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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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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惯例来做,稍有更张,就会引来议论。太祖皇帝留有遗训:不得诛杀大臣以及言官。所以,赵桓也只能由得他们说去!
好不容易打退了金兵,陕西的局势也稳定了下来,听说吴阶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夏军已经退到了兰州。而陈东与夏国的谈判还在进行,也许现在可以谈出些结果来了吧?
他踌躇满志,一心想做一个象汉武大帝一样的千古明君,可是,一夜之间他却变成了大宋立国以来最无能的皇帝!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金根车,给了金人;书籍图册,装了好几车,就连最心疼的妹妹明媚,也成了金国国主的妃子。
唉,忙来忙去的,都在作些什么呀?
我连明媚都保护不了,我还配做这个皇帝吗?
云萝、兰若,还有几位妃子坐在床边,嘘寒问暖,他感觉不到温暖,只是觉得寒冷,身子还在哆嗦呢!心里烦,看什么都不顺眼!赵桓正想把他们赶走,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张邦昌为首的七名宰执全到了。瞧脸色,又出了大事,而且肯定是他们解决不了的大事,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见他。
朱皇后带着嫔妃们退了下去,宰执们见过礼,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张邦昌道:“臣瞧着,陛下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是呀,陛下龙体大好了呢!”其他人附和着。
赵桓长吸一口气,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岳州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报:常德府有人聚众造反,反贼已经占领了一府三县。”张邦昌尽量放慢了说话的语速,轻声说道。
赵桓闻言,心内的惊骇无以附加,一瞬间,他猜到了是谁在起兵造反。
“领头的是谁?”
“据说是一个叫钟相的草民,此人僭称楚王,依靠妖术迷惑百姓,手下还有八个徒弟,号称八大圣使作为爪牙!”
赵桓勃然大怒,奋力击打着床榻,骂道:“常德府一府三县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上奏?传旨,立即将他们锁拿进京,朕要宰了他们!”
张邦昌看看李纲,示意李纲说上几句。官家盛怒之下,只由他一个人来说,怕触了龙鳞!
李纲极为痛心,道:“两名知县降贼,其余的官员,包括他们的家属在内,都被反贼杀了!”
这些人手段恁地毒辣,竟然连老人和孩子也杀吗?
赵桓急怒攻心,“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众宰执大惊,疾呼太医。眨眼的功夫,赵桓全身都是汗,觉得好了许多。赵桓吩咐让太医先在殿外候着,平静了一下情绪,问道:“你们商量出办法没有?”
知枢密使院事张叔夜回道:“跟据岳州奏折,反贼有战斗力的不过三五千人,臣以为,派荆门军、汉阳军南下,武冈军北上,三只军队合在一起将近两万人,再加上附近州县的厢军,应该够使的了。从三军指挥使中提拔一人,给一个宣抚使的名义,定能剿贼。如果陛下不放心,于宰执中派一人前去,也是适当的。”
历史上的钟相、杨么造反,应该发生在四年之后,时间持续了六年多,反贼最盛时,兵力二十万,波及洞庭湖周边的十几个县。这可不是轻描淡写就可以剿灭的反贼。
赵桓摇摇透头,道:“不行,必须以霹雳手段,把叛乱平息下去。来人,命岳飞速来见朕。”
内侍裴谊答应,急匆匆去了。
赵桓再道:“朕的意思,还是派岳飞去。朕一直把岳飞留在身边,就是预备应付突发事件的。岳飞资历太浅,恐难以服众,就给他荆湖南北两路制置使的头衔,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张邦昌沉吟良久,道:“如此一来,升迁速度太快了,恐怕引起物议!”
李纲也道:“张相之言甚是,臣请陛下深思熟虑!”
赵桓挥手道:“两位爱卿的心思,朕岂能不知?怎奈,此事非岳飞不可,朕不会看错。军情紧急,就这样定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向岳飞交代的,想得深一些!朕先歪一歪,岳飞到了,叫醒朕!”
半个时辰不到,岳飞全身甲胄,走进大殿!
