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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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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停止对海洋的探索,对优良海港同样充满志在必得的兴趣。
齐朗并不清楚成佑皇帝是否想得出海口,但是,成佑皇帝有多么渴望得到一块富饶的土地作为古曼的粮仓,他却是很清楚。
对于成佑皇帝而言,如果用格桑高原可以换到一块产粮的富庶之地,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齐朗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敢于让康焓急攻罗显,造成既成事实,迫使成佑皇帝作出让步,以换取更多的主动。
当然,成佑皇帝选中的就是周扬的白河平原,他最期望的元宁可以出兵牵制周扬,但是,现在,实现的可能性太低了。
齐朗的目的实际上已经达成,因此,他根本是咬死了——不可能出兵!元宁的态度是不干涉、不介入、不表态,承认既成事实。
废话!
成佑皇帝心中早已骂开了——只要不损害到自身的利益,又没有更大利益诱惑,谁都会是这种态度!
典型的“好处顺手捞一些,半点风险不沾手!”
盟友?需要结盟时才是朋友!
其实,古曼也不见得有多高尚,只是,这种主动权不在手的感觉实在不好,成佑皇帝也无法一直保持十分平静的心态。
虽然,有无元宁的牵制,他都能达到目的,但是,能减少一些损失是一些,毕竟,古曼的敌人也不少!
齐朗从不是固执的人,更何况,他本身的安危就是成佑皇帝最大的筹码,在成佑皇帝表示了足够的诚意之后,齐朗作出了让步——为保证元宁自身的安全,一旦战事邻近元宁的边境,元宁会主动确定出足够的缓冲带,以保证边境安全。
古曼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承认格桑高原的归属并撤出所有军队与官员、赠送大批牲畜与矿石以及一笔高价黑煤的定单。——毕竟双方对于开战都有顾忌,且都不是彼此的首要目标
关于古曼陈于边境的重兵,齐朗没有提,倒是成佑皇帝主动说明,只是为下一步行动集结而已。
于是,在永宁王与康焓联名呈上战报的同时,齐朗关于此次和议的奏章也到了御前。这回,阳玄颢没有再犹豫,他在当天即照准了两份奏章。紫苏与谢清都松了一口气,对于皇帝也稍稍恢复了点信心。
也仅仅是稍稍恢复了点信心。
一直以来,紫苏不曾放弃权力,却没有任何控制朝政、控制皇帝的打算与行动,但是,她也无法确定,这种情况还能维持多久!——她的儿子不缺乏作为皇帝的自觉,却对如何完成皇帝的职责缺少应有的认识,即使他已经学了这么多年!
元宁的历史上,摄政的后妃即使归政也仍然拥有极大的权力,毕竟,权力这种东西并不是谁想拥有就可以握在手中的,可是,拥有权力并不代表可以随心所欲,至少归政之后,在名义上,后妃,哪怕是太后也失去了干涉朝政的正统名义,紫苏也无意冒犯这个规矩。
名不正,言不顺。紫苏不愿谈论朝政的原因正是这一点。
阳玄颢同样无意加强母后对朝政的影响,有意无意间,他自己甚至都在抗拒母后的意见,无论意见的正确与否,紫苏对此几乎是深恶痛绝,她一直希望自己与皇帝的关系如显成太后与德宗般亲密,毕竟,她是皇帝的生母,他们之间无论有多少分歧,至少不应该敌对,但是,很显然,她的儿子此时并不想倾听母亲的话语。
这让紫苏在困惑的同时,也不得不产生糟糕的念头。
其实,阳玄颢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亲政之后,他不是不想有所作为,但是,他的母亲在十年间的作为太成功了,成功到令他无法摆脱母后的影响。[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哪个皇帝不想乾纳独断?亲政前,阳玄颢只是觉得母亲永远在自己背后操纵着一切,亲政后,他却觉得整个朝堂都被慈和宫的影子笼罩着。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正确,但是,他并不愿意母后的势力在朝中增强,因此,他极不愿意齐朗回朝。
谢清在朝中的权势虽盛,但是,毕竟,谢家是尚主之家,权势被加了许多限制,齐朗却不同。齐朗的出身、经历、学识都让他拥有了足够的人脉,他本身的性格更让他足以协调多方势力为己用。元宁要求议政首臣有这样的本领,但是,前提是忠诚,虽然有诸多的牵制,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在一定情况下,议政首臣足以将皇帝架空,就如中宗朝的杜英深,权势只手遮天的他甚至可以让中宗无法确立太子,若非中宗临终前忽然宣召杜英深与两位德高望众的老臣,亲口颁谕“皇长子继皇帝位。”德宗未必能成为皇帝。
阳玄颢不想成为中宗,可是,他现在已经感到,他的母后虽然没有做,但是,她完全可以阻止他的任何行动,更可以让他的任何诏命成为一纸空文,终究,他还是太年轻了!他的经历也无法让他如紫苏一般,在年少时便足以独挡一面。
也许,阳玄颢最缺乏的仅仅是自知之明,不仅是作为皇帝,也作为一个普通人!
