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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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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以为无人拿他们有办法,可蠢就蠢在忘了本,也不想想,自己的一切是靠了谁才有的。皇上乃圣君明君,早就对周延儒一党不满意,可是他们势力太大,上有不怕死的文臣直士,下有地方官僚富商支持,还有许多权贵因为利益同根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皇上拿他们也没办法。可咱们得为皇上分忧不是?江南那块铁板硬啃是啃不动的,你要先将西北控制住了,步步为营,同时让皇上知道,咱们是真心为皇上分忧,有了皇上的支持,这样才有机会,懂吗?”

“学生受教!可是西北现在洪承畴牢牢抓在手里,朝廷兵部也有众多同僚支持,月月催要军饷,连周延儒等人都没办法,学生如何入手?”

“老夫知道一个人是关键。”

“谁?”

“薛国观!现在待罪的薛国观!”

孙传庭下意识踱了几步,突然说道:“洪承畴肯定会下毒手!薛国观就算是朝廷大员,他洪承畴不敢明杀,可目前的长安,大部分人都被洪承畴控制了,让薛国观‘畏罪自杀’不是没有可能!”

“伯雅分析得对,我们现在是鞭长莫及……不过司礼监的曹化淳和老夫政见甚合,老夫这就去见他,让他叫高启潜稳住局势,只要伯雅你一到,洪承畴就束手无策了。”

※※※

高启潜收到司礼监的回复时,一连读了三遍。回顾此前关于杀俘事件发生的事,这才想起后怕,如果洪承畴设计杀俘成功,洪承畴是没什么事,一是他没有把柄让人抓,二是皇上还得靠他坐镇西北,可自己在司礼监就不好说话了。

他放下信,深深吸了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只听得盖子和杯子撞得“咯咯”直响,他的手在抖。他看了一眼旁边偷看的小太监道:“到西北两年了,咱家还不适应这鬼天气,一到冬天浑身都犯冷,穿多少衣服都没用。”

“儿子这就为干爹给火盆加些炭火。”

“冷过那一阵就没事了。”高启潜重新端起茶杯,稳稳地揭开盖子,吹了吹,一股热气腾了起来。

小太监见高启潜神情自若,一副悠然的模样,这才说起正事:“干爹,薛国观的夫人今儿来过了,儿子见干爹在休息,就打发她回去了。”

“哦?”高启潜站起身,在火盆边上踱了几步,看也不看小太监一眼,“你们收了她多少钱?”

小太监一听急忙把衣袖里的一叠银票拿了出来:“儿子们该死,替干爹收了钱,没有及时禀报,那娘子说干爹救了她相公,另有重谢。”

“来呀,把这个小畜生的衣服拔了,让他跪院子里去。”

“干爹饶命啊……大师兄,帮小的求求干爹吧……”

一个年龄稍大的太监骂道:“是你自己找死,干爹是什么眼睛?你那点小九九还想瞒过干爹的眼睛?”骂完见高启潜走向椅子,急忙躬身扶住他坐下:“干爹,外面天寒地冻的,他要是光着身子跪上半个时辰准保冻僵,他也没时间用脑子想干爹的恩情呀,要不让他就这样跪在那里,慢慢思量干爹的好,悔过他自己的过错吧。”

高启潜仰头坐到椅子上:“准了。”

“大师兄”狠狠看了小太监一眼:“还不快谢谢干爹!”

小太监一肚子苦水跪着道:“谢干爹开恩!”

高启潜道:“他家的钱不要沾!听懂了吗?”

“干爹真是菩萨心肠。”

高启潜望着门外感叹道:“这天,怎么这么暗呀……小李子,镍司衙门牢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这个被称为小李子的太监就是刚才那些小太监口中的“大师兄”,躬身回答道:“回禀干爹,没事,牢头叫何三,是长安同知李貌的人,李貌又是杨阁老的学生,不会出差错。而且咱们也有人暗中盯着,保管万无一失。”

“盯牢了!你看这天,看起来什么动静都没有,就是暗了点,说不准晚上就得下大雪。”

“是,干爹。”

※※※

高启潜叫人盯着的长安镍司衙门大牢内,今天确实有些异常,何三也提前感觉到了,几个守牢的狱卒从来没有见过。

“你们几个,怎地这么面生?”何三对几个正打瞌睡的狱卒喊道。

一个五大三粗的狱卒被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抓住刀柄:“谁?”

