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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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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相手下八大圣使之一,官拜殿前司都指挥使的黄佐,于岳州大战中被俘,岳飞以诚感之,以理服之,黄佐归顺了官军。岳飞命令他回去做内应,今天就是这个黄佐派人送来叛军船场的详细地形图。船场位于武陵县城与常德府城之间,沅江北岸,面江背湖,西面又有一座小山做依托,实为难得的好地方。叛军防守船场的大营扎在沅江南岸,守将就是在益阳水战中晚节不保的杨钦,兵力一万五千。这个地方,距离东西两面的武陵县和常德府不过三十里,叛军在这两个地方都驻有重兵,此次袭击,实在是危险到了极点。
长途跋涉一百二十里,在距离敌军大营十五里的地方休息歇马进食,半个时辰之后,寅时末卯时初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五千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敌营。
叛军大营布置得很简陋,似乎根本未想到这里会成为宋军的打击目标。只有辕门一处设有箭塔,其它两个侧门连木栅、据马等物都没有,门口站岗的几名士兵正站着打盹。神箭手箭不虚发,将碍眼的家伙一一剔除。王贵冲到辕门前,手起刀落,硬是将木门劈开,宋军“嗷嗷”直叫,杀进敌营。
睡梦中的叛军惊慌失措,拿起兵器迎战的少,光着屁股逃跑的多。
岳飞催动照夜白,按图索骥径直杀到杨钦的中军大帐,大枪把帘笼挑上半空,拍马就冲了进去。杨钦听到响声,刚睁开眼睛,明晃晃、阴森森的枪头正抵在哽嗓咽喉。杨钦也顾不上看是哪个在用枪对着他,双手闪电般扣向枪杆,咦,竟然成功了。圣使杨钦两膀用力,“嘿”地往后猛拽,长枪居然纹丝不动。他天生神力,哪个不服?今日难道遇到鬼了不成?
杨钦使足了力气,“啊”大叫一声,奋力拽枪。
大枪猛地抬起,把他的身子也带到了半空。
“呼呼”连续转了十几圈,岳飞向下一甩,“吧唧”杨钦晕晕忽忽地摔在地上,眼前都是闪亮的金星啊!
在他有所动作前,枪尖“刷”地又回到了咽喉处!抬头一看,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正和善地看着他:“本帅岳飞,杨将军可愿为国效力?”
“滚!”杨钦暴喝一声,就想起来。张保、王横冲上来一顿狠揍,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王横把他夹在腋下,来到帐外。
岳飞擎枪在手,喝道:“贼酋杨钦在此,投降不杀!”
眼见主帅被擒,原本就不高的战斗意志荡然无存,无数士兵跪倒在地,放弃了抵抗!
张宪率领一队人马,跨过江上的浮桥,杀进叛军船场。车船设计师高宣被活擒,于是喷火油、洒硫磺,一枝枝火把抛起,带起一蓬蓬炙热的火焰。一堆堆火焰聚合到一处,就是冲天大火。
岳飞这边,对降军宣扬朝廷恩德,令其自行离去。对上杨钦,岳飞淡淡地问道:“是否愿降?”
目光是温和的,态度的诚恳的,但是这些东西背后,却是厚重的杀气。杨钦吓得全身发冷,低头愿降。岳飞令王横给他松绑,把衣服马匹兵器都还给他,笑道:“就跟在本帅身边,可好?”
杨钦木然地点头,如同见到天神一般敬畏。
“报,大帅!一只敌军自西方杀来!”
“报,大帅!无数叛军自东边杀来!”
岳飞镇定自若,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列阵迎敌!”
敌军已经进入了视野,张宪还没有回来,是战是退?
“跟随我,杀!”
岳飞匹马当先,冲了出去。
“杀!”
三千勇士跟随主帅向前杀敌!
本次出征,官兵各半,是从六七万宋军中选出的精锐,实力异常强悍。能力稍微差那么一点的,哪有资格骑马?
