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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绾-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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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倾云离得远,要救已经来不及,脱口而出,“妹妹!”
眼前的一幕好讽刺,本是预计好今晚逃出升天,却不料,竟然把为救自己的结义妹妹送进了地府。
她眼前发黑,身子簌簌地颤抖,差点没摔向地下。
近在咫尺的夏侯一落冰冷地勾了勾唇角,没有一点留恋,连启步都带着一股冷风。
他大步向林中小道走去,留下一句寒得刺骨的话,“把才人拖出去挂在城墙示众三天。香妃打入死牢!”
李月素一死,暮倾云亦是感到神魂皆飞,神智恍惚,也无意识再战,却还记得扔出一粒报信的莞香弹。
她听得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轰鸣响起,凄凉地苦笑两声,任由侍卫们架着向死牢方向走去。
莞香弹是与肖义约好的暗号,莞香弹一响,就证明她逃宫失败,而那躲在松柏林中接应的肖义会马上撤走,带着几个侍女去找刘莞。
“马上搜查皇宫附近!”凌飞眼珠一转,向一队侍卫紧急吩咐。
牢里比往日阴森,也比往日更是黑暗。
暮倾云一直呆呆地坐在乱草中,思绪遥飞,还停滞在李月素倒在地下时的那惊心一幕中。
橘红色的火把下,浅蓝色的撒花裙如朵清雅的牡丹花绽放在草地上,还有些湿,因此看起来颜色更深,也更透出一股子幽秘的死亡味道,而水流一般的鲜血急速涌出,印染了她的眼眸,湿了那方黑土地。
不顾自身安全进宫的女人是暮倾云曾经认定的唯一亲人,可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张经总算还有些良心,端着碗饭苦口婆心地相劝,“娘娘!四天了,你好呆也吃点,别学婉仪与德仪,活生生的饿死。”
她轻轻地瞟了眼他,哀寂的眼神又垂落到乱草中。
“唉!人生真是变幻无常,昨日还是高高在上,今日就沦为了阶下囚。”张经见劝说无效,把手中那碗散发出馊味的牢饭放在铁栏栅前,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到了这如今,她只想求一死。
“吃了它!”铁栏栅外,一个圆圆的阴影晃动,一句命令似的低沉声音紧随着传来。
暮倾云懒懒地抬头,四天水米未进,让她不光乏力,而且也感游离在死亡边缘,死神离她越来越近。
火把的光亮有些刺眼,她费神凝视,这才看清来人是柳二蛋,他的手里捏着一只卤成暗黄色的鸡腿。
她便微微眯起大眼,冷若冰霜地审视着野性十足的他,很是惊讶他未离开死牢的暗室,可一切对于她来说,亦是不重要,灰暗的眼眸又垂落,“我死了,你应该高兴,也正好替你姐报了仇!”
久久的静谧,让她苦苦地勾了勾唇,自嘲一笑,岂料想,头发突然被大力一扯,紧接着,那只鸡腿径直塞到了嘴里。
她怒瞪着他,小嘴虽被猝不及防地塞满了,可仍是倔强地没咬一口。
柳二蛋急得脸红脖子粗,若再不吃东西,就只得死在牢里。
他气极之下,一字一顿地说:“听着,我姐没死!她只是受了重伤,正在闭关疗伤。”
暮倾云猝然觉得十分可笑,从心里感到柳二蛋这个谎言太荒诞无稽。
柳一亭再是魔鬼,也不可能还活着,绝不可能!
柳二蛋迎着她质疑地眸光,从未有的一本正经,“我从不骗人!要不我怎么留在这里没走?”
是啊!柳二蛋为何没走?暮倾云一时凝住。
四天了,夏侯一落从没来过,也没有人审问过她。
她茫茫然地伸手推开柳二蛋的手,几秒后,突然埋头嚎啕大哭。
声音如江水崩堤暴发,撕肝裂肺,可她从来不哭,哪怕在最伤心时穿越到王府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前景越是风波险恶,就越是从容镇定,逆风而行,她仿佛就是专为克服困难而来。
可这一刻,憋了四天不言不语的她失控了!足足哭了十多分钟,才逐渐平静下来,哭声小去。
柳二蛋舒了口气,又道:“别哭了,你若想报仇,还是不能死!”