“哈哈……”何三笑道,“看你长的腰粗臂圆的,却这般出息。”

何三旁边一个狱卒道:“何大哥问你话,是哪来的,怎么看起来那么面生?”

那粗壮牢卒“哦”了一声:“我们是布政司当差的,刚才磨子街口那边有人持械斗欧,李大人就叫王武他们赶着去了,李大人回到布政司后,叫咱们过来看着一会,说这里有什么重要人物,怕逃走了。”

“知道还打瞌睡?给老子精神点!”

“是!是!”

何三旁边的小卒明显是他的“小弟”,对何三百般恭敬,掏出一个酒壶道:“何大哥,整两口暖暖身子。”

“唔!你小子挺有孝心呀!”何三接过酒壶。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何三对“小弟”笑道:“赌一吊钱,猜他是左脚先进还是右脚先进,你先猜!”

“左脚!大哥记好了,可别赖账!”

脚步声越来越急,后来干脆奔了起来,何三和“小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门槛。这时房门口出现了两条腿,却不跨进来。何三没好气地沿着那两条腿看上去,看到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说道:“何牢头,你是怎么管的手下,妈的老徐调戏起探监的女人来了!”

段二十 兴亡棋盘中

“何牢头,你是怎么管的手下,妈的老徐调戏起探监的女人来了!”

何牢头大怒道:“你放屁!老徐会调戏女人,母猪就会上树!”

那人冷笑道:“那好,既然不是你的人,那兄弟就不客气了。”那人回头喊道:“将那厮的脚砍了!”

“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衙门都没审你他妈的就敢用私刑?”何牢头急忙冲了出去,“小弟”想也没想,也跟上上去。

走上一十二阶石阶,何牢头就见到三个陌生狱卒正按住老实巴交的老徐,旁边角落里蹲着一个穿布棉袄的女人,拿着一块手帕正在擦眼泪。

老徐见到何牢头,额上青筋鼓涨,憋出一句话道:“老子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她!”

何牢头正待要说话,突然听见下面“叮叮当当”的刀剑碰撞声音,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急忙想回身时,脖子上一凉,一个声音道:“动一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用刀架着何牢头脖子的那人道:“大哥,下面怎么动刀枪了?”

“老子怎么知道?”何牢头怒道。

他这么一反问,差点没让挟持他的人吐血半升气死,问话的陌生人眼睛看了一下按住老徐的“大哥”,很明显不是在问何牢头嘛。

果然那说话的陌生人骂道:“操!问你了吗?给老子闭嘴!”

过了不多一会,下面的打斗声音停止,走上来几个穿着狱卒衣服的大汉,手持兵器,瞪着何牢头和“小弟”旁边挟持了他们的两个陌生人,还有一个陌生人正按着老徐,一共三个。

石阶这边小李子尖声怒道:“把手里的玩意放下,给爷磕两个响头。”

“谁敢动?老子先杀了他们垫背!”

小李子心道你杀你的,关老子什么事?这个何牢头和他主子李貌一般得蠢,死了便死了,有甚可惜?可小李子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得看着对方冷笑。

这时外面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还有衣甲摩擦出来的哗啦的金属声音,看来有军士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大胆逆贼,还不放下兵器投降?”因为打过招呼,所以没有贸然进来,只等命令。

屋子里都没有人说话,一时倒是静了下来,小李子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不在乎何牢头的生死,却也不想给他的死埋单。

过了片刻,按住老徐“大哥”喊道:“下面的兄弟,还等什么?你们以为东主会让你们活着比死更好受么?”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下面就一阵噪杂,伴随着几声惨叫,很显然下面的人都结果了自己,小李子脸上变色,毕竟留了活口对高启潜他们更有利,还没容得他多想,又听那“大哥”对面前的两个人道:“动手!”

