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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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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得聪正在来西平府的路上,他的军队已经改编成雄勇军团,护军暂时从积石军团抽调,积石军团也在北上。手上又多了两个军团,李良辅啊,李良辅,你不是爱吃人肉吗?抓紧吃吧,吃不了几天了,吃一顿少一顿啊!
十万封飞书到底起了作用,城内涌出大批的妇孺,足有三四万人,银夏路经略安抚使派人就近安置,从那一天开始,每天都会有上千的妇女和儿童围着城墙喊话。
娘喊儿子:“小三啊,不用惦记着,娘很好。吃得饱,穿的暖,大宋皇帝待咱们象一家人呢!小三啊,回来吧,娘想你!”
妻子叫丈夫:“他爹啊,俺们娘四个都挺好,你就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他爹啊,一旦宋国人进城了,为了俺们娘四个,你就降了吧!咱一家人在一起,不是比啥都强?他爹啊……”
女儿想爹爹:“爹,昨晚我尿炕了,娘打我了,你管不管啊?娘的手可狠了,打得人家屁股现在还火辣辣地疼呢!娘一边打我,一边骂你!骂你没良心,女儿不明白,你又没惹着娘,她为啥骂你呢?爹啊,咱家的小狗下崽了,一窝下了五个小狗狗,小狗狗拉的屎好臭臭,人家好爱小狗狗,好好可爱啊!”
绕城一周,从早喊到晚,第二天城里不让了,要开弓放箭,吴阶命人带着他们远远地唱歌,今天唱:“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明天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唱的时候,旁边还有伴奏的,琵琶、笛子、洞箫、笙,各吹各的;还有人从寺院里求来了引磐、鼓、木鱼、大小钹等,如此多的乐器合奏出来的曲子,仿佛是直接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原汁原味,自然得不行了。
曲调未必优美,音量却足够高亢,能传得很远很远,就连宋军都听得落泪,何况城内的夏军兄弟?
这边做着春风化雨的细活,吴阶那里准备正商量着摧枯拉朽的作战计划。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看到任得聪进来,吴阶亲热地说道:“来,任兄到这边来,和那些粗人,没什么好说的,说的多了,平白丢了自己的身份。生活还习惯吗,有什么困难只管说,我解决不了,不是还有陛下吗!”
任得聪受宠若惊,又掺杂了一点诚惶诚恐,心情非常复杂,过来见礼,道:“承蒙大将军厚爱,老朽愧不敢当啊!”
吴阶摇头道:“都是一家人,就莫要再说两家话了。因为任兄的缘故,我手里多了两个军团,这一仗不把李良辅卵子掐碎,我吴阶就一头撞死!再不敢丢人现眼了!”
那边,刘希亮拉着吴璘的鸡爪子一般的手,亲热不够啊:“吴二愣子,呜呜,想死我了,哥哥我三天看不到你,茶饭不思;一个月看不到,看到漂亮的女人,愣是他娘的没反应,呜呜呜,你小子比漂亮女人都管用啊!”
吴璘大受感动,一把拽过来,“吧吧”亲了两口,惹得周围一阵轰笑。刘希两连连后退,装那受惊的小娘子,吴璘张开怀抱,紧追不舍:“大哥,俺也想你,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呢!大哥,俺谁都不娶,就咱俩好好地过日子,不好吗?大哥,躲什么躲,过来抱抱!”
吴璘与刘希两紧紧拥抱,比这人世间最爱恋的男女,还要难舍难分啊!
腻歪够了,吴璘忽地想起一件事情,道:“大哥,你的厨子是个啥级别?”
刘希亮一愣,道:“厨子就是厨子,要什么级别啊!”
“手艺可比得上他的厨子?”小手一指种无伤,无伤连忙摆手道:“不行这样的,你们爱你们的,可没我什么事情啊!”