甲叶声甚是响亮,赵桓不须人叫,已经醒了。张叔夜将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赵桓道:“拟旨:令岳飞权荆湖南路、荆湖北路制置使,两路文武官员悉归节制,许便宜行事!来人,把‘定国剑’取来!”
殿内所有的人听到“定国剑”三字,都不由一惊。宰执们面面相觑,岳飞也十分惶恐,等着宰执们拿主意!
大宋国有两把神剑,一把是太祖皇帝的佩剑,名曰“开疆剑”,另一把就是太宗皇帝的配剑,名曰“定国剑”。开疆剑由内侍捧着,每日上朝时在官家身边伺候,而定国剑则悬挂在官家的寝宫福宁殿内,是为永例!这两把剑,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剑,已经成为天下的神器,已经成为大宋皇权的象征!
难道,这样的剑,官家要赐给岳飞?所有的宰执都看着岳飞,目光中透漏的信息完全一致:岳飞必须力辞!
裴谊捧着神剑来到龙榻前,道:“陛下,定国剑在此!”
“不要那么看着他,吓坏了朕的大将军,朕可是不依!”赵桓一头说着,一头缓缓起身,两腿搭在床外光着脚,定定神,方道:“拿剑来!”
“朕,大宋天子赵桓今将定国剑赐予岳飞。盼卿内安社稷,外御强敌,勿失朕望!岳飞接剑!”
岳飞伏地叩头,道:“国之神器,臣焉敢受?请陛下收回成命!”
宰执先后跪倒,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桓展颜一笑,道:“不过就是一把剑,用得着这样蝎蝎虎虎的?朕意已决,卿等毋庸再劝!岳飞接剑!”
岳飞真的怕了,即使在战场上面对生死,也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岳飞坚辞不受!
赵桓喝道:“大胆岳飞,敢抗旨不成?”
官家怒了,话也说得挺重。岳飞抬头茫然地望着宰执们,见再无转圜余地,只得跪上前,接过定国剑。岳飞的手在颤抖,汗水湿透了征袍,仿佛在举着一座山!
当天夜里,岳飞率领五千训练未久的骑兵,踏上征途!
第三卷 第二章 人道
第二章人道
陈东,字少阳,镇江丹阳人。早有隽声,俶傥负气,不戚戚于贫贱。以贡生入太学,每论及六贼乱政,国家疲敝,常叹息流涕,不能自己。
靖康之初,上书谈国事,请上诛杀六贼,以慰天下臣民之望;然后,与太学生欧阳澈,联络太学生千余人,伏阙上书,声援李纲。世祖皇帝出宣德门,升九龙桥,温言抚慰,万民感泣。陈东升监察御史、尚书省给事中,与夏人谈判,终获成功,天下士子,以为楷模。
封雍国公,流光阁功臣第三十!
——《流光阁功臣谱》
陈东是四月初十离开东京汴梁城的,那时还是雁来水开、万物复苏的时节,而今却已是秋风萧瑟的晚秋了。
五月初来到夏国都城兴庆府,合谈一事颇不顺利,一直蹉跎至今日。开始的时候,对方根本不想谈,于是漫天要价、骄横跋扈,根本不把大宋朝廷放在眼里。陈东气氛已极,自然要据理力争,寸步不让。这些日子,夏国一方的态度突然变得热心起来,见面也有了笑容,说话也客气多了。陈东很是奇怪,派随行人员出去打探消息,人回来说,夏国大将、当今国丈任得敬打了败仗,被一个叫吴阶的宋将杀得大败,死伤好几万人呢!陈东虽然还有些狐疑,所谓无风不起浪,还是信了几分。
前天,官家托人送来一副画轴,还有一封亲笔信。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将此画送与濮王李仁忠,并商量一切!”
字体内敛而刚劲,正是官家亲书。
濮王李仁忠可是夏国权势滔天大人物,他自己出任中书令;他的弟弟舒王李仁礼出任侍中,兄弟二人共秉朝政,势力还在国主的亲弟弟晋王李察哥之上。如果李仁忠倾向合谈,事情也就成功了大半。
这到底是怎样一幅画,能令李仁忠改变心思?
