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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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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禁军围了议政厅、谢府与齐府;她知道皇帝去了慈和宫;她知道关中大营接管了京城防务;她知道有人按着名册在禁军中抓人;她知道最后的赢家还是太后。
云沐雪被押到长和宫时,大局已定,她却没有去看一眼的兴趣。
叶原秋求见时,谢纹已经准备就寝了。
“叶尚宫有什么事吗?是否太后娘娘有什么旨意?”谢纹披了一件外衣,显然没有任何准备。
叶原秋暗暗叹息,但是,仍然低头行礼,恭敬地禀报:“太后娘娘希望皇后娘娘立刻处置燕妃!今晚!立刻!”她最后强调了一下。
谢纹一愣:“太后娘娘说了如何处置吗?”
“娘娘没有说。”叶原秋答得谨慎,“就请娘娘依法、依制处置!”
谢纹觉得头痛:“怎么依法、依制?什么罪名本宫都不清楚呢?”
叶原秋没想到谢纹居然没有考虑这些,不由愕然,半晌,便低声道:“娘娘仁厚。依奴婢之见,燕妃娘娘矫制,擅调禁军是无疑的!死罪再多,命也只有一条。”既然紫苏要为皇帝开脱,那么罪名就肯定要放到云沐雪身上。
谢纹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无可反驳,便让宫人为自己更衣,却又有些犹疑:“这样的罪名……宣清宁殿大礼……这时间……”
叶原秋低头:“娘娘执掌宫法,形式并不重要。再说,太后娘娘有旨,各宫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谢纹默默点头,前往清宁殿。
云沐雪站在清宁殿中,一身红色宫装,神色却清冷无比。谢纹坐下后,抬眼看着她,只觉得她的光彩竟让自己完全移不开眼。
看到这样的她,想必也没有人能移开眼吧?
“燕妃!你可认罪?”谢纹循着旧例开口,云沐雪闭上眼,沉默良久,睁开眼却笑了:“皇后娘娘想让臣妾认什么罪?”
谢纹抿唇,看着她,叹息着道:“矫制!谋逆!”
“呵!”云沐雪闻言便笑了,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才勉强止住笑声,说:“到底是母子连心!矫制?谋逆?”
“你认罪吗?”谢纹不想与她纠缠。
云沐雪看向谢纹,笑得灿烂,说得认真:“我有身孕了!皇后娘娘,您现在去问问皇帝,要不要我认这两个罪名!”
哐——
谢纹站起身,衣袖扫过旁的茶盏,菲薄的青瓷茶盏摔得粉碎。
“徐尚宫,你去问问!”这一句话,每一个字,谢纹都说得极为艰难。


第三十八章 随风而逝(中)
徐尚宫出了清宁殿便被叶原秋拦住。
“叶尚宫,这事儿……”徐尚宫也失了分寸。
叶原秋却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不必问了,太后娘娘不会开恩的!”
“可是皇上……”
“皇上今儿要反省,哪儿都不能去!”叶原秋的声音极轻,
徐尚宫仍然不敢,犹豫着道:“那也是太后娘娘的孙儿……”
叶原秋摇头:“那是云沐雪的孩子,太后娘娘不想要!更何况……今天的事情总是要有人来担罪名的!”叶原秋说得极为肯定,前面是她亲耳听到的,后面——其实她本想说“总要有人来平息齐相的怒火。”
齐朗很生气,紫苏庇护儿子的举动更是火上浇油,若是紫苏再以云沐雪有孕为由开恩,只怕齐朗立刻就要翻脸。当然,齐朗也未必会翻脸,只是,叶原秋很肯定,紫苏不会为此去冒这个险。
徐尚宫却不敢应承:“叶尚宫,事关帝裔,你我终究是奴婢……”
叶原秋知道这是善意之言,想了一会儿,沉默地转身离开。没多久,叶原秋便回来了,徐尚宫脸色一变,见叶原秋只是摇头,并无一语,只能重新进殿。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对谢纹默默地摇头。
谢纹不由一颤,半晌,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徐尚宫大惊,连忙与宫人一起扶着她到侧殿休息。
谢纹不是假咳,而是真的被一口气堵在胸口,好一阵儿才缓过气来,随后开口便问:“你真的问过皇上了?”
