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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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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他看到了脸上带着失落的薛小旗,还有他麾下的二十来号人。

张佳木笑笑,也不出声,只是用饶有兴味的等着。

发赏的最后才是南宫守备这群人,这是他故意安排的。后世之时,发什么奖的时候,那些戏子总是会脸上作态,但张佳木知道,再好的演技,也不如平常人发自内心的激动来的更真实,更打动人心。

“守备南宫薛小旗,赏银二十两,钱二十贯,生猪一口,牛肉、羊肉、鸡鸭若干,米面各两石,上好葛布两匹!”

“大人,卑职拜谢!”听到赏格之后,薛小旗先是一楞,接着脸上露出不敢质信的表情,再下来,就是欢喜若狂。

等他奔到张佳木座前来拜谢的时候,已经是双眼含泪,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薛兄弟。”张佳木伸手把他拉起,正色道:“我说过要调剂你一下,这点年赏算什么。你好生安心当差,把南宫给我守备严实了,以后更有你的好处。”

他心中暗笑,有他这般烧冷灶的做法,薛小旗算是死心踏地跟他走了。别的小旗拿到的赏也不少,但绝不会有薛某人这么动容,这般感激!

第066章 急变

发到南宫守备校尉和军余们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其余的锦衣卫官校和坊丁们都走散了,眼看快过年了,大家回去都有忙不完的事,就连刘勇也告一声罪,早早儿走了。

张佳木这个主官却是不能走,发饷的时候才是结恩义的时候,这会他走了,效果可也就小很多。

薛小旗最早领了赏,但也是笑咪咪站在一边,时不时的和张佳木说笑两句。得了这么多年赏在身边,想着回去家里婆娘脸上的表情,薛小旗虽然身在张佳木一旁,心却早就飞回家里去了。

“好了好了。”张佳木笑着打趣他:“你也不要在我身边站班了,心早飞回家去了吧?这里也没甚事了,一会熄灯关门,留人守家,我也便回宣南家里,总得过了初五,咱们再见吧。”

“是勒,大人!”

薛小旗响亮痛快的答应一声,他身后的两个家人就过来预备搬东西,赏的还真不少,几个人搬运都弄不回去,还得借一辆车,用车拉回去。

正乱着,一个校尉疾奔而来,看到薛小旗在,先是一喜,再又看到张佳木也在,倒是有点迟疑慌乱。

张佳木心中一动,冲他喝道:“什么事,快点说!”

“是。”校尉满头大汗,道:“回大人,南宫那边出了点事。原说来回小旗,可巧大人也在……”

“谁说听你嚼老婆舌头!”张佳木听说是南宫出事,大为紧张,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什么事,快说,快说!”

可怜这校尉倒霉的很,年前派人轮值,他轮到今明两晚,正是除夕大年夜,冷哈哈的还要值班巡逻,原本很不悦意。不过好在上头给的年赏很多,下午放赏的时候,消息不断传到南宫那边,后来知道自己也拿了厚赏,不觉大为高兴。

心情一好,自然是奉公职守。天黑之后,他带着五六个军余,还有几个帮闲,十来人打着火把在南宫四周巡逻,看看是否有可疑人等,转了一圈以后,又回到南宫的宫门前,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事情。

正好,他转到宫门前时,里头就出了事。校尉巡行到宫门前时,里头正砰砰的砸着宫门。

按例,白天有人守门时,宫门能够打开。前两年时,工科给事中上奏,与高平一起,请伐南宫树木,并且,把宫门大锁里灌了铁水,这样的话,可以使内外隔绝。

当时皇帝也准了此议,南宫因此被彻底封闭了好久。后来因为实在是通行不便,又将铁锁打开,白天开放宫门,晚间封闭。

这会儿里头把门砸的砰砰响,显是出了急事。巡夜的校尉不敢怠慢,立刻上前问:“怎么着,里头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里头顿时叫道:“快着点,请太医,太上皇从午后就觉着头疼,这会儿头热的不行,发烧!”

