要行拜礼,不然的话,一定会倒霉。就算皇帝对普通的大太监。也会在言辞上客气一番,象现在这种语气,明明蒋安就在身边,还这番大声吆喝着叫某人来,就是在表示,皇帝对某人很生气,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就在蒋安脸色惨白的准备出来接受雷霆之怒,而其余的大太监都是一副事不关已或是想落井下石的神情时,张佳木适时的出来趟浑水了。
他上前一步,语气很恭敬但也很坚决的道:“皇上,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青县的事生气,如果是,臣有话要说。”
“嗯。”皇帝点了点头,又用力拍了拍御座的把手,把紫檀把手拍的“啪啪”直响,然后才又向张佳木道:“一个奉御,胆敢带着东厂番子回家耀武扬威,这还罢了,居然一言不合就擅捕知县,谁给他这个权力,如果惩制,以后随便出去什么人都敢擅拿亲民官,还成何体统?对了,卿出来说话,是不是已经着锦衣卫去把那些厮们都抓起来了?”
皇帝说起那厮当然算是爆粗口了,当然,比起成祖皇帝的朱批,当今皇帝已经算是儒家培养下的谦谦君子般的帝王了,现在朱祁镇如此失态,显然是对眼前这件事极为震怒,非常的震怒。
第230章 不同看法
“皇上,臣对此事有不同的看法。”张佳木神色安然。但当着皇帝震怒的时候,也就是他敢这么直言顶撞了。
“哦,是吗?”朱祁镇立刻回过颜色,狐疑地问:“卿有什么想法,但言无妨。”
在一旁的几个文臣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张佳木,他们虽然备列内阁或是六部,说起来要么是大学士,要么是九卿,但论说起来,在皇帝面前还真的不敢这么犯颜直谏。
便是皇帝身后的那些大太监们也是神色各异,在内廷之中,自然也有大太监敢这么和皇帝说话,但是当着外廷官员时,他们总是牢记自己皇帝家奴的身份,绝对不敢和皇帝顶嘴,时时刻刻维护着皇帝的权威。
事实也是这样,宦官的好处就在这里,皇帝可以非刑处置而不必担心人说闲话,中官的死活外廷是没有办法多嘴的,不管是皇帝用杖还是罚人种菜掏粪,这都是皇帝的家事。再大的宦官也就是皇帝的家奴,和内宫养的趴儿狗的地位是一样的。
这种地位自然也就是中官做事无比慎重,不管在外廷怎么嚣张,当朝一品在大宦官面前也得自称门生,但见了皇帝,宦官也就还只是一条狗而已。
人说明朝的宦官为祸极重,而且权力极大,在某种程度倒可以这样说,司礼监的权力一天重过一天,从程序上来说,文武百官的奏章先入通政司,然后入司礼监,司礼监批红之后,再发给内阁,由内阁副署之后,就是正式的公文命令了。到后来,内阁诸相不依附司礼就无可自存,不管是高拱还是张居正,或是周延儒或是温体仁,无有例外。
不仅如此,大明的宦官还有兵权,从天顺年间曹吉祥正式提督三大营,然后刘永诚,汪直,一代代的宦官都执掌兵权,或是出镇边关为监军,而东厂太监的权力也是越来越重。到后来完全代替了锦衣卫成为天子的耳目,权力最大的特务头子。
但大明的太监又完全不同于前唐两汉,不管手中的权力再重,想诛除就是天子的一句话而已,比起汉代十常侍大祸,唐朝天子拜太监为干爹,甚至天子死于太监之手,大明的宦官也就始终是天子养的一条狗而已。
此时这些地位崇高的大宦官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张佳木,不管怎么样,他们这样的纯粹的家奴是不能和外臣相比的,虽然张佳木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天子的家臣,但不管怎么说,皇帝对他总有点对外臣的那种尊重,然后又有对内臣的那种亲近,两边都占好,在场的人都是看的眼中冒火,但同时又很好奇,今天这件案子摆明了是蒋安的手下做的太过份了,一县的知县毕竟不能和普通的文官相比,说抓就抓,要是置之不理的话。以后随便哪个宦官都敢带着人去抓地方官的话,天下骚然,朝纲何在?
现在不少人已经在等着看张佳木的笑话了,这厮宠信太过,当然,大家也承认张佳木有担当,有能力,手腕心机都是一等一的,诛除了逯杲之后,大家对他的狠辣也是颇有警惕了。就算是石亨等人现在也是不敢逼的太紧,毕竟张佳木手中的实力也不是吃素的。
但无论如何,在场的人都是想不出来,这个盘张佳木要怎么翻?
