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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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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妈我的姥姥啊,这下哏屁潮凉了,全完了!
这封信交到皇上手里,皇上会不会真把我剐了啊?一百零八刀,再多一点也是有可能的。我死了,会不会有人哭?悲哀,真是悲哀,想来想去,若是自己死了,应该没有一个人真心落泪呢!人活到这个份儿上,什么高丽公,什么都统,都是他娘的扯淡,不折不扣的扯淡!呜呜,不折不扣这个词用的太好了,太贴切了,就是名满天下的龟山先生也不过如此吧?
事到如今,我的姥姥啊,咱就认了吧!
第五风将信纸扔到一旁,大义凛然道:“这上面写得都对,是我干的,一百零八刀,老子等着呢!皱皱眉头,就他娘的不算好汉!”
宗固慢条斯理地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老子,你是谁的老子?再叫一声试试?”
第五风笑道:“乖儿子,连你的老子都不认识了吗?”
又是两巴掌!疼,不过,宗固毕竟不是宗磐,力气小多了,要是让宗磐干两下子,肯定就此告别万恶的世界了。
哎,当好汉的感觉不错啊!天老大,地老二,咱就是老三了。什么皇帝亲王,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山珍海味,什么如花女人,都是狗屁,在老子眼里,一文不值,都是狗屁!
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爱咋咋地!
想到这里,第五风越发能得不行了,笑道:“乖儿子,有种朝老子这里来,拿刀子直接捅,老子叫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英雄好汉!老子如果皱一下眉头,就是小脚婆娘养的!”
宗固还想打,被宗磐喝住,宗磐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人啊,生,不由自己;死,也是不由自己呢!死有很多种方法,据本王所知:可以把你放在火红的铁板上跳舞,跳不动了,就先把你的脚烤熟,倒下了,烤完这边烤那边,里外都熟了,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大功告成!还可以把你装进一个罐子里,上火直接蒸熟了,小火慢慢蒸,能蒸多少天就是多少天。可以把你的手脚四肢都剁了,装在坛子里看着解闷。这些还是好的,毕竟死了。如果让你活着,想不想听听活着的方法啊?”
第五风一屁股坐在地上,万念俱灰,遇到了高人,咱想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高人想什么啊?
他想我死,还是让我活?
这么做总是有原因的吧?
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也许,还可以活下去啊!
第五风彻底认输,道:“小的服了,大王想怎样就怎样吧!”
这个态度,宗磐还是满意的,点头笑道:“早这样不就结了?本王问你的话,只说一遍,怎么回答,全在你自己,听清楚了吗?”
“是!”
“这上面写的,宗翰私吞的财宝是否正确!”
宗翰?
他们不是冲我来的,是为了对付宗翰?
是了,这就对了。不管是不是蒲察斜哥告的密,送宗翰东西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场,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难道,他们要置宗翰于死地?
宗翰,宗翰是个好人啊!就像父亲一样!长这么大,除了师父只有他对自己好了。战场上,宗翰救过咱的命,虽然咱也救过他,但是人家毕竟是咱的救命恩人。现在,咱过上了好日子,不能忘了人家的恩情啊!
如果,说出去,宗翰倒了,咱怎么办?
不能说,死了也不能说!
想过好日子,找到下一棵大树之前,就是不能说啊!
第五风的脑子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好使过,聪明的跟狐狸没什么两样!
“数目对,东西也是小的送去的,可是,大王没收啊!”
“什么,”屋子里的三位大王同时叫起来,第五风的回答真是出人意料呢!
宗磐急问:“东西哪里去了?”
“宗翰说,把东西拿回去,分给士兵们吧!小的就拿回来了。小的手下的士兵,早就拿了一份,再分一份,恐怕会出事。所以,小的就自己先收着。小的想独吞,没那个胆子,又不敢带回来,把东西藏在高丽的一个地方了!”
藏在哪了?高丽有什么山?金刚山,对,就是它了!
“什么地方?”