她伸手抹了把泪水,“活着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静等着你姐伤好,一掌毙了。”
“我姐的伤……最迟也要一两年才能好,而且,还不保武功能全恢复。这段期间,你若加紧练功,定能是我姐的对手。”柳二蛋又道。
“可我身体好有什么用?这牢笼困着我!”其实,她想说的是摆脱不了对李月素的愧疚。
柳二蛋终是不懂她,把鸡腿再次送到她嘴里,“若你想离开皇宫,我带你出去!”
“我不会与你离开!”她摇了摇头,坚定地再次拒绝了他。
柳二蛋身份特殊,自是能救她出皇宫,可她只怕也要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他,若是那样,宁愿死在牢里。
柳二蛋难堪地挖了挖鼻孔,她的回答没出乎预料,可再次伤了他,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把鸡腿又强制性地向她嘴边塞去。
说实话,卤的鸡腿虽不及那风光时的膳食飘香纯正,可也透出一股子原本的肉香味,只是她一直冷漠地拒绝这香气。
她迎着那硬塞来的鸡腿,知道再不接,又会逼他动手,便伸手自已拿住,小小地咬了口轻轻咀嚼,却仍是食之无味。
柳二蛋满意地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她吃完一个鸡腿,又把腰间挂着的牛皮水袋递到她手中,开心的眼神示意喝了。
虚弱的胃部刚进了食,正难受地抽搐着,缺水。
她仰头饮了几口,递给了柳二蛋。
柳二蛋接过牛皮水袋,漾起一抹笑意,“他们若是为难你,你就唤我!”
她再次抬眸望了望矮胖的老头,心里升起一股暖流,点了一下头。
柳二蛋走后,她便盘腿坐好,调息运气。
一日复一日,她在柳二蛋的照顾下,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却身体渐渐恢复,内功也与日俱增。
张经与李甲初时很是奇怪,后来,也就不觉了,知道是怪人柳二蛋在暗中照顾她。
对于柳二蛋,他们束手无策,虽住在死牢的暗室,可却如位贵宾一样,好吃好喝待着,还可以出去遛达。
这日,张经如往日一般端着碗饭菜走来,看着小脸红润的暮倾云道:“娘娘!今日这饭菜是小人们锅里的,虽不及辉煌时的美味,却也可口,不馊。”
第二百零七章乌云压顶
暮倾云十分憎恶这称呼,秀眉一皱,便道:“别在唤我娘娘!”
“这哪能?皇上虽把娘娘下了死牢,可却没有下旨要废娘娘,而且,皇上向外只是说娘娘不见任何人,在梅苑休养身体。”张经又道。
她一愣,按照常理,只要进了死牢,也就是死罪逃脱,怎么可能没废了她,还对外撒了个弥天大谎。
“他想干什么?”这一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暮倾云打了寒颤,突然问张经,“我进来多久了?”
张经略一思索,就道:“怎么的……也有三个月了吧!”
“三个月!”她头皮隐隐有些发怵,惊得张大了嘴,怪不得身上很痒痒,原来不知不觉中过了三个月。
女人终是爱美,她转瞬摸了摸脸庞,怯怯地望向张经,“我……我是不是很脏?”
张经赫然一笑,女人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又可恶又恶毒,只是讨厌之下却很随意,没有架子,不曾想,还有这等天真的表情。
他摇了摇头,想说脏不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活着,而且,说实话,青丝散乱的她现在看起来已经与牢里的光线融为一体,几乎分辨不清,只是那双永远熠熠生辉的浅蓝色大眼依旧明亮,如水一样清澈。
她秀眉一拧,苦着脸道:“我如个叫化子一样,是吗?”
