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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恋上大国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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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扇子,两人走回写字摊。王孟英本想躲起来,被无双拽了过去,“你别这样。我们可以既不让那书生尴尬,也要他知道是你的人情。”

没等王孟英问清楚,那书生已经看到他们了。书生连忙起身,高兴地招呼:“哎!孟英,你怎么来了?”

他一张口,无双差点没晕过去。这书生有很重的口气!更奇怪的是,大夏天的他还披着厚马甲,且面色发青,看上去很怕冷的样子。

王孟英也高兴地跟他打招呼,称他“养之”。无双一听这个名字,顿时了悟。原来这就是张养之——《大国医》里边有提过这位王孟英的朋友,《王氏医案》里收录了他的病例,他有阳痿,后来给王孟英治好了的。

无双忍不住偷偷瞟了几眼这个史料记载有男科病的书生的……呃,那个部位,越想越好笑,扑哧笑出声来。

张养之注意到这个笑嘻嘻的姑娘,看了一眼,有点蹊跷,又看了两眼,唔,再看三眼,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吴家的痴呆女吗?往日这痴女常常满脸泥污,傻笑兮兮游来荡去,他在街头摆摊总是遇见,偶尔怜其智愚,也会给她几口吃的。今天猛然看到这一身清爽干净的姑娘,愣是差点没认出来。看来传闻不假,王孟英真把她治好了。想到这里,张养之暗暗佩服起他的医术来。

无双走上前见礼,笑着说:“今天王大哥欠我一个人情。正巧张公子您是王大哥朋友,就让他请您在我这把扇子提个扇面,当做谢礼,可以吗?”

张养之自然应允,就是有点疑惑:“孟英,你欠了什么人情?照理说你治好了吴姑娘,应该是她恩人才对。”

王孟英这人反应很快,马上说:“今日出急诊,忘了带药箱,是无双姑娘代我娘跑腿,送了来,才没有耽误看病。”

张养之不再疑惑,坐下提笔蘸墨,问写什么。

无双一时难住,问:“王大哥,你说写什么?”

王孟英生怕张养之怀疑,忙不迭撇清,“你看着办吧。”

无双便自己想了想,最后请张养之给提一首汉乐府的《上邪》。

“这……”张养之一听顿时红了脸。这姑娘是胆大还是痴傻未愈,敢在扇子上提这么首情诗。但人家既然提出了要求,他只好照做。

这位张养之同志,虽然是个穷书生,病秧子,靠写毛笔字为生养活一家子,但是有那么一点笔头功夫,一手蝇头小楷写的十分圆润优美。无双看了,喜欢得不得了,连连称赞。

给钱的时候,张养之有点不好意思,推辞不要。无双说:“这是王孟英给我的谢礼。你不收钱,反成了他借花献佛,没有诚意。”

张养之一听,哪能让王孟英的谢礼没诚意啊,这才接了。

二人辞别张养之。拐过街角,无双这才笑了出来:“这下你可真欠我人情了啊。跑腿不算什么,帮你骗人可是损阴德,你得谢谢我。”

“行!你想要什么?”

“我想吃生煎小包子!”

王孟英一口答应,“我们现在就去买,还多带点回家给娘和弟弟妹妹吃。”

生煎小包子的小摊口笼罩在热腾腾的蒸汽里,远远地就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在江南的街头,这样的摊口随处可见。无双最爱吃生煎包子,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吃了五个后,发现王孟英自己只吃了两个就不吃了,却让老板娘打包了两笼带回去。

“王大哥,你不爱吃吗?”

“我中午吃得有点多,不饿。你得负责把这笼全吃了。”王孟英把笼屉往她那边挪了挪,自顾低头喝茶。

无双看了他几眼。忽然,她指着桌子上的配料姜丝,问:“大哥,我有个疑问。你说你一块干姜救活了周光远,而且那天救我也用姜汤。这生姜,到底是有什么作用呢?它怎么就那么神奇呢?”

