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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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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力毙三敌,身边的亲兵方射出箭矢,此时敌军已在三百五十步之内。

经韩世忠亲自改进的克敌弓,可设三百六十步,非膂力过人者不能开,仅装备了亲兵营,而今第一次应用,便收到奇效!

在敌军弓箭射来之前,宋军的箭矢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射落马下。尽管死伤甚重,尽管主将在第一时间就被韩世忠射杀,常胜军依然在向前冲击!

三百余步,片刻之间,双方杀在一处!

身在敌群,韩世忠一马一刀如入无人之境,大刀带起一蓬蓬血雨,刀如电,刀如山,刀如勾魂之笔,刀如众神之吼。杀伐中,金兵避之如虎;杀伐中,世界变得清平。

风骨伟岸,大将军八面威风;勇冠三军,神似于汉家骠骑!

六千常胜军,是不够韩世忠杀的,小半个时辰,从敌头杀到阵尾,敌军夺气!

“吁,吁”勒马而回,身边的宋军洋溢着胜利的光辉,韩世忠正待再战,场中形势又变:金兵第二队援军,从天而降,看人数,绝不少于四千。

城内的喊杀声渐不可闻,我军胜了,还是敌军胜了?

眼下,敌众我寡,如之奈何?

莫非中了敌人圈套不成!

临阵脱逃,即使活,也是死了!

“若失败,毋宁死!”主帅,奋而再起!

“若失败,毋宁死!”士兵,群起响应!

还能战斗的宋军,跟随主帅,鼓余勇再战!

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擎旗的旗手已经换了六人。旗帜上的字染满了鲜血,威风的帅旗残破不堪!硝烟弥漫,沉闷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范阳城是如此炎热,令人透不过气来!

敌军是如此众多,犹如野草一般,杀不尽,斩不绝!

不知身上添了几处伤疤,不知流了多少鲜血,也不知还能战斗多久!

难道,我韩世忠将成为大宋的耻辱?

难道,我韩世忠将成为千古罪人!

难道,真的错了吗?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

“若失败,毋宁死!”

即使战败不可避免,多杀一人也是好的!

杀!

第五卷 外篇 望燕云(六)

外篇望燕云(六)

孟五郎见大帅深陷险境,挺身而出,为大帅挡下致命的一枪,看着胸前长枪,又望望表情凄惨的大帅,说什么?

“五舅!”

韩世忠一刀将仇人斩落马下,顺手将七舅抱在胸前,哭道:“五舅,你醒醒,不要睡好不好?”

孟五郎去了,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身后一声惨呼,徐徽言全身是伤,杀到近前,急道:“事急矣,大帅切勿意气用事,请大帅突围!”

“请大帅突围!”千余名军士高呼着!

韩世忠怒道:“是何言耶?要死死在一块儿,杀!”

“杀!”

枣红马一声长鸣,颓然倒地,韩世忠手拄大刀,睥睨四方,金兵竟不敢动!

“阿骨打!”

“阿骨打!”

西北方第三队援兵又到,也许,真的到了生命的尽头!

“官家,臣尽力了!”

韩世忠拔出佩剑,伟烈一如乌江之畔的项王!

天意如此,岂是人力可及?

身边的喊杀声越来越盛,剑已搭到脖颈之上!

“哪个敢伤我家大帅!”

一团白影从金兵头上跃进核心,宝刀拉出一道道耀目的白光,五六颗人头落地,笑得比绝世美女还要迷人的种无伤,竟然到了!

停在韩世忠身边,卓然而立,种无伤振声道:“天武军团都指挥使种无伤,奉命来到,请大帅训示!”

起风了,风中尽是春意;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将温暖带给大地!

韩世忠一扫颓势,只有一个字:“杀!”

种无伤道:“众军听令,杀!”

两万天武骑兵,提前一个时辰到达范阳,挽救了韩世忠,挽救了范阳城,挽救了大宋!

天武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将金兵的士气敲成一片片炫目的光圈,宛如昙花那般,枯萎前的绚烂!