如果看清这一点,尹韫欢对祖父的担心也就不是毫无道理的了!
尹韫欢并不是担心阳玄颢会将所有的责任推给祖父,阳玄颢从未失过应有的担当,却也正是这点,才让她倍感忧虑,她在祖母入宫探望自己时,面对担忧又关切自己的祖母,几乎泣不成音:“太后娘娘不会允许皇上犯错的!皇上怎么可以犯错呢?”
无论阳玄颢的想法如何,最终,他不可能担负任何罪名,而他越是有担当,越会激怒紫苏,甚至会让紫苏直接处置尹朔,那才是无可挽回的最糟糕的局面!——阳玄颢还不明白,对于一个皇帝,年少永远不能是犯错的理由!
年少的皇帝不可以犯错,尤其是在臣民的心中,皇帝必须永远是对。
阳玄颢的权威还不足以承担错误!——紫苏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否则,不仅是他权威受损,更会使民心不安,国家震荡。
尹韫欢其实也是在赌,若是赌错了,赔上的不仅是她的祖父,还有她自己以及整个尹家。幸运的是她赌对了——紫苏虽然不满,但是,终究没有处置她,她的身孕还是换来了太后的罢手,其它的一切……都可以补救。
只是,尹韫欢不明白,这个世界,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补救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机会只要一次就足够了!
尹朔对此也只能叹息一声:“傻孩子!”他无法过多地关注这个孙女,因为齐朗即将归来。
九月初六,带着完成的和约,齐朗回到成越,同一天,苏达扎关于请求册封教主的奏表也到了成越。
不能不说,康焓对时间的把握十分准确,而谢清在当天晚上为齐朗接风的宴席上,带着三分笑意戏言:“这两年,景瀚与平南大将军的关系不错啊!”
声音极小,别人听不到,只当两个好友在说笑话,齐朗也只是轻笑,甚至还放下了手中的酒樽,他同样轻声地回答:“康大将军是个很聪明也很随和的人!”
谢清为之莞尔:“与你很像!”齐朗微笑不语。
那个晚上,两个人的三言两语,谢清便确定了齐朗对格桑高原一定还有安排,但是,直到三天之后,谢清才有机会与齐朗深谈这个话题。
齐朗很随和,但是,他同样有自己的人脉势力要维护,更何况,丁忧以来,他手下的人其实是最受排挤的,谢清能给予的照顾始终有限,而且,谢清自己也有必须首先维护的人,这些人是真正失去了庇护,现在,齐朗回来了,虽然很多事情不是一次见面就能解决的,但是,让那些人直观地明白他们从未被抛弃却是必要的!所以,齐朗很忙。
无论齐朗一系的人多么想了解他对以后的打算,当夏茵带着女儿到达成越这一天,所有人都不敢再上门询问,但是,永宁王府与谢府却再一次从容登门了。
永宁王妃带了丰厚的礼物,大部分是给年幼的书莞的,这个时候,书莞的孝服已满,永宁王妃这一次正式询问齐家是否可以行定聘之礼,夏茵欲言又止,齐朗只能苦笑:“王妃娘娘,现在谁不知道我这个女儿是永宁王府未来的世子妃,您就这么着急?非得在我孝服未满的时候,让齐府行吉礼?”
永宁王妃一边哄着书莞,一边不在意地回答:“我只是这么问一下,你给个日子就可以了,也不算为难你,你何必这样说呢?”