“金刚山!”
“还有谁知道!”
“一起办事的都是高丽奴隶,小的把他们都卡嚓了!”
天衣无缝,哈哈,天衣无缝啊!任你宗磐智计百出,还不是要喝老子的洗脚水?金刚山可远啊,去一趟不容易的,呵呵,想去吗?老子给你带路就是!
宗磐三人面面相觑,良久,宗磐击掌叫道:“来人,把供词拿来,给他画押!”
屏风后面,人影闪动,一名老者出来,将供词交到第五风手里。第五风看都不看,提笔签上名字,又按了手印,这就算签了卖身契!从此之后,他又多了一个主子,这个人的名字叫完颜宗磐。
宗磐见抓不到宗翰的把柄,只好推而求其次,先扣住第五风再说。宗磐命令,第五风将有关宗翰的一切情况时时汇报,不得有误。
然后,丢下第五风,径直去了。
第五风独自一人骑马回城,就是蒲察斜哥弄个仙女来当说客,咱也不去钓什么王八了。事情太过稀奇,身上的伤真疼,一切的事情一时还消化不了,第五风就像刚从大梦中醒来一般。
咱在宗翰那儿,是为了窃取情报;现在,宗磐又要咱出卖宗翰;宗翰对咱就像亲爹一样!
太乱了,这都是他娘的什么跟什么啊!
第六卷 外篇 高丽公(五)
浑浑噩噩的第五风,直接来到晋王府,守门的侍卫早被他喂饱了,所以,两人过来搀着,另有一人,小跑着进去通报。
第五风现在俨然宗翰的心腹,人来了,从来没有不见的道理。
来到王府书房,女使奉上香茶,第五风尝都不尝,咧嘴道:“姐姐另取一杯人参茶来,得补补,真他娘的得补补啦!”
女使还没见过这种人,不拿自己当外人,王先生高先生也不像他这样啊!勉强答应一声,正往外面退去,只听一声:“为何偏偏要人参茶?”
听到声音,一直高度紧张的精神才算松弛下来,第五风起身想行礼,肋骨钻心地疼痛,“唉呦”一声又重重地坐下,眼泪哗哗地流啊!
离开那个该死的庄园,也不知到哪里去。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晋王府,也许,自己真把眼前这个人当成最亲的人了吧?
真他娘的讽刺啊,想当年来到此人身边,就是想祸害人家,现在却这般难舍,今后可怎么好呢?感情重要,还是祖国重要?当汉奸还是做一个忠义之人?难道不当汉奸,就非得出卖他不可吗?难道,有朝一日,自己能把刀子架到他的脖子上吗?
哎,生不由己,死不由己!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既然这么难,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啊?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来得干净。
宗翰的声音又飘过来:“怎么,身子不舒服吗?”
第五风失声痛哭,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
宗翰听罢,脸色铁青,一掌将身前的桌子击碎,道:“哼,竟敢算计到本王身上来了,真是欺人太甚。”
第五风巴不得宗翰杀了宗磐,也好出口恶气,在一旁煽风点火:“大王,小的受点委屈没什么,切莫因为小的这点事情,伤了你们弟兄的和气啊!”
“他们何曾拿本王当过兄弟?”宗翰道,“你且先回去,天塌下来自有本王担着,总不让你再受委屈就是!”
第五风呲牙咧嘴地辞出来,只听屋里的宗翰喊道:“请三位先生过府议事。”
三位先生,就是都元帅府长史王汭、参军高庆裔、晋王府长史刘思。宗翰既是晋王,又是金国的都元帅,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有两套人马。而最为倚重的智囊,就是这三位先生。
第五风来晋王府见宗翰,不怕宗磐怀疑的:宗磐手里捏着他的把柄,根本不怕他耍什么花样,而且,他常来走动才能向宗磐提供最新的情报不是?
宗翰、宗磐结仇,进而闹起来,是不是也是大宋希望的结果呢?