范阳一战,金兵一万九千余人,四千步兵,余皆骑兵;宋军两万八千骑兵。战斗的结果是,宋军拿下范阳城,杀敌过万,自损六千。

战场上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韩世忠长处一口气,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如同做了一个梦一般!

平生几十战,何如今日之艰险!

身旁的种无伤,全身洁白如雪,没有一点刚杀过人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笑容里尽是骄傲,不可一世!

胜利,对于他来说,是不是根本不算什么?

说实话,韩世忠讨厌这种典型的贵族笑容,打心眼里讨厌!即使此人刚刚救过自己的性命,还是讨厌的要命!

韩世忠问道:“在想什么?”

种无伤轻声答道:“金兵来得好快呀!”

韩世忠无语,等着下文!

种无伤悠然道:“血战而得的范阳,大帅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范阳与定兴、新城鼎足而立,敌攻一则两救之,有大帅和宗大帅坐镇于此,敌军无能为也!此时此刻,我天武军该做些什么呢?”

虽不喜欢,也不得不佩服,此人见得深,思得远,真奇才也!

种无伤抱拳拱手,道:“请大帅令下,天武军团在外游击,令敌不敢全力来攻!”

守城最忌讳的就是无援,若是有天武军团在外左右逢源,倒是绝佳的配置。

韩世忠颔首道:“好!种将军在外,可便宜行事!”

种无伤大喜,三揖而去,瞧他的样子,好像出笼的小鸟!

便宜行事,是不是说得早了?

他是不是就在等这句话啊!

望着远去的种无伤,韩世忠第二次产生中计的感觉!

停在孟五郎的遗体前,默然良久,徐徽言一瘸一拐的,显然伤得不清,麻不凡陪在一样掉眼泪,泪水冲刷着脸上得血污,两道素白在脸上显得那么不协调。

烈士们的遗体搜集完毕,连同城内牺牲的将士,被安放到马车上,他们要回家了。当他们的身体回到祖国的时候,不知魂灵飘到了何方!

“敬礼!”

骑兵们挺起胸膛,握着手中的武器,目送战友离去!这便是永别,今生难见,来生再续吧!

来生,来生在哪里?

真的有来生吗?

不能封王侯,马革裹尸还!

军人的结果只有两个,光荣或者毁灭!烈士们是光荣的,他们燃烧了自己,毁灭了身躯,用生命印证了光荣!

慢慢收回彭湃的心绪,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唉,让那些儿女情长见鬼去吧!

范阳城北进三十里就是涿州城,涿州城再进就是燕京了。此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一直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护城河很宽,城很高,城内粮草充足,军械物资山积海蓄。

拿下范阳,想不到的是还发了一笔小财。单论城内所积粮草,可支万人用九个月。就象种无伤所言,拿下范阳,破费周张,岂能轻弃?韩世忠决心坚守,以此吸引金国的注意力,直到西线大捷的那一天。

云捷军团的步兵赶上来了,从城门里涌出无数百姓,士兵们想进城,一时半刻也进不去的。韩世忠下令,先放百姓出城,再作计较。

伤口隐隐作痛,想进城又是不能,韩世忠正在心烦,突然一名老者跪在面前,道:“太尉,为何赶我们走啊!”

范阳城内百姓不下五万,将来的日子,肯定要残酷的战斗,韩世忠不想一面防备这些百姓,一面战斗,索性下令,将城内百姓尽数驱逐,可是毕竟同种同宗,这些话又如何能说出来呢?

韩世忠下马,扶起老者,安慰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我军攻取范阳,女真人势必反扑,为百姓计,还是暂时离开的为好!

老者的手还在颤抖着,道:“太尉,您让小人去哪里呀!”

韩世忠道:“可以投亲靠友,等仗打完了再回来。也可以回大宋,那里毕竟是咱自己的家啊!某已派人通知当地官吏,必会妥善安置的,就请大家放心好了!”

见这位大官人还和气,百姓们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一名老妇问道:“太尉,你们还走吗?”