刘希亮郁闷地摇头,吴璘甚是无情,笑脸“吧唧”摔在地上,碎成千百半儿,比世上最无情的婊子还无情,掉屁股就走:“我看咱俩还是拉倒吧!你又生不出娃,伙食也不好,凭啥让俺对你一心一意?嫁汉嫁汉,生娃吃饭,你总得占一头吧?”
说完,凑到种无伤身边,道:“刘希亮无情无义,还是咱俩过吧!”
无伤落荒而逃,吴璘看看岳飞,心里合计着做通此人的思想,只怕难度更大啊!人家是驸马都尉,柔福帝姬已经生了一串娃了,不好转弯;再说了,帝姬如果受了委屈,到圣上那里告状,可怎么好啊!
就在这时,传令兵飞身来报:“禀报,禀报大,大,大将军。大,大……”
本来极为伶俐的一个小子,今天又是怎么啦?
大帐内突然静了下来,吴阶笑骂道:“大,大,大你个头啊!慌张成这个样子,难道李良辅喝凉水噎死了不成?”
“比,比这还大!大,大,大将军,大事不好了,皇帝陛下到了!”
“什么,再说一遍!”
“皇帝陛下到了!”
吴阶急得直跺脚,心情大恶,嘴里不停地磨叽起来:“哎呦,我的老爷子啊!老老实实地待在宥州不好吗?来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喝西北风啊?老爷子,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吗?老爷子,这话是怎么说的!”
吴阶落下病了,而且病的不轻,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前番统军川大战,陛下失踪,天都塌了,吴阶急得就差把自己洗干净煮了。这一次不是都说好了吗?等打下西平府,您就过来;再打下兴庆府,立即请您过去。脏活累活我们干,出头露脸的事,您来!现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干啥啊!
刚想喊一声,摆队迎驾,只听外面一人说道:“老爷子,哼,难道朕很老吗?”
帘子一挑,官家进来了。
众将纷纷跪倒,山呼万岁。赵桓举目扫了一遍,看到任得聪,走上前来,伸手把任得聪搀起来,道:“想必这位就是任爱卿,早就该回家了,回家了好不好啊!”
大宋皇帝到底是什么样,任得聪一直心里犯嘀咕,今天见到了,长相也普通,不过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一见难忘。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般暖人,更是想都想不到呢!
“陛下,老臣罪该万死,无颜觐见天颜啊!”任得聪大哭起来。
到了大营几日,任得聪听到了不少的闲话:有人骂他是三姓家奴,有人说他拿亲人的血换来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可耻!还有人说,看看人家任得聪多好,也不用卖命打仗,只要看准风向,举兵投降,好处就都来了。他也委屈,可是只能忍着,无从发泄。这样的日子,让他想起了刚投降夏国,任姜还没进宫时候的境遇。真是惊人的相似啊!唉,想不到这一生,会投降两次,忙忙碌碌一辈子,又回到了,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赵桓笑道:“好了,大喜事,实在是没必要哭呢!说说,可有委屈的地方,他们可有不当之处,什么都可以说,只要说实话,就是说错了,朕也绝不怪罪!”
任得聪连连摇头,此情此景,三十五岁的赵桓倒是更像年近五十的任得聪的长辈呢!
赵桓再道:“诸位卿家平身。”
在吴阶的椅子上坐了,道:“再加几把椅子,执政、学士都坐,你们也坐。”
大家都坐下了,吴阶却不敢坐,站在官家的身边,就像一个犯错误的孩子。
赵桓道:“大将军刚才说的老爷子,可是说朕?”
吴阶“扑通”跪倒,汗珠子可劲儿地往下砸,道:“是!”
“这个老爷子做何解啊?”悠闲地喝着茶,赵桓不紧不慢地问道。
脸上的大红疙瘩颤了颤,吴阶道:“臣觉得,帐内的兄弟们就像一家人一样。都成了一家人了,总要有个家长。陛下当仁不让,是家长最合适的人选。臣的家乡,称呼家长,都叫老爷子。所以,所以顺嘴就把陛下叫成老爷子了!”