牛皋率领一心想立功的水军官兵,顶在左翼,手中熟铜锏砸、劈、刺、撩、拨、带,舞得风声霍霍,杀得鬼哭狼嚎。
“某乃鲁山牛皋是也,哪个敢与某一战!哇呀呀!”牛爷爷发威,牛眼珠子瞪得溜圆,大黑胡子向上翘,时而还要落下来休息一会儿,白森森的刚牙“嘎崩、嘎崩”作响,真是牛气冲天、不可一世。
叛军中一名大将,一分手中双钩,来战牛皋。二人大战五六合竟不分身负。
“哇呀呀,狗贼报上名来,牛爷爷不杀无名之鬼!”
那人叱道:“狗官休要猖狂,某乃楚王太子钟子昂是也,拿命来!”
牛皋一听是老贼钟相的大儿子到了,心里乐开乐花,别的都顾不上了,全力大战钟子昂。
又杀了一阵,两名叛兵一名在左,一名抄后,同时攻向牛皋。而一个更阴险的家伙,暗地里撤出弓箭,足足瞄了三息,“嗖”地射出一箭,直取牛皋右肋。
牛皋架开日月双钩,猛然感觉到不好,却已晚了。
岳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战斗一边观察着周边形势,牛皋遇险恰好被他看到。
大枪蜻蜓点水一般刺倒迎面之敌,提马冲出!双方距离一丈五尺有余,难道能飞过去不成。好一个岳飞,双脚点镫,腾身而起,手里大枪化为恶魔的笑脸,脱手而出;身在半空,弯弓搭箭,“啪啪”射出两箭。身形飘落而下,照夜白咆哮着驰来,再有一息的时间就可以接回主人。
牛皋左侧的敌军被大枪贯穿了胸膛,眼睛一闭,径赴西方极乐世界去也;身后之人,被岳飞第一箭钉在地上;钟子昂正欲乘机斩杀牛皋,忽听飞来一箭,左手刚钩奋力撩起,堪堪扫中箭矢。箭儿落在地上,钟子昂的左手酸痛难忍,万分气恼,抬头观瞧。
牛皋知道有人来救,遂全力应付正面的局面,敌军偷袭之箭自然不在话下,被他一锏击得粉碎。带马回身观瞧,看看是谁救了自己。
这时,张保自左翼抢上来,拔出岳飞的丈八蛇矛枪,叫一声:“大帅,接枪,”奋力向回一掷。
突然,张保、牛皋脸色大变,凄厉地叫道:“大帅小心!”
岳飞不顾自身安危,全力救人,而今却身处极度危险之中:一左一右两杆长枪杀来,身后一人飞马驰来,鬼头大刀搂头就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降将杨钦。
“稀溜溜”,一声长嘶,照夜白腾空而起,前蹄将右侧长枪踢飞,下落之际,顺蹄将那名可怜的小兵踢至五尺开外。“噗哧”一声,张保送回的长枪将左侧敌军又来一个对穿,枪尖直至岳飞身前乃止。这时,岳飞堪堪回到马背上。
“喀嚓”一声,岳飞后脑火花闪烁,在场的所有宋军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
岳大帅难道就这样……
不!
带着冲天的怒气,带着满腔伤悲,大宋男儿怒吼着,睁开眼睛,他们要把敌人撕烂,要为大帅报仇!
大帅,大帅没有死!
岳飞没有死,而且活得很好!杨钦捧刀立于马上,正视着岳飞的目光,道:“我这条命是大帅和牛将军给的,怎可做那龌龊之事!”
原来,刚才杨钦挥刀剁碎了一枝雕翎箭,救了岳飞一命。
岳飞笑道:“你的命,不是哪个人的,就是你自己的!好兄弟,让我们再战!”
看着岳飞的笑脸,杨钦不由得想到:“要是刚才真的一刀劈向他,会是怎样的局面?难道他能接下我这必杀一刀?”
正在胡思乱想,忽觉肩头一阵麻痒,回头一看,王横的大脸几乎已经贴到了他的脸上。杨钦几乎吓晕了过去,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被别人识破似的。
“报,大帅!敌军一部抢夺浮桥!距浮桥不到一百丈!”