韩世忠一时语噎,不知如何回答。

先前的老者哭道:“女真人称我们汉儿,你们称我们燕人,谁能说说,我们到底是哪的人啊!”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虽然,他们从表面来看大多为汉人,可是辽国侵占燕云十六州百年,他们的祖辈已经忘记了汉人的身份,成为辽国人。辽国灭亡,先是大宋,后有金国,无论谁主宰了这个地方,都不相信他们。他们只是一群想安生过日子的百姓,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是什么人,哪里都说不清了。

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接下来就是彻底的迷失吗?

真是一群可怜的人!

韩世忠猛然喊道:“本帅告诉你们,你们是中国人,是我大宋的子民。愿意回大宋的,给田给粮,不愿意回去的,尽可以留下,让我们共同保卫自己的家园!”

韩世忠的一句话,起到了天大的作用!向南逃的百姓,大部分留了下来,多为轻壮少年,人数在万余人;向东西北三个方向逃跑的百姓,也有两万余人,他们是真正迷失的一群,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而回到大宋的,也有两万人,他们选择,重新做中国人。

戌时左右,韩世忠进城,发现成闵、高六两人生命无碍,终于放心,躺下大睡。

第五卷 外篇 望燕云(七)

外篇望燕云(七)

第二日丑时前后,军营大乱,正酣睡的韩世忠被亲兵叫醒,亲兵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一会儿说金兵杀进城来,一会儿说士兵哗变。盯住再问,居然还有第三个答案:奸细在城里大肆活动,人心惶惶呢!

韩世忠怒不可遏,扇了新兵蛋子一巴掌,还不解气,又踢了几脚,麻利地穿好衣服,也不穿盔甲,跨上佩剑,就往外走!

到了门外,抬头一看,这哪里是军营,分明就是市场嘛!

提着裤子逃难的,脑袋上套着裤衩横冲直撞的,眼神惊慌喊着抓贼的,趁火打劫盗窃财物的,寻机报复的,甚至有三个贼胆包天正在放火的。这还了得?

韩世忠横眉立目,“沧啷”一声拔出佩剑,一个健步跃过去,砍倒那几个正在放火的家伙,厉声喝道:“今夜,何人当值!”

中军都虞候王权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都虞候王权当值!”

韩世忠面沉似水,道:“传本帅将令:所有人等不得擅自走动,违令者斩!”

王权高声喝道:“当值军队听着:传大帅将令,所有军兵不得擅自走动,违令者斩!”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声音又起,“违令者斩”的喊声在夜晚传得很远很远!

“上护军何在?”

徐徽言上前答话!

“命令大营护军,纠核不法,一并拿问!此令,传左右二厢,晓谕诸军!”在火光的照射下,韩世忠犹如巍峨的青山,脸上的伤疤,就如青山山那一抹诱人的嫣红,今天看起来,别样风情呢!

命令传达下去,护军、当值的军队忙起来,中军大营慢慢地安静下来。

韩世忠带着两名亲兵,连夜巡城!

左右二厢的情形与中军差不多,由于措置得当,并未造成大的损失,军械保存完好,粮仓失火,扑救及时,损失也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城墙上,静悄悄的,执勤的卫兵瞪大了眼睛,望着远方的黑暗。军兵们搂着兵器,靠着城墙,睡觉!

“什么人,站住!口令!”

韩世忠很满意,刚发出一点声音,立即被发现,卫兵的警惕性还是很强的。

“北望!”

“燕云!”卫兵过来,举起火把一照,慌忙说道,“大帅,竟是大帅呢!”

韩世忠淡淡地道:“本帅就不能来,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城上的人都醒了,有的往前凑,想看得仔细些,有的往后退,看来是怕官的。韩世忠拉拉这个的衣服,抻抻那个的袖子,嘘寒问暖,一点也没有大官的架子。老兵们都习惯了,新兵却甚是稀奇:这样的大帅,就像家中的长兄,真好!

忽然,一名小兵喊道:“不要吵,有人来了!”

说着,俯下身去,贴在地面上仔细倾听!几息的光景,起身向韩世忠禀报:“北方二十里,有一队人马杀来!”