第五风身上有伤,心情还不算太坏;宗翰身上没伤,心情却坏得不行了。
宗翰携高丽大胜之威,正在熏灼之时,岂能咽下这口恶气。普天下的人都清楚,第五风是从他宗翰身边出去的人,宗磐这个搞法,不是在向他宗翰示威吗?召集三位智囊来,就是要商量一下今后的行动方案。
宗磐想对付宗翰,无非是看中了宗翰手中的权力,他也许并非想真的把宗翰置于死地,但是,宗翰岂能任人摆布?战争结束了,谙班勃极烈的位置又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宗磐当然想当这个谙班勃极烈,既然如此,就不能让他如愿。太祖之子,无论是宗弼还是宗辅,也不是宗翰想要的未来之主。他心里还想着谶语,想着那件第五风从古墓里偷来的观音像,现在没有机会,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啊!
商量的结果,太祖嫡长孙完颜亶,小名合刺的,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这个人选,朝中的另一位实力派人物——辽国王、国论左勃极烈宗干也不会反对,因为,宗干是合刺的养父。合刺成为谙班勃极烈,无疑对宗干的位置是一种巩固。合刺登基之后,宗干还可以获得更大的权利。
其实,宗干这个人,宗翰是不喜欢的,确切的说,两人政见不同。宗干主张学习汉人那一套,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全盘汉化,宗翰就极力反对。女真人之所以具有强大的战斗力,就是因为女真人有一套与汉人完全不同的做法,女真人汉化了,又怎么斗得过纯粹的汉人?
两害取其轻,眼下,也只有与宗干联合,才能重重地打击宗磐。但是,两人关系一直很僵,想说说话,也要有个引见人啊!哎,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就是完颜希尹。三日后,随便找了理由,宗干、宗翰会晤,商讨惊天的大事。
上京皇宫明媚宫前,绿油油的草皮上,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看着三岁的儿子宗炜跳跃着追蝴蝶,金国皇帝完颜晟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明媚宫,以主人的名字命名,位于皇后唐括氏所居住的明德宫西侧,专门为大宋帝姬赵明媚所建。
明媚就坐在不远处,怔怔地望着儿子出神,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如同圣洁的女神。短短的三年之间,原来的花季少女已经成为一个风情万种的小女人,原来阳光的明媚,凭添了恁多的哀愁。
他喜欢这个女子,象爱惜自己的权力一样,钟爱于她。他想让明媚快乐,可是,他做不到,即使身为皇帝,也做不到呢!
儿子终于抓住了一只蝴蝶,欢快地叫着,象母亲炫耀着,母亲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向儿子说着他似懂非懂的道理。宗炜歪着小脑瓜想了想,嘴噘得老高,大声道:“我去问父皇!”
一定是遇到了难以解决得问题,所以,只有向父皇寻求帮助呢!
“父皇,母妃说应该把蝴蝶放掉,让它去找妈妈。儿臣却不愿意呢!”宗炜小脸蛋红扑扑的,引得完颜晟忍不住上去香了一口,把小家伙弄得“咯咯”笑起来。
宗炜聪明,从未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完颜晟非常喜欢这个儿子。听到儿子的问题,道:“你为何不愿意呢?”
“父皇说,要做天下最强大的人。儿臣抓到了它,是不是很大?”宗炜还弄不清强于大的区别,把强当作了大啊!
“嗯,当然!皇儿很强,很大!”
“有多大?”
“象天一样大!”
“这只蝴蝶是不是就属于我的了?”
完颜晟点头,等着儿子的下一个问题。
“我不想放了它,我想把它烤熟了吃!”
“为什么?”
“你们打来的猎物,不是都烤熟了吃掉吗?”
“哈哈,”完颜晟大笑,“你听听,他要吃蝴蝶呢!”
明媚施施然走来,月白色的长裙在草地上滑过,那般轻柔,那般飘逸,完颜晟一时看得痴了!
明媚笑道:“炜儿,听母妃的话,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要保护弱小的动物,把蝴蝶放掉好不好?”