“娘娘!要不,小人给你打桶水去?”张经无法,实在不忍坐在乱草中的她愁眉苦脸。失魂落魄。
“算了!”她轻描淡写地拒绝了,知道张经他们没虐待她已算是宽厚的了,再不敢奢望能有水。
张经走后,她靠着铁栏栅,不经意间,就想到了东部之战,突然一跃而起,如是三个月已经过去。那夏侯子曦应该快回来了,也不知徐武杀了王荟没有?报信的残阳怎么样?还有玉儿……
她如一台恢复了功能的机器,轮齿转动,诸多担心又不知道的事缠绕着她,在牢里焦急地走了几圈,就伸手去摸那锁住牢门的大锁,突然轻轻地一笑,似有了主意,又滑坐到地下。
半夜。只有一个牢狱值班,而他打了个哈欠,就懒散地伏在桌上。
一直贴墙而站的暮倾云便一闪而出。足尖一点。径直飞袭到尽头的台阶上,捡了粒小石子扔到乱草中,调开了守门的两侍卫,便向张牙舞爪摇曳的幽林中飞射而去。
她的身法比以前快了许多,却没去什么地方,而是来到了那久不见的沟渠边。
曾天天出现在眼前的沟渠依旧。没有因三个月她不来而有一丝变化,也没有因三个月前的夜里女人在这儿自尽而有一点阴气。
天空仍旧混沌,一轮皓月当空,月的四周透出一抹抹清淡,寂静的夜里。沟渠流动的水发出轻微的哗啦啦声。
她目光猝哀,悲从心来。转而望向那株枝繁叶茂李月素曾撞向的大槐树,双膝一软,就向那地儿跪了下去,耳畔突然响起夏侯一落临走时说的无情话,便伏在异常茂盛的草丛里哭起来,“妹妹!我来看你了!”
低微的哭泣声荡漾在初秋的夜里,凄惨而带着绵绵凉意,不远处的树林中藏着紧随而来的柳二蛋。
他发出幽光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痛哭的暮倾云。
暮倾云哭够了,向那大槐树叩了三个头,这才沿沟渠向前走去。
地势越来越高,喜潮湿的植物愈加地茂盛。
没有多久,她来到水的源头古井边。
古井缘沿地,确切地说是一口很大的古井,直径应有四五米,水很满,略低矮的旁边建了一个长方形的水池。
井水便顺着出口处流向水池,水池有几十个平方那么大,水约有一米多深,而夜空的那轮弯月映照在水中央,让池水看起来更加清澈晃亮。
她咚地一声跳到水池里,水花四溅,任池水全淹没了她。
秋天的水有些凉意,可思绪已经正常的她顾不得,只想把身上的泥巴洗个干净。
树后盯着暮倾云的柳二蛋看着她没入水里,就习惯性地蹲着,宛如一只狩猎的野兽,而他的侧面,十米之处多了一个人,那人一双阴险的眼睛也在紧紧地盯着水池。
两个盯哨的人注意力好似全在暮倾云身上,好似全然未觉对方。
哗地一声水响,她脱水而出,撸了把脸上的水渍,蹲在水中搓洗起超极痒痒的头与身上来。
三个月没着水,已经到了极限,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这般耐痒。
直到皮肤泡得发白,心里的包袱甩了,这才神清气爽地爬到水池边缘坐着,用手指梳理着湿漉漉的青丝。
天仙子的歌曲的又从她小嘴里婉转溢出,只是动听的声线里多了丝令人掉泪的伤感鼻音。
她久久地坐在池缘,一边哼着歌,一边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直到月儿偏西,才站了起来,足尖轻点,向静香阁的方向飞袭而去。
静香阁里太妃的卧室虽没点灯,可先皇灵牌前面燃着两只白蜡,由此,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又如逃宫的那晚一样,冥冥之中,太妃霍地睁开眼来。
她的眼里没有惊诧,多了丝不易看见的隐痛,“你来干什么?”
暮倾云低下头,心里有很多问题,然而,沟渠边的失败,让她蒙上了一层耻辱,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下。
她不敢看太妃的眼睛,缓缓地站起,随口道了句,“我只想来看看你!”
沉默了几秒后,太妃慢慢地坐起,靠着榻头,瞅着背影寂落的她,“屏风上有干的内衣!”