“执政以为,这个解释如何?”
秦桧笑道:“发于至诚,有情可原!”
张浚道:“臣,臣觉得还是贴切的!”
赵桓大笑,道:“好了,两位执政都是有大学问的人,既然他们说道理还讲得通,朕也不好加罪于你!起来吧!老爷子,嗯,有趣,有趣啊!”
稍微停了停,赵桓道:“不是要商议攻城方略吗?说说吧,朕也听听!”
吴阶“腾”地起身,也不用参谋来讲,自己亲自上阵,指着地图,大声说道:“目前,我军合围西平府已经一个半月。根据可靠消息,城内粮草可供半年之用。前几天,李良辅又将城内居民家中的粮食搜刮殆尽,所以,城内粮食是不缺的。我军现在两个骑兵军团、七个步兵军团,人员齐整,军需充足,正可一战而下西平府。
臣决定,以捧日、天武两个军团监视静州之敌,以一个军团做预备队,以六个军团包打西平。鉴于敌人可能依然采取上次的战术,就是依靠房屋,与我进行巷战。并以骑兵断我后路。所以,臣想采取南北两面主攻,东西佯攻,一旦城破,南北对进的策略。南北两路,只要于西平大街会师,就可将把敌人拦腰截断,打到这个时候,战斗也就差不多了!”
一说到打仗,吴阶立即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端的是气势逼人。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赵桓突然问道:“敌军固守,准备采取什么对策!”[奇+書*网QISuu。cOm]
“一方面,南北会师之后,包围西平大街上的李良辅的衙门,不管李良辅在没在里面,都要以最快的时间拿下来,瓦解敌军的抵抗意志。涉及到的具体战斗,可采用逐屋争夺、房内开洞的方法,肃清残敌。而且,紧要时刻,可以用火攻!”
火攻!难道要火烧西平府?这么繁华的西平府,打烂了,真是可惜啊!
赵桓回忆着当日在“狮子园”盛宴的情景,心里还在替这座城市惋惜。但是,战争就是这样残酷,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赵桓一直坚持着一个信条,就是不乱发表意见,不动摇军事主官的决心,以免造成军事指挥上的混乱。军事上的事情,还是交给军人好了。
其他人并没有发表不同的意见,看来,吴阶的方案大家都是赞同的。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吴阶问道:“陛下是准备留下,还是看看就走?”
赵桓瞧着他的样子,笑了:“是不是怕朕留下?朕就那么招人烦?朕明日就走,今天就住在你的大营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不要藏着掖着,象抠门的小媳妇似的。种无伤,把你的六品厨子叫来,准备晚膳,朕要与任爱卿好好喝几杯!”
种无伤答应着,吩咐人立即去办!
吴阶又问:“陛下明日就回宥州?”
这个吴阶,难道是上了岁数,真是招人烦啊!
“朕去甘州,见见耶律大石!想必他也是想见朕的!”
大家一听,都想再劝,赵桓却道:“朕意已决,不必再劝。朕带着一万五千虎贲,甘州还有八千铁骑,就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的?耶律大石也未必是来打仗的,真想见见这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赵桓扭头望着萧合达,道:“你不想去见见?”
萧合达起身回道:“想,但是臣更想砍下李良辅的狗头,以报陛下大恩!”
不想去就算了,朕可是恨不得立即飞到甘州去呢!
第八卷 第十一章 论剑(一)
第十一章论剑(一)
十二月十一,赵桓到达凉州。占领凉、甘二州之后,赵桓立即下旨,恢复旧名,改西凉府为凉州,宣化府为甘州。这些地方对于西夏是极其重要的,对于大宋来说则是两码事。还是旧名好,不容易忘记!
天武军团右厢都虞后李明理,将官家接进城里,把自己的住所腾出来,作为官家的临时行宫,嘘寒问暖,极尽巴结之能事,还一个劲地说,条件太差,太不像话,陛下怎么就来了呢?
赵桓问道:“甘州情形如何?”