“噗哧”两声,几声闷叫,何牢头和“小弟”以及挟持他们两人都穿在了两柄长刀上面,到阎王爷那领盒饭去了。小李子这边的人见着眼前的情景,也是束手无策,别人要死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你有什么办法?

人都死完了,就还剩那个“大哥”,众人都期待着再听一声“噗哧”时,却听得“当”地一声,那“大哥”把刀扔在了地上,双膝跪倒:“官家饶命!不要杀我,你们一定用得着我!”

小李子和众人面面相觑,不觉莞尔,旁边的人反应过来立即将那“大哥”按住,小李子在地上的死尸上抹了一手血,抹到那“大哥”的脸脖子上:“被衙门的官兵拿住了你也知道会被灭口!不想死就躺着别动,我们抬你出去!”

那老实人老徐松了一口气,刚刚站起来,突然小李子一刀捅了过去,老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他很想问:为什么?

角落里那女人早都停止了哭泣,惊恐地看着小李子,小李子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刀。

“立刻去给干爹回话,干爹正等着呢!”

“是。”旁边的一个汉子颤声道,他见这太监转眼就手刃二人,而且面不改色,也不由得心惊胆战。

※※※

高启潜得知了牢中发生的事,忙换好衣服,找洪承畴去了。

门房见是高启潜,恭敬地道:“外面风雪大,高公公快请进,我家老爷知道公公要来,已经在‘听雨亭’恭候公公了。”

高启潜笑道:“洪承畴计算得好准啊,只是这事在人为,成败却是天注定的,呵呵……那就劳烦带路了。”

二人一前一后,踏雪而来,庭院深处的一个亭子中,洪承畴果然煮酒坐在那里了。亭前白茫茫一片,无树无山,应该本来是一个池塘,只是冬天一到,结了冰,雪一下,就跟普通的雪地没有二样了。不过这么一片空白的雪地,生在庭院中,所以肯定是湖。

“多日不见,洪大人无恙乎?”

洪承畴身材颀长,留了一嘴山羊胡,他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拈着胡子笑眯眯地说:“托高公公的福,老夫一切安好。今日贵人到此,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哈哈,洪大人不必客气。”

“高公公请坐,薄酒一杯,共赏此雪。”

高启潜看着前面那一片空白,道:“留得残荷听雨声,这听雨亭秋时再来定会别有一番滋味啊。”

洪承畴顺着高启潜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又指着石桌上的棋盘道:“难得高公公大驾光临,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如此咱家就献丑了。”

两人客客气气地请了一番,默默地下起棋来。一时雪花如鹅毛纷扬,空中无风,四周静谧安宁,细细听去,那雪花落地时又有丝丝若有若无的“洒洒”声,衬得石桌上的黑白子落下“啪啪”的声音格外清晰。

高启潜看着棋局,突然说道:“洪大人这棋咱家有些看不懂了,咱家在这边围了许多地方,洪大人全然不顾,只顾经营自己的地盘,让咱家轻松得紧啊。”

洪承畴呵呵笑道:“高公公占东北方,经营得牢靠,老夫就算要来争也不是此时啊。老夫刚才占了先机,得了这边的大片地方,但是漏洞已现,如果还不加紧修补,届时和高公公争东北时,高公公伺机反攻,老夫岂不是攻也有心无力,守也手忙脚乱?所以老夫觉得‘攘外必先安内’,老夫还有一线生机。”

“今日难得,莫谈国事,呵呵……”

高启潜自然明白洪承畴话里所指。这也是洪承畴为什么要冒险杀俘的原因,他认定辽东不能一蹴而就,必须先平西北,杀俘就将西北的剿灭方略生米煮成了熟饭,他的政治抱负也就可能实现了。

又过了一会,洪承畴又说:“我说高公公,您这几步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这块角落,高公公争来也无用,何必苦苦相逼呢?”

