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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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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臣知罪了。”

王增穿着的是皇帝特赐的忠静冠服,原本只有文臣才能穿着,不过他一个举人穿着这种冠服,倒也算是相得益彰,很是配他。

他和张佳木一前一后,一起随着皇帝从隆宗门进去,皇帝倒也没有进大殿,大约在乾清宫见人说话太过正式,而且宫殿太大,彼此说话也太不方便的原故吧。

但这一次也是着实深入,禁宫可不比外头,就算是大白天皇帝召见,也很少带人到东六宫或是西六宫去。

民间所谓的东宫西宫,其实就是以乾清宫为中轴线左右铺开的一个大型的宫殿组群,皇后住的坤宁宫是与乾清宫正好南北相对,其余妃嫔都是在这一条线上的其余宫殿中居住,品级越高的,住的宫殿群就越宽广高大幽深,相反,就是小一些。

如果是一些刚受宠幸位份特别低的宫女一类,就依附着妃嫔而居,没有自己的宫殿可住了。

太子的居所,就是在乾清宫以东,几个宫殿倒并不是一直固定,只是文华殿为太子正殿,从有禁宫以来,一直到明亡都是如此。

现在皇帝带两人行走的路线却是往西面走,就算是张佳木后世曾经逛过故宫,但当时几个小时的路线逛下来,也就是对大体的主要线路熟悉一些,至于一些非中轴线的宫殿,却也是所知不多了。

他们是从奉天门往西走,过崇楼后右门,也没有从隆宗门绕过去,而是折而向西。

这个路线张佳木从没走过,王增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彼此对视一眼,却都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走了这么好一会,从奉天门到内廷实在是太远了,皇帝是坐在肩舆上,其实就是四个抬的软轿,整个天下包括这皇宫都是他最大,皇帝的神态就很悠然了,半躺半倚,和张佳木并王增说些闲话,问几句王增祖父身体,再问问王增亲事是不是快了。

说起这个,王增也颇尴尬,他年纪不大,在世家子弟中结亲算是早了,而且,功名未立,有点儿叫这个一直狂傲的少年人颇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

当然,一切都有原因。

靖远伯王骥年纪已经老了,就算再健壮的人,现在生命不能按十年计,最多是一年。过一年,就是一年。甚至今天好好的,明天一早就能一睡不起。

当时人的身体素质活到七十以上就是高寿,何况王骥老头儿已经八十多了。

就因为老头儿年纪大了,功业已经满了,对人生也是没有什么盼望和不满了。政治上唯一的企图就是看到英宗复位,看到天下太平可期,现在这个愿望也算达成,就算朝局小有不稳,内争的迹象明显,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业,老头儿很看的开,并不愿意多事了。

从长长的宫殿绕过去,到得一处正殿的大门前,张佳木一看匾额,顿时省悟过来。

这里原来是慈宁宫,居乾清宫以西不远,这里,自然就是大明皇太后的居所,天子之上还有更尊崇的人话的,便是居住在这里的皇太后了。

这位太后老人家,也是一位传奇人物,而且,老实说,张佳木现在也是知道,论精明,论权术,论起心机智慧,这位太后远在当今皇帝之上。这位老太太,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王增这会儿也是知道是到了慈宁宫,不过,他却没有一点儿不安的样子,相反,因为是头一回来,还左右顾盼的四下打量着。

其实在后宫有亲谊关系的亲臣是常来这儿的,逢年过节,老太后寿辰什么的,各家都得来拜寿,男子当然少来,但命妇是从年头到年尾,川流不息的过来,整个大明帝国就是太后她老人家最尊贵,不常来慈宁宫走动,还能去哪儿?

一见王增如此,张佳木也是自失一笑。凭心自问,皇家待他不薄,他也没有异志,就算有些不轨的小小手段,和那些真正的权臣在暗地里搞的勾当比起来,他这点小手段又算什么?