“为什么父皇可以射鹿,儿臣却不能抓蝴蝶?为什么父皇可以吃鹿肉,我不可以吃蝴蝶?”小家伙的理由非常充分呢!
明媚一时被问住,不知如何做答,完颜晟笑得更响了。
“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最后,秀外慧中的明媚不得不拿出大人对付小孩最有力的法宝,才算给出一个孩子并不满意的答案。
这时,宗干、宗翰在前,吏部尚书完颜希尹与翰林学士、礼部尚书韩昉在后,缓步而来。
这些人怎么凑到一块去了呢?这四人可是不简单,几乎等同于大半个朝廷!
宗干是朝中文臣最强势力的代表,身后还有宗弼、宗辅等太祖诸子的支持;宗翰则主要代表军方,已经远房宗室的势力;完颜希尹能文能武,一手创建了女真文字,在朝中威望极高,韩昉更是汉人势力的典型代表。
他们一起来,所为何事?
难道是为了……
明媚牵着宗炜的手,退去了。
完颜晟挥手示意不必行礼,道:“坐吧!”
君臣五人就在草地上坐了,宗干道:“谙班勃极烈乃国之储贰,关系到帝国的兴衰,臣等共议,请陛下早做决断!”
坐得久了,腰隐隐作痛,完颜晟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是,请陛下早做决断!”三人异口同声道。
完颜晟当然想早做决断,可是,这个决心难下啊!于情,自然想立自己的儿子;于理,当立哥哥的儿子。若是立自己的儿子,嫡长子宗磐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他最喜欢小儿子宗炜,不止一次地想到,能不能立宗炜?汉人立太子,有所谓四立,立嫡立长立贤立爱!立爱最不可取,可是,人又怎么能割舍自己地感情?
阿骨打哥哥鉴于国家草创,幸赖长君地道理,选择了自己。想必,他当时下这个决断也是很难的。将心比心,都想立自己的儿子,人之常情嘛!时至今日,他可以自豪地说,大哥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无愧于国家,无愧于族人。
灭辽,伐宋,征高丽,臣服西夏,国家幅员万里,人口七百万,与大宋相比毫不逊色,犹有过之呢!
可是,他的继承人,会怎样?
尽管心里翻江倒海,面色却是如常,缓缓道:“卿等以为,立谁为谙班勃极烈最为妥当?”
宗翰道:“臣以为,合刺太祖嫡孙,身份贵重,当立!”
合刺?
宗峻的儿子,宗干的养子,还是个孩子嘛!
宗干、宗翰两人一定是商量过了,只是不知,另外两人的意思。
完颜晟顺手揪起一根嫩草,放在嘴里轻轻咬着,又道:“你二人觉得如何?”
韩昉端坐,身体正直,象宗翰一样直,道:“此为陛下家事,臣焉敢妄议?”
此人原为辽臣,中过状元,是真正有大学问的人,完颜晟赖之定礼仪、官制,所任皆称职,就是对汉人不满的宗翰都说不出什么来!
完颜希尹迎着皇帝的目光,道:“帝王之家,家事亦国事也!臣以为,立太祖后裔,于理合,后世必称颂陛下仁德,大金亦将赖之万年无期。大位空悬,觊觎者重,非国家之福!陛下英明神武,万民称颂,伏请陛下乾纲独断!”
太祖后裔,为何不是太祖的儿子?
往深了想一下,道理也就明白了。哥哥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们都在盯着这个位子,势同水火,自己还在,现在能稳住局面,往后就不好说了。为了国家,索性两派都不立,立合刺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呢!
难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完颜晟心力交瘁,懒懒道:“卿等的心思,朕知道了。朕累了,卿等先退下,三日后,君臣出猎混同江,朕将宣布谙班勃极烈的继任者!”
“臣告退!”四人去了,心中的问题还没有最后的答案,真是累了,真是老了啊!