“哟,我知道了!”

大冬天的,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发烧,在那会儿就是急症,大病。可不是后世,一颗退烧药就能了事,这会儿可能就能要了人的命!

要么就可能转成伤寒,总之都是不得了的事。

校尉听闻之后,当然不敢怠慢。但他的身份也做不了主,于是一路急行,跑到百户府来找薛小旗来回事,可巧张佳木也在,倒也省了不少的事。

说来是一大通,但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听说只是太上皇病了,张佳木便向薛小旗问:“我要请问,按例,这种事该如何处置?”

“回大人。”薛小旗毕竟守了几年的南宫,倒是丝毫不乱,他道:“派人到靖远伯府回明此事,由伯爷处置。”

“伯爷那边会如何处理?”

“老伯爷也无权召医进南宫,总得再回了宫中,由皇上派御医来,取药的话,也不能从外头随便采买,总得从宫中的御药房再奉命取药煎熬。”

张佳木沉吟道:“照你这么说,今晚是肯定没办法了?”

“是的。”薛小旗脸上也有点遗憾,他道:“事情说晚了,要是早一个半时辰,宫门还没有上锁,那会儿还能来的及。现在这会儿,就算老伯爷知道了,宫里也是没有办法通消息的。”

大明的皇宫到了一定时辰就必定会上锁,宫门一锁,内外隔绝,除了“急变”之外,根本没有办法通消息。

但“急变”一般是城中有大变,或是火警,这才会由宫门处递入,接到急变之后,守皇宫的禁卫不能有丝毫耽搁,必须使急变直达御前,不论皇帝是睡是醒,必须第一时间送到御前,否则的话,就是重罪,必定严惩无疑。

张佳木也知道告急变的份量,想想深宫里天子和南宫里太上皇的关系,拿这件事告“急变”,除非是自己这百户当腻味了。

他长叹了口气,道:“先派人到靖远伯府去,请教老伯爷,看他是如何说法。”

“是,卑职这就派人去!”

薛小旗也断了回家过年的心思,南宫出了这种事,他这个守备者绝不能不在,不然的话,一旦出了什么事,天子为了塞天下人的口,很可能拿他来祭旗,那可真太不划算了。

当下先派人到靖远伯府告变,张佳木则带着薛小旗与庄小六等人,立刻骑马赶往南宫。

夜色已经深沉,马蹄声清脆悦耳,却是将正南坊中的宁静击的粉碎!

一路之上,不少深宅大院听到马蹄声响后登楼远眺,却只看到一队人马打着火把,向着南宫方向疾驰,漏夜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窃窃私语,互相打听,甚至已经有大胆的打开宅门,默然打量着疾驰中的锦衣卫骑队。

到了这会儿,张佳木才知道,小小南宫,为什么这么牵动人心,关碍大局!

他心里不由得有一丝紧张,到这会儿,他才感觉与这个庞大古老的帝国息息相联,他可以做主的地方,居然关系到大明王朝未来政争的最关键之处,小小南宫,就是整个大风暴的风眼,身处此处,稍不小心,就会被撕扯的粉碎!

一切的关碍,都在于帝国现在没有合法的继承人,没有太子,而天下不安,皇帝又绝不愿太上皇或废太子复位,而多少有识之士或贪图富贵的野心家,又一心想拿南宫来做将来政争的筹码,暗夜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又眼在盯着南宫,也盯着张佳木!