暮倾云突有种想哭的感觉,小嘴瘪了瘪,极力忍住。
外面的衣服虽被冷风吹得润了,可里面的内衫却仍湿嗒嗒地紧贴着身子,十分难受。
她轻柔地脱着破烂的夜行衣,从屏风上扯了件干净的内衫换上,复又把夜行衣穿上,这才凝望着脸色和软了些的太妃,踌躇再三,还是问:“太妃!你有苦衷,是吗?”
太妃移开目光,看向帐顶,犹豫会儿,好似下了重大决心,轻轻地道:“哀家真的不想离开皇宫。你好,曦儿好,哀家就安心。你要做的事,曦儿要做的事,不必顾忌哀家!各人自有各人的宿命!”
原来太妃心里什么都明白,她脸上总是挂着冰霜,只是不想关心牵挂她的人受到伤害,可她不懂,她的决定一直让儿子束手束脚,隐忍受辱。
“我会救你出去!”她懂了太妃为何恶颜相向,也不再多废话,转身向屋门走去。
天边已现一抹鱼肚白,所以她得尽快回到死牢。
洗了个澡,倒在乱草中,睡得从未有的香甜,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唤吵醒了她。
“王妃!”
暮倾云霍地从梦中惊醒,定睛一看,眼前的人竟是残阳。
这是在做梦吗?残阳怎么来死牢了?
她欣喜交集地把住铁栏栅,“南疆开战没有?”
风尘仆仆的残阳也是一脸的喜色,拱了拱手道:“没有!”
她始终记得王荟是原身的仇人,便急着问:“那……王荟?”
提到这事,残阳有几分得意之色,便一一道来,“卑职在赶住南疆的同时,想到了宣旨的王荟,便调转马头,不想,就遇到徐武正准备截杀那狗官,我便阻止了徐武,以大局为重,挟着狗官继续前往前疆,以便他不时向京城传送平安的消息,却没在关岭郡停留,改为扮着商人直接出关,把那狗官交给镇守在关雁郡的虎一博大将军。”
“好办法!”暮倾云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大赞残阳。
“可待得卑职回来,就怎么也找不到王妃了!”说到这,残阳垂下了头。
往南疆一个回来,最少也要三个月,而他也是刚到皇宫没几日,可身份的暴露,让他只能在夜里暗中寻找暮倾云。
他搜遍了皇宫,都没找到暮倾云,还差一点把有宫人住着的梅苑翻了个底朝天。
“不怪你!”任谁也想不到,一直享受着香妃待遇的暮倾云会被关在死牢。
“王妃!卑职救你出去!”残阳说着话就要劈锁。
她伸手按住那锁,向他耳边一阵低语。
残阳露出为难之色,一时没有说话。
她斩钉截铁地道:“此事比我的生命重要,取了那半截遗旨后,别回来,速赶往南缰,等着王爷回转吧!”
残阳的脸突幻着颜色,此事真的十分重大,但他还是担心地问:“可你难道还要在这里住下去吗?”
她满目苍凉,无力地靠在铁栏栅上,想起了李月素,想起了夏侯子曦,觉得再无颜见徐武与夏侯子曦,便轻轻地道:“我现在武功大涨,若想出去,很容易,但我实在不懂夏侯一落为什么就这样一直把我关在这里不闻不问,我得好好想想。”
“那你保重!”残阳略思考,觉得她历来就十分固执,从未听过下属的话,便向她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暮倾云看着残阳远走的模糊背影,最后苦苦一笑,可她还没安然地闭上眼,就见柳二蛋从深处突然走来。
她的心一惊,大脑在次时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刚才的话被柳二蛋听了去?他是真心帮她,还是受了夏侯一落的指使暗中照顾于她?
柳二蛋身法很快,显然是追残阳去了。
她急伸出手,“柳二蛋!我想与你出宫!”
第二百零八章接你来了
至关重要的那半截遗旨藏在平塘郡的王府!