王孟英平生无别的嗜好,唯钟情于医道,说起这个就来了精神,如数家珍:“这里边学问可就大了。人们常常以为生姜只是做菜的佐料,实际上它的作用非常大。一般说来,生姜有四种用法。首先,普通生姜是发汗解表,和中止呕的;如果不想发汗,只想止呕,用湿纸包上生姜,放到火里煨,叫做煨姜,煨姜就不发汗了;然后生姜晒干了,干姜也不发汗,它暖中、回阳、通脉,是补阳气的;而干姜放到火里炮黑了,叫做炮姜,药性归于脾肾,同样不发汗,有暖经、止血之功,因虚寒导致的出血,治疗效果很好。” ①

无双听得一愣一愣的,一面惊叹一面怀疑:“普普通通的生姜,竟有这么多种用法?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中药都是千变万化的,一点点改变,药性可能差了千里,”王孟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酸枣树,“譬如酸枣仁,生酸枣仁和炒制的酸枣仁可是两味不同的药。生酸枣仁醒肝醒胆,人胆热引起的多眠,可让他精神起来;炒酸枣仁则有滋养心肝之阴,安神敛汗的作用。回头我送你一本张元素的《脏腑标本寒热虚实用药式》,你闲时多翻翻,就明白了。” ②

无双又晕了,这书名够长够绕的,她这重本毕业的都闻所未闻,“论述药材的,不是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最有名吗?”

王孟英笑了:“世人只知《本草》,殊不知李时珍自己就说过,‘《灵》《素》之下,一人而已’,意思就是黄帝内经之后,真正懂得药性、懂得用药的,仅张元素一人而已。而且,他还把张元素这本薄薄的小册子恭敬地录入了《本草纲目》,传之后世。《本草》太庞杂,你要看,就看张元素的,也很可以了。”

无双点点头——这药材还有这么多讲究,单单生姜就有四种变化,世上还有另外无数种药材呢,稍微记错一点,轻则延误病情,重则害死人命,看来要成为一名好中医不容易。从这个角度也证明了一名优秀的中医是多么难得。

说着,王孟英又答应有时间就讲讲张元素的故事——那是一位妙手回春的高人,一生曲折坎坷,终成一代大家。

他们回了家,在门口时,无双忽然把扇子往王孟英怀里一塞,说:“受命于君,幸不辱使命。如今任务完成,这扇子也该归还给主人了。”

王孟英赶紧递回给她:“哎,我要这种姑娘用的扇子作什么。就当送你了。”

“你真要把这个……送给我?”无双拖了长长的疑问尾音。

“是啊。”不明就里的王孟英应道。

无双接过来,看他一眼,低头抿嘴一笑,转身一溜烟跑回家。王孟英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看她那么开心,也便笑了,目送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进门。

入夜,无双披头散发坐在床头,在昏黄的灯下端详这把宫扇。扇子是竹骨绸面,上面绣着唐朝风格的仕女图,图中女子丰腴柔美,裙裾飘逸,婀娜风流,倚在一丛竹子旁。旁边是娟秀的字迹,提着流传千古的汉乐府诗: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轻声重复着紫薇格格著名的台词,一边唾弃自己酸,一边好笑王孟英的懵懂。

他呀,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无双的小圈套——送情诗给女孩子,那可是有特殊意义的哦。

虽然他是无心,但她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无双把扇子小心翼翼放在枕边,滚进被窝,把红红的脸埋在被子里。她发现自己的感情从仰慕变成有一点点喜欢了。唉唉唉,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子啊!