岳飞挥枪杀敌,喝道:“全力击溃眼前的敌人,杀!”
浮桥一旦有失,宋军两部不能相顾,后果堪忧!但是,士兵们没有时间想这些,因为,大帅已经向前杀去,大帅杀到哪里,咱就杀向哪里,跟着大帅,啥时候吃过亏?
三千铁骑,以岳飞、牛皋、张伯奋等人为箭头,在枪林中前行,刀头在流血,伤口在流血,心却是热的!
“大帅,敌军距浮桥五十丈!”
岳飞厉声喝道:“三十丈再报!”
骑兵的长枪在鲜血中飞舞,闪亮的马刀在曙光中跳跃,懦弱的心灵在战火中坚强,年轻的肩膀在重压下成熟,仓惶的叛军在打击下崩溃!
“敌军距浮桥三十丈,敌军要放火!”
“十丈再报!”
霍地,眼前空阔一片,再没有战斗的敌人,原来已经杀透敌阵!
岳飞喝道:“全军回战!”
勇士们掉转马头,回身再战!
远方,熊熊大火烧亮了天空,天要亮了吗?
岳飞杀到桥头,张宪也率军冲了过来,两军合力夹击,敌军全线溃退。张宪飞马而来,“哈哈”大笑道:“大帅,末将生擒高宣,前来交令!”
“哈哈!”岳飞仰天长笑,“弟兄们,痛快不痛快!”
“痛快!”
“我们回去,挡我者死!”
“挡我者死!”
宋军铁骑迎着愈发明亮的天空,回师益阳城!
第三卷 外篇 照夜白(四)
外篇照夜白(四)
摧灭叛军船场之后不久,岳飞攻打辰阳县城,经过艰苦的战斗,终于拿下此城,这时已经是靖康二年的事情了。
战斗的过程乏善可陈,但是发生了一件对后来战争进程产生极大影响的事情。岳飞攻城之际,守将突然将一些宋军家属押到城头,岳飞无奈,只得暂时收兵。当天夜里,将两千枚轰天雷堆到城门口,轰隆一声巨响,城楼以及一大片城墙都飞上了天,宋军乘势杀进城里。战斗结束之后,岳飞拉下仁义之师的面纱,下令将叛军都头以上将领,全部处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两军交战,百姓何辜?用百姓做挡箭牌的家伙,猪狗不如,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消息传开,叛军再不敢用这个龌龊的办法,而京城内的太学生听说此事之后,纷纷上书弹劾岳飞的残暴。据说,此事暂时被官家压了下来。
靖康二年一月,岳飞再下武陵县,牛皋率水军来会,与叛军隔江对峙!
这期间牛皋与叛军水军经过多次交手,双方互有胜负,损失大致相当。但是,岳州城的造船场可以源源不断地将宋军的损失补上,而叛军方面想补充就非常困难了。叛军以小股战船不停地出击,专打宋军防守薄弱的地区,洞庭八百里,怎防得周全,想完全荡平叛匪也是不易。
二月初,岳飞试探性地攻击了一次常德府城,无功而返。战斗打到现在这个时候,愈发显示出兵力不足的问题来。若是从数量上来说,岳飞手上的军队不下十万之众,但是为防止叛军外窜,汉阳军、荆门军主力需要防守城镇险隘,脱不开身;武冈军一半的实力用在防守之上,只有一半可以用来进攻。岳飞可以依赖的除了五千骑兵之外,有战斗力的部队不超过一万五千人。新补充进来的人员,只能运送物资,看看营寨,打仗是不行的。
降将杨钦被岳飞保举为武义大夫,二十一阶正七品的武官,而且出任虎翼军军都指挥使。杨钦抬头望去,比自己官阶高的宋将非常少,就连岳飞的兄弟王贵也不过是虎翼军军都虞候,比自己还低了一级,杨钦后悔呀,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接受招安。他投降的第二天,钟相就杀了他的全家,包括一个没有满月的儿子。杨钦哭了三天三夜,然后,主动请缨:去劝降钟相手下的将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而杨钦在朝廷那边受到的礼遇,哪个不羡慕?几个月的时间,先后有高虎、黄诚、周伦等大将投降,而且这些人总共带过来五六万军民,钟相实力受到极大削弱。
今晚,岳飞召开了为欢迎周伦举行的宴会,宋军全部将领都到了现场,算是给足了周伦面子。酒憨耳热之际,信使送来黄佐的亲笔信:心中透漏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岳飞轻啜了一口酒,和蔼地说道:“周将军,可知钟相藏在何处吗?”