当下安然而行,刚到慈宁门前,里头倒是抬出一顶肩舆来,见了皇帝,自然而然的就停了下来。

“难道是太后出来了?”张佳木忖道:“这倒是不巧了。”

皇帝带他来,当然是带着孙女婿来给皇太后瞧瞧,这也算是皇家的大喜事,老太太是这个大家族的家长,亲定下来的亲事,新上任的驸马都尉,怎么能不来拜见一下太后老人家?

不过要是太后正巧出门,就坏了兴致,太后或回,或是在这里见上一面,说上两句,彼此都不是味道,头一回见面,可真是太不巧了。

“请老夫人不必下轿了,就这么走吧。”

正思忖间,皇帝倒是笑吟吟的开了口,只道:“朕带着张佳木来见见太后,老夫人不必多礼,请回吧。”

原来轿上人是彭城伯夫人,年纪比太后还大一截,是皇帝祖父仁宗皇帝的丈母娘,也是成祖永乐皇帝嘴里的亲家母,这位老夫人,当然是特赐的肩舆,出入宫禁都行动自如,谁也不敢拦她的,便是皇帝,虽然没有给伯夫人见礼的道理,但遇着这位老人家,对方免礼就是肯定的事了,就算是皇帝,也是在自己的轿上给这位老夫人欠了欠身,算是见了一礼。

皇帝亦是人,有七情六欲三姑六婆,眼前这位须发皆白,但眼神锐利依然的老太太,着实也不是好惹的主,算起来,辈份也可是大太多了。

“哦,皇帝啊。”老夫人果真也就坐在轿上,并没有下来,但亦是欠了欠身,一边弯腰,一边轻咳着道:“老身受了点风寒,腿脚着实也不便了,恕我大胆,真的就不下来了。”

“您老说的什么话。”皇帝含笑道:“论说起来,要是在小家子家,我还得跪迎您老来走亲戚呢。这么早,您老就要走了?”

“是,我来听消息。”彭城伯夫人一如既往的爽郎可亲,她向张佳木看了一眼,哈哈一笑,道:“就是为这个小小子,老身跑了几次,这一回定了局,可以歇息了。”

皇帝脸上的表情立刻可堪玩味起来,听着老夫人的话,却是一句话也不答。而张佳木自己,也是只能深深躬亲,这位老太夫人,地位尊崇的可怕,他实在想不通,她这么对自己,究竟是为的什么。

“皇帝,老身告退。”老夫人也是轻叹一声,肩舆路过张佳木身边的时候,老夫人用手中的拐杖在张佳木身上轻轻一点,道:“好生做,要做忠臣,也要为公主之良伴。你的事,我说过的,很荒唐,但也教我觉得你是至情至性的人。”说到这儿,彭城伯夫人的语气变的森然可怖,她道:“你可不要叫我失望,懂么”

整个大明,就算是皇帝和张佳木这样的大臣说话,语气上也得客气几分,并不能对小臣那么颐指气使的说法,政敌之中,对张佳木也得客气有加,但眼前这位鹤发鸡皮的老妇人这么一说,张佳木却只能凛然俯首,只道:“请太夫人放心。”

“嗯,我放心。”听到他的回答,老夫人好象听到什么信的过的保证一样,刚刚的肃然之色一扫而空,满脸全是慈爱之色,她缓声道:“瞧着你,就象是见着你父亲一样啊……宣德元年的事了,一晃儿,就是三十多年过去了”

张佳木有心想再听一点儿,但老太夫人已经又使劲摇了摇头,用脚跺了跺轿子,轿夫会意,立刻抬起软轿,飞也一般的去了。

“走吧。”皇帝脸色似笑非笑,似乎也想起什么似的,不过很快又回过了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张佳木一会儿,然后方道:“随朕见太后去”

……

“臣张佳木,见过太后娘娘。”

“臣王增,见过太后娘娘。”

两个人随皇帝进去,先是等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有个伺候太后的太监出来,引着两人进了正殿,指着地方叫两人跪下,接着就是报名见礼。