李明理答道:“辽军攻击了一次,损失五千余人,老实多了。耶律大石到了以后,并没有围城,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打的什么主意?哼,他在等朕。
耶律大石以三四十万契丹人,统辖一个人口五百万人、疆域万里的庞大帝国,确实不简单。而且,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也暂时没有精力东下,与大宋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大石东来,能捞到一点便宜就捞一点,捞不到全身而退就是了。按照朱孝庄的话说,人老了,也不知能活到哪一天,想家啊,想回家看看啊!也许,这是大石心里最不能向别人说的理由呢!
并没有将甘州城围死,也就显示了大石还是给大宋留了面子,而自己这次也来对了。
赵桓淡淡道:“朕明日就去甘州,派人去通知曹沅一声,免得吓死朕的爱将!真是的,你们这些人啊,平时上折子说怎么怎么想朕,可是朕来了,却又恨不得朕立即回京城去?难道朕就不能到处走走,难道朕就只能待在高墙后面?朕乏了,你忙你的去吧!”
李明理退下,立即派人去通知曹沅准备接驾。
十二日晚间,赵桓终于到了甘州,曹沅带着五千人马出城来接,如临大敌,辽军大营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远处的斥候,遭到宋军拦截,乖乖退了回去,一定是得到了命令,不能擅自挑起争端啊!
来到城里,赵桓也不休息,立即登城,巡视甘州四壁。
皇帝的威望,并不是你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自然而然就来了。让一个人服从命令去办事,与甘心为你而死,那能一样吗?士兵们为国血战,为国守边陲,为的是什么?如果他们能看到皇帝和他们在一起,甚至说一两句话,不管今后发生了什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城墙上,五步一哨,士兵们身躯挺拔,如同屹立不倒的山峰。
赵桓缓步上来,走到一名士兵背后,道:“甘州冷不冷?”
小兵一回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再在向周围一看,曹厢指正在五尺开外,一个劲儿地使眼色,面前的这个人,难道就是陛下?
曹沅急得脑门子上都冒了汗,道:“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小兵慌忙跪倒,山呼万岁,城墙上的士兵一起跪了。
“起来,不知者不罪,快起来!”赵桓笑道,“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冷,哦不,不冷!”
赵桓又是一笑,道:“到底是冷不冷?”
“不冷!”小兵满脸通红,坚定地说道。
“现在说的是真话,朕信得!你们看,满脸都是汗,当然不冷了!”赵桓道,“城外有十万辽军,怕不怕!”
“不怕!”
“为什么!”
小兵自豪地说道:“我们是战无不胜的天武军团,我们是天下最威猛的勇士,只有敌人怕我们的道理,娘的,我们怕过谁来!”
“好!”赵桓由衷地赞上一句,这话听着提气,紧接着说道,“看到没有,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种无伤的兵和他一个样,都是牛气冲天啊!”
“不,这是自信!”小兵的话脱口而出。
竟敢当众反驳圣上的话,这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秦桧、张浚等人,忽地收住笑声,曹沅牙根生疼,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个该死的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赵桓,等着陛下发话。那个小兵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站在那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赵桓点点头,道:“对,你说的对!是自信不是牛气冲天!但是,朕也没有说错,你说呢?”
“陛下圣明!”
小兵忽然想起,长官们说过,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说话,只要说陛下圣明,总是没有错的。
赵桓拍拍小家伙的肩膀,道:“好好干,朕即使不在你们身边,我们的心也是在一起的!”
说完,举步向前。一圈走下来,已经是戌时初了,下榻在临时的行宫,赵桓吩咐,明日一早,派人出城与辽军接触一下,就说朕要见耶律大石!
第二天,王德派遣一名虎贲,出使辽营。很快,消息传回来,请大臣过去,商讨两国皇帝会面具体事宜。
常言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如果是大鬼,是不是更难对付?