周伦起身见礼,道:“回大帅的话,小的真不知道。自从高虎、黄诚两位哥哥先后归顺朝廷之后,钟相疑心越来越大,行踪不定。据说,只有钟子昂、黄佐两人朝夕随侍左右。”
岳飞笑道:“将军有没有兴致随本帅去钓一条大鱼?”
钓鱼?晚上去钓鱼?而且在这时候去钓鱼?
周伦虽然糊涂,知道岳飞此话必有深意,遂道:“大帅吩咐下来,敢不从命?”
岳飞“腾”地起身,道:“亲兵营随本帅出征,牛皋坚守水寨,张宪守卫陆寨,不得有失!”
一听又有任务,这些好战分子哪个愿意留下坚守大寨呀!于是,在张宪、牛皋的带领下纷纷请战。岳飞把脸一沉,眼睛一瞪,大帐内立即没了动静。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岳飞在众将心中已经建立起足够的权威。大帅一怒,哪个敢乱举乱动?
五百名最精锐的战士在张保、王横的率领下登上海鹘船,战船悄无声息地驶出水寨,顶着凛冽的寒风,破浪前行。赤亭湖上有一个鸭子岛,因行状象鸭子而得名。鸭子岛周围,礁石林立,地理复杂,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船只在此沉没,是远近皆知的魔鬼水域。听说此行的目的地是鸭子岛,最熟悉情况的周伦被受命全权指挥此船。周伦受到重用,兴奋得不行,好久好久才把心按到肚子里,小心地指挥着前进的方向。
船的灯火都灭了,只能依靠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来行船,千难万险终于到了地方。
“杨钦、王贵听令!”岳飞在黑暗中发出了命令!
“末将在!”
“前面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大礁石,礁石后面有两名暗哨!去把它拔掉!”
“明白!”
王贵、杨钦先后下水,向岛上游去。三刻钟之后,传来“咕咕、咕咕”的叫声,看来他们已经得手。船只缓缓靠岸,将大铁锚投进水里,小兵搭上跳板,岳飞等人摸上鸭子岛。
汇合了王、杨二人,五百多人哈着腰,大气都不敢出,向岛子中心挺进。
路上,凡是需要用弓箭料理的哨卡,岳飞都亲自出手,生怕弄出什么意外,坏了大事。
在一片陡峭的山岩间,岳飞仔细寻找,不时地对照地图看上几眼,最终确定了一处最可能的地方。捡起一块石头,照着石壁“当当当”敲了三下,稍等一会儿,又敲了四下,只听“吱呀呀,哐当”一声,石门开启,自山里闪出一人。
岳飞抢上前,劈头就问:“如何?”
开门之人道:“一切正常!”
岳飞向后招呼一声,挺身往里就冲。杨钦望着开门之人,心道:他怎么会投降呢?
这人自然就是黄佐。
甬道中前行几十丈,闪出一处宽阔的大厅,石壁上的油灯把大厅照得雪亮,地上躺着百余名士兵。
宋军“呼啦拉”冲上来,钢刀架到脖子上,才有几人醒来,岳飞命令全都绑起来,留人看守。黄佐在前领路,七扭八拐,地面山现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黑洞里支着梯子,黄佐道:“这是第二层入口!”
岳飞还没动,王横顺着梯子就滑了下去,须臾,传回暗号,大家一个接一个,顺梯而下。
甬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行,再向前行百余丈,现出一个金壁辉煌的世界。
造型典雅的宫灯,镶金贴银的画柱,穹顶上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珠,清澈的水儿自岩壁上滴下,汇成一个圆潭,水面上还浮着几朵纯净的荷花!远方传来少女的歌声,琴瑟和谐,歌声悠扬,如在梦中。
突然,跳出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身边簇拥着几十名军兵。杨钦一看来人,“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与那人杀在一处。来将不是别人,正是楚王太子钟子昂。看到了仇人,哪有不眼红的道理?