徐尚宫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殿外叶原秋清楚地问一句:“皇后娘娘以为皇上会如何回答呢?”
“叶尚宫没有回慈和宫?”谢纹皱眉。
叶原秋恭敬地行过礼,才淡淡地道:“奴婢想,还是等结果出来,再回去禀报比较妥当。另外,太后娘娘有旨,让皇上自省。”
“可是……”谢纹明白她的意思,却仍有疑虑。
叶原秋低下头,却很坚持地道:“刑部大牢今夜会多很多人,太后娘娘要处置燕妃便是为皇上考虑,娘娘不必多虑。”
“本宫要见太后!”谢纹忽然道。
叶原秋一愣,随即苦笑:“娘娘见不到的。京中有周扬刺客,后宫若是通敌,于娘娘也不好。”这句话一出,谢纹再无犹豫。
看到谢纹身边跟着叶原秋,云沐雪一下子就明白了:“我还以为皇帝与太后和解了,看来不是啊!”
既然拿定了主意,谢纹根本不理会她的话,甚至连问讯都省了,直接吩咐宣政厅拟旨。
“本宫也不问你别的,你矫诏擅调禁军是事实,以谋逆定罪是必然的,本宫按制论罪,废你为庶人,幽禁终生。”
云沐雪一直笔挺地站在殿中,听完谢纹的裁决,也只是对她淡淡地一笑:“我还以为是赐死呢!”
谢纹的心一下被攥紧了,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觉让她握紧了双手,努力以平静的语气说:“本宫是依律法而断,没有轻言生死的道理!”
云沐雪不在乎地冷笑:“皇后娘娘是没有胆量吧?恐怕叶尚宫会不满意!”
叶原秋皱了一眉,依旧保持着应有的恭谨姿态,并没有答话。
谢纹没有看叶原秋,转身就离清宁殿,叶原秋看着皇后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示意打算带走云沐雪的宫人稍退,自己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随即便放开。
“怎么?叶原秋以为我在说谎?”云沐雪嘲讽地对叶原秋说。
叶原秋看着她:“你是个狠心的女人!”四皇子,再加这个孩子,她亲手杀了两个自己的骨肉。说她狠心,一点都不为过
“狠心?”云沐雪冷笑,“这个孩子可不是我杀的!仁宣太后不是不想沾自己骨肉的血吗?我就要让她沾上!”
叶原秋头一次有打人的冲动,但是,终究还是按捺下来:“太后不会知道的!”方才出去一趟,她可不是只去找太后,她已经封锁消息了。
云沐雪扬眉:“你敢做这样的事情?”唇边漾起一抹充满讥诮的笑容。
叶原秋没有理会:“你是以为,即使是通敌谋逆的大罪,只要有这个孩子,自己就仍然有机会吧!太后不理,还有皇上,至少可以让太后与陛下真正反目!”阳玄颢肯定要这个孩子。
叶原秋冷冷一笑:“可是,你错了,我保证,你的打算半分都不会成功!”
“我们试试!”云沐雪冷笑,“叶原秋,仁宣太后总要为燕州付出代价的!”
啪!
再没有忍住,叶原秋扬手给了她一巴掌:“燕州?难怪你可以勾结周扬?你们让燕州失了所有骄傲!”尽管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燕州人,但是,叶原秋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关心燕州。她的少年时代全是在燕州度过的,她知道燕州人的骄傲——那般的骄傲,哪怕是最低贱的奴仆也从不低头,可以大声地对外乡人讲述燕州军的英勇、燕州人的忠贞。可是,现在,燕州再无资本骄傲,因为燕州人尊敬的几大世族居然通敌谋逆。
“如果不是他们步步进逼,我们不会寻求盟友!燕州没有人忘记自己的明人,头顶着至略的天,脚踩着至略的地!”云沐雪不能容忍她的轻蔑。
叶原秋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不要说得那么委屈,你们没有那么伟大,你们只是不想失去权势!成王败寇!从一开始,你们就输不起!”