大宋翰林直学士、开国男爵朱孝庄,率领岳云、郑七郎,出使辽营。
辕门处,无一人迎接,两排刀斧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万万大千世界,盔明甲亮,气宇轩昂。朱孝庄一个眼色丢过去,岳云乖乖地接住,催马上前,高声喝道:“大宋使者、翰林直学士、开国男爵朱孝庄在此,速来迎接!”
辕门站岗的一名辽军回道:“宋使报名而入!”
岳云大怒,双脚踹镫,催马冲过去,大喝一声,左手锤砸向辕门一侧的木桩。说是木桩,足有五尺粗细,岂是轻易可以毁坏的?
为确保万一,岳云右手锤一个“流星赶月”砸向左手锤。耳轮中就听“砰,当,喀嚓”三声,木桩子应声而折,上半段向前飞出,落在丈外。契丹士兵怪叫着,将岳云围在核心。岳云立马横锤,一声厉吼:“大宋使者在此,速来迎接!”
郑七郎见兄弟要吃亏,催马就要上去帮忙,朱孝庄摇摇头,示意七郎稍安勿躁,先等等再说。
哎,说来也怪,岳云声音刚落,只听营内喊道:“大辽侍中、拔汗那王萧刺阿不,请宋使进营啊!”
这时,从营内涌出一队人马,前面一人,煞是威风,莫非就是辽国右相萧刺阿不?看此人,头戴金花冠,冠顶插翠翎,冠后垂金花珠玉丝带,头顶则光秃秃一片,也不知在这冰天雪地的时节,冷是不冷!两耳边各垂着十几根小辫,上面以璎珞为饰,耳朵上挂着硕大的金环,金环上还挂着珍珠串,双臂挂黄金臂环,双手上戴满了戒指,也不知烦是不烦?穿紫色窄袖左衽官袍,腰横金带,带子上面挂着玛瑙水晶串、银刀、刺鹅锥、香囊等饰物。下身着长裤,足蹬乌皮靴,就连马鞍子、马鞭都奢华得不像话啊!
这么一身装扮,把个见惯了世面的朱国舅看得咋舌不已:这个萧刺阿不莫非是练地摊卖杂货出身?将好东西摆在表面,搞得气派非凡,撑起场面好做生意啊!
萧刺阿不觑着岳云,冷冷地说道:“小将军好生无理,敢毁我辕门,该当何罪?”
这话等于没说,白太岁自小胆子就大的没边,岂能被你一句话就吓住?
岳云沉声道:“尔等好生无理,大宋使者已到,为何无人迎接?”
“你有何本事,敢跟本王如此说话!”
“凭我手中双锤!右相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来试!”
朱孝庄非常满意,已经不能再满意了!这个岳云,小时候在乡野疯惯了,大了生活在富贵人家,又增加了一身傲气,这就更加桀骜难驯了!
孝庄大笑,道:“萧大王宰相气度,如巍巍昆仑,非仰视不能尽观也!此子幼时患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脖颈不能弯曲,大王莫怪,大王莫怪啊!”
萧刺阿不知道朱孝庄这个人,这个时候当然也不能把面前这名少年将军怎么样,一笑道:“朱学士谬赞了,请,快请!”
“请!”孝庄道一声请,也不客气,提马入营。
双方分宾主落座,奉茶,萧刺阿不呷一口奶茶,道:“大宋皇帝欲见我国皇帝陛下,不知所为何事?”
孝庄指着面前的茶,道:“换一杯可好,这个鄙人确实喝不惯啊!”
朱孝庄说的是实话,而听在萧刺阿不耳朵里,分外刺耳:在草原上,主人给你端上香喷喷的奶茶,客人是不能推脱的,否则就是瞧不起主人,就是失礼!
萧刺阿不一口将奶茶饮尽,道:“草原上只有奶茶,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孝庄也不客气,扬手将奶茶倒掉,慢吞吞地说道:“来一杯白水!”