高启潜知道他在说关于薛国观的事,只得说:“这种下法是咱家看的一本棋谱上一个棋圣的下法。棋圣既有此下法,咱家只是照本宣科罢了,还请洪大人莫要为难咱家。这盘棋还得洪大人来下呢,一颗子放就放了吧,洪大人这中枢地方不是还有这么多子吗,总会有办法的。如果洪大人非要难为咱家的棋圣之法,咱家也不是非要那颗小子,直接问棋圣好了。”

高启潜这是说,皇帝和司礼监叫我这样干的,你不要老想着杀薛国观“那颗子”,就算薛国观到了朝廷乱说你坏话,兵部不是还有那么多人替你说话吗?皇上也还用得着你,没必要盯住薛国观不放。不然你让我交不了差,我直接通过东厂把你干的事说给皇帝听,效果不比薛国观回去说的差。

洪承畴自然听得明白,心道你他妈的自顾自己,说得轻巧,我当然知道仅凭薛国观一人之词定不了我的罪,可是皇上要是听了薛国观的话,会怎么看我?

现在早有人将皇上的西北态度以及朝中大事告知了洪承畴,包括孙传庭要来同领西北的事他都知道了。所谓为官,无非进退二字,皇帝如果知道他洪承畴明知圣意还来阴的和皇帝对着干,孙传庭就会坐大,恐怕他洪承畴以后没有什么进的机会,只有退的可能了。

让洪承畴头疼的是,高启潜要挟再有阴招发生,他就要密告洪承畴,这让洪承畴一筹莫展,一时没有应对之策。现在想扳回局面,不仅不能让皇帝听到薛国观的诽谤之词,还得让高启潜相信不是自己干的,难度陡然增大。

真是一招失利,流血千里,洪承畴心中不由得大骂所用的那些蠢材。

现在只能示弱,洪承畴便道:“高公公说得是,棋圣之法最大,高公公就和老夫一起按照棋谱下一局吧。”

高启潜听罢高兴道:“如此甚好,棋嘛,何必执著胜败?皆大欢喜便最好了。”

段二一 兵者大凶也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正在拉开,高启潜满意地走了,留下洪承畴在风雪中仰天长叹。

雪地上响起了“嘎吱……”急促的脚步声,洪承畴回头看时,见是管家老李,便说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老爷,华阴塘报,那个送信的军士一身都是血……都冻成血块了。”老李的眼睛里全是惊慌。

“快带我去看看。”洪承畴急忙奔出听雨亭。华阴?一定是从河南那边过来的流寇,应该是高迎祥所部,从荥阳过来的。洪承畴未见书信,已猜了个大概。

※※※

洪承畴来到大堂,见府里的郎中正对着歪在椅子上的一个血人不住摇头。郎中见洪承畴来了,忙拱手行了个礼:“见过洪大人。”

那“血人”歪在椅子上,只有从嘴鼻里呼出的白气能说明他还活着,不仅活着,他听得郎中的话,睁开眼睛,咬着钢牙要跪单膝行军礼,终于支撑不住,整个身体趴在了地上。身上的钢甲摔在地板上“哐当”一声。

洪承畴急忙大步走上去扶住他:“壮士不要动!”

“大帅!”血人两眼崩出两行血泪,用冻得满是裂口的手意图解开盔甲,摸内衣里的信件。洪承畴急忙亲自帮他解开重甲,在他胸口一摸,摸到一封热乎乎的信件。

“大帅,高迎祥手下一部两万余,由田见秀率领,围攻华阴,廖将军第二天便战死了,何游击率军死守,城中将士不足两千,华阴危在旦夕,何游击亲手杀了自己全家,以铭死志,大帅……”血人声泪俱下,从他满脸血污的脸上就能想像到华阴战况的惨烈。

洪承畴扯开被血染红的信封,里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大概意思和这“血人”说得差不多。洪承畴道:“壮士且安心,本帅自有安排,你的使命完成了,安心养伤吧。来人啦,抬这位壮士下去,好生治疗!”