第067章 生死由命

到了南宫,里头还在拍门问消息,薛小旗请示张佳木过后,上前道:“请里头稍安勿燥,已经派人去知会靖远伯爷,一有消息,必定立刻来说。”

有他这话,里头安静了一些,但隔着一道宫墙,还是能清楚的听到里头宦官们的窃窃私语。

派来伺候太上皇的当然是宫中极不得意的人,不然的话,必定不会到此。

但在此时间久了,除了少数异类,多半就尽心尽力起来。有传言,太上皇待人亲切,虽然自尊自重,但也随和,所以无形之中叫人亲近,张佳木未曾亲眼见过太上皇,也只能存疑不问。

这一等,一直到起更。

里头的人一次一次的来问,张佳木自己也上前解释,但隔的久了,里头的人焦燥非常,太上皇高热不退,状况已经极尽危险。

好不容易听到马蹄声响,张佳木如释重负,连忙向着来人迎去。过来的是派到伯爷府中的校尉,还有一个熟人,却是哈铭。

“师傅,您老怎么来了?”

哈铭不答他的客套,下马劈头就问:“里头情形怎么样?”

“不好。”张佳木皱眉道:“太上皇情形越发严重,烧热不退,已经在说胡话了。看样子,非得召医者煎药速服,不然的话,恐有难言之事。”

大冬天的,又是高热不退,听说深宫之中,不仅是饭吃不饱也吃不好,一切供应都很菲薄,取暖用的炭火什么的,想来也不会够,太上皇年刚过而立,身体向来很好,当年在北方草原,幕天席地满眼冰封万里雪飘,但也没听说得过什么重病,这一次病来的又重且险,不由得不叫人心生同情。

哈铭听说,两眼已经落下泪来。

张佳木一见,大起恐慌之感。他这个师傅,向来崖岸高峻,不假辞色。记忆里就没见过他因为什么事动容,不想今天竟是如此模样。

唯能证实一点,哈师傅与南宫里头的那位,实在有着深厚难言的情谊在,不然的话,断不会如此失态。

但哈铭如此,也说明带来的消息不妙。

张佳木不问师傅,走过去,轻声问一同去的校尉:“怎么着,伯爷那边怎么回说的?”

“伯爷说,他问了几位大老,并住在宫外的太监,回复过来都不大妙。”

“到底是怎么说?”

“伯爷说,就四个字:生死由命。”

“嘿!”张佳木吸了一口凉气,王骥接触到的人,当然是大明最高层的一些元老重臣,还有内宫掌握大权的太监,大家都如此说法,显然半夜三更再去惊动宫禁,请求皇帝做主已经是纯属不智的行为。

那么说,南宫里头这位的生死,就真的得靠他自己硬扛?

他又惊且怒,问道:“现今御药房是谁在管,别的不说,总得先发下药来,让南宫里头的人自己煎服了,也总好过不闻不问!”

“大人这话说的是,伯爷也是这么说。”那校尉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他道:“但现在管御药房的太监是廖官保,他说,给不给药得看皇上的意思,没有旨意,没有药!”

“当真……”张佳木忍了再忍,还是把混账这两字给吞了。司礼监的太监,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当真混账!”他没骂出声来,却是有人把剩下的给补足了。声音清冷,寒冬的深夜里,脆利爽落,就是冰凉凉的,似是鬼声,绝无人气。

张佳木霍然回转身去,却是钱皇后已经从南宫里出来。守门的卫卒没敢拦她,由着她一直径走到了张佳木等人身前。

“哈通事。”她不理张佳木,只向着哈铭道:“你倒大不必哭了。他的亲兄弟都不疼他,由得他生死不问,你一个蒙古鞑官,却在这里哭什么!”

话说的冷极了,但哈铭看着她,却是哭的越发厉害了。

钱后冷冷一笑,四顾而看,竟是微笑起来。

张佳木不由得身上一冷,这笑容,当真是太可怕了一些。到底是何等的绝望,才会使人在脸上露出这种可怕的笑容来!

夜色低沉,锦衣卫校尉们手上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除此之外,唯有冷风呼啸,寒冷刺骨。

“你们一定奇怪。”钱后似乎已经有点癫狂,她道:“我为什么不哭?”

她声音转厉:“我的眼泪,已经在前几年就哭干了,我现在是再也哭不出来……原以为,他平安回来,我们也不要什么太上皇皇后的名份,叫我们去给太宗爷守陵去,要不然叫我们去南京守孝陵,总之给一块地,或耕或织,能安安稳稳守着他活下去就行……可惜竟是不成,竟是不成!”