帐内武士,怒目而视,岳云、郑七郎紧张戒备。
萧刺阿不面色阴沉,肩膀轻轻抖动了两下,想发作又怕难以收拾,良久方道:“白水!”
无限期待的白水上来,孝庄贪婪地喝一口,道:“味道还行,略嫌硬了些,唉,离开京城不知多久了,非常想念万岁艮岳山的清泉啊!萧大王有机会到汴梁,龙团凤饼,配上万岁艮岳山的清泉,美美地喝上一杯,登山下眺,京城风光尽在眼底,定叫殿下乐不思蜀啊!”
孝庄是在揶揄主人对客人太过简慢了,萧刺阿不岂能听不出来?
“万岁艮岳山,没听说过!汴梁的清泉再好,又怎比得上昆仑山雪莲花上的清雪?当年,周穆王见西王母于昆仑之巅,所饮琼浆玉液都是这种雪酿造而成的,朱学士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哈哈,想,当然想,想得要命啊!不过现在不行,将来却未必不行!”孝庄道,“请问大王,辽国皇帝今天午膳到底是想吃貔狸肉还是兔肝?”
萧刺阿不听得一愣,茫然地摇头,嗫嚅道:“这个孤怎会知道?”
“就是嘛!殿下问我国皇帝见辽国陛下,所为何事,咱做臣子又怎会知晓?”孝庄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千万不要让皇帝知道,你猜透了他的心思;如果想活得长久一些,就不要去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让你国皇帝知道了,喀嚓一声,人头落地,什么荣华富贵、权利女人都成狗屁喽!”
一边说,一边比划,掌刀劈到脖子上的刹那,正听得入神的萧刺阿不身子一哆嗦,杯里的奶茶溅了一身,侍者进来,擦了几下,又擦不干净。萧刺阿不正在恼火,看到朱孝庄灿烂的笑容,恍然大悟,自己中了奸人的圈套,不由得大怒,一脚将侍者踢翻,拂袖离座,出帐而去。
主人连一句话都没有,退了出去,客人不但不觉得尴尬,似乎还更受用些。
“来人,上白水!”
“炭火太旺了,烤的本官难受,拖得远一些!”
“把香灭了吧,要燃香就要用上好的沉香,真腊国登流眉所产,气味馨郁,薄如纸片,入水亦沉,那才是好香呢!哼,戴着十枚戒指就是体面人了?荒唐,忒荒唐,煞是可笑啊!”
说完,狂放的朱学士,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萧刺阿不本来已经到了帐外,听到朱孝庄的话,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立即觉得怎么就那么刺眼呢?真是碍事啊!索性把戒指全部撸下来,交给身边的亲兵,道:“都给你了!”
小兵捧着十枚亮晶晶、光闪闪、凉丝丝的戒指,以为自己在做梦啊!
主人回来了,接着谈吧!
也许是觉得刚才失了面子,所以务必要找回来,也许是为了国家的尊严,万民的福祉,萧刺阿不事事与朱孝庄作对,双方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去。比如说,两国皇帝在哪见面的问题,就争执了足足两刻钟还没有结果。
辽国使者坚持,应该在辽国大营,设一大帐为会面之所。
宋国使者则认为,地点应该放在甘州城内,冬天嘛,天冷啊,为两位陛下的龙体考虑,应该在最舒服的地方会面才是!
孝庄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道:“我看这样,就在甘州城与辽军大营的中心位置,建一处大帐,作为会面之所好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萧刺阿不还是满意的。
孝庄话锋一转,又道:“还有些问题,不能不考虑周全啊!比如说,中心点怎么确定,从我方城头扯一根线过来,拉到你们的大营前,应该就可以了。但是,由谁来拉线,线用什么颜色的合适。我国尚红,辽国喜青,那就你扯一根黑线我扯一根红线,你这边拉着我那边拽着,你走了三尺告诉我,我前进了五尺告诉你,谁要是耍奸就是乌龟王八蛋,等到我们双方碰头,两根线这么一系,结头的地方就是中心点,大王说是也不是?”