私下里交通关节,贿赂敌国大臣,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陈东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一心想做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纯臣,如今却该如何是好?当今官家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违逆官家的旨意就是抗旨,就是不忠。但是,违背自己一贯的做人原则,去做自己不应该做的事情,又是怎么说呢?
坐困愁城,反复思量,最终陈东长叹一声,还是得按照官家的意思来办。
派一名亲信小厮,拿上名刺,去濮王府求见,他留在馆驿里等待消息。
一个时辰不到,小厮回来了,李仁忠请他明日丑时于会仙楼一会。
东京有一个会仙楼,兴庆府也有一个会仙楼;东京会仙楼的名酒玉胥,这里会仙楼的酒也叫玉胥,即使象陈东这样,多次光顾会仙楼的老主顾,也分辨不出有什么不同!
会仙楼位于兴庆府的东南角,毗邻承天寺,最是热闹。
陈东提前一刻钟到了地界,自有操着一口流利汉话的小二接过缰绳,拴好马,躬身作揖把客人往里面让。轻轻说一声濮王,对方会意点头,将他请到二楼的金玉阁。阁内布置得很雅致,墙壁上挂的居然是吴道子的真迹;茶具也颇为不俗,不用细看,当是大宋官窑烧制的精品。茶是赫赫有名的华顶云雾,茶叶外形细紧略扁,芽叶壮实,颜色绿润,滋味浓厚鲜爽,叶底嫩绿明亮,似乎比在东京时喝的还要好些。
离国半年之久,此时此刻,陈东忽然多了一份乡愁。
“吧嗒”,帘笼一挑,一名汉服老者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面容清瘦,儒雅风流,有几分道君太上皇帝的风采。
来人示意随从都退下,道:“尊使请坐!”
不用问,这位就是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濮王李仁忠了。
略微客套几句,陈东双手托着画轴,递到李仁忠面前,道:“大宋官家命陈某将此物转交殿下,请殿下查收!”
李仁忠一怔,接过画轴,陈东拖住一边,画卷缓缓展开。
终见庐山真面目,陈东发出一声惊诧,而李仁忠双目放出异样的光彩,托着画轴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书圣王羲之的真迹——《快雪时晴帖》,画面左上部鈐着两方小印,一方是“贞观主人”,一方是“褚”字半印,右边中间则是“宣和主人”的葫芦印。字帖正文为:“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共计二十八个字。
贞观主人,为唐太宗李世民;“褚”字半印,传为褚遂良所鈐;宣和主人,则为道君太上皇帝赵佶。
此帖其中或行或楷,或流而止,或止而流,形成特有的节奏韵律。笔法圆劲古雅,无一笔掉以轻心,无一字不表现出意致的悠闲逸豫,实在是绝妙佳品!
陈东早有耳闻,此贴已入大内,被太上皇视为珍宝,此时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书圣的真迹。他完全被字帖中流露的韵致所打动,喃喃自语道:“龙跳天门,虎卧凤阁!”
那边的李仁忠却道:“兼采众法,备成一家,万世宗师也!”
临了,摇头苦笑道:“这个丫头,不是让孤为难吗?”
哎,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着边际,着实令人费解啊!丫头,他说的丫头又是何人呢?
二人小心翼翼地把字帖收好,李仁忠开怀大笑道:“哈哈,难得大宋官家有这份心,本王就收下了。”
陈东是个较真的人,心里有疑问是一定要问个清楚的,遂问道:“陈某请教殿下,您刚才说的丫头是何意?”
李仁忠十分惊奇,道:“难道你还不知?”
“知道什么?”
“孤的女儿兰若,已经是大宋官家的昭容了。这个丫头,知道本王最喜欢什么,一定是她出的主意!唉,女大外向,果真不假呀!”话虽这样说,神色之间似乎还有些得意呢!
原来是这样!