注①:整理自百家讲坛《大国医王孟英》第一集《半痴山人》。

注②:酸枣仁的用法来自《大国医缪希雍》第三集《遭遇挑战》,张元素整理自《大国医李东垣》第一集《特立独行》

5

5、赠书 。。。

隔了两日,王孟英果真送给无双一本张元素的《脏腑标本寒热虚实用药式》。而且除了这个,还有好几本别的书,如《珍珠囊》《药品化义》《本草经疏》《兰室秘藏》等等,全是论述草药药性的,连前日所说太庞杂的《本草纲目》也慷慨送了一本给她。估计如果可以,他还想把关于医理的书也全送一套,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理解接受。醉心医学的王孟英热切地憧憬,一夜之间大家全都精通医药,跟他一起探讨钻研此中道理,如同五柳先生那般——“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

这就像女孩子喜欢一个明星,恨不得周围人都成为他的粉丝,好跟自己一起日夜发花痴讨论他的所有花边新闻。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一般人对这些艰涩的医理药性少有兴趣,或许当面会“惊喜”地接受馈赠,回头胡乱翻几页就束之高阁了。

无双没有点破他的一头热,只是把几本书抱在怀里,笑他:“你也不怕我不识字,一下子塞那么多给我?”

王孟英一想,果然是这样,就愣住了。一般女人家识字不多,通常只认得简单常用字,加之无双自幼痴呆,前几个月才好了,肯定连简单常用字都不懂。就这么一股脑儿送书给人家,好像是有点糊涂。

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模样,无双乐不可支:“好了!我能认字,如果有不懂,回头来问你,你可别不耐烦。”

“肯定不会不耐烦,就是……”王孟英狐疑地说,“你真看得懂字儿?”

无双随便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念:“昔范文正公曰:不为良相,则为良医……”有些很晦涩的繁体字,比如赑屃鼋亀之类,在现代已经很少用了,她是不懂,但上下文大体意思还是能明白的。

这下王孟英才相信了,高兴地说:“这就成!你看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问我,我知无不言!”

这事被吴家母知道了,回到家后把无双骂了一顿——那时候的书是很金贵的,王孟英一送就是六、七本,折算的钱足够贫苦人家吃上半个月。无双一下子收人家那么多书,以后吴家母在王大娘面前多不好意思!

无双哪里明白这年代书的价值,委屈道:“不就几本书吗?又不是我要的,是王大哥自己送给我的。怎么成了我的不是?”

“得了你!我亲耳听见孟英告诉他娘,说答应送你书,得挑好的送——这还不是你的错?而且,你个傻丫头又看不懂字,学了又没用。一个女人家竟要看这些学问,说出去笑死人了。”

“我怎么就看不懂了?女的怎么就学不了?我保证能看完,我不会浪费王大哥好意的。”

吴家母根本就不信她能识字,瞪她几眼,最后叹口气,“你呀,果然还是傻。姑娘家都不懂这些。以前我在闺阁时,你大舅也是读书人,所以我还清楚。”

无双的确不清楚。在现代,学生们上学,从来不用考虑生活费,家里定时汇款;贫困生还能获得政府和社会补助,各种助学金奖学金。到图书馆借书,随便借,根本不用跟谁点头哈腰,大把的书供你选择。尽管有这样好的环境,很多学生除了期末考试从来不翻书。

可是在古时候,贫苦的孩子可没那么好的条件,没有多余的钱买医书,怎么办呢?原来,古时候一些有钱的大户人家,或是书香门第,或是附庸风雅,喜欢藏书,就搭建自家的藏书阁,私藏许多善本、拓本,都是好书。直到现代,江南仍然有许多非官方的民间藏书楼建筑存留下来。

王孟英这类的寒士,就去人家里借。借书的期限非常紧。王孟英都是白天做账房,晚上就躲在蚊帐里苦读,据文献记载是“于是灯燃帐内;顶为之黑”,点蜡烛看书到了蚊帐顶都熏黑了的程度。

而且,以前借书,常常是明天就要还了,还有十几页没看完,他们就废寝忘食地看,因为这书还回去后,可能多少年后都见不到了。所以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些书一字不拉记到脑子里。一旦在人家规定期限内没有看完,就得到人家那赔笑脸,哀求能不能宽容一两天。