这是临死的伊太傅亲口告诉她的,遗旨被他分为了两半,一半藏在文渊阁的房梁上,而另一半,被预感到要出事的他巧妙地藏在一件男式的冰绸衣袍里。
那衣袍他派人送去了夏侯子曦的王府,却没告诉任何人遗旨藏在里面,只说是送给夏侯子曦过生日的一件礼物,而暮倾云在王府时,就曾听夏侯子曦说过那件长袍的事。
先皇去逝后,面对太后的威逼,夏侯一落的杀气,本是同为先皇心腹的李沐叛变倒戈,而手握遗旨的伊太傅面对恶势力,却没有交出遗旨,因而被关在御书房的密室。
与李沐一直侍候先皇的张圆也略知一二,但不是很详细,而张圆去向她报羞月死讯的时候,她就从张圆的嘴里得到证实。
那半截遗旨关系着夏侯国的命运,也关系着夏侯子曦一生的命脉,所以,这个秘密一直被她藏在心底,本打算逃出宫后到王府偷出,可没能逃出去,现在,无论如何,她不能让柳二蛋得到那半截遗旨。
柳二蛋突然停下脚步,迟疑地转过身,悠悠地望向一只手伸出铁栏栅的她。
她露出生硬的灿笑,还不如不笑,冷脸对他,而那只伸出的手迫切地招着,好似想马上挽住他的胳膊。
他只犹豫几秒,黑着脸飙射出去。
柳二蛋武功之高,内功之浑厚。据暮倾云观来,残阳决不是对手,应在莫无言之上。
一计不成,她来不及细思,打开了锁向柳二蛋追去。
牢狱被点了穴,还趴在桌上,可当她刚到牢门,刺眼的亮光下猝然闪现一人。来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她的穴道。
映入眼里的是凌飞,他的身后站着那两个守门的侍卫,细看之看,那两个侍卫分明是宫中的一等侍卫。
她此时真恨自己大意,思想单纯,想昨夜出去的事定没有逃过监控,可能不光柳二蛋跟踪了她,应还有凌飞,亦或是侍卫。
凌飞没发一言。迅速给暮倾云嘴里喂入一粒黑丸,合在她下颌,看着她咽下。这才向她拱手拱手。“得罪了娘娘!”
“得罪个屁!这样冒犯我,谁给你的权利?”她又羞又怒,不由得破口大骂。
他未在意,打横抱起她向牢里走去。
乱草中,她僵硬地躺着,怒火腾飞地紧紧盯着凌飞。
凌飞并未看她一眼。始终逃避着她的目光,一分钟后,就给她解了穴。
暮倾云猛吸一口气,想一跃而起,却蓦然发现内力怎么也聚集不起来。全身酸软,连支着坐起来都费力。一股巨大的悲痛压得她身子本能地颤抖,渐渐步入崩溃边缘。
她半支着身子,真想杀了凌飞,本是大吼的声音,发出来的却是软绵无力的话,“你给我吃了什么?”
凌飞向她拱了拱手,“遵皇上的旨意,给娘娘喂入了十日软筋散!”
“十日软筋散?”她蹙着的秀眉下一双大眼一带着隐藏不住的惊和怒,“为什么?”
“这个!卑职也不知道。”凌飞微微一笑,重新换了把锁,临走时郑重地吩咐紧随于身后的侍卫,“看好了香妃!”
“遵命!”两个侍卫向他一抱拳,垂首应着。
她咚地一声倒在地下,虽全身无一丝力气,可大脑却十分清醒。
怎么办?她一时陷入了懊悔中,后悔轻易说出遗旨的去向,也预感到即将要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一夜就在她焦头烂额中悄然过去。
张经还没有送来早饭,就传来细碎而零乱的脚步声。
“参见娘娘!”
一股香风蔓延开来,率先走到牢门口的梅芳一身华丽的宫装,一改往日清雅的打扮,妖娆而妩媚。
她愕然地盯着梅芳,逃宫失败,梅芳有不可逃脱的嫌疑,却没冷脸,唇角一咧,笑得极度开心,“妹妹怎么来了?”