“都是好样的后生,皇帝,国家不缺人才,吾心中甚喜。”

太后其实是见过一次的,不过匆匆数语,长相什么的都是记不得了。这会儿听着声音,平稳有力,言辞得体,怪不得人说孙太后是一位政治强人,只是大明没有女主当国一说,不然的话,皇帝即位之初,如果是太后摄政的话,宣德年间的政统会传承下来,三杨会继续辅国,而王振,也必定不能用事,国朝也就不会有土木之变了。

但太后似乎被抓着什么软肋一般,又或是有什么苦衷,况且当时仁宗皇帝的张皇后也在,也就是当时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性子刚烈,不容轻犯,所以为了相安无事,也只能彼此都退回宫中,不能多过问国政了。

就算如此,在明初的史册上,也有这两位痛斥王振,几次削夺他权柄的记录,如果不是后来互相牵制的话,王振,是不能成事的。

第332章 嘉善

“你们俩。”太后和皇帝说了两句,便是向着张佳木和王增道:“都站起来吧,抬头起身,老身好好瞧瞧你们。”

若是换了别的妇人,这么说当然不妥,但皇太后这种年龄和身份,这么说法倒是恰如其份,两人听着都是欣然起身,抬头挺胸,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

张佳木高大健壮,虽然五官不是特别精致耐看,但略显粗旷的浓眉和大眼更和他的武官身份相配,再加上习武多年练出来的利落身形,脸上勃勃英气,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叫人觉得充满了精力和勃勃生机,叫人一看就觉得顺眼,并且心生欢喜。

“不坏,这一回打量的仔细。”太后看了半天,拿他打趣道:“说不上是什么好相貌,但搭配起来,看着也很顺眼不是?”

“是,母后说的正是了。”太后面前,皇帝也是一副承欢凑趣的样子,听着太后拿张佳木打趣,便也是忙不迭的附合起来。

张佳木难得的脸一红,不过也不好谦逊或是应承,说自己长的好吧,怪不好意思,说自己长的上不得台盘,似乎也不得劲,于是乎只得红扑着脸,站在下首,象个小媳妇一般的垂首不语。

“看看,娇客么,都脸红了,哈哈。”太后心情很不坏的样子,又着实拿张佳木说笑了几句,最后才正色道:“你是大臣,按说驸马这个位子是给那些老成谨慎,家世清白,品行也很好的少年子弟们的,你看焦敬,薛恒,都是这么着。皇家遇到什么难事了,才叫驸马出来帮忙,平时呢,就管管闲事,最多管管宗人府的事,打打下手什么的。”

大明宗人府是在明初设立,起初叫大宗正院,后来改为宗人府,首脑是宗令,由亲郡王担任,管的是皇家的玉碟、赏罚、爵碌并祭祀等事,说白了,就是一个管皇家内务的地方,开头宗令是太祖的次子秦王,左右宗正是晋王和燕王,左右宗人是周王和楚王,都是太祖年长的儿子,任职都是正一品。

后来宗人府改制,很多职权被侵削,对诸王除了起名字外,根本谈不上原本的奖惩一说了。亲郡除非是犯了伦理道德上的错,比如有某位亲王被告以子奸母,或是弑杀亲人等罪恶,地方的官员才会先警告亲郡王,不听,就上报朝廷,或是夺爵或是圈禁,由朝廷最终定夺。

就是起名祭祀的事,也多半归了礼部,所以现在宗人府不设宗令或宗正,只是由公卿勋戚亲臣兼管宗人府罢了。

“是,臣现在管的事多。”听着太后的话,想着其中的用意,张佳木斟酌着答道:“不过臣一定也会好好打量宗人府的事,不敢有付皇上所托。如果有什么要请旨的,也绝不敢自专自主,一定请旨后行。”

“好,好好好”太后极欣慰地向着皇帝,笑道:“这孩子看着英武,但真的很老成。”