几个家丁走上来将“血人”抬到椅子上,然后抬走了椅子,“血人”在椅子上还在大声疾呼:“大帅,发兵吧!华阴两千将士就指望大帅了……”

洪承畴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到:“府中上下,有走漏消息者,立刻打死!”

管家老李急忙道:“是,老爷。”然后特意看了一眼郎中:“你们都听见了吧?所有人,没有奉命者不得出府门半步!”

郎中会意,拱了拱手。

“去书房准备地图,叫赵忠廉,杨平立刻到书房见我。”洪承畴说完,就大步走向书房。

这赵忠廉与杨平,表面上的官职都是西安指挥使司同知,实际上是洪承畴的心腹谋士。

※※※

洪承畴书房内,墙上挂着一张大地图,图上方书:西北图略。

赵忠廉和杨平两人传阅了一遍华阴塘报,三人皆沉默不语,最后杨平道:“两万……这个数目真让人匪夷所思。一是太多,田见秀两万余人自河南马蹄裹布悄然潜入陕西,只取华阴要不了那么多人。二是太少,华阴之右是潼关,潼关是陕西山西河南要冲,此地至关重要,黄河天险只赖此关,可要取潼关两万人又嫌不足,他们想干什么?”

赵忠廉也点头道:“杨兄说得颇有道理……华阴,左临西安,他更没实力取西安……北是朝邑,同开,此两地战略意义不大,真是让人费解。”

杨平突然举起手,哦了一声然后道:“下官倒是有一个猜测。”

洪承畴看着图纸,头也不回地说:“杨平请说。”

“去年李自成率军入河南投闯贼高迎祥时,闯贼在荥阳大会十三家七十二营,提出‘分兵定向、四路攻战’的策略,他们是想从河南向四方扩展影响。又看西北这一方,有黄河天险,潼关等雄关重镇为屏,虽然陕西山西甘肃流寇凶凶,却如一盘散沙,田见秀这一部定然是为了避过天险,由南向北收拢在陕西的流寇,壮大实力。”

赵忠廉听罢抚掌道:“杨兄所见甚是,上月据报,闯贼另一部也有渡黄河入山西的意图,田见秀如果控制陕西东北,攻击河津渡口,届时与山西流寇隔河遥相呼应,贼众在西北这盘棋不就活了?”

洪承畴点头道:“二位与老夫所见略同,而且老夫还断定田见秀在西安华阳华阴一线中有埋伏,围城打援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杨平道:“虽然如此,可我们如果见死不救,御史台的弹劾奏折定然会像外面的雪花一般飞到皇上御案了。”

洪承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饮了一口,猛地又“扑”一声吐了出来,喊道:“茶凉了。”

仆人急忙快步走了进来换茶。

洪承畴有些心烦,他手里虽有十万雄兵,奈何朝廷兵饷迟迟未到,现在都驻扎在地方上混吃混喝,地方官府已经叫苦不迟了,如果大规模出征,这后勤怎么保障?地方官府能拖便拖,让前方将士喝风去?

华阴救不救?如果去的人多了,后勤没法保障,去的人少了,路上就被伏击干净了,那是肉包子打狗。让潼关出兵更不可能,如此重镇,如果不慎丢了,一万个脑袋都不敢砍的。不救吧,文官们又有话说了,而且田见秀得手了华阴,就会继续攻朝邑同开,继而在整个陕北山西流窜开来,那时候要围他,得要多少兵力?

军队没钱,就像机器没油,怎么转怎么不灵,洪承畴能不烦吗?

“华阴没救了。”洪承畴直接说,“朝邑和同开要提前防备。以上两城是何人领军?”