王孟英就是这样白天打工养家糊口,晚上点灯夜读,整整读了十年。

“你王大娘说,孟英借书借怕了,现在养了成喜欢乱买书的习惯,同样的书,一买就好几本,说是备用,”吴家母叹息着,“虽说他现在自己做了坐馆大夫,有了点钱,可究竟不宽裕。你也别助长他这个坏习惯呀。”

无双这时候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有低声下气借书的经历,更没有废寝忘食看过专业书。听到这样的事,觉得很心酸。

“还有一点——我也不怕跟你姑娘家说——人孟英还没成家,不得攒点钱娶媳妇?王大娘嘴上没说,心里肯定也急。我早就看出来了。”

无双忽然红了脸,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偷偷嘴角往上弯。娶媳妇呀,唉……好吧,男人乱花钱是该管着点。

自从这事后,无双和王孟英就一天熟悉过一天。渐渐地,无双就没那么老实了,开始跟别人一样,“孟英、孟英”地喊他的字。吴大娘斥责她,说她混叫,没大没小。

好脾气的王孟英不以为忤,反而劝吴大娘:“无双跟我差不多大,直呼其名有何不可。大娘莫要骂她了。”

原来,吴家丫头今年已逾二十,只比王孟英小三岁。别的姑娘家十四、五岁已经出嫁,二十岁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那个年代,很少有这么“老”的姑娘。然她之前疯疯傻傻,懵懵懂懂,自是许不了人家。现在病好了,也成了老姑娘。

这跟男人是没法比的。男人就算三十岁不娶,也不会有人嘲他为“老青年”。

却说许子社那头,五副竹叶石膏汤下去之后,病情发生了变化——不那么渴了,脉搏也趋于正常,其他的症状都开始减退。许家人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高兴得不得了。但是,没过多久,病情又出现了一点不妙——病人舌苔从灰色变成黑色,而且舌尖绛红。

中医认为,正常舌苔是薄且白的。许子社的舌苔变成黑色,很是吓人啊。

病人家属心急火燎把王孟英又请了来。

王孟英看过之后,一点都不着急,若无其事说:“不错,现在可以调整方子了。拿纸笔来。”

许家老祖父急了:“王大夫,这、这……我孙子的舌苔成黑色了,您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孟英耐心地解释:“此乃好事,无需忧虑。舌头变黑,说明他体内邪气开始往外发了,越往外发,这个舌象可是会越重。会从灰变黄,黄再变黑色。然后,随着邪热退去,再慢慢变成黄色,最后恢复成白色。依现在情况看来,您孙儿是有救的。”

老祖父老祖母听见“有救”,顿时喜得泪花乱颤,但又不敢全信,一颗心忽上忽下。

王孟英诊完脉,心里有了数,提笔写下方子,有元参,生地,生石膏,知母,天花粉,竹叶,金银花等药材。

其中重用了生石膏。大家一看,不禁咂舌。这时九月底的天,已经转凉了,而且患者缠绵病榻几月,身体很是虚弱。王孟英还开这么寒凉的药,能行吗?

众所周知,生石膏是一味苦寒的药,药性极为寒凉。元气不足的人喝一点下去,那就离西天不远了。

可是没办法,方子都开出来了,王孟英也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许家人也只好按方抓药。

王大娘和吴家母暗地里都为他捏一把汗。

这期间,王孟英又接了另一位病人。这病人病情没有许子社那么重,却比许子社难对付得多,弄的王孟英焦头烂额。为什么呢?