“是的。”皇帝也不能不表示赞同,夸赞张佳木道:“你现在越来越长进了,朕现在瞧着你,可真是欢喜的紧。”

皇上的话其实实在是皮里阳秋,话里有话,现在张佳木倒是不知道,不过片刻过后,他就全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王增么。”太后又歪着头打量起王增来,看了半响,方才笑道:“生的真俊。”

王增倒是真和张佳木不一样,张佳木不算是那种长的漂亮的男人,而只是靠身形,气度,神色等后天的东西来加分,而王增不愧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出身的世家子弟,身上就有一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长期居于上位的那种漫不在乎的神情,见惯了世面的处变不惊的气度,再加上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目若点漆眉如宝剑的长相,果然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帅哥。

还好王增没有沾染上最近正流行的公子哥儿们也涂脂抹粉的毛病,不然的话,演个女人也蛮合格,只是那样就太那啥了一些。

太后这么夸奖,王增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他不象张佳木,这种夸赞从小就听多了,也听的皮实了,根本就不当回事了。

不过,倒是有一点他真的很奇怪。张佳木是刚选的驸马都尉,太后要见一见,夸夸新孙女婿的长相,这倒也没有什么,太后五十多了,孙子么还都小,孙女也还勉强可以定下来,成亲总还得再过一阵子,少说,也得到明年过了十五再说了。

至于王增么,现在亲事都定下来,太子出事,也是因为王增托了张佳木去西山打狐,太子听说了缠着皇帝要去,这才出的事。

论说起来,太子遇险,王增还颇有责任,甚至,暗地里说,还是张佳木给王增下的套,只是这件事除了张佳木之外,连刘勇等人也不知道,更别提王增自己和别人了。

但今天这种场合,却不知道皇帝和太后把他拎来是为了什么?

做见证?他王增才几斤几两,他的祖父也未必够格。再说,皇家挑女婿,要媒人见证做什么……还真闹不明白了。

说国家政务,和他一个举人也说不着啊。

说皇家内部的事?和他一个小孩更说不着啊,他能做什么?再者说了,也没有身份啊……

张佳木看着王增的模样,心里不觉好笑。他是太了解这个人了,小心谨慎,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缜密,绝不犯错。

这厮不加入锦衣卫,一则是身份,好歹是未来的伯爵和读书人的身份,加入锦衣卫是有点掉价,直接做个同知或是指挥佥事还差不离。就是这样,也未必能让他动心。

当然,现在皇帝已经决定王增到锦衣卫里效力一段时间,资格么,先给一个千户,这都是已经说好了的,王增一旦成了亲了,成了人了,就可以正经出来做事了。

至于考进士,也不是不能考,等考试时间差不离了,关小黑屋突击学上两三月也就是了。象王增这种大家子出来的读书子弟,底子厚,请的老师好,论起来比那些外省来的举人只强不差,除非是那些个江南读书世家出来的,那也真是比不过。

中一甲难,二甲倒还是没有问题,到那时,也入仕途几年了,人脉也有了,到时候做起事来就更圆融方便,对王增将来的仕途生涯大有帮助。

所以说,这件事张佳木虽然有私心,想要一个话说得来人也风趣,而且智计头脑都过的去的兄弟来帮手,但对王增而言,也不吃亏。

王家痛痛快快麻利答应下来,肯定也是见到了将来的好处,所以才答应的很爽快,无需多费唇舌。

至于王增在锦衣卫的经历,那也很好解释,皇上特旨再加上兄弟情谊,将来就算有什么,也不会被人戳他的脊梁骨就是了。

当然,王增在锦衣卫里最多出点主意,多些经历,叫他冲锋陷阵的去得罪人,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了。

象王家到了王增已经是第三代,树大根深,枝深叶茂,没有意外的话,这个家族也可以与国同休,富贵终了。

现在王增更是婚期在即,新娘子是一个低品文官家族的女儿,说不上多富贵,但士大夫家中的家训就是这样,嫁女儿要胜过自家,娶媳妇则得不如自家,王增的婚姻正好,恰到好处。

“张佳木。”这会儿出现了一个小冷场,皇帝见是个话缝,便向着张佳木笑道:“你随朕来一下,王增和太后有话要说。”