天啊!众神之神无所不在的苍天啊,扯一根线就扯这么多,朱孝庄的脑子真够可以的啊!
萧刺阿不频频点头,连声道:“是,是!”
孝庄心中暗笑,我们大宋别的本事没有,要弄这些繁文缛节的礼仪规范,就是把你辽国五百万人口都拉到我面前,也不是朱大学士的对手。今天不把你弄服帖,不是要让两个小鬼耻笑?
孝庄正在兴头上,接着说道:“陛下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们,不得不慎之又慎啊!事情很多,还需面面俱到,容我一一道来,有未尽之处,还请大王指正。会面的场所确定了,但是,是立一处军帐,还是建一所楼阁?该立几个门,摆什么样的桌椅,喝什么茶,说什么话,烧什么炭,燃什么香?这些殿下想过没有?双方仪仗采取什么规格,停在什么位置,鼓吹用几人,吹多大动静?看看,没想到是吧?我方吹的动静大了,你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此影响了两位陛下的会面,造成恶劣的影响,进而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个责任谁来负?”
萧刺阿不象一个学生一样,非常虚心,样子也真诚,孝庄非常满意,几乎不能再要求什么了。早这么乖多好,哼!
“唉,咱们这个差事就是吃累不讨好的活,做官不自由,自由不做官啊!这只是冰山一角,大王见过冰山吧?很大是吧?对,这不过是冰山一角,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皇帝陛下吃些什么?会面谈到什么时候?会谈中间,我国陛下若是身子不爽,要出恭怎么办?在哪出恭?难道我国陛下能当着你国陛下面,出恭?即使大辽陛下肯了,我国陛下也未必能顺利出恭啊!总不能为了我国陛下出恭,把你国陛下赶出大帐,可是不出去还是不成,味道不好,熏着陛下的龙体,该如何是好?所以,还得在会面场所之外,再建一处更衣便殿,以防万一才是。”
“学士所言极是,极是!”
第八卷 第十一章 论剑(二)
“两国陛下怎样到会面场所来。骑马还是乘辇?骑什么马,驾什么车?你们的马叫的声音大了,惊了我们的马怎么办?地上的安全要顾及,天上要不要管?天上来了一头鹰,箭射不到,刀砍不着,这头鹰内急,‘吧嗒’将那污浊之物撒到辽国陛下的头上,我等岂不是犯了杀头之罪?就是老鹰不内急,流口水也是万万不行的。所以说啊,不能为了省事,伞盖得带着。那不是摆设,是有实际用途,老祖宗用了千百年,好不容易传下来的东西,都是有深意的,您说是不是?”
“当然,当然!”
朱孝庄口若悬河,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把大辽侍中、拔汗那王萧刺阿不,彻底带到沟里去了。
临了,孝庄道:“临行之际,我国陛下说,人家远来是客,能让就让一让,让了也扯不到丢脸面,失国体上面去。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你说我国陛下这么说是出于本意还是另有所指?你说,我们耗尽心力,做这些事情,两国陛下在乎吗?如果不在乎,我们歇一歇再来商量,行是不行?”
这时候,萧刺阿不有点明白了:要是双方计较起来,那就没个完,两国皇帝的会面就遥遥无期了。如果,皇帝陛下都不计较,咱们扯那淡作甚?
于是,谈判终于走上了正确的轨道,有商有让,你退一寸,我让一尺,很快达成协议。
会面地点:甘州西门到辽国大营的中心位置,设立一座牛皮大帐,大帐最高的两点,悬挂两国皇帝的龙旗。
时间:大宋靖康九年,大辽康国元年,十二月十四日,巳时整。
陪同人员:八名
仪仗:禁止鼓吹,不能少了明黄伞盖,为了那头内急的老鹰,也要带上。
更衣:于距离大帐东西十丈的位置,各设立一处小帐,作为皇帝陛下更衣之所。
茶:各喝各的
膳食:各吃各的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那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来临。
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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