跟在紫苏身边这么多年,叶原秋怎么可能不明白这点道理。
云沐雪只是一个输不起,却想一起玩游戏的赌徒!燕州世族大部分都是如此。
“送云庶人去永福堂吧!”叶原秋挥手吩咐宫人,转身离开,出了殿,没走两步,她便站住了,怔怔地看着殿外阶下的一行人。
“……太后娘娘……”
终于能开口说话,叶原秋的脑筋才再次转动起来,跪在地上,她有些紧张了。
不知道紫苏听到了多少!
想到随从的宫人站得稍远,叶原秋明白,紫苏可能全知道了。
走到叶原秋身边,紫苏都没有让她起身。站了一会儿,看着从另一侧离开的云沐雪的身影消失,紫苏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真的有孕了?”艰涩的声音十分僵硬。
“是的!”叶原秋不敢否认。
又是一阵令人心颤的沉默。
叶原秋听到紫苏轻声叹息:“还真是相似的论调。”
过了一会儿,紫苏伸手扶了叶原秋一下,示意她起身:“你有心了!随哀家去永福堂吧!”
叶原秋刚起身,一听这话,重又跪下:“娘娘,奴婢去就可以了,您只当不知道吧!”
拍了拍叶原秋的肩,紫苏轻笑:“不必了!你担心什么?只不是让皇帝多记恨一条罢了!”苦涩的语气让叶原秋一惊,也再不言语,起身扶紫苏离开。
紫苏没有乘车舆,安步当车地前往永福堂。
十七的月亮稍显残缺,却仍然明亮,再加上宫人手中导引方向的宫灯,路径很清楚,皇宫之中的路又怎么可能不平整呢?但是,叶原秋分明感觉紫苏整个人都摇晃,步伐虚弱得让她害怕。她不敢问,因为她知道,太后方才是去了太政宫。
那个年轻的皇帝想来又伤透了紫苏的心。
怎么会呢?她本以为两人可以和解的。
紫苏只觉得头痛欲裂,脑海中满是方才与皇帝说话的情景。
她的确是想与儿子和解的。深深自省,她不能否认,事情到这一步,她是有责任的。皇帝令她失望,但是,她也让儿子失望了。没教好他是她的责任,她却因他做得不够而对他失望,想来儿子也是难过的。母子间越行越远,总不会是一个人的错。
这样想着,她去了太政宫,开始还不错,她该高兴的,因为他们母子间总是有一份情谊未断,至少,皇帝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一切都有转寰。血浓于水,以前不也出过事,后来也好了吗?
是的,一切都很好,直到她准备离开时,皇帝小声地问了一句:“沐雪……真的不能宽恕燕妃吗?”
皇帝知道理亏,很是心虚,但是,也不无期待。
紫苏摇头:“不能!”她不懂,阳玄颢对那个云沐雪真的如此在意吗?那个女人根本不值得!
阳玄颢深深地低头,他知道云沐雪对他没多少真情,也知道她的利用,但是,再少,总是有几分真情真意在其中吧!再利用,她也的确在陪伴他。最初的动心并没有多少情意在其中,但是,他真的很喜欢云沐雪陪在身边的感觉。
“母后娘娘,她只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总是情有可圜,再说……”阳玄颢感觉到母亲可怕的目光,再没往下说。
紫苏强压下所有情绪,她不想让好不容易有转机的母子关系因为云沐雪而再次弄僵,深吸了一口气,她平静地道明理由:“如果她只是谋逆,那么,宽恕并不是不可以的,但是,她与周扬有勾连,便绝对不可以留在你身边,那样的宽恕于你毫无意义,何必呢?”
“她只是想借助周扬的力量,绝对不是通敌叛国!”阳玄颢觉得转机,连忙解释,却让紫苏怒火中烧。
“她今天敢勾结周扬对付我,明天就不会勾结周扬对朝廷?阳玄颢,你这个皇帝越当越昏头了,是不是?”
“她只是想报复,不是叛国!”阳玄颢仍然坚持。
“报复有很多种,不需要与他国勾结!”紫苏冷言。
“与他国勾结也不是叛国!永宁贞王不也与兆闽联手对付江南世族!”