韩世忠毫不表情,问道:“人数!”

“三千左右!”

“兵种!”

“有很多马车,很多,还有骑兵”

韩世忠点头道:“好,咱们就等等看,你说得对是不对!”

一刻钟后,北方的夜空被火把照亮,由于方向的关系,此刻吹的是南风,倒没有多大的声响。一眼望去,队伍中真有马车,数量还不少,少说也有二百辆;骑兵大概在三千左右,刚才的小兵说的一点都不错!

金兵吗?

看着也不像,这个样子,如何作战?难道是……

“快放吊桥,我们是天武军团的,在涿州打了胜仗,把好东西都运回来了!”对面的人喊道!

这个种无伤,莫非拿下了涿州?

派人下城,核实身份,确定无误之后,开城放人。

打了胜仗,当然是好事,但是,如此一来,女真人吃了大亏,定然凶性大发,相信范阳城一定会有一场恶战的。

女真人就像草原上的狼:怕狼,狼还要吃了你;打狼,打得太狠,狼凶性发作起来,也是不胜不休。和女真人打交道,既要把狼打疼,叫它知难而退;又不能下手过狠,这个分寸,实在是不好把握啊!

走出几步,韩世忠突然回身,看看刚才那名小兵,道:“叫什么名字?”

“刘宝!”

“刘宝!”冷不防,韩世忠出手如电,一拳砸在刘宝的前胸,刘宝“噔噔”退了三步,凛然不惧。[奇+書*网QISuu。cOm]

韩世忠赞道:“好,身体也算结实!你就来中军,做一名副都头吧!”

刘宝跪倒,道:“谢大帅提拔!”

由一名小兵,一举升任副都头,刘宝很是有那么一点荣辱不惊的意思。嗯,这是块好材料,稍加锤炼,可以大用的。

韩世忠心情不错,下城来看。

好家伙,足足二百多辆大车,车上的东西种类繁多,要什么有什么。莫非,种无伤把涿州城搬空了不成?

领头的军指挥使禀报,昨夜亥时三刻,种无伤突袭涿州城,一举而下。城内财物,以及受伤的军兵都撤了下来,这两千骑兵也不用回去,就由韩大帅指挥就是!

韩世忠再问,种无伤下一步的行动,对方的脑袋一个劲儿地摇,晃得直眼晕啊!

种无伤小试牛刀,锋利异常,也许,这小子还会再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呢!

靖康元年三月二十一,两万金兵于范阳城外五里扎营,侦骑四出,大战一触即发。至二十七日,金兵十二万余人,将范阳城团团围住,范阳内外隔绝,与后方失去联系。

范阳城内,轻壮百姓一万余人,兵三万七千,粮草可支四个月,眼下无忧,那么将来如何呢?

韩世忠冒险进兵,就是想把金兵背在自己身上,为西夏战役赢得时间,而今目的达到,心情却是一点也不轻松。

围城金兵在十二万,已经占了他金国全部兵力的一半,即使还有援兵,相信也不会太多了。此仗,打好了,万世扬名;打败了,云捷军团不复存在,河北两路,岂能抑制金兵驰骋?

由于不知道金兵主攻方向,兵力配属不得不面面具到,把情况考虑到最坏,尽可能考虑得细一些才好!

云捷军团左厢都指挥使岳超,守东城;右厢都指挥使秦苌守北城;上护军徐徽言守西城;中军都指挥使成闵还在养病,担子就落在了都虞候王权身上,守南城。每城配兵六千,三千军兵负责各处支应,留下一万三千生力军,以备万一!百姓被编成四组,负责向前输送物资。

第五卷 外篇 望燕云(八)

外篇望燕云(八)

二十八日,金兵开始攻城。

南城常胜军攻打甚急,西城一色的女真人,气势颇盛。韩世忠放心不下王权,上南城督战。

敌军大炮极少,射击距离也不够远,刚开始投射石弹,就被宋军的大炮砸了个稀八烂。搭到城墙上的云梯,不是被火油烧毁,就是被士兵们合力推倒。猛攻了一个时辰,常胜军收兵回营。

这是一次试探性进攻,明天就不会这么轻松了吧?