“是,臣遵旨。”

御前是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尽管张佳木对王增的事极为好奇,想留在现场看看是怎么回事,不过皇帝一说,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

只是临行之际,看着呆鸟一般的王增,也是觉得好笑的很。

出得主殿,皇帝脚步很快的走向一边的偏殿,几个内侍连忙开门,一入殿内,皇帝便在殿中舒展了一下腰骨,看来刚刚在太后跟前一直要挺着腰,搞的皇帝也是怪累的。

“皇上。”这会儿就君臣两人,张佳木对皇帝现在算是极为相熟,君臣之间感情也算不坏,因向皇帝笑着问道:“太后娘娘见王增,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怎么?”皇帝笑道:“想着你这难兄难弟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么?”

“这,哪儿敢呀”皇帝语气不善,张佳木吃了一惊,连忙躬着身子道:“臣只是好奇,要是不该问的话,请皇上恕罪”

“倒也没有什么不能问的。”皇帝叹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复杂了许多。良久之后,他才轻声道:“现在告诉你吧,反正再过两个月,消息也就传出去了。不过,我和你说,现在可是万万不能外泄。”

“皇上当我是什么人啊。”张佳木神色轻松,笑道:“臣就是管这个事的,还能自己犯禁不成?”

“唔。”皇帝神色不变,点了点头,道:“朕意已决,太后也允准了,王增不能成亲了,要先告病,过几个月,朕下旨,叫他尚嘉善公主”

第333章 盛怒

“啊?”张佳木的嘴张的老大,不仅是鸭蛋了,塞个鹅蛋似乎也是绰绰有余。

“啊什么啊?”皇帝这会子脸色已经很不善了,不过处在极度震惊中的张佳木并没有发觉。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隐约觉得这事不对,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一时半会的却是想不出来。

半响过后,他才想起来抓着一个点,因向皇帝道:“可是,皇上,这个这个,王增可就是快成亲的人啊?”

“那怕什么?”皇帝淡淡一笑,似乎在活动手脚,不过张佳木还是没有怎么在意,只是下意识的道:“怎么不怕?就是皇上也不能夺人之妻……喔不对,夺人之夫啊。”

这话说的还是不怎么对,不过意思是对了。

大明宫女众多,一时入宫受到宠信的话,固然可能是给家人带来荣华富贵,但也可能是春风一度以后就在宫中终老,甚至最倒霉的就是封为妃嫔之后,老皇升天,妃子们就得跟着一起死。

殉葬。

这种野蛮的,极端自私罔顾人性的制度在中国原本已经消亡了,可是元朝蒙古人又把它带了回来,而且在明朝前期,这种制度都被严格的执行,无有例外。

朱元璋死殉葬妃嫔众多,然后到成祖,仁宗、宣宗,无有不以妃嫔殉葬者。其详细情形,在朝鲜人的记录里极其详细,其状凄惨之处,简直令人观之感泪下。

除了皇后之外,没有任何妃嫔是不可以殉葬的。仁宗逝后,他的众多嫔妃殉葬极多,甚至有几个有正式位号并且生过亲王的妃子也一并殉了,当然,这是不正常的情形,一般来说,是以低位嫔妃和只是受过临幸的宫人来殉葬就是了。

既然是有,受过宠幸封了妃位还有亲王儿子的都得殉葬,遑论其它周贵妃在宫中横行霸道,就是因为除了钱皇后和她之外,任何生过子女再多的妃嫔都可能被殉葬,得罪了她,将来以太后的身份活殉了你,被殉的人,又有什么法儿呢?