岳飞留下足够的人手,吩咐一声:“要抓活的”,向歌声的方向杀来。
金灿灿的龙椅之上,坐着神仙一般的天大圣、楚王钟相钟老爷。猩红的地毯上,四名妙龄少女,身披轻纱,且歌且舞。纱儿后面,露出女儿的羞处,看得士兵们血脉崩张,呆若木鸡!
正沉浸在玄妙世界里的少女,突然看到几百名士兵,惊呼着躲到钟老爷身后,钟老爷也醒了。
看到岳飞身边的黄佐,钟相仿佛见到了鬼一般,指着那个熟悉的人,几声“你,你,你”过后,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条鲜红的血线顺着嘴角悠然而下。
“殿下!”黄佐哭喊着就要扑上去,被岳飞一把拉住。
岳飞手提长枪,走上前来,喝道:“反贼钟相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钟相猛然睁开双目,以无比威严的声音说道:“见到本王,为何不跪?”
此声一出,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住了一般,刺骨的阴风自四面八方袭来,人的心在冷,人的身体在颤!
岳飞断喝一声:“退后!”
声音一出,彻骨的寒冷顿时逝去,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士兵们听到命令,立即退到十几丈开外,弓箭手张弓搭箭严密戒备,而黄佐却停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岳飞和钟相,形同一棵枯萎的老树。
岳飞提枪矗立,双眼精光烁烁,周边的空气似乎在向他身上凝聚,全身气势在迅速攀升着,一旦到达需要爆发的瞬间,不知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钟祥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侧靠在龙椅内,问道:“岳飞?”
“正是!”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钟相缓缓地起身,对匍匐在脚下的四名少女道:“你们去看看娘娘怎么样了,待孤料理了这里的事情,还要看你们的舞蹈呢!”
四女恭敬地施礼,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转身就要退下。
“慢着!”
钟相从地上拾起一串珍珠耳坠儿,来到一名少女身旁,非常轻柔地将耳坠送回它最应该在的位置,又细细端详了一下,钩着女儿娇嫩的脸蛋,促狭地说道:“哭的样子,要多丑有多丑呢!嗯,左边的眉毛画得浅了一些,明天早上孤亲自为你描眉好了!去吧,快去吧!”
“殿下!”
女孩扑近钟相的怀里,大哭起来;其余三名女子也在陪着落泪。
又是一番软玉呢喃,钟相就象一名慈爱的父亲,终于把她们劝走了。士兵们自动闪开通道,目送四名女孩离去,目光纯净得就如这圆潭中的泉水。
钟相向虚空一探,手中多了一把金光量天尺,他轻柔地摩莎着尺面,如同在抚摸着婴儿的肌肤,高声宣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岳飞动了,他终于动了!
双手紧握长枪,一步,两步,当第三步迈出时,身躯腾空而起,宛如一跃冲天的雄鹰,气势如滔滔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当枪尖刺中敌人时,滔天的气势将攀上颠峰。
枪近了,钟相没有动!
已到三尺之内,钟相吟诵一声:“天圣降世,普度众生!破!”
金光量天尺化为一圈盛似一圈的金光,涟漪般向四周扩散。最外层的金光无畏地迎上凌厉的长枪,光圈一寸一寸地断裂、融化。枪丈八蛇矛枪以闪电般的速度,冲破层层阻拦,却在最后一道光圈前猛地顿住。
岳飞的身体与长枪成一条直线,顿在半空中,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钟相的微笑比四月的春风还要轻柔,笑容里凝结着圣人的光辉!
这样的人,可以战胜吗?
他是谁?
他还是一个人吗?
“轰隆!”一声惊天巨响,狂猛的气浪冲击着、肆虐着、咆哮着!