四月十一,金国再度攻城,重点放在西南两面。车轮滚滚,百余辆大炮一字排开,距离在五百步左右。宋军的远程武器根本打不了这么远,难道,只能等着挨打?

“嘟嘟”,号角齐鸣!

随着声声怒吼,常胜军的大炮开始发威!二百余人同时用力,一百多斤石弹被高高地抛上天空,胁裹着恐怖的呼啸,从天上砸下来。一时间,哀嚎遍地,死伤惨重。韩世忠当机立断,吩咐城上军兵暂时下城躲避,待常胜军进攻之时,再上城守卫。

韩世忠孤独地站在城上,好是后悔啊!

没想到金兵能造出射程五百步的大炮,一直是宋军骄傲的大炮居然成为敌人的利器,不该呀,不该!为今之计,只能等,耐心地等待。等着有力战机的出现!

常胜军的大炮射击了将近一个时辰,石弹告阙,方安静了下来。

“嘟嘟,”号角再起,常胜军开始攻城!

城墙破损严重,女墙损毁尤其严重,士兵们只能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弓箭之下。

三十余驾车炮民居中拉出,宋军的轰天雷准备完毕,等待射击!

敌人潮水一般涌上来,弓箭手靠到护城河边,将满天的箭矢射上城来。宋军居高临下,奋力反击。韩世忠抓弓在手,一边无情地射杀敌人,一边观察着战场形势。

“呜呜,轰隆”,轰天雷在敌人群中炸开,铁皮刺进鲜活的生命中,鲜血、痛苦、眼泪、哀嚎,在一瞬间同时爆发,人家何曾还是美好的人间?

“投弹队,预备,放!”

三百枚手榴弹砸向敌军,爆炸声响彻大地,硝烟弥漫,当硝烟散尽之时,占着的还有几人?

神臂弓“铮铮”想个不停,如同一个个音符在空中跳跃;滚木“呼呼”作响,将无数敌人扫落城下。

韩世忠的心神从未如此澄明,他的心从未如此冷酷,他的箭从未如此绝情!

“噗哧”一声,回头再看,身边的亲兵喉咙处插着一支雕翎箭,鲜血“咕咕”而出,又一个好兄弟倒下了,可恶的金狗!

硝烟在弥漫,热血在燃烧,生命在枪林弹雨中倒下,意志在死拼中坚强!

常胜军又一波,无有穷尽;难道就杀不绝吗?

“传我将令,预备第一军,上!”

预备第一军怒吼着冲上城墙,憋足了劲儿的小伙子们将满腔怒火发泄到敌军身上,箭矢那么有力,擂石挂着飓风,刀头鲜血淋淋,长枪上的红缨分外妖娆。这就是大宋男儿,谁说大宋无男儿?

常胜军的攻势稍有放缓的迹象,远方敌军的大炮将再度发威,不过,这一次,韩世忠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吱呀呀,哐当”,城门突然打开,常胜军停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军停下来,难道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吗?

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生命到了那个奇妙的瞬间!

“阿骨打”,常胜军叫着他们心中战神的名字,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杀”,宋军发出最后的怒吼!

宋军五千骑兵,挥舞着战刀,杀出城来!韩世忠匹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前一刻,王权拉住的马头,说什么也不放!韩世忠一脚踢开王权,才算如愿呢!

主攻的常胜军,何曾想到宋军还有胆量出击?

常胜军进攻想得异常周全,只是没想到防守,当宋军骑兵杀到面前时,连手中的刀都没来得及举起来,就成了冤死鬼!

一枚枚火油弹被抛进大炮群中,一枝枝火箭在飞舞,下一刻,已经是一片火海!

韩世忠将敌军的大炮尽数烧毁,得胜而还!