啪——紫苏狠狠地打了儿子一巴掌:“江南世族意欲自立,永宁贞王是为国谋事,云沐雪是想借周的力量,杀了朝廷重臣!你居然拿她与永宁贞王比!”
阳玄颢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那种惊讶与不信让紫苏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了,正想来安慰。
“说了半天,母后娘娘是因为她想杀齐相才不肯宽恕的啊!”阳玄颢冷笑着说。
紫苏不敢相信阳玄颢居然这样说,一时竟没有说话。
“原来对付齐相就已经算是叛国了!那么朕算什么!”阳玄颢几乎就嘶吼了,“朕才是元宁的皇帝!”
啪——紫苏再次给了儿子一巴掌:“她对付的只是齐朗吗?你还知道你是皇帝!哪个皇帝会让敌国来杀自己的重臣!”
“他们是朕的重臣吗?”阳玄颢用自己冰凉的手按在被打过的脸颊上,冷笑不止,“朕的重臣?朕根本指使不动的重臣!他们是母后你的重臣,不是朕的!”
紫苏不由打了一个激灵,她第一次在儿子眼里看到毫不掩饰的真正恨意!
阳玄颢恨她!真的恨她!
“好!好!好!”紫苏喃喃地说着,随后,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迅速地转身离开。
本来,紫苏并没有想来长和宫,她并不习惯在自己失去冷静的时候处理事情,她也相信谢纹的能力。回到慈和宫,发现叶原秋仍没有回来,她才有些担心地前往长和宫。
宫人说叶尚宫与皇后娘娘在清宁殿,紫苏没有人让通报,直接去了清宁殿。紫苏到的时候,谢纹正好出来,刚要参礼,便被紫苏阻止了。
“叶原秋还在里面?”
“是!”
“……你先回去吧!”
轻声的交谈并未惊动里面的人,谢纹想了想,还是靠近了低声禀报:“云沐雪说她怀孕了。”
紫苏一惊,抬眼看了皇后一眼,见她一脸踌躇,不由皱眉:“你并未赐死她?”
“妾不敢擅……”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紫苏打断她的话,隐隐有不满之意。
“娘娘,那是陛下的骨血,能不能通融一下?”不是没有察觉紫苏的不满,谢纹仍然坚持说出自己的意见,“陛下是您的儿子,那总是您的孙辈。”
紫苏浅笑,拍拍了谢纹的肩:“谢纹,事已至此,那个孩子便是出生又能如何呢?那样也不能算仁慈。”
“娘娘……”
“皇后,你先回去吧!”紫苏不想再听了,谢纹看了看紫苏,咬咬唇,道:“妾去拟旨。”
“不必了!”紫苏明白她是想担下责任,只是,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
既然都这样了,是不是她赐死云沐雪又有什么区别呢?
紫苏坚持让谢纹离开,随后便站在殿外,听叶原秋与云沐雪在殿内争执。
永福堂在皇宫的西北角,虽然名字很好听,但是,这里最初原是宫禁内狱,后来宫狱迁往别处,这里改名永福堂,可是,谁也不愿住这儿,便成为暂时拘禁后宫的地方,曾有人戏言,到了这儿,有福便再好不过了。
云沐雪在屋角的床上坐下,有些残破的宫室内寒意彻骨,一床露着棉絮的旧棉被是唯一的蔽寒之物,云沐雪却只是坐着,她可不认为今夜,她可以睡个好觉。
很安静,云沐雪忍不住笑了,这种无人打扰的安静,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门被推开,云沐雪抬头,见叶原秋扶着紫苏进来,微笑着起身参礼。
紫苏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抬眼看向叶原秋,叶原秋点头,对门外挥手,一个内官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默默地站着一旁,叶原秋接过托盘,让他离开,自己走到云沐雪身前,蹲下身,让她看见黑漆似的药汁。
“太后娘娘亲自来赐死,臣妾荣幸。”云沐雪笑了。
紫苏依旧不语,叶原秋淡淡地道:“这不是死药。”
云沐雪惊讶,叶原秋低声道:“这服药的君药是红花。其它便是你的命了。”
云沐雪看向紫苏,只见她神色淡漠,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冷笑:“叶尚宫说妾狠心,其实娘娘您才是狠心的啊!”