在场诸人都是默然不语,天家的事,哪有她想的这么简单!放在北京,囚禁于南宫内,皇上还这么不放心,种种手段防备。放在外面守陵,关防哪能如此严密,处于深宫里的皇帝,又哪能放心安寝!

但此时此刻,腹中就算有这种回答,当着已经哭瞎了一眼的皇后,当着每天做针线活养活太上皇,只把太上皇当成一个普通丈夫的曾经的一国之后,这话却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命,全是命……”

她抬起头来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在场诸人,仅存的一目中蕴藏着说不出来的深切悲伤,事情已经绝望,再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当着这群锦衣卫的人,就算有什么话,也不便再说。

她回转身体,预备回南宫去。

哈铭已经泣不成声,但他一个蒙古人,既不通药理,也没地方去弄到合适的药。况且,上命严峻,南宫里是绝对不允许私自递送东西。

前几年,锦衣卫指挥使卢忠查出有人私拿太上皇赐给的金刀,案子查出来,皇上大为震怒,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金刀案”,因着这件事,有人被杀,有人被严罚,就算查出此事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也知道自己惹了天大麻烦,没有办法,只能装疯。

到现在,卢忠这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每天还在装疯卖傻,小小一个南宫,哪怕是再小的一件事,又岂能当是等闲!

张佳木看着眼前的女子已经是双鬓染白,容颜苍老,缓步独行的背影之中,有一种感人肺腑的东西,他的心胸中有一种深藏的情感被触动了,这一瞬间,他鼻子酸楚,几欲落泪。

第068章 一线之明

“请等一下!”

张佳木出声之后,才觉后悔,就算有同情的态度和心理,但把人叫住,于事何补?

以他的身份,连王骥也没有办法的事,他能有什么做为?

钱皇后停住脚步,用好奇的眼光看一眼张佳木,眼神中若有所思,但只是皱眉等着,并没有说话。

以她现在的心情,看什么都是厌的,当然没有什么心思和张佳木说闲话。

看着她伫立的身影,张佳木呼出一口气来,火光之下,凝成一团白气。他呐呐道:“皇后……”还在措词时,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当下立时顿悟。

他恨不得狂抽自己一通耳光,穿越客的优势就在于积累的知识,他好歹也是两世为人,现在居然和哈铭等人一样一筹莫展,说出去,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他定了定神,这下语气就从容自在的多了,他道:“娘娘,小臣有个办法,就算没有医药,大约也能使太上皇高热稍退,如果信臣下的,就依法施为,如果不信,那也就当臣没说。”

他话刚说完,哈铭已经大步过来,双手捏住他肩膀,沉声道:“混账小子,有法子为什么不早说?而且,还这么多废话!”

张佳木苦笑道:“师傅,小着点劲儿,别把徒弟肩膀给捏碎了。”

“捏碎也活该,快说!”

“是,这也是刚想到的法子。”

这会儿钱皇后也又回身走过来,她也道:“有什么办法就说罢了,这会子无药无医,就算有什么蹊跷法子,但有一线之明,就试一试也罢。”

哈铭听她语气中有不大信任的感觉,也是大为着急,他叫道:“娘娘,此子就是张佳木,年轻虽小,但幼而聪慧,几件办事历练已经不同凡俗,还有……”

“好,吾知之矣。”

钱皇后果断的打断了哈铭的话,她道:“那就这样吧,不管他说什么法子,我回去后,一律照吩咐施行就是。”

“臣不敢当!”张佳木大有惶恐之感,听哈铭的意思,南宫中恐怕早听过自己的名字。这为的是什么,一时之间是弄不明白了。他只有沉心静气,用极平淡的语气道:“太上皇陛下是高热不退,那么,先想办法退热。”

他接着道:“现今的法子只有一个。”说到这,张佳木转过身去,向着钱皇后躬身道:“要请问娘娘,宫里有酒没有?”