当天的战斗,宋军阵亡七千余人,半数带伤,金兵死伤两倍不止!宋军伤亡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敌人的超远程大炮。战后,韩世忠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迅速制造打击五百步目标的大炮,至少要造出八十辆。另外,节约使用轰天雷,做久战的准备。

金国一方,第一次猛攻损失不小,又连续猛攻了三天,实在打不动了,战场也安静下来。

一日,陪同韩世忠巡查的刘宝,识破了女真人利用地道进攻的企图,宋军引水灌之,令女真人无功而返。韩世忠下令,在城内挨着城墙的地方,安置大缸,缸上面用牛皮蒙起来,派专人守候。女真再用地道这一招,已经不灵光了。

这个城一守就是三个月,期间发生了多次战斗,宋军阵亡近半,不得不临时抽调百姓,补充军力。金国一再增兵,兵力不但没有减少,反倒增加到十五万。

一直没有外面的消息,也不知西夏那边怎么样了。粮食还可坚持一个月,守城的军用物资却已不多,也许真的到了突围的时候。

六月十五,金国发动了最猛的一次攻势。战斗到午时左右,右厢都指挥使秦苌、中军都虞候王权,连带左厢都虞候以下,阵亡的军指挥使以上军官十几人;韩世忠带伤,刚伤愈不久的成闵再度重伤,徐徽言被射瞎了左眼,形势危在旦夕。

突然,南城外的金兵大营反向传来喊杀声,细听,还有轰天雷的声音!援兵,援兵到了。

“援兵到了!”

“援兵到了!”

“援兵到了!”

令人振奋的声音传遍范阳城,独守范阳的勇士们迸发出超绝的战斗力,硬是将金兵再次击退,硬是守到了最后关头。

韩世忠带兵出击,只有可怜的一千余名骑兵,这是云捷军团仅有的突击力量了。

看到了,看到了宗泽的帅气,旗帜上的狼头,分外醒目;还有一面帅旗,上面似乎是“宣毅军团”的字样。宣毅军团是二线军团,兵源两万,驻守两淮,难道也来了吗?

天狼军团、宣毅军团攻势凌厉,竟将金兵南大营冲垮,金兵溃败!

宗泽,宗泽怎么会这个样子啊?

宗泽躺在滑杆里,脸上的白眉毛令人一见难忘,不时地咳嗽着,一次更甚一次,七十二岁的老人,真的老了!只有三个月不见,完全换了个样子。

韩世忠飞马来到近前,一跃而下,哈哈大笑道:“大帅别来无恙!”

宗泽由亲兵的搀着,下了滑杆,握住韩世忠的手,道:“大帅看着还好,老朽就放心了。唉,让你们受苦了!部队的损失大不大?”

韩世忠脸上的笑容消逝无踪,没说话,下落泪:“还剩一万人吧!”

宗泽摇着他的手,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年之后,又是一个威风八面的云捷军团!告诉你个好消息,陛下在西边打胜了,据说斩获五万余人!和谈结束,夏人认输啦!”

长叹一声,只剩下两个字:“值得!”

“哈哈,韩大帅,此时岂能无酒?”一名黑大汉,窜出来,跳下战马,奔过来,正是虎翼水军都指挥使牛皋!

“怎么是你?”

宗泽一边咳嗽,一边笑道:“他呀,宁愿到二线军团,也要上前线。张枢密被逼得没办法,请旨,他就到宣毅军团走马上任喽!”

寒暄几句,美酒来了。

韩世忠连干三碗,还没赞一个好字,忽见一道血箭喷到胸前,宗泽的身子悠然滑落。

韩世忠把老人抱在怀里之际,老人已然昏迷了过去。

终于,宗泽睁开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好酒,好酒,好酒啊!”

老人无撼地去了,不知今日,该痛哭还是欢笑!

第六卷 第一章 盟好(一)

靖康五年五月十二,宋夏两国于西平府签订盟约,誓言盟好,共享太平!