“当”地一声脆响,长枪嵌进坚硬的岩石中,岳飞还握着长枪,身体却已在五丈开外,一口鲜血涌到嗓子眼,硬是被他压了下去。这时的岳飞已经不是那个无敌统帅,而变成了一头受伤的猛兽!
到底哪一个更可怕?
猛兽一般的岳飞,还是圣人临世的种相?
钟相还是那个钟相,微笑如圣人般的钟相。
“大帅!”
士兵们高声呼喊着!
“放箭!”
张伯奋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箭搭在弓弦上,一瞬间,弓张满月,只要手那么轻轻一松,谁可以抵挡这漫天的箭雨?
突然,每一名士兵感觉手上的箭不在是箭,而是恐怖的毒蛇,正吐出长长的信子,在舔他的手掌!毒蛇猛地咬了他一口,毒液顺着伤口流进体内,难以忍受的麻痒在全身蔓延,士兵们倒在地上,凄厉地叫着!
有的箭还是射出去了,都失去了目标,只有一枝箭射中了人,那个人名叫岳飞。
雕翎箭插在岳飞的左肩上,血染红了月白的战袍,岳飞还是一动未动!
岳飞的身体也被毒蛇咬中了,毒液将整个身体塞得满满的,麻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真的想去抓,去挠,甚至把身体撕开,把那绿幽幽的毒液倒出来。
岳飞没有动!
顺着血液流动的毒汁慢慢长大,竟然变成了一条又一条毒蛇!它们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喝着血,吃着肉,咬着骨头!只是一会的功夫,大腿上的血肉被吃得干干净净,一头毒蛇从骨头里钻出来,还在朝他笑呢!
腿骨千疮百孔,如何支撑沉重的身躯?
手骨支离破碎,如何握住杀人的长枪?
枪落在地上,岳飞从来没有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丢掉长枪。枪就是他的生命,枪不在了,他的人呢?
他的身体倒在地上,他没有能力支撑下去了。
钟相飞了起来,优雅地飞着,他飞到岳飞头顶,金光量天尺轻轻敲了下去!
岳飞的身体已经不复存在,他的魂灵在天空中飘荡。他回到了汴梁城:妻子一边摩莎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边在和孩子说话;岳云被十几名孩子围攻,哭喊着叫爹!母亲,苍老的母亲在哭,声声呼唤着他的乳名!
不要!
他不能死!
他死了吗?
“沧啷”一声,定国剑弹起三寸,发出悦耳的声音!
身体里的毒蛇惊惶逃命,受损的身体在急速修复,眼前“哗”地一亮,耀眼的金光刺得眼睛刚睁开又不得不闭上!
定国剑出鞘,“当”地架住金光量天尺,在钟相错愕的瞬间,一式“挥剑断流”,竟将面前之人斩于两半!
钟相欣慰地笑道:“好一个岳飞岳鹏举!”
士兵们扑上来,将血人似的岳飞一次又一次地抛向空中,欢呼声此起彼伏。
不经意间,岳飞看到面容惨淡的黄佐,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正要叫他们把自己放下,却见黄佐如一头牛一般,冲向石壁!
“不要!拦住他!”
一切都晚了。
岳飞抱住黄佐,叫着:“为什么,为什么?”
黄佐惨笑道:“大王待我恩重如山,我却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还有何面目活在人世?”
岳飞用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片,死死地按住伤口,更本就是徒劳无功。
黄佐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说道:“由大帅本人,可见当今官家知人之明!唉,可惜,晚了!晚了!”
声音弱得直至无声,生命走到了尽头!
岳飞虎目含泪,哽咽着说道:“他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周伦道:“有一位老母亲,还有一个八岁的孩子!”
“张保?”
“在!”
“你带人把老夫人和孩子接到京城,送进我府中,好生荣养!”
“明白!”
冷月无声,波光粼粼,忠魂何处是归途?
第三卷 第三章 入局
第三章入局
护军者,掌军队之军纪、财物、思想,并与军事长官共定升迁、赏罚,权责之重,亚于军事长官,他者不可并论!