正因为宫中不仅是福祸难测,简直就是生死未卜,所以百姓都不愿把女儿送入宫中,一时有选秀女的风声传出来,民间立刻就是嫁女成风。有婚约的当然好,把女儿往夫家一送就是,没有婚约的就是急忙找下家,甚至打听了这家有成年男子,把女儿用红布一裹,往人家门口一丢就走。

有那抢手的人家,到了傍晚黄昏时,接到五六家送亲的,也不稀奇。

为什么这么做,就是因为皇帝再大,皇帝就算是天子,但皇帝也要遵守世间的伦常法理,那是天子的治国基准,一旦成了亲就是别人的妻子,哪怕就是天子也不能夺人妻女,这是一个封建伦理的基准,就算是天子也不能违反这个游戏规则。

现在王增已经定了亲,其实中国式的婚礼有六个步骤,现在已经基本走完了,新娘子其实就是王家的人了,等成亲那天把人一接回来,完事。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强迫人退亲,再把自己女儿塞进去吧?

况且,明朝的公主也不是太难嫁。大明的皇家自己个心里有数,那些有根底有家世的读书世家是不喜欢娶公主的,难伺候,一般品行都不会太好,骄狂是肯定的,管束就更谈不上了。公主是君,大家是臣,公婆见了公主还要请安,这成什么世界了?

所以唐宋之时公主犹为难嫁,因为皇家总想和读书人或是世家结亲,唐朝某位皇帝还为自己的女儿向某大世家求亲,结果楞是碰了钉子:人家不要。

大明的皇帝就识趣多了,贫家小户是肯定不成,那些暴发的新科进士也是甭想,一般就是在老成的吏员或是武臣之家挑选皇后,当然,也嫁女儿。

这样一来,外戚势力不会很强,公主嫁的人家也不会很强,也不会出来乱政,朝政就可以安稳,大家彼此相安无事,共享太平就是了。

这个政策是很成功的,有明一代,基本上没有外戚之祸,只有孝宗年间的张氏兄弟乱了一阵子,不过后来嘉靖一登基,张家就倒了霉,也没风光几年就跨了台。

至于公主乱政祸国,更是没影的事,历代驸马也是贤德听话的多,遇事还能帮下手什么的,并不添乱。

要说王增的家世,不仅是好,而且还非常合格。祖父虽然是文臣出身,可现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武职勋臣。

王骥权势虽高,但儿子王祥庸人一个,现在只是都指挥,将来也不会有太高的权势。

所以王增家世也好,家境富裕安稳,教育好,长的也不坏,权势也不会很大,算是驸马的一个合格人选。

只是奇怪,为什么早不挑他,现在都要成亲了,却又这么横插一杠子?

听着张佳木说,皇帝也是长叹口气,阴沉着脸道:“也是不得不然,这件事朕也是觉得很为难。好在,女家还算通情答理,听说那家女儿性子也不很暴烈,不然的话,就真的是件麻烦事。”

本来么,现在就差最后迎亲一项,新娘子等于是王家的人了,这么一闹一退亲,颜面大损,女方家当然不干。如果新娘子脾气暴烈一点,搞个投河上吊什么的,不仅皇家颜面难看,就是王家爷孙也是难做人了。

如果皇帝摆不平女家,保证一定不会出事,就算是把自己的女儿全批发给王家,王家爷孙也是准定不会要的。

要了就得丢几百年的人,何苦呢。

“是是,皇上想的肯定比臣周全。”张佳木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把嘉善公主许给王增,当下只得漫应着道:“所以一定是有道理的。”

“嗯。”皇帝斜眼瞧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女方那边答应不闹,暗中退了亲。当然,朕也得允诺他们不少,这也算是因私废公了,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太后和彭城伯夫人都力荐王增,这厮朕瞧着也确实不错,既然重庆得一佳婿,嘉善当然也不能落在她姐姐后头太多,是不是?”