“这两城城墙低矮,年久失修,只有数百老弱军户,基本没有防卫能力。对了,前些日,吏部有份公文,任张岱游击为朝邑同开等地守备,赵谦为朝邑知县。”杨平说完这句,又低声道,“这两个人可不是咱们的人,上次就是这个张岱看管的降军,赵谦是他的幕僚,就是这个赵谦看破了我们的布局,才坏了大事。”

杨平的话让洪承畴想到了薛国观上面,突然他灵光一现,真是妙手偶得之,心生一计:如果此时派一支军队将薛国观押送回京,高启潜早早脱了干系也会很高兴,而薛国观的队伍途中必走华阳华阴潼关一线,田见秀的伏兵见有官军经过,就会以为是华阴援军,伏兵骤出,借刀杀人!闯贼干的事,高启潜也由不得不相信,难道他还能怀疑我洪承畴会和闯贼有勾连?

此中关键是:华阴的塘报,洪承畴“没收到”,也“不知道”。

洪承畴推开窗户,冷风骤然灌了进来,杨平和赵忠廉急忙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洪承畴看着外面的夜色,因为天气寒冷,街上的门窗早都关得严严实实,他沉思了片刻,回头叫道:“李和!”

管家老李推门而入:“老爷有什么事?”

“派人去查一查,华阴派来的那个使者走得哪条街,有些什么人可能看见。”

“是,老爷。”老李跟了洪承畴二十年了,洪承畴叫他做的事他从来不问为什么,也不想为什么,深得洪承畴信任。

老李看了一眼洞开的窗户,洪承畴看在眼里,说道:“关了吧。”

洪承畴不慌不忙地坐回椅子上,又想到同开朝邑的防备上面,任命那个张岱和赵谦是吏部的明文公函,也不便调开,便说:“这个赵谦我已经派人查过了,祖宗三代无人为官,也没有什么背景,不过见识不小,居然能直接看破我们的玄机,还能恰到好处地化解。老夫也不怪他,毕竟是为了谋身而已,谁也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不是?老夫这点胸襟还是有的。还有张岱在合阳那一仗老夫也有所了解,此人深谙战阵,是个将才。此二人者,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想办法拉拢一下。”

“是。”

“着令赵谦暂代总督衙门都指挥使司断事司副断事,兼领吏部所任的朝邑知县,协助朝邑同开军务。另外从西安指挥使司再调三个千总队给张岱,军需也尽量供给。赵谦张岱手握五千余人,希望他们能扼守住二城。只要朝廷军饷一到,开春之后老夫就亲率大军扫平田见秀。”

“是,洪大人。我等这就去叫人下公文。”

段二二 宝剑配浪子

总督衙门的公文下达之后,点了三个千总队,押了粮草辎重,就开拔出城了。这三个千总队的千户军官分别是毕书(背后军士们戏称他必输),阮琳,杨大奎。而指挥使司的杨平亲自带了公文,快马追赵谦去了。

赵谦等人正在奉命前往朝邑的途中,风雪很大,大队人马都不想张嘴,缩着脖子在雪地里缓缓前行。空中“呜呜”的风萧,地上只有马蹄脚步声和衣甲磨蹭出的“哐当哐当”的声音。赵谦轻轻摸了摸鼻子,麻木得什么感觉也没有,小心翼翼地为自家鼻子担忧着,生怕劲使大了一下把鼻子给弄下来。

而赵婉秦湘等人住在长安(明代又名西安府或咸宁)买的一处院子里,还是秦湘出的钱。秦湘要跟着来,赵谦借口那地方不太平,担心妹妹的安全,叫她照顾自家妹妹,这才安排好了。

萝卜坐在马上,骂骂咧咧地摸出一个酒壶猛灌了一口,心情还算不错,张岱掌了两个千户的兵力,就分了一队给他,让他做千户军官,而另一队的千户则是张岱以前的亲兵晏石,就是大家叫他石头那伙子。

张岱还算说话算话,他升官,手下跟着他的人个个高升,在长安有熟人的,出发前都把刚刚涨了的工资托人带回家过年去了,他们现在虽然回不了家,不过心中都有些盼头,巴不得再整一仗漂亮的,再升几级,发他个娘的大财。

“萝卜,别喝了。”赵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天寒地冻的,整两口有啥关系,大哥也来一口?”