女真本渔猎出身,为保持贵族的尚武精神,每年春秋两季,上京王公贵族当随侍出猎。
风清气爽,艳阳正高!一群天鹅正在混同江边觅食,站在上风口的完颜晟挥手示意,卫士们敲响锣鼓,天鹅惊飞而起。
纯白色的海东青,立于主人的左臂之上,目光炯炯,注视着展翅欲飞的天鹅。完颜晟轻弹一下“小白龙”,道一声:“去!”
白龙“霍地”笔直冲天蔚蓝的天空,稍作盘旋,以闪电般的速度俯冲而下,起初还是一个小白点,眨眼之间,又是那个威武无双的“小白龙”。
几声“啁啾”的脆响过后,“小白龙”飞到天鹅的头顶,利爪前出,死死抓住鹅颈,利嘴狠狠地啄鹅头。凄厉的声音飘过平静的湖面,一片片天鹅的羽毛悠然而下,宛如冬日的雪花。说也奇怪,雪花落在河面上,却不融化,随波逐流,如同水中盛开着白花!
天鹅不再动了,“小白龙”托着天鹅飞回来,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水花,飞至主人面前,扔下天鹅,落在主人的左臂上,展开羽翅,忽闪几下,瞧它的样子,正等着主人的赏赐呢!
群臣纷纷赞颂,完颜晟颇为自得,痛快地笑着,吩咐就将天鹅的脑浆作为奖品,赐给小白龙享用。
海东青出产于东部海边,是猎人最好的伙伴,史称“盘旋空中可以无微不瞩,栖于地面能见云霄中物”,一日飞两千里,实为鹰中一等!
海东青体重不足天鹅的两成,捕猎天鹅却如探囊取物一般,他这头“小白龙”还可以捕鹿呢!海东青有“玉爪”、“波黄”、“秋黄”、“三年龙”等品种,“小白龙”属于玉爪中的极品,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
完颜晟指着韩昉,道:“爱卿可否作诗一首,以兹庆贺?”
韩昉忙称领旨,望碧蓝的河水,唱道:“驾鹅得暖下陂塘,探骑星驰入建章。黄伞轻阴随凤辇,绿衣小队出鹰坊。搏风玉爪凌霄汉,瞥日风毛堕雪霜。共喜园陵得新荐,侍臣齐捧万年觞。”
完颜晟连称好诗,催马入林,捕猎开始了。
当天出猎,斩获丰厚,就在建章行宫外面,架起篝火,大锅煮肉,小火慢烤,一时间香气充溢于人心,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肉香,酒亦香!
有肉岂能无酒,有酒岂能不舞?
场中起初只有几个女官在跳,慢慢地人越来越多,就连一项不苟言笑的晋王宗翰也下场舞蹈起来。
“第五风何在?”完颜晟高声喊道。
第五风飞身来拜:“臣第五风伺候圣驾!”
“朕的高丽公,能饮否?”完颜晟举酒问道!
“慢说是这一碗酒,就是陛下将皇宫的酒窖都赐给臣,臣也能消受呢!”第五风一饮而尽。
完颜晟大奇,道:“你可知朕的酒窖里有多少酒?莫非爱卿千杯不倒?”
第五风道:“臣喝不掉,还卖不掉吗?”
“哈哈”,众皆欢笑。
“来来来,为朕的第一功臣尽饮此杯!”完颜晟心情大畅,为平高丽的功臣劝酒。
喝了一个时辰,皇帝还未宣布那件国之大事,还在等什么?
宗翰看看宗干,宗干摇摇头,分明再说,还是等等吧!
酒酣耳热之际,完颜晟忽然道:“合刺,来,到朕的身边来!”
听到皇帝叫合刺的名字,宗干、宗翰皆有喜色,心道大事成了。
合刺身材中等,粉嘟嘟的小脸,齿白唇红,行为稳重,若翩翩学子,倒有几分象宗磐小时候的样子。这孩子今年十二岁了,仁义知礼,汉人经典,多有涉猎,韩昉不只一次称颂过他的才华。只是,天性不爱武艺,学过也不见什么长进,族人轻蔑地称为“汉儿”,当然,此话出自宗磐之口,至于真实的情况如何,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今天,他终于决定了!