李甲一脸的哈笑,向她揖了礼后,忙上前打开牢门,“恭喜娘娘!小人就知道娘娘一定能出去。”
暮倾云向李甲报以一笑,以表这段时间以来的宽容。
“姐姐!贱妾还不知道姐姐在牢里……”梅芳定定地望着她,一双眼睛里全是惊诧之色。
怎么能不惊诧,三个月了,她不光没死,而且依旧貌美如花,哪怕是那身破烂的黑衣服也没能遮住她一点美丽的光华。
她如黑泥塘里破土而出的一株清莲,若仙的容颜与气质永远无人能比。
梅芳轻轻地抽泣两声,很伤心的样,接着用手帕试了试眼角,轻移莲步,走进铁栏栅内。
“不碍事!想没有人能知道!”暮倾云仍是保持着如见故人的开心笑容。
浓香覆面,梅芳伸手扶起了她,轻柔地给她脱着黑衣,尔后从后面紧跟着的宫人手里接过一件代表着权威的明黄色凤袍朝服。
凤袍可只有皇后徐可婉才能穿,更别说是只有在威仪的场所才穿的朝服了,而且她从不穿宫装,只喜着雪色轻纱衣裙,最多外面罩一件浅浅的黄色外披。
暮倾云艰难地拂开,十分真诚地望着梅芳,“若要换,就给换我以前的衣服吧!”
“娘娘!今日不同于往日,是皇上吩咐的,一定要娘娘穿上这件朝服。”梅芳温婉一笑,接着给她穿起朝服来。
她无力反抗,早在预料之中,只是蹙着眉轻声问:“什么事要穿得这样隆重?”
“贱妾也不知道,好像是要与皇上上朝吧!”梅芳思忖会儿,好似胡猜地道。
“上朝?”她冷冷一笑。香娘的身份再显赫,也轮不到随皇上亲临朝堂,定是弄错了,“妹妹肯定听错了,随皇上上朝的应该是皇后才对。”
“皇后娘娘这段时间身体不适,一直在寝宫里养病。”
“什么病?”徐可婉生病,令暮倾云很快联想到夏侯一落的痛打,而徐可婉定又是做了什么令他反感的事。
“也不是病。应该是害喜了!”梅芳迎着她质疑的眸光,这才道出实情。
她脸色一舒,刚绷得紧紧的神经松驰下来,总算没听到骇人的新闻。
换完衣服,两个掌灯的宫人走了上来。
梅芳便从一个宫人捧着的托盘里取了打湿的毛巾,柔柔地给她擦洗着的脸与手,一块又一块,准备得十分充足。
一切洗漱完毕,又小心翼翼地给她上了妆。
她从不化妆。可这次在无力之下,只得任由梅芳弄了,凭着感觉。梅芳应是给她化了个浓妆。
一切弄好。她再不是那个衣衫破烂的死囚,亦是高贵的香妃。
以前忆洛宫的两个宫人走出来搀扶着她,慢慢地向牢道上走去。
长长的裙裙发生轻微的拖地声,如一条巨大的黄色斑斓蟒蛇蜿蜒前行。
牢门口,天刚蒙蒙亮,东方才露出一点晨曦。而一袭龙袍微微飘动的夏侯一落正负手等着她。
他仍是那么威武,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以身俱来的皇风贵气,而嘲讥的是,当初誓死要跟随她的周平也随凌飞站在他身后。
观那身侍卫服,周平应该升职了。是宫中的一等侍卫,成了凌飞的心腹。
暮倾云的心头飘起一朵疑云。难道说告密的不是梅芳,而是周平?可梅芳那身打扮,也挺让人怀疑。
周平垂下眸光,不敢与她疑惑的眼神对接,显得很心虚。
夏侯一落咽了咽喉部的唾液,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沐浴着春风雨露的微笑走上前,凝视她几秒,如旧日的男磁音仍旧充满着一种霸气,“你瘦了!可一如既往的美丽!”
把才人拖出去挂在城墙示众三天。香妃打入死牢!
可如不是亲耳听到他说了那般绝情恶毒的话,暮倾云想她不会那么憎恨夏侯一落。
皇室之争历来就不可避免,谁都为自己的利益而打算,而天下百姓跟她也没有切肤之痛,她没有那样伟大,至于他背叛约定也好,骗她也罢,那更是不重要,因为她根本就不爱他。
他只是她伤痛之时糊涂而依附的对象,伤好了,当然不会介意。
她久久地望着他,想从他微微眯起的凤眸里看到逃宫时那夜的残忍。
“你还恨朕,是吗?”夏侯一落的双手掌住她的双肩,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移开目光,冷漠地道:“皇上把我打扮成这样,不会是特意来问我这句话的吧?”