“请服药吧!”叶原秋将药递前。
这是只能接受的要求,云沐雪接过碗,一口饮尽。
叶原秋将药碗交给外面的宫人,随后便回到紫苏身边,扶她离开。
“哀家赐死你的旨意已经颁下,但是,没有人说赐死就只能用死药啊!”紫苏走向门口时,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第三十九章 随风而逝(下)
《元宁实录顺宗卷》
崇明十六年正月十七,禁军演练,成越内外两城均白昼戒严,晡时方解,乃后宫矫制扰民,懿纯皇后以律法治罪。灯会彻夜。日入后,有周扬人行刺杀事于齐、谢两府,未遂。刺客被官兵围于东郊,遂自尽。帝惊怒成疾。
崇明十六年正月十八,帝诏议政厅主政,军国事请决于太后。齐朗上书告假。
这是阳玄颢亲政以后,第一次颁下由太后摄政的旨意,可是,很多学者都认为,这个时候,阳玄颢已经被软禁,“惊怒成疾”只是一种惯用的障眼法。
不能说错,也不能说对。
从正月十七开始,阳玄颢的确没能走出太政宫半步,但是,这道旨意也的确是他自己拟写后命曲微颁下的。
曲微被侍卫带到慈和宫,紫苏也刚起身,接过那张素笺看了一眼,随即便是一愣,一动不动地站在妆镜前,半晌没言语。曲微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低声唤道:“太后娘娘……”
“皇帝说了什么吗?”紫苏将素笺放在妆台上,缓缓坐下。
曲微摇头:“皇上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奴才颁旨。”想了想,他才补充了一句:“皇上一夜都没睡,从娘娘离开后便一直坐在原处,直到今儿早上,才到书案边动笔写了这个。”
紫苏哂笑:“是吗?”
曲微不敢再言,低头等了许久,才被赵全轻扯了一下,示意他出去。
紫苏开始觉得头痛了,她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半晌才道:“颁旨吧!”
“娘娘!”赵全觉得不妥,“现在就颁下吗?”这样会使很多人以为这道旨意是太后的意思。
“随他去!”紫苏不想理会了。自暴自弃也好,另有想法也罢,她现在都不想管这个儿子的想法了。
“可是,娘娘……”赵全不敢轻言朝政上的事情,想说又不敢说。
紫苏知道,事关皇朝的正统、朝廷的制度,宗室与一部分世族必然不会让她轻易重掌朝政。换言之,阳玄颢也不无制约她的心思。
她比赵全更清楚这些,但是,她还能如何呢?
这道旨意立刻发到议政厅,并迅速颁下。
谢清接到邸报时,吓了一跳,急忙赶进宫,却被赵全恭敬地拦在宫门外。
“出什么事了?”谢清立刻就发现气氛不对。
赵全有些为难,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皇上病了。”
谢清皱眉:“邸报上说了。病了也不至于不让我进宫吧?”
赵全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还是凑到谢清的耳边低声道:“皇上晕过去了!”
“怎么可能?”谢清不相信,“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全却不敢再多说,低头道:“谢相,太后娘娘说了,今儿不准任何人出入宫门。”
“那朝政怎么办?”谢清一时想不通,只能先处理最紧迫的事情。
“议政厅主政,有不能决的,再报太后。”赵全答得理所当然,“不过,今天应该不会什么议政厅无法裁决的事情才对。”赵全也不是不了解朝政的事情,正月未过,朝廷一般都不会有太多的事情。
谢清扬眉笑了一下:“没有那句‘军国事请决于太后’今天是不会有什么事,可是现在……”
赵全只能苦笑:“谢相,您担待吧!没太后的旨意,今儿谁都不能进宫!”
“齐相也不行吗?”谢清皱眉。
“这个……”赵全也不好说,只能说:“齐相不是没有来吗?”