陈东接着说道:“宋夏两国和谈一事,还望殿下鼎立襄助。两国世代友好,李娘娘自然也会欢喜的。”
沉吟良久,李仁忠道:“告诉你也没什么,任得敬为吴阶所败,我国陛下也有了谈一谈的意思。该做的,本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唉,也该歇歇了。”
有了这话,陈东心内有了主张,席间频频劝酒,主宾尽欢而散。
果如李仁忠所说,第二天夏国使节要求重开谈判。这一谈就是半个多月,最后双方达成协议:“仿照庆历四年宋夏订立的和约,议定:每年“岁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贺圣节”,回赐银一万两,绢一万匹,茶五千斤。“贺正旦”,回赐银五千两,绢五千匹,茶五千斤。“赐仲冬时服”,银五千两,绢五千匹。“赐生日礼物”,银器二千两,细衣著一千匹,杂帛二千匹。”
陈东离京之前,赵桓叮嘱他,稍高一点也可以接受,只要夏国退兵就行。达成现在的协议,陈东还算满意,只不过有些屈辱的感觉罢了。
该回去了,不知京城变成了什么样子?
屏住一口气,两膀用力,拉开宝雕弓,凝神静气,瞄准几十步开外的箭靶,手略微一松,“嗖”地射出利箭。箭儿在空中窜了两窜,跳了三跳,非常不配合,相当不给面子,在箭靶头顶,飞了出去。
“天啊,拿块豆腐撞死算了!”宋强在某个角落里,一脸坏笑地抱怨着!
赵桓一手用大弓支撑着身体,一手剧烈地咳嗽起来。殿前司班直都虞候王德和裴谊等人紧忙跑上来,刚想伸手去扶,只听官家一声:“退下,”大家只得乖乖地退到一边。
大病之后,身体发虚,弓握不稳,脱靶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赵桓可不想就这样放弃,更不想让那个家伙瞧笑话!他直起身,接过箭矢,再射!
“嗖!”地一声,箭儿擦着箭靶飞了出去。
“仙女姐姐,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偶当驴杀了吧!”宋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仿佛真的去见天女姐姐去了。
咬牙坚持,无论如何,总不能这样放弃的!
屋檐下的画眉鸟儿怔怔地望着,树梢边的风儿也在静静地看,站在一边的内侍、护卫大气都不敢出呢!
“嗖,啪”,赵桓一箭钉在靶上,箭尾的雕翎剧烈颤动着。
赵桓长出一口气,乖巧的画眉鸟都笑了。
折腾了一个早上,早膳用得格外香甜,人也精神多了。赵桓准时来到垂拱殿,大出宰执们预料之外,秦桧感动得差点就哭了出来。
第一件紧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封赏熙凤路立功将士。南川寨一战,宋军杀敌一万八千余级,俘敌万余,夏军静州都统、卓啰和南军司都指挥使任得敬,仓惶逃窜至兰州,闭门不出。实在说,这是一个大胜仗,若是将通会堡、会川城、定羌城三次胜利都算在一起,吴阶杀敌三万三千余级,战果之大,近世无有出其右者。
议事伊始,张邦昌递上两封奏折,一封是熙凤路大总管吴阶的,一封于永延路大总管刘琦。刘琦的奏折申明,奉旨援助吴阶,以及南川寨一战的始末。最后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将士们共同山呼万岁的事情。关于这件事情,吴阶的奏折里说得更详细,最后请朝廷重重治罪。
赵桓仔细看完,李纲又递上来一封信,还没有启封。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臣吴阶谨奏陛下。”这应该就是吴阶的亲笔信了。
“臣吴阶在蛮荒之地给陛下磕头了。将士们喊大帅万岁的事情,臣狠狠地教训了那些龟儿子,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臣是一个粗人,不会说话,官家提拔臣,让臣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纵横疆场,臣一心报答官家的恩情,从没想过别的。就是一条狗都知道这个道理,何况臣乎?臣总在想,官家长得啥样呢?连恩人的样子都不知道,说起来挺丢人的。臣的弟弟吴璘打了一头老虎,臣把皮扒下来,让他们送到京城,晚上睡觉盖着暖和!臣啥都不说了,臣给官家磕头了!”