“孙儿合刺,参见皇爷爷,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家伙郑重其事,有那么一点意思。
半倚在龙椅内,完颜晟道:“你们都称呼朕万岁,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万岁?人生七十古来稀,太祖驾崩之时,不过五十六岁。朕今年也五十六了,有时真感到力不从心呢!”
这个话,可怎么接呢?
合刺哭了,想哭又怕是失礼,忍又忍不住,看着着实令人心痛!
完颜晟心中一酸,擦着合刺脸上的泪,回忆着青年的光辉岁月。
遥想当年,他还叫吴乞买的时候,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有人说,他长得与宋太祖赵匡胤极为相似,也许,这是他成为谙班勃极烈一个原因呢!辽天庆二年,也就是18年前,阿骨打哥哥在“头鱼宴”上得罪了辽国天祚帝,天祚帝一直耿耿于怀。他知道天祚帝的为人,就利用秋山射猎的机会主动献技,亲手搏熊刺虎,敬献于天祚帝面前,并一再表达了女真完颜部人的耿直悍勇和对辽帝的一片忠诚,用行动化解了天祚帝的杀机。
那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豪迈?
就是在从那个时候起,他赢得了哥哥的信任,赢得了族人的心啊!
起兵反辽之后,他没什么机会带兵上阵厮杀,因为要有人守家,家当然是不能丢的。
哥哥驾崩,他继位为皇帝,麾兵灭辽,南下攻宋,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拿下汴梁,灭亡宋国。于是,大金武威,天下无双,做皇帝做到这个样子也该知足了吧!
唉,真的老了。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老伤隐隐作痛,真的到了下决心的时候。
完颜晟缓缓起身,皓月当空,身影伟岸,状若天人!
“朕决定立完颜亶为谙班勃极烈,念其年幼,可安心读书,不预政事!”声音不大,却是无比的威严,在这寂寥的秋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宗干、宗翰大喜,跪倒领旨,宗磐、宗固、宗隽等人惊得目瞪口呆。合刺一味哭泣不知是喜是忧!
完颜晟道:“合刺啊,去给你的叔王们行个礼吧!”
合刺战战兢兢来到宗室诸王面前,诸王连忙起身,现在身份不同了,人家虽然是子侄辈,却是半个君呢!宗磐还在发楞,宗固索性把他拉起来,免得失礼。
看到儿子的样子,完颜晟心中又是一痛!
合刺见礼,诸王回礼已毕,完颜晟道:“传旨:宋王完颜宗磐为国论忽鲁勃极烈,位在诸王之上,与宗干、宗翰共同辅政。宗磐为少师,韩昉为少傅,教导谙班勃极烈读书!”
国论忽鲁勃极烈,在谙班勃极烈之下,却在国论左右勃极烈之上。合刺虽为谙班勃极烈,却象汉人的太子,没有任何实权,宗磐为国论忽鲁勃极烈,大权在握,倒也可安慰呢!
听到这番旨意,宗磐神色缓和多了,跪倒叩头,泪流满面。
明月高悬,宗磐且歌且舞: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
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
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真珠索。
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谁念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占旗脚。
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
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与谈兵略。
须拚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这岂是臣子能唱的歌吗?
当夜,很多人醉了!就在这浓浓的酒香,皎洁的月色下,金国悄然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第七卷 第一章 疾苦
靖康六年三月的一天,官家偕大宁郡王微服出宫,竟把王放在平民之家,还要住满一月。
那一年,王十四岁!
官家回宫之后,接连召见虎贲都指、开封府尹、龙卫都指,御令三方秘密守护大宁郡王。
可怜天下父母心,圣君亦为慈父也!