因为这病人乃康康侯副转司马(作者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官职或者名字,查了好多资料都这么记载),官宦人家,很有钱,且生性多疑。他跟周光远是好友,听周光远介绍王孟英医术不凡,就请了王孟英来给自己看病。可他并不完全相信王孟英,还请了另外的大夫,让两位大夫同时为他看病。

两位大夫开的药方不同。那名医生不断地鼓动患者使用温补的药物。结果患者一会儿服用王孟英的药,一会儿听别人的温补,最后证明是王孟英的效果好,服用温补后病情反而加重,这才一直服用王孟英的药物。但是到了最后,这个患者腿部的水肿怎么也消不下去了。

王孟英急了,到底该怎么办呢?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翻出家中古籍医典,将关于水肿的部分全都找出来看。到达了“废寝忘食,穷日夜之力以思之”的地步。

无双来到王氏医馆时,看到的就是他左右踱步、埋头苦苦思索的情景。小七看见她们进来,“嘘”一声 ,把她们拉进后院。吴家母问:“大侄子在那作什么呢?”

小七说:“四哥在想治病的事呢。不许别人打扰他。这几天,他吃不好睡不好,连带我娘也都受累。”

双悄悄问了问病人是谁,然后了悟地点点头。据罗大中先生说,这次康康侯的病,王孟英想了几天几夜,最后想到用葱须一味药加入方子里,水肿就消了。

她探出头,看着眉头紧皱的王孟英,看着他眼底明显的青黑,想了想,转身跑到厨房,围着锅台转悠。王大娘就问:“无双是不是饿了?等一会儿,大娘给你蒸碗豌豆黄。”

双还没来得及回答,吴家夫人又不好意思了,伸手打她一下子,“怎么那么馋!王姊,你别理她。”

无双抗议:“我不是想吃东西,我想找葱!”说完,抽出架子上的一把葱就溜了出去。她走到院子里,放开嗓子跟小七说:“哎呀,七妹,这葱啊是个好东……”

“嘘——”小七揪她一下,皱眉道,“我哥在看书,你轻点儿说话!”

第二次被打的无双捂着手臂无语了。她甩甩手,坐到王孟英旁边,把葱掰成一小段一小段,丢得满地都是,一边丢一边用期盼的目光看着王孟英。不多时,小厅里弥漫开小葱的味道。而王孟英也终于动了动,抬起头来。

无双连忙举起手中被掐得长短不齐的葱,摇了摇,“嘿嘿,孟英啊,你喜欢吃葱吗?书上说,葱的药用价值很丰富呢。”她在心里呐喊:呆子,快点醍醐灌顶、幡然大悟吧!

“无双,我有点事,等闲了再跟你聊天。”王孟英压根没注意她想干什么,随口应付一句,便自顾拿着书踱进了书房。

无双急了,跟进去就叫:“大哥!”

王孟英被她叫得吓一跳,回头看她。无双简直要抓耳挠腮了,“咳,那个,葱!葱啊!”

王孟英还是丈二和尚。

无双一跺脚,跑到他书桌前,把《本草》、《珍珠囊》等等所有论述药材的书,全部翻到讲葱须的那一页,摊在桌面上。回头瞪他一眼,然后走出去。

还不明白,我就不管你了。

结果不一会儿,王孟英一阵风似的跑出门去。

过几日,传来康康侯的病好了的消息。无双听了,露齿一笑。

6

6、怪力乱神 。。。

再说许子社,服用了五副寒凉药下去后,他的抽搐减轻了,舌尖的绛红开始退去,人也清醒过来。许家人长吁了口气,开始佩服王孟英用药之神。想着这样子调养下去,最多月余就能痊愈,就非常高兴。

结果,许子社的病又了出意外。

他的岳父带了一帮道士来到许家,要作法驱邪。他说女婿病了这么久,眼看病情好转,就给他助一把力,让他好得更快。

这帮道士一到患者家里,就开始设坛,点香,画符,喷水,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大唱驱鬼咒文,喧哗冲天,惹得左邻右舍都赶来看热闹。道士们敲敲敲,唱唱唱,正折腾得起劲,忽然许子社的妻子冲出来,大哭:“不好了!子社他……他昏了过去!”