“这当口提什么酒!”哈铭暴跳起来,简直要揍自己这个爱徒。

“有酒!”钱皇后此时已经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张佳木身上,她很冷静的答说道:“要酒做什么?”

“得是烈酒!”

“应该还是有的,请说下去。”

“好。”张佳木微微一笑,道:“既然有酒就好办。请皇后娘娘精选些柔软的棉布,先用温水给太上皇擦洗一遍身子,再用酒擦一遍,记着,要擦脸庞、腋下、脚心、手心、大腿内侧,胸口,都得擦到。”

“这……”

饶是皇后把一切希望都放在这小百户身上,听到这怪异的办法,还是面露迟疑之色。一边的哈铭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不仅是他俩,就算是在场的锦衣卫们也没有一个不觉得这法子疯狂的。

这么大冷的冬天,用棉被紧紧裹着,病人尚且嫌冷,要是这么折腾,太上皇哪里还有命在!

“这么做,道理在哪儿?”哈铭不禁逼问。

张佳木摊手道:“和你说也不明白,照我这法子做,就算不能完全退热,最少也能极大缓解。”

他想了一想,又道:“当然,房间要紧闭,擦洗的时候不能吹风。擦完了,用湿毛巾放在额头,要勤换,热了就换!”

这种办法其实道理也简单,就是用物理的法子给病人退烧。一般来说,烧的越重,越是要服药的同时辅助以物理退烧的法子,严重的话,还可以用冰块。当然,这大冷的天,冰就不必用了。

这种法子后世之人没有不晓得的,但在当时,病人一旦受寒发热,一定是门窗紧闭,厚厚的被子捂在身上,如果服了药发汗的话,这种捂法当然也好,有益于病人发汗。但如果没有药服,病人又高热不退,当然肯定得用物理退热法先缓解发热高烧的症状,从当前的实际情况来说,张佳木有绝对的把握让南宫里的那位退烧,最不济也是缓解他的高热不退。

或许是他的态度打动了皇后,当然,更多的也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听张佳木说完之后,皇后居然颔首点头,道:“知道了,一切如你所说。”

哈铭大急,警告道:“皇后,这小子所说完全不知所云,他不知医理,岂能信他所说!”

“不是你说他警醒精明,聪慧过人?”

皇后这会倒是有心情打趣了哈铭一句,看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竟是嫣然一笑,这一笑,倒是风韵犹存。

张佳木倒是从她这一笑中看出一个人的样子来,忍不住心中一动。

哈铭对他大为埋怨:“你怎么乱出主意,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折腾太上皇。你听清楚了,要是有什么不测,我必定找你算账!”

“师傅,要是当真听我的。”张佳木神色轻松,笑道:“那就只管放心好了!”

天寒地冻,就在南宫外头说话也颇辛苦,当下张佳木招呼了哈铭等人,一起在南宫外西三十步的铺舍里休息。

这一夜当真是辛苦极了,里头不通消息,不知道张佳木的法子是否有效。外头寒风呼啸,吹的小小的铺舍冷风直透,冰冷刺骨。

要是往常,铺丁们早就钻在被子里歇下来了,这会大家挤成一团,只有张佳木和哈铭有凳子坐下,喝着铺丁们茶壶里的劣茶,一碗接着一碗,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等消息。

不远处的钟鼓楼上已经打了五更,这会儿宫门已经打开,王骥那边也传来消息,老伯爷已经进宫。预计不久之后,就会派医官带药前来。

哈铭冷笑:“谢天谢地!但愿他们还有点人心!”

这会儿,张佳木倒是对他的经历好奇极了,哈铭祖上早就投效,说是蒙古人,除了懂蒙古话外,几乎与汉人无异。倒是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通事,怎么和皇宫里的太上皇勾搭上的?