“爱妃还是一点没变!”他揽住她,强制带着她向停留在后面的奢华銮驾走去。
“才人的尸体干瘪了吗?”前行中,她的话更冷。
他瞟了眼她,脸也迅速冷了下来,“不知道!”
连死人都不放过,他只懂得杀人,连枕边人都不会有一点怜悯。
她赫然一笑,有几分讥意,“皇上一生爱过人吗?”
夏侯一落猝然停下脚步,呆滞地站着,沉默几秒,随后机械地启步,“生在帝王家,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因此,朕没有感情,也从未爱过一人!”
“我想也是如此!”这话倒是很坦诚,博得她开心一笑。
“朕想你该改自称了!”
改个屁!还真以为姑奶奶是你的女人吗?
她没有答话,却毫不掩饰地瞥了他一眼,唇角也挂着一抹浓郁的讥味。
他迈上銮驾,态度极好地从宫人们的手中接过她。
她便与他就这样威风地坐着銮驾朝通往前朝的威武门而去。
第二百零九章你赢了!这场游戏!
上朝的龙威殿,处处描金绘银,雕龙刻凤,极尽奢华,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暮倾云第一次与夏侯一落并列坐在金壁辉煌的龙榻上,俯视着下面早按官职大小顺序排好恭迎的官员,深深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帝王。
溢金的龙榻冰凉似幽深潭水,而整个殿内充斥着机械似的轰鸣朝拜声,叩头声,张圆绵长的宣觐见声音响起,更让这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谁也不清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夏侯一落瞟了眼木然坐在旁边的她,用腹语说:“你的仇人来了!”
这句话带着浓浓的嬉戏味,令暮倾云本是颤抖的心愈加跳得猛烈。
凭着预感,她知道是谁要来了,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十指丹蔻捏着若雪的绢帕试了试唇角,以遮掩心中的恐惶。
仍是一袭胜雪冰锻凉袍的男人踏着五彩的光芒进来,在阳光的映衬下,在夏侯决然与东方义两位器宇轩昂的男人烘托中,雪袍飘飘的他越加地出类拔萃,恍若谪仙。
她的眸子刹时盈满了泪水,委屈在心里满满地扩散,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下,想立即向他飞奔而去。
夏侯子曦迷人的卧蚕眼里全是她的影子,本是潇洒走动的姿势变得僵板起来,是想不到她竟然在朝堂上,还与兄长并排坐着。
夏侯一落一声干咳后,嬉戏味更重的腹语刺耳响起,“别激动!你看看帷幔后!”
暮倾云的心一咯噔。记得夏侯一落没有如此好心,带着她到朝堂上来见从东部初归的夏侯子曦。
她的眸光一转,霍地望见刚才走来的台阶通道里站着太妃。
太妃身子僵硬,泪水盈眶,而凌飞手上的匕首正架在她的颈部。
流金溢彩的帷幔巧妙地挡住了刚好她能看见的一幕。
“好玩吧!太妃与你一样,服了十日软筋散,十日软筋散可有讲究,是柳一亭的独门丹药。十日后如是不服解药,身体慢慢腐烂,无回天之术。”夏侯一落迎着下面缓缓走来的三位功臣王将露出一抹宽厚的笑意,声音寒得透骨,“你若不配合,就看着太妃怎么死!”
暮倾云深吸一口气,柳一亭这魔头真的没死,而制毒的本领恐超过莫无言。
她终于领略到了什么叫做要挟,忙避开夏侯子曦如火似茶的询问眸光。
当务之急不是太妃与她的安全。而是夏侯子曦能安全回归南疆,心绪一定,泪水渐收。也知道没有必要在佯装什么。便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用手帕掩住小嘴轻轻地道:“放心!即使我想动,也不能动了!”
夏侯一落并不避嫌,大手径直落到她的膝上搭着,满意地道:“你知道就好!”
他得意的凤眸安然地闪向下面正在殿中央叩行大礼的三人,伸手虚空扶去。接着向他们豪迈地褒奖一番,不外乎就是封赏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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