盟约中规定:夏国以五万匹马,五万石盐,一百万两白银交换西平府。原属夏国的黑山军司、神勇军司、嘉宁军司、祥佑军司土地归大宋管辖,原住民听其去留。宋夏两国通商,税赋定为货品总价值的一成,产生的纠纷,双方协商解决。

西夏经此一战,元气大伤,再不能对大宋构成威胁!

——《靖康大事记》

赵桓离开西平府返回京城,尚书右丞秦桧出任谈判正使,留下来负责与西夏谈判。

“相公,这是新任盐州知州郑亿年的禀帖,您见不见?”长随秦小双手捧着帖子,恭恭敬敬地说道。

郑亿年,不会是同名之人吧?

这时,秦桧已经饱了,扔下筷子,用水净口之后,转道客厅,要见见这个郑亿年。隔着帘子一看,果然正是印象中的那个人。

郑亿年的父亲郑居中,地道的汴梁人,前朝做过宰执,虽然因为蔡京的引见而得以升官,却颇遵纪纲,好评如潮。政和年间,郑亿年参加会试,一举得中第九名。时任主考的李邦彦与郑居中不和,将郑亿年得中的消息泄漏了出去,一时间物议沸然,皆言宰执有舞弊之事。皇帝命人彻查,查无实据,又亲试郑亿年的才华,还真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于是手诏庇护,平息了风潮。

秦桧是郑亿年前一科的进士,所以对这件事情印象很深。况且,两家还带着姻亲关系。郑亿年的母亲是妻子王氏的嫡亲姑母,而儿子秦熺的亲生父亲王换,娶的妻子就是郑亿年的妹妹。关系本是很近的,但是这个郑亿年自持身份,再加上又有些风骨,自己出任宰执以来,并未前来探望。

进到客厅,看到郑亿年,秦桧亲热地打招呼,命人上茶,上好茶!

郑亿年很胖,足有二百斤,坐在椅子里,“呼呼”喘气,屋子里顿时热了起来。

“下官本该早来拜访恩相,又恐河东狮吼,真是惭愧惭愧啊!”郑亿年道。

王换怕老婆就是非出名,否则也不会把儿子送人,王妻就是郑亿年的妹妹,正是一报还一报,嫂子学小姑,河东狮吼天下闻名啊!

秦桧微笑道:“嫂夫人比之令妹如何?”

郑亿年赧然道:“有过之而无不及,惭愧惭愧啊!”

“哈哈,”秦桧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但不令人讨厌,反倒有些亲近呢!秦桧也是怕老婆的,不过,王氏很注意在外人面前,保持自己丈夫的光辉形象,所以,表面上还光鲜,其中甘苦也只有自己清楚了。

秦桧客气道:“彼此彼此,谈不上惭愧不惭愧的!郑兄此来来,若是有事,尽管说出来,能帮的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郑亿年却不说什么事情,取过一个精致的盒子,慢慢打开,现出一柄画轴来。

展开观瞧,仿佛是柳公权传世名作——兰亭诗贴。

柳公权是唐朝著名的书法家,尤擅楷书,与颜真卿并称于世。此书贴,乃绦绢本,乌丝栏,行书,装裱甚是考究。写的是王羲之等人兰亭宴会上所赋诗篇,行书为主,中间杂以小楷,笔力遒逸,郁勃顿挫;结字意态烂漫,每于险中生态;而枯润纤秾掩映相发,干笔、湿墨多韵趣。锋劲处如剑光凛冽,游丝细笔亦似铁铸钢浇,越品越有味道。

良久,秦桧抚案赞道:“骤见之恍然若未识,久看愈妙,乍看之亦似有一二俗笔,而久之则俗者入眼作妩矣。妙,妙,果真是妙啊!”

郑亿年听秦桧之言,心中大喜,道:“下官久慕恩相真迹,苦无缘得见。愿以此贴做润笔之金,求一幅墨宝,可好吗?”

郑亿年是个聪明人,真是聪明呢!这个送礼的法子,岂是什么人都会的?

秦桧心情大好,就在书案上写了一幅字,写完后道:“见笑,见笑了!”

郑亿年赞道:“人皆言张相公的字好,以今看来,恩相犹有过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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