而且,明显交情还不浅,连皇后也认得他,说话也很随意。

正想问他,南宫里出来一个中年宦官,打听了一下,就直奔铺舍而来。

张佳木和哈铭连忙迎出来,哈铭大为紧张,远远就问:“怎么样?”

“谢天谢地。”宦官的语气里藏不住的喜气,他远远叫道:“哈通事,张百户,娘娘叫我出来传话:太上皇的烧退了!”

第069章 太上皇

南宫之内。

南宫,又名崇质殿,俗称黑瓦殿,或是黑老婆殿。与大内那些气势恢宏的宫殿群相比,只有大门、二门,以及掖门。二门之内,也就是前后两殿。而且,虽名曰殿,但殿宇狭小偏窄,根本不能与内廷的宫殿相比。

主殿两侧,各有一排低矮的房屋,除此之外,就空无一物,不要说亭台楼阁抄手游廊,就连一块石头,一颗树木,一片草坪,这些宫殿中常见的东西,南宫内是一星半点儿也瞧不着。

就在这低矮逼仄的南宫里,曾经的正统皇帝,大明仁宗之孙,宣宗之子,当今的太上皇朱祈镇就居于此,屈指算来,已经近七个春秋了。

春去秋来,寒暑交迫,就在这么一方天内,说是帝王,说是比皇帝还高一格的太上皇,其实也就是一个囚徒罢了。

其实朱祈镇的境遇,比起前两年已经改善很多。景泰三年前后,皇帝要改立太子,身边群小为了迎合帝意,对南宫里的太上皇屡出奇招来加以迫害。挖走宫殿的基石栏杆、给宫殿锁门灌上铁水,伐走南宫树木,不给饭食,甚至门也不开,就在宫墙上开个洞,每天派人送饭,那会儿,不要说太上皇,就连一个普通的百姓也是不如。

公允来说,当今皇帝,也就是后世俗称的景泰帝,于明朝社稷确实有功,但在对待他兄长的一系列动作来说,确实显的不那么高明。

但天家之事关系到那一把龙椅,倒也不能说皇帝就完全错了,其中对错,不是当事人,谁说的清!

至少朱祈镇现在就一脸怡然,并没有什么怨恨愤怒的表情。昨天烧了近一天一夜,先是用张佳木的物理降温法缓解了发烧症状,天明之后,靖远伯王骥进宫,司礼监太监廖官保派了太医和送了药来,现在他所居的偏殿门外就支了一个小火炉,上面蹲着一个药罐,几个奉御宦官正忙活着煎药,一股浓郁的中药香味在整个宫殿里弥漫开来。

“你当真多事。”朱祈镇向着钱皇后温和的笑着,他道:“就在宫门口看着煎的,你就不要尝了吧!”

他额头上尚且搭着一块毛巾,这是昨天张佳木吩咐,现在虽然高烧已经缓解,但病去如抽丝,钱后不敢大意,还是隔一阵就换一块毛巾。现在的她,已经把张佳木的话当成玉旨纶音一般。

听着朱祈镇的话,钱后并不理会,还是把送上来的药自己亲尝了一口,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才用一柄用旧了的银勺给朱祈镇一口一口的喂药。

“苦,真苦。”朱祈镇皱着眉,但还是大口大口的喝着,没一会功夫,就把熬出来的药喝了个精光。

“吾很久没有生过这般重病。”喝完药,朱祈镇疲惫的躺在床上,在他的床脚,只有一个小火炉吐着微弱的火苗,天气很冷,虽然快正午了,但房间里一点暖和的感觉也是没有。

钱后把他身上的棉被细心的掖好,这才长出了口气的样子。她道:“这一回,真是神佛护佑!”

“什么神佛。”朱祈镇摇头道:“当初王振大伴就信神佛,吾也被他蛊惑着修了不少佛寺道观,结果怎么着,吾身陷囹圄,他被人一锤砸碎了脑袋。神道,最不可信!”