面对众人意味不同的眼光,张佳木坦然道:“回皇上,臣以为,奉御擅捕知县,这当然是错的,皇上怎么责罚,那是皇上惩罚家奴,外臣不得与闻。”
这话就先很中听了,皇帝刚刚虽然发火,但那是在外臣面前不得不做的表示,中官都是天子家奴,国法是从来处置不到内臣的,但皇帝做为家奴的主人,家奴犯了罪,也就不能不略做表示,但从内心深处来说,皇帝当然还是会向着自己的家奴一点……人同此心。在场的大臣,又有几个不是如此的呢?
先头这几句皇帝虽然觉得中听,但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张佳木振作精神,又继续道:“臣听说,是青县知县无礼在前。中官是残疾之身没错,但中官是为了伺候皇上才致如此,如果天下臣民都这样嘲讽中官而安然无事,那么,还有谁愿意进宫来伺候皇上和诸多后妃呢?”
这句话,自然就足以叫皇帝动容了。当然,中官的来源现在还是以罚为主,自己自愿净身的还不多,但自愿入宫已经渐渐成为趋势了,因为只要入宫,最少温饱是没有问题了,虽然身体残疾,但好歹可以活命,而且入宫者的家族也可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大明不可能一直有用来阉割的犯官家属,而且也不是年年征伐,没有那么多异族十六岁以下的少年用来阉割,而且异族阉割的多半语言不通,更加不提读书识字了。所以内廷之中,当然还是重犯官的子弟,因为他们多数受过教育,其次就是直隶附近的自愿入宫者。
想想青县杨奉御的遭遇,如果内廷一点表示没有,反而支持侮辱宦官的文官,确实是会给不少希图入宫改变命运的人沉重的打击,如果这种趋势继续下去,没准文官势力在凌驾于武臣之上的同时,还会凌驾于内臣之上。
到了此时,不仅皇帝为之动容。开始那些想看着蒋安出笑话,甚至摆出事不关已的大太监们也都醒悟了过来,他们也开始用凌厉的眼神扫向那些脸色难看的文官们。
朱祁镇已经被张佳木说服了,但他还试图挣扎一下,他迟疑了一下,又用不确定的口吻向张佳木道:“但不管怎么说,擅捕一县知县,总是大错。”
“臣以为。”张佳木断然道:“青县知县如果是说杨某横法地方多为不法,那么怎么做都不是错,但掀袍亮宝这种行径,首先就是斯文扫地,内臣服侍内廷忠勤谨慎,难得回乡一次被横遭如此之辱,人同此心,岂能甘受?况且,臣觉得一县知县如此行径,也很难说是个好官。”
“臣有话说!”
开口的是新任的内阁学士岳正,他激动的胸膛起伏,恶狠狠的看向张佳木,眼里似乎就要喷出火来。
“好,你说吧。”
皇帝的语气颇觉无奈,岳正有清正之名,资历也是够了,所以吏部尚书王翱推荐之后,举朝也无人反对,岳正也就因此而入阁。但岳正是无论如何也不够格在中枢为官的,他脾气太过耿直了一些,出言无忌,有时候甚至会叫皇帝难堪,所以一见他要说话,在场的人都是精神一振,知道必定是有好戏看了。
“臣以为,内臣向来骄纵,青县知县必有其理,圣上,两汉前唐殷鉴不远……”岳正振奋精神。须发皆张,把宦官之祸从两汉到唐宋大说特说了一番,这些其实都是老生常谈,别的不说,就是眼前这位皇帝,在他第一次当国的时候,宠信的宦官王振私自毁了明太祖立的宦官言政者死的铁牌,当时皇帝对近在眼前的宦官擅权都没说什么,难道几百上千年前的所谓惨祸反而能打动这位九五至尊?
其实明太祖时期,内臣倒是真的老实,有一个老宦官太祖甚为喜欢,偶尔言及政务,立刻就被洪武皇帝赶出宫去,让他回家自己啃老米饭去了。明初时候,内官最少有品级的才六十人,而且还归于外臣管理,只供洒扫罢了。成祖得国却是多依赖太监,郑和等人在军旅之中效力,南京宫中的太监给成祖通风报信,立下大功,所以在成祖年间就开始用太监做监军镇臣,并且可以单独领大军出征。到了宣德年间,干脆就成立内书堂,教小宦官读书,司礼监批红也成为制度,太监的权势其实不是当今皇帝搞出来,而是他的祖宗一步步弄出来对抗外廷所用,眼前的皇帝又不是读书读傻了的书生,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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