谢清这才发现齐朗并没有来。
今天不是朝会的日子,但是,按惯例,这种休假后的首日,议政大臣都要到议政厅碰一次面,而接到那样的邸报,王素可能不会想卷入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纷争,但是,齐朗没有道理置之不理。
“行了!”谢清不想与他争执,“我不为难你!”
离开宫门,谢清立刻前往齐府,却再次吃了闭门羹。
“什么叫不见客?本相也是客吗?”谢清被齐府管家的话弄得火大,他还头一次被齐朗用这种理由挡在门外。
管家也无奈,垂手站在谢清面前,陪着笑,道:“少爷说,但凡不是这府里的人,便是客人,今儿,他不见客!”
谢清被这话堵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话未必是冲他来的,只是他先冲过来领这话了!
“行了行了!今儿我运气背!”谢清没好气地嘟囔,随即又道:“你家齐相接到邸报了吗?”
管家点头又摇头:“少爷一早就递了告假的奏章,邸报倒是送来了,只是,少爷一直没有看!”
“那就让他立刻看一下!我等他的话!”谢清还跟他耗上。管家见他是真的着急,告了声罪,转身进门,让谢清一人在齐府的大门口站着。
过了一会儿,齐府的管家重新出来,对谢清说:“少爷看了邸报,让老奴回谢相,一切政务偏劳您与王相了!”
谢清目瞪口呆:“搞什么?他真这样说?”
“是!”管家很肯定。
谢清刚想说“胡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家夫人与小公子还好吧?”
管家一脸羞愧之色:“小公子尚好,夫人受了点伤,至今未醒!”
谢清想哀嚎一声了。
“这个……景瀚还好吧?”谢清支吾了半天,还是问得十分模糊。
管家明白他的意思,一时也不好回答:“……这个……少爷并没有什么不好……”
谢清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能离开齐府,不过,倒也明白,齐朗一时是不会出面理事了。
到了议政厅,王素已经在处理政事了,见谢清来了,起身取了一份公文递给他:“这是宣政厅转交的懿旨文本。”
谢清一愣,下意识地接过,看了一眼,半晌才道:“交礼部存档,再誊录一份送刑部。”
“我亦是此意。”王素随和地道,“谢相掌刑部,对此次的事情可有定论了?”
谢清刚坐到书案前,听到这话,不由一愣:“刑部还未查实,便是查实了一切,自有大理寺定罪,我能有什么定论。”
王素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一笑:“此事虽然牵涉不广,不过,事涉禁军,又有周扬刺客在其中行动,如今坊间流言不少,只是,大多还没有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本来,我是想,两件事可以分开来处理,以有情报称周扬将刺杀朝廷大臣为原因说明禁军的行动,再用行动不力作为整肃禁军的理由,可是,宣政厅这份文本一公布,就意味着是谋逆大案,若是再让坊间流言向着‘有禁军与周扬勾结行刺大臣’的方向发展,恐怕局势会更加难以收拾。所以,我以为,此事当速决为上。”
“王相言之有理!”谢清点头,思绪飞转,立刻有了主意,“云氏矫制谋逆,燕州案刚过,宫中的意思很明确,连人都赐死了,翻案是肯定不可以,照着这个思路办吧!”
“矫制?燕州?”王素沉吟片刻,觉得并无不妥,便点头认可了。
得到王素的认可,谢清才提笔写了一张便笺,命书吏送到齐府,随即让人请刑部尚书,交代清楚一切后,才开始与王素一起处理因为早晨那份诏书而起的谏表。
“齐相告假的奏章呢?”谢清随手翻了一下奏章,忽然想起齐朗告假的事情,王素也是一愣,随即道:“齐相告假了吗?我想尚书台直接呈进宫了,毕竟,怎么不可能将齐相的奏章转到议政厅来。”
谢清这才回神,自嘲地一笑:“我都昏头了!”却又想起皇帝,不由真的有些头昏了!
阳玄颢是真的晕倒了,还是急火攻心后吐血昏迷,就在曲微回到太政宫后不久。太政宫的人急忙报过来,紫苏被吓了一跳,匆忙赶过去,听太医说状况凶险,但暂无危险后,才回过神,追究缘由。
其实也没什么好追究,曲微之前对紫苏说“皇上没有说什么”并不确实,阳玄颢交代他弄清楚云沐雪的情况。这本也只是心存侥幸,毕竟他自己也不认为紫苏会饶了云沐雪,只是,万一还有机会呢?