钱后到底是妇人,不大敢赞同丈夫的话,但也不愿与他顶撞,当下只得摇头不语,表示不大赞同,但也不愿争执。

朱祈镇微微一笑,握住她手,笑道:“就是苦了你了。”

从少年时的恩爱夫妻,再到丈夫被俘,突然天各一方,再一同身陷囹圄,其实有很多话根本不必说,昨夜种种,令得钱皇后至今想起来还在后怕,此时听得朱祈镇的话,虽然她说是已经哭不出来,但此时此刻,又是禁不住泪如雨下。

“唉!”朱祈镇叹了口气,也是闭目不语。

他现在的境遇,就是一个高级囚徒,想有所安慰,却又能说什么?皇后贤德如此,囚禁宫中,每天尽量想方设法教他开心,亲手做些针织换了钱,给他改善伙食。便是皇后外家,也是多方设法接济,欠的情太多太深,言语反而是最苍白无力的。

如果有一线之明,能够脱出南宫,朱祈镇什么都愿意!

但消息很不好,他的弟弟朱祈钰,就是不愿把皇位还给他,或是他的儿子。朱祈钰尚不到三十,虽然身体极差,但还是想着自己再生儿子。

就算没有儿子,也想着从藩王之中选一个继承人,总之,这帝位就是不愿还给哥哥!

这种心理,别人很难明白,但躺在床上的朱祈镇却是明白的很。这位子只要一给他,有很多事,就一定要做,而且,绝不会留情。

同理,他的弟弟对他也不会留手,兄弟两人,幼时极相亲相爱,到如今,已经是无可开解的生死仇敌一般了。

钱后伏在他身上哭了一会,终于收拢心情,沉声道:“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咦?”朱祈镇大为诧异,他与皇后伉俪情深,又同患难,向来都没有这么正经的奏对格局,他道:“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何必如此。”

“请陛下要牢记,昨夜险况,是谁的功劳最大。”

“哦,你说的是这个。”朱祈镇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笑道:“张佳木是吧?他能当上百户,我倒是挺意外的,这小子,还真是块材料?”

“陛下!”

“好,我记着呢。”朱祈镇此时才收了脸上笑容,悠然道:“他的功劳,我会记着就是,嘿嘿,且看将来吧。”

……

南宫之中的反应,张佳木此时倒是无暇顾及。

靖远伯王骥从宫中一回来就直奔南宫,监督着太医入南宫,再到御药房派人拿药,等太医出来,问着情形已经没有大碍,年近八旬的老头儿才真正松了口气。

看他的样子,也是一夜不曾安寝,年纪大的人熬不得夜,老头儿看起来当真是疲惫极了,但他毕竟非同凡人,说话时仍是条理分明,双眼看人时,锐利尖刻,直入人心。

“佳木。”南宫里事情一完,王骥便把张佳木叫到自己身边,想了再想,先吩咐了府中下人,然后才对张佳木道:“我竟不如道如何谢你才是!”

“伯爷太客气了。”张佳木笑道:“这也是下官的份内事啊。”

“不然。”王骥摇头:“这是老夫的责任,昨夜担忧过甚,老夫头发已经全白,不然的话,也非一夜白头不可。”

王骥是南宫这里真正的负责人,如果当真出现意外,他当然是最大的责任人。现在皇位不明,若是沂王,也就是太上皇的儿子朱见深将来能即位为帝,王家可能将被灭族,就算是别的藩王即位,不来为难他,但王骥一生的英名,也非得尽丧于昨夜不可。

所以,他只能理解的笑笑,不再与老头子客套了。

而当此时,他只有回望南宫之内,再看看不远处大内隐约可见的巍峨宫殿,南宫谢他,老伯爷谢他,但大内之中,现在又是怎样的议论呢?

第070章 赠马

王骥还是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打量了半响之后,才道:“后生,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般能耐。”他啧啧赞叹:“老夫年轻时,有你一半的能耐就足以自傲了。你到好,还是这般稳的住。”

张佳木呵呵一笑,道:“伯爷当真过奖。”

王骥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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