宋军设六级护军,为护军校尉、护军都尉、下护军、中护军、上护军、护军大将军。护军大将军由枢密副使兼任,直达天听,非近人不可任!
护军入军,军队再不是一人之军队,而为朝廷之军队,陛下之军队也!
——《靖康军事之武威天下》
当国家机器隆隆开动,朝着一个既定目标前进的时候,组成这个国家的独立个体,无论你是王公宰执,还是草头百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无一幸免地都被卷入其中,即使是尊贵的皇帝陛下,也不能例外。
岳飞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赵桓一直在等。手头上的事儿,也要马上动起来。借助扫灭李邦彦等人的春风,赵桓奋力推进自己的军事改革计划,能立即办的事情绝不拖到明天,这样做其实也是担心夜长梦多啊!
吴阶那边刚刚取得南川寨大捷,赵桓就给沿边六大总管同时下令,选派一名得力将领进京候命。昨日,人到齐了。赵桓连夜召六将进宫,足足谈了两个时辰。熙凤路张彦、泾环路刘希亮、永延路李横、河东路徐徽言、河北西路解元、河北东路阎中立,最大的不过四十岁,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硝烟的味道,看来,还都是些本领不俗的人物。赵桓调这些人入京,就是要他们出任沿边六路的上护军。
初步订立六级护军制度:护军校尉、护军都尉、下护军、中护军、上护军、护军大将军。护军的官阶将比军队主官低一级,却在其他将领之上。护军大将军一职,由官家任命枢密副使兼任,领导新成立的护军署。枢密院之下,新成立护军署、军器署、参赞署、后勤署四大部门。两名枢密副使一名兼任护军大将军,一名兼任参赞署长官。
护军衙门建立起来了,具体职责还有待于明确,而这项工作只能由赵桓亲自来做,别人插不上手,也不明白怎么去做。
九月十六,赵桓率领宰执、六名新任命的上护军,来到大宋捧日军官学校,参加第一批军官的毕业仪式。在《威加四海》的乐曲中,赵桓与七名宰执一起,为即将毕业的军官授勋。纯银鎏金的勋章很漂亮,正面是一条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金龙,下面雕刻着捧日两个大字。背面则是大宋捧日军官学校的校训:纪律、尊严、梦想、光荣,八个大字。
军官们脸上洋溢着骄傲的光辉,行礼时马靴踢得山响,听着就提气呢!
授勋仪式结束之后,皇帝陛下亲自训话:“今天,是一个需要永远铭记得日子!
你们是大宋捧日军官学校的第一批毕业生,学校将因你们而骄傲,亲人将因你们而骄傲,国家将因你们而骄傲,朕也会为你们而骄傲!”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军官们口号喊得热情饱满、声音洪亮、整齐划一,显示出优良的素质。
赵桓走到演武台边上,道:“你们中的许多人都将出任护军一职,有的做护军校尉,有的做护军都尉,最高的要做上护军。那么,谁能告诉朕,护军是做什么事情的呢?”
“回禀陛下:除了训练、打仗,其他的事都由护军管理!”
“主将管打仗,护军管生活!”
“护军管军纪!”
“护军管钱!”
“谁要是敢做对不起官家的事情,臣就宰了他!”
赵桓摆摆手,示意大家肃静,接着说道:“要做好护军,先要弄清楚一件事儿:军队是谁的?朕告诉你们,军队是国家的,是六千万大宋百姓的,是朝廷的,不是哪一个人的。作为护军,就是要协助主官把军队带好,打仗的时候,奋勇杀敌;不打仗的时候,整顿军纪,好好训练。”
赵桓略微停顿了一下,道:“要做一个好护军,要像父母对待孩子一样对待手下的士兵;要像兄长一样,对待主官。军人没有血性不行,军人只有血性没有理性更不行。比如说,你手下的一名士兵家里的浑家生孩子没钱下奶,那你就想办法帮他解决。问题解决了,他就能好好打仗,否则,这小子开小差也背不住呢,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再比如说,军队里的主官要叛变投敌,你就不能让他如意,不能让他把部队带走。一旦出现了这种事情,朕必取尔等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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