祖父母一听,登时急得心肝乱颤,回屋一看,果然不妙,本来已经清醒的许子社又变回神智昏沉,胡言乱语,在床上不停地抽搐。

道士们害怕了,作法没请到神仙,反而把人弄坏了,一个个全都落荒而逃(羽士反为吓退)。那岳父又狼狈又尴尬,愧疚之余主动要求去跑腿,请王孟英来。

王孟英来了以后,看到病人这个样子,不禁皱起眉头。诊脉完毕,他语重心长地对家属说:“病人身体在恢复,正气没有足,邪气在退却,需要静养以涵养正气。”一番话说得岳父羞愧地低下头。

传统理论认为,养病阶段需要远离喧闹。康熙朝大名医叶天士在他的《温热论》里头就说,“此时宜安舒静卧,以养阳气来复。旁人切勿惊惶,频频呼唤,扰其元气。”

在现代,类似的问题也存在。住院的病人正在养病,亲戚朋友、单位同事轮番拿着鲜花来看望、搅扰他,他比平时还要疲于应付,这对对他恢复非常不利。许子社正是这种情况,虽然已经好转,但阳气仍然很虚弱,一旦被惊吓,就不行了。

王孟英开了紫雪丹。

这里介绍一下,紫雪丹与安宫牛黄丸、至宝丹并称中医救命三宝,都是救急症的。现在九十年代以前生产的安宫牛黄丸已经炒到几万元了。因为据说以前的安宫牛黄丸原料是天然牛黄和麝香,后来都改为人工的了。对于突然中风偏瘫的病人,陈年安宫牛黄丸有奇效。

许子社吃了后就清醒了。然后王孟英把前面的药方再重加竹沥,用来豁痰,开了八副。竹沥这味药,是竹子烧烤出来的汁液,十分适合这时候的病情。在喝这八服药的过程中,许子社开始解大便,都是黑色的,而且黑色的舌象开始消退。右手的脉象开始清晰起来(大家应该还记得,开始时右手是若有若无的鱼翔脉)。

但仍有一点,就是许子社感觉很渴,总想喝水。王孟英就嘱咐他家人买大量的白梨,让病人尽量吃,吃不下去就榨汁给他喝。

为什么要吃梨呢?因为王孟英是我国中医史上赫赫有名的食疗大家,主张药食同源。他认为,梨是“甘凉润肺,清胃凉心,涤热息风,化痰已嗽,养阴濡燥”。他称梨汁为“天生甘露饮”,甘蔗汁为“天生复脉汤”,西瓜汁为“天生白虎汤”。他分别用药方的名字对应水果,突出水果的养生食疗作用。

对热病引起的口渴,阴液打伤等症,王孟英经常让人家吃梨。从许子社的医案可以看出,在王孟英行医早期,就已经开始对食物的疗养作用有所研究。

一个多月后,一个神清气爽的许子社重新站在人们面前。看着彻底康复的许子社,大家都为王孟英捏一把汗。这么重的病,王孟英用这么寒凉的药,都以为他要失手了。结果——居然治好了!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这件事过后很久,王孟英的母亲有一次跟吴家母聊天提起这茬,忽然就淌眼抹泪,说:“那个时候我都怕死了。怕治死人,人家打上门来,把医馆砸烂——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以后还怎么混?我心里油煎似的,谁都不敢说。偏生士雄是个倔性子,不听劝,一心扑上去了。唉,我更担心以后我不在了,他就更没顾虑,什么都敢往身上揽了!”

无双在门外听到这番话,笑起来。她可从没担心过。因为她知道,王孟英是从这次声名鹊起的。

后来许子社的医案被收录到《回春录》里边。编书的人加了这么一段话:“这个病症,有这么个治法,就是在古籍圣典中也找不到。这个方法,我们记载下来流传后世,但是后世的医生也未必能学会。因为即使学会了王孟英的技术,可是没有他对待患者的这份热诚之心,您上来看到患者病得这么重,恐怕都不敢去治就全身而退了。如果没有这份热诚,这个病是没法治的。所以,这才是为什么人家王孟英成为一代名医的原因啊。”