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赵桓看着信,眼圈一红,居然掉下泪来。突然感觉有些失态,他擦了擦眼泪,问道:“还有东西吗?”
赵鼎抱着一个大包裹,包裹体积太大,抱着还有些吃力。赵鼎道:“陛下,这是吴阶差人送来的。”
命人把包裹打开,两名内侍一边一个,展开虎皮,赵桓走下来,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笑道:“这个吴阶呀,大老远的送朕一张虎皮!”
秦桧道:“东西不在多少,全看送东西人的心呢!”
赵桓笑着点头,吩咐裴谊把东西收好,一时诗性大发,提笔在手,豪情满胸,一挥而就:
“贺熙凤路大总管吴卿南川寨大捷
山高路远坑深,
大军纵横驰奔!
谁敢横刀立马,
唯我吴大将军!”
赵桓写完,等着有人说怪话,这一次却有些奇怪,一点动静都没有。而宰执们惊奇中带着赞叹:这首诗与当前流行的婉约风格大不相同,颇有些大江东去的味道。但是,遣词造句又很浅显,直白得酷似汉高祖的《大风歌》。
宰执们表情各异,却都是非常佩服。在这个时代,说一千句话不如写一首诗;太上皇虽然将国家搞得很差,在士大夫心目中还有非常高的声望就是这个道理。
秦桧的赞美最为含蓄:“陛下此诗当与汉高祖的《大风歌》共为不朽!”
赵桓表面上很谦虚,心里也是十分得意呢!
小插曲暂时告一断落,接着议吴阶的事情。
宰执们的意见,封吴阶开国伯,官位晋升从五品中亮大夫。赵桓认为低了,想了想道:“封吴阶开国侯,前面加雄勇二字。太尉与通侍大夫之间还有何职?”
官家的问话,令宰执们不知如何做答!
大宋官制,太尉为武官第一阶,正二品;通侍大夫为武官第二阶,正五品。两个官阶之间,哪还有职位?
张邦昌道:“陛下若认为通侍大夫品级过低,可以赏吴阶文官品级……”
赵桓不满地说道:“不行,武将就是武将,怎能封以文职?”
秦桧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吴阶手下三军之中有通远之名,是否可以封为通远大夫,至于品级非臣敢妄议。”
赵桓大喜道:“好,通远大夫这个名头好。就封吴阶为通远大夫,暂时定为从三品。”
秦桧还在沾沾自喜,赵鼎奏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官制乃国之根本,岂可儿戏?吴阶升迁过快,恐非社稷之福啊!秦桧身为执政,不但不匡扶陛下之误,反而推波助澜,其心可诛,请陛下明察!”
秦桧束手而立,不喜不怒,看不出有任何不快。
赵桓不想与宰执弄得太僵,和缓地说道:“以吴阶的功劳,赏五品官轻了,不足以奖率后人。朕不想封武官文职,这样不好,好像朝廷不重视武职一般。而武官又没有相应的官职,稍加改动,朕认为还是恰当的。”
赵鼎振振有词:“因人设职,自古为圣君所不取!”
“难道,祖宗定下的规矩就动不得?”
“祖宗之法,国家赖之以安,如何说改就改?”
赵桓压着火气,道:“赵卿有何功于社稷,而居吴阶之上?”
赵鼎镇定自若道:“臣为执政,调和阴阳,佐治百官,职重如山。陛下若以臣不称职,臣即请归山林。”
赵桓拍着几案喝道:“好,你顶得好!圣贤书就是这么教你和朕说话的?滚回家去,朕自会有旨意给你!”
赵鼎摘下乌纱帽放在地上,重重叩首,回身而去。
赵桓余怒未熄,道:“朕前番说过了,军事一定要改。厢军要裁撤,禁军要整编,在军队中建立从下而上的护军制度,现在看来,武官品阶也要重新制定,赏罚也要制度化!可以参照秦朝军队的赏罚制度,军功以杀敌缴获为主,年资下之。枢密院先把工作做起来,你们平实多通通气,商量着办!