赵谦放低声音道:“后面的弟兄们都看着你,你一个人喝像什么样子?”

萝卜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冻得口鼻乌红的军士,都羡慕地看着他手里的酒壶,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起了酒壶,没好气地吼道:“瞧你们那点出息,见了酒壶手就抖,老子就这么一点,想都别想!”

正在这时,后面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赵谦回头见是个官员,那官员奔着喊道:“赵知县何在?”

赵谦策马走出队伍,来到那人面前,翻身下马,打量了一番那官员身上的从三品官袍,好像比自己这七品知县要大一点点,便拱手道:“下官便是赵谦,见过大人。”

这个从三品的官员便是杨平,因为有公务在身,他不便先说客气话,摸出公文道:“西北总督衙门公文。”

赵谦急忙双手接了过来,心道:老子正说要过把官瘾,怎么,还没上任就要罢了么?

“着令朝邑知县赵谦,兼任暂代总督衙门都指挥使司断事司副断事,协助朝邑同开军务。着令总督府所调三个千总队归张岱统率,建立城防,不得有误!”杨平一本正经地说完,神色马上缓和下来,拱手道:“恭喜廷益高升。”

廷益是赵谦的字,赵谦自己也是看了当年“臭皮囊”中秀才的文书才知道自己的字。因为以前没有混官场,很少用这个字,这个杨平倒是查得详细,直接称呼出赵谦的字来。赵谦私下还研究过一番这廷益二字的来头:他名谦,这廷益就是取相顺的意思,《尚书》说:“谦受益。”名和字在一句话中,谦是前提条件,益是谦的后果,这廷益二字就是这样取出来的。

“同喜同喜。还未请教大人高姓大名?”赵谦陪笑道。心中舒了一口气,看来是加官,不是罢职,这个一大串的什么副断事好像也是七品,虽然是暂代,正式的还得等吏部公文,可那也是官不是么?他暗自又有些疑惑,朝邑同开那破地方派一个卫的兵力去做什么?难道会有什么军情?

“鄙人免高姓杨,名平,字清正。你我今后同府为官,还望多多关照啊。”

赵谦心道,你早都把地皮踩熟了,又比我大好几级,还要我关照吗?反过来差不多。忙拱手道:“下官还望大人多多提携……大人能不能透露一下军情,朝邑同开调兵过去防备何人?下官也好早作准备啊。”

杨平一听,不由得多打量了赵谦几眼,心道此人嗅觉果然灵敏,立即就一针见血地考虑到了关键地方。

杨平其实很想让他知道华阴危急,贼寇不日就会北上攻击同开朝邑,让他不惜代价守住二城两月。奈何这赵谦还不是洪承畴他们的人,这些东西不能透露给他,不然洪承畴借刀杀人的计划又会泄密,洪承畴都“不知道”华阴的事,下面的人怎么会知道的?

“这些事是西北经略内部的机密……”杨平故弄玄虚地回顾了下四周,低声道,“洪大帅将会对流寇有大动作,这些安排都是他的部署,意图不是你我可以打探的,我只知道这些,你也把嘴把牢点,不要说是我说的,只管部署好同开朝邑防卫,莫负了洪大帅的栽培。”

赵谦心道搞得神神秘秘的,就说这点东西,说了不是等于没说吗?还什么“不要说是我说的”,靠,恶心不恶心人。面上却一副感怀的模样说:“洪大帅的心胸真是比海还宽阔,下官……”赵谦揉了揉眼睛,眼睛本来就被风吹得红通通的,这么一揉效果就像真的一般。

杨平听他说洪承畴的心胸宽广,以为是说上次坏了洪承畴大计,现在洪承畴却既往不咎反而重用的事,看着赵谦的模样,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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