(孰知如此之证,有如此之治,求之古案,亦未前闻,传诸后贤,亦难追步。盖学识可造,而肠热胆坚,非人力所能及。此孟英所以为不世出之良医也。) ①

钱塘城内有位老先生,姓赵,赵菊斋,是王孟英的同行。王孟英刚回到钱塘行医时,按杏林规矩去拜访了前辈,后来就常常向他请教医学问题。赵菊斋很赏识他,觉得这个年轻人非常聪明,难得的是踏实肯干,态度认真,暗地里打过收他为门生的念头。于是两人相处时,赵菊斋总是端着老宗师的架子。

随着交往的深入,赵老很汗颜地发现,王孟英的医术不在他之下,而且,隐隐有后来者居上的趋势。收门生这个话题是不敢提起了,两人成为忘年交,不时喝茶谈天,探讨疑难病症,倒也融洽。

一天傍晚,赵菊斋又来王氏医馆喝茶。讨论了几个问题后,他端着茶杯,欲言又止。

“那个,老弟啊,咳……”

“恩?”王孟英笑呵呵地看着他。

老赵装着很随意地问:“听说,前些时候你接了几个疟症病人?”

“是的。说起来好巧,甜水巷子一下子有五、六个人罹患此病。我去看了,皆为湿滞内里,气机不畅……”王孟英说了一大堆医理,又说病人尚未沉疴,他才得以幸运地治好他们。王孟英这么说,实在是太谦虚了。疟疾是一种难治之病,这在后文再介绍。

赵菊斋连连附和,摸着胡子说:“看来贤弟对疟症颇有心得。愚兄几十年来想找人共同揣摩揣摩这个病,非贤弟不可。正好弟子相简哉妻子患了此病,甚是严重,请我明日走一趟。贤弟也一同去看看吧。”

“啊?……哦哦。”王孟英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就应了。

赵菊斋见他答应了,抚须微笑,告辞后飘然离去。

王孟英懵了,疑惑地摸摸脑袋,“赵兄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请我跟他一同去看病,我没听错吧?”

无双一直在旁,见他如此,扑哧笑道:“别疑惑了。他就是怕治不好徒弟妻子的病,丢了脸面,所以拉你一起去的。”

王孟英这么聪明一人,当然不可能没觉察这个意思。他只是无法置信。赵菊斋一直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一位有丰富经验的老中医,怎么会拉下脸来请他呢?

“不太可能吧……”他还是怀疑。

“有什么不可能。虽然年纪比你大一轮,但肚子里有多少料,他自己最清楚。”

王孟英嘿然道:“瞧你说的,也太刻薄了点。”

“呵呵,好吧。《黄帝内经》有云,‘夏伤于暑,秋必痎疟’。疟症是个难缠之病,他没底气是很正常的。人嘛,都爱面子。人要脸树要皮,更何况他那么老了。”

“无双连《黄帝内经》也懂得?”王孟英大奇。

熟悉了之后,他越来越觉得无双是个非常聪慧的姑娘,总是很有见地,跟痴呆儿沾不上一点儿边。譬如前日,有个卖茶叶蛋的小伙子挑担经过门口。这小伙子非常瘦,麻杆一般。

小七她们嘴馋,王母就叫人家进来,买了几个,并且还送了块枣糕给他。

小伙子吃枣糕,左一口右一口就干掉了,边吃还边问:“你们这里是医馆,能不能顺便给我看看。我身体自小就不好,经常牙疼胃疼,腰酸背疼,晚上睡不着觉。我想调理好身体,吃胖点。可是,我吃得不少,可就是长不了肉,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孟英还没说话,无双就倒豆子一般说:“你这个,不用大夫出马,我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就知道原因了。你吃食物不咀嚼就吞下去,这是个很要命的坏习惯。牙齿常年得不到锻炼,就会坏掉,会牙疼,此是一弊;然后没有嚼烂的食物到了胃,胃的负担就重了,长年累月,胃会疲劳生病,此所以胃疼;然后胃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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