张叔夜道:“臣尊旨!”
沉默了一会,李纲道:“士兵称万岁一事,请旨如何处理?”
赵桓断然道:“勿问!”
李纲又道:“京官多人弹劾吴阶,听说,李邦彦暗中联络,不遗余力!”
张邦昌道:“自从吴敏、耿南仲罢相,颇怀怨望,平日与李邦彦多有往来。臣恐怕事情越拖越麻烦啊!”
在这件事情上,两位宰相倒是保持着难得的默契。
李邦彦三人,正是因为排挤李纲而去职,李纲寻着机会,务必要把他们打得翻不了身。张邦昌是既得利益者,也乐得帮上一把。
近来,政务上掣肘颇多,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人站出来反对。赵桓信用的人还没出什么错,如果这次吴阶打了败仗,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看起来,不用些霹雳手段是行不通的。
赵桓还在气头上,道:“李邦彦流放高州,吴敏流放柳州,耿南仲岁数大了,腿脚也不方便,令其回乡荣养!”
高州、柳州都属于广南西路治下,高州离雷州已经不远了,将李邦彦流放到高州,已经是非常重的处罚。
耿南仲与赵桓情分深重,赵桓念着往日的好处,处分就要轻得多了。
赵桓瘫软在龙椅里,感觉浑身没有力气,摆摆手就要散朝。
张邦昌小心地问道:“请旨,赵鼎如何惩处?”
赵鼎忠直敢言,有大唐魏征之风,赵桓气消了,哪还想处分?随口问道:“秦爱卿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秦桧道:“赵鼎目无尊长,忤逆圣上,罪在不赦!不过,臣不得不佩服他的胆子!”
赵桓“噗哧”一笑,道:“朕也佩服他的胆子。就由你去传朕的口谕,令赵鼎明日照常上朝!”
国家要强大,没有李纲不行,没有秦桧不行,没有赵鼎也不行。
本来想,下午去捧日军官学校看看,实在不想动,只能明天再去了。
第三卷 外篇 照夜白(一)
东南乱起,王受命即行,日行二百里,十五日到达岳州城,兵贵神速,如王者几人?
五千疲敝之骑,战七万士气正旺之贼,一战而胜,追亡逐北一日一夜,贼首钟相仓惶水遁,如王之勇,天下几人?
五千铁骑,奔袭百里,摧敌胆,烧战船,如王之忠,天下几人?
恩结黄佐,意释杨钦,信任如总角之交;存恩义,抚孤弱,如王之仁,天下几人?
五百孤兵,直捣敌巢,斩种相、擒子昂,东南砥定。武陵大捷,靖康兴盛之始也!
封武威郡王,流光阁功臣第四!
——《流光阁功臣谱》
岳飞率领五千骑兵,一天行二百里,日夜兼程,赶往前线。
在路上多耽搁一天,反贼便会壮大一天,星星之火一旦成燎原之势,麻烦就大了。从全国形势来看,官家一手广开财路而求富,一手整军改制而求强。官家的诸多措施非常英明,假以时日,大宋辉煌可期矣!岳飞受皇恩深重,自然要一心报国。东南叛乱,官家力排众议,任命自己出任两湖制置使,嬛嬛没想到,百官没想到,自己也从不敢这样去想的。官家需要的是东南的稳定,官家需要的是快刀斩乱麻,自己怎能不鞠躬尽瘁?
长江,长江到了吗?
一条蓝丝带在前方飘荡,定是长江了。
长江边上,荆湖北路治下鄂州知州率领州城大小官员,过岸来迎。稍事客套,岳飞急问道:“常德府情形如何?”
知州面有难色,道:“这些天,反贼气焰嚣张,乱民蚁聚,据说已达十万人。而且,周边的州县也有不稳的迹象。昨天,反贼大小战船百余艘,想冲出湖口,被堵了回去。”
岳飞望着江岸边的一百多条大小船只,道:“给你两个时辰,把我的骑兵运过河去!”