——《听裴谊讲那过去的事情》
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整齐的小院、别致的窗花、昏暗的油灯、慈祥的长者、屁大的孩子,还有门口那条不太友善的狗儿,叫做小花的,宫里没有这些东西,赵谌暂时忘却了原来的一切,享受着此刻的欢愉。
昨天,父皇突然把他叫到福宁殿,说:“谌儿,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不想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赵谌自是不太话里的意思,道:“孩儿请父皇圣训!”
父皇又道:“你大了,要知道民间的疾苦,要体味世道的艰辛,父皇想让你到一户普通人家,过一个月清苦的生活,你是否愿意?”
高高的宫墙外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赵谌不知道,真的想亲眼看一看呢!
尽管心里愿意,表面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这叫喜怒不形于色,作为皇长子必须具备的素质,所以赵谌尽量平静地说道:“儿臣听父皇吩咐。”
“好,”父皇显得很高兴,“要用心去体味你看到的一切,回来之后,写一篇象样的东西出来,可是记下了?”
“是!”
“能坚持下来吗?”
“儿臣向父皇保证,一定能坚持下来!”
就这样,他来到了郝老员外家,父皇丢下一句“还是过你们原来的日子,不要为他一人做任何改变,朕如果听说谁来这里送什么钱啊,物啊的,哼……”,然后就去了,他都没来得及向母后告别呢!
在这里待了大半天,嗯,感觉还不错啊!
郝强看着小,已经十岁了,比自己要小上四岁,就是一个小屁孩嘛!阿翁,父皇让他这么叫的,做的菜挺好吃的,都是原来没吃过的东西,很清淡,很爽口,也没什么不好啊!就是屋子里的油灯差一点,不但烟气大,还不亮,赵谌不禁问道:“阿翁,为何不用蜡烛?这个油灯,太暗了啊!”
郝老员外笑一笑,道:“蜡烛是富人才能用的东西,咱们穷人哪用的起啊!一根儿蜡烛,这么长,最短的那种要四十文钱,再说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个月只算蜡烛钱,就要一千二百文,够咱们一家的菜钱啦!”
哦,原来是这样!
嘴上打个哈欠,肚子一紧,来事了。很准的,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睡觉之前,一定要办的大事呢!
“强子,取木桶来!”赵谌随口说道。
“作甚?”强子正在做功课,先生留的功课不容易,实在是把强子难为坏了。
“孤,哦不,我要出恭!”
“什么是出恭?”
郝老员外道:“出恭就是拉屎撒尿!”
拉屎撒尿,那就更不对了,强子皱眉道:“撒尿呢,门口左边有一个大木筒,尿在里面;拉屎呢,院子西北角,那个围着篱笆的就是!”
这怎么行,这又如何能行?
赵谌面有难色,阿翁道:“你也一起去吧!”
强子老大不愿意,噘着嘴,道:“走吧!”
三月天,来到院子里还有些凉,赵谌打一个冷战,随着强子来到那个地方:一股恶臭钻进鼻子里,哎呀,真臭啊!借着月色,看上一眼:两块青石板铺在地上,中间是一个一尺不到的口子,应该就是……
赵谌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松开腰带,右脚迈出去,身子向下沉,孰料,右脚踩空,身子猛地砸下去。
“哎呀,”赵谌大叫一声,身子卡在两块木板之间,大腿处火辣辣地疼啊!
听到叫声,强子急忙冲进来,一看堂堂的皇长子这个样子,“哈哈”大笑,居然忘了过来帮上一把。
“混帐东西,还不把我拉起来!”赵谌恼羞成怒,脏字顺嘴就溜达出来了。
强子虽小,父兄都是当兵的,天生的强硬性子,一贯吃软不吃硬,听到这话,叉腰怒道:“你说什么?”
“混帐东西,怎么啦?”
“你敢骂我混帐东西,再骂一声,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
“你!”赵谌本是想骂的,话到嘴边,想到被踹下去可怕的后果,终于没有骂出来,这个混帐东西还真有可能把我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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