说到这儿,皇帝微微一叹,道:“有空你见见她,王增是不方便见了,你见见嘉善,和她说说王增人不坏,叫她放心。”

张佳木不觉汗下,其实嘉善公主十岁多些,正是稚龄少女,王增要娶她,最少还得等三四年才成。现在就挑好了女婿,还得自己去帮着吹牛,皇家挑驸马也太霸道和着急了一些。

不过听皇帝的意思,对这个公主也着实疼爱。这个公主身世也颇可怜,母亲是王惠妃,已经薨逝多年了,有一个亲哥哥是许王殿下,景泰元年生人,景泰三年就已经薨逝了。小姑娘现在母亲早死,唯一的亲生兄长也去了世,在皇宫中,虽然她姐妹众多,但皇室之中其实只有同母所出才有亲情,别人只是看她马棚风一般,又没母亲照应,皇帝多疼爱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了。

他很机警,当下用沉稳缓和的语调答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教公主开心,放心。”

“唔。”皇帝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个本事,朕很信你。”

“咦。”张佳木这会才看出来些许不对,他呐呐地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你做的好事。”皇帝这会早就忍不住了,他露出一脸狞笑,怒道:“跪下。”

“是”张佳木一机灵,知道事情不妙,必定有什么事严重触怒了皇帝,导致皇帝怒火郁积,今儿叫自己进来,一则是给太后看看,二来,就是要修理自己了。

这会子是以少说话为妙,当下便是立刻扑腾一声老老实实的跪下。

“啪”皇帝已经怒不可遏。其实他从一见到张佳木时起,就已经心火澎湃了,只是因为要见太后,不得不强自隐忍,这会儿忍了多时的怒气暴发出来,比起一见面就发作还要厉害的多。张佳木一跪下,皇帝也不打话,抄起一个宣德青花大瓶便是向着张佳木砸去。

真砸上了,准得重伤,砸不上,皇帝心里会很受伤。

两害相权,取其轻。

张佳木心一横,只是把头略低了一低,整个大瓶还是砸在了他的背上,“啪”的一声打的粉碎。

这一下,要害是躲过去了,不过整个花瓶炸开的时候还是有碎片割到了他的胳膊,张佳木很见机,当下“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见他如此,皇帝也是颇觉犹豫,但还是忍不住上前,“啪”一脚喘在当胸,张佳木又是“哎哟”一声,仰天便倒,然后全无声息。

皇帝心中略觉不安,因上前两步,看着他脸道:“你体壮如牛,当朕不知道么?砸一下,踢一脚,就做这般模样,又来欺哄朕么?”

“臣不敢。”皇帝这么一打,张佳木反而安心。这么一来,应该不是什么国事,不然的话,一国之君这么处置大臣,也就太胡闹了一些。

岂料他心里还没想完,皇帝便森然道:“朕容忍你很久了,现在于国朕是你的君父,于私,按小家子的说法朕是你的岳父,这么好好教训你一顿,也是为了你好”

张佳木一凛,起身道:“臣无状,请皇上息怒。不知道臣是什么事惹怒了皇上,还请皇上明示。”

第334章 暴打

“你居然倒是不知道?”皇帝怒极反笑,喝道:“重庆公主的事,你当朕是死人吗?”

说着皇帝又动了气,上前又是一脚,他今儿穿的倒是利落,动手打人真的是再恰当也没有了。一身曵撒原本就是蒙古人打猎时的服饰,紧凑贴身,脚上是高统皮靴,紧脚又不伤脚。

这么接连踢了几脚,对张佳木来说这种伤害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皇帝从小生在深宫里,长于阿保之手,又从来没有体育锻炼的概率,身手无力缺乏暴发力,踢起人来,大约连和任怨练拳时的十分之一的力道也是没有。

看着眼前不过三十来岁的皇帝,张佳木倒是心生同情之意。古人不管地位多高,在身体素质上大约很难和后人比了,皇帝在后人的眼里还是年轻人,属于青年往中年过度的年纪,但身体已经严重发福,超重肥胖,又从来没有锻炼过,打的底子也不成,现在脸色就看出明显的不好来。大约将来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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