两个时辰,要将五千军马全部送到对岸,如何办到?
知州哀求道:“岳大帅,能不能再多给些时间,再多一个时辰也好啊!”
岳飞手握定国剑,斩钉截铁道:“不行,只有两个时辰,否则军法从事!”
鄂州知州早就听说了定国剑的事情,他也清楚定国剑是用来做什么的。杀贼,普通的刀剑就能办到;杀百姓,或者连刀剑都不需要;那么,定国剑是用来做什么的就一清二楚了。
知州见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正想去布置,岳飞又道:“这些船本帅征用了,都派到岳州去,由你去做工作!”
知州听到这话,好悬没昏过去。昏过去倒好,只要还能动弹,就得执行命令的。
岳飞转身吩咐张宪,他自己带领亲兵卫队第一批渡河,张宪率领大队,立即赶上。
站在船上,一手握剑,一手摩莎着照夜白的鬃毛,岳飞突然有了些“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迈,如果不是没心情,也许可以斟酌一手诗词呢!
过江之后,快马加鞭,一日一夜行三百里,三天之后,也就是九月二十一日,岳飞到达岳州城。
城内大小官员,包括荆门军、汉阳军、武冈军的主官,都在城门前候着,城中百姓夹道欢迎。
岳飞本想快速到州衙议事,却也不想拂了百姓们的一片好意,在阵阵欢呼声中,缓辔而行。
州衙前,一名乡绅代表,送上一碗黄灿灿的酒:“愿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岳飞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将酒碗倒扣过来,示意已经喝尽,振声道:“岳州的父老们,岳某定当不负父老期许,扫灭叛贼,还大家一个清平世界。”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
“请父老们告诉常德府的亲人,首恶之外,余皆不问。岳飞若违此誓,形同此箭!”两手微一用力,雕翎箭折为两半。
岳飞这样说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推敲的,决不是信口开河。百姓受钟相等人蛊惑,上当受骗,不过是想吃上一顿饱饭,百姓何辜?这样做可以瓦解敌人的实力,稳定局势,还可以赢得民心,为下一步的作战打下良好的基础。
欢呼声中,一名古稀老者抱着一个长长的画轴,拄着拐棍,由一名童儿扶着,颤巍巍的来到岳飞面前,道:“岳将军义举,老朽代表家里的亲人,在这里给您叩头啦?”
说着,老人就要下跪,岳飞连忙扶住老人,道:“老人家,万万不可如此!岳某怎当得起啊!”
老人望着岳飞,布满了斑点的老手不停地摸着画轴,似乎非常舍不得。老人又道:“将军,这是老朽祖上绘制的地形图册,也许您可以用得呢?”
岳飞看得出,这件东西老人家当成了宝贝,今天拿出来送人,恋恋不舍!岳飞推托,老人执意要送,最后只能收下,行礼谢过。
在州衙内简单梳洗一下,吃了点东西,岳飞立即召集相关人等会议。
会议还未开始,探马回报:叛军六七万人,由钟相亲自率领,距离岳州城不过五十里。洞庭湖里还跟着两三百条战船,水路并进,队伍拉出十余里,声势惊人。
岳飞听完,令探马下去休息,问道:“城内水军多少?”
岳州知州答道:“城内原有水军二千人,战船三十余艘。近几日,各地陆续赶来支援的战船约有一百余艘。下官昨日派人统计过,人员五千左右。”
岳飞道:“本官已经奏请朝廷,不日将有各地水军赶来支援。当前的任务就是把住湖口,不令叛军乱窜,待援兵到来,再一举荡平叛贼。”
说着话,岳飞展开老者所送的图册:这是一份洞庭湖以及周边地区非常详尽的地形图册,竟比岳飞手头上的图册还要详细。初步了解了一下情况,岳飞指着地图布置任务:汉阳军守卫岳州、谭州,荆门军守卫澧州,而武冈军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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