曲微尽责地打听了,本也不是秘密,他都开始酝酿如何安慰皇帝,却遇上了云沐雪的尚仪。那位尚仪是奉命去为云沐雪敛葬的,按规矩,后宫赐死后,遗体应送还其家,但是,谢纹早上下了令,说云氏九族伏诛,云沐雪又是皇子生母,还是由宫中为其敛葬,便让这人去了。
曲微想了想,便道:“皇后娘娘仁慈。你给我找几件云氏生前的用物,给皇上作个念想。”
“大总管,哪有什么东西啊?昨儿夜里,太后就让将燕……云庶人用过的东西全烧了,连今天敛葬的衣服都是皇后娘娘赏的一套素服。”
曲微只能摇头,那名尚仪便想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神色引起了曲微的注意,连忙将她叫回来,那名尚仪却惊惶不已,任他软硬兼施,就是不肯说,曲微只得让她走。
曲微也有心机。他是皇帝身边的耳目,但是,当初也被交代要好好照顾皇上。皇帝对云沐雪的在意,他是知道的,想了又想,他也觉出不对了。
赐死的药物是从内医局调的。曲微以索要安神香为由去了内医局,看了昨晚的记录,只一眼,他就知道原因了。
知道了,曲微却不知该不该说了,犹豫着也就没发觉阳玄颢的那句“只是这样吗?”只是随口一问,他竟以为阳玄颢察觉了什么,便一股脑地全说了,刚说完便发觉不对,只见阳玄颢脸色铁青,瞪大眼睛,半晌没说话,随后刚要开口,却猛地吐出一口血,随即便晕过去了。
“很好!”紫苏狠狠地摔了茶盏,“曲微,你倒是聪明啊!”她的事情已经很多了,现在又弄出这么一出!
“赵全,封宫门,除了尚书台呈送奏章,所有人不得出入!”紫苏声色俱厉,赵全连大气都不敢喘,立刻就退了出去。
从内殿出来的内官见太后的脸然阴沉,竟战战兢兢地开不了口。叶原秋见太后又要发作,便皱眉问道:“可是皇上醒了?”小内官连连点头,紫苏立刻步入内殿,一进去就听阳玄颢在吼:“滚出去!”
跟在紫苏身后的叶原秋与其它宫人脸色立时惨白,心中暗叫不好,随即又听到一句:
“朕不喝药!”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紫苏的心情很不好,冷笑道:“皇帝是不想活了才对!不喝药?你以为你天赋异禀,伤病可自愈?”
眼见阳玄颢要顶嘴,叶原秋连忙紧走一步,佯做扶持的样子,对紫苏道:“娘娘,陛下还病着呢!”声音并不轻,阳玄颢被她这一打断,话倒不好出口了。
紫苏再度冷笑,却没有说话。
“你们好好伺候!回宫!”紫苏看着儿子毫无血色的嘴唇与惨白的脸色,也的确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母后,那也是您的孙儿啊!您怎么下得了手?”阳玄颢再也忍不住。
叶原秋知道不好,却再无办法,只见紫苏一手扯下隔门上的珠帘,细碎的水晶珠散了一地:“你怎么不说那个女人根本没为自己的孩子考虑?阳玄颢,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紫苏只觉得的心头一片冰冷,冷得她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沐雪有再大的罪,你也不能那么残酷地对待她啊!她是你孙子的母亲!”阳玄颢闭上眼就仿佛看到云沐雪倒在血泊中,生命一点点地流失,直到死亡……
“残酷?”紫苏咀嚼着这个词,竟笑了,“颢儿,看来哀家真的很失败,你竟然以为那样便是残酷!若是云沐雪还活着,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残酷!”
叶原秋暗暗叹息。是的,再如何令人痛苦的死法都不能算是残酷,因为那只是解脱的过程。看不尽头的痛苦才是真正的残酷。阳玄颢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竟然不知道那样的死亡已是紫苏最大的仁慈。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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