齐朗还能怎么说?倒是倩仪在一旁与堂妹好好说笑了一通,谢清只是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却是半个字都不说。
书莞显然困了,不一会儿就哭闹起来,夏茵带着女儿离开,几个好友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品了几口香茗,相互看了几眼,谢清抿抿唇,不甚在意地问齐朗:“景瀚有计划?”
齐朗端着茶盏,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样,浅笑着反问了一句:“你指哪方面?”
谢清微哂:“先说格桑高原吧?”
永宁王妃也凝了神,专注地看着齐朗。
“朝中的意见似乎倾向于圣清旧制,是吗?”齐朗沉吟着看向谢清,谢清点头,眼神却是不以为然。
“元宁各地都有世族名门,权势炙手可热,但是,政出中央却是更加无可置疑的,格桑高原也不应该例外。”齐朗无意掩饰自己的想法,谢清轻轻击掌,附和他的意见。
永宁王妃好心地提醒两位:“据我所知,康人的天便是青教,你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康人也许与天塌地陷无异!”
谢清微微皱眉,齐朗却轻笑着搁下茶盏:“从我所知道的情况下,康人一样也是人,不是无欲无求的圣贤!宗教可以禁锢思想,却无法磨灭欲望,而只要有欲望,就会想要更多,争斗也就由此而生。”
谢清与倩容同时愣住,最先明白的却是倩仪,她听完齐朗的话,眼睛便是一亮,笑着反问:“你不会是想让水变得更浑些吧?”
“为什么不?”齐朗笑得很愉快,“张翊君对宁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诛。’难道不对吗?”
“张翊君会错吗?”谢清哭笑不得,“反正,康人越弱,事情越好办!”
“那样会不会让格桑高原牵制住我们?”倩容仍然不放心,齐朗这个想明显需要时间。
齐朗轻摇茶盏,看着里面旋转的茶叶,低低地问了一问题:“如果有绝对的一方存在,规则会崩溃吗?”
三个人不由一惊,相互看了一眼,半晌,谢清才轻叹:“景瀚……你有些变了……”
齐朗摇头,轻言:“我只是……觉得我……离开得有些久了……”
对于这句话,三个人又是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齐朗动怒了!
难道他不该生气吗?
回到成越以来,阳玄颢除了最开始见了他一面,就再未见过齐朗,也没有任何旨意,这种做法在引来非议的同时,也引来了对齐朗的怀疑。他们当然不会认为阳玄颢真的可以抛开齐朗,但是,有些人却未必。这三天,齐朗的怒意只会不断地积累,而现在,他不过是找个渠道发泄出来而已。
气氛有些沉重,但是,没一会儿,倩仪却笑了起来,引来几人的注目后,她才稍敛笑声,期待地道:“我只是想到,最近,后宫一定有不少好戏!”
是的!——如果紫苏不想因齐朗的事情与儿子直接冲突,那么,借处置另外一些人来警告便是必然的,所以,后宫会很热闹!
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类似事情的倩仪会这么快联想到这些!——世族豪门的后宅与后宫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第十四章 长路漫浩浩(中)
我尝试一下,隔天更新一次能否坚持下来!只是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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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九年似乎注定是纷争不断的,阳玄颢也第一次真正领会了焦头烂额的意思,古曼与周扬开战,外政厅需要皇帝亲准的事宜一项接一项,全是直递御前的急奏,另一方面,他的母亲不断对后宫的妃嫔、宫人与宦官处以严惩,甚至于几位老太妃也被其迁怒,后宫之中人心惶惶——连皇后与慧妃都不能幸免,何况他人?
谢纹一字不提,但是,侍寝的妃嫔对阳玄颢撒了娇。阳玄颢稍问了两句,就被紫苏冷笑着挡了回来:“皇帝,朝堂政务,哀家不管;后宫家事,您也就不必操心了!”
随即,紫苏一摆广袖,起身离开。
话说得极重,态度也极坚决。
谢纹正随侍一旁,看了皇帝一眼,只见阳玄颢面色冷峻,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谢纹已经从谢府知道了些事情,自然更加谨慎,见紫苏未让其随侍,便随皇帝一起退出,正要登舆,却听见阳玄颢道:“皇后陪朕走走吧!”
“是!”谢纹敛衽而答,随阳玄颢步行走出慈和宫,随侍的宫人抬着步舆,在稍远处跟着。
阳玄颢一路沉默,谢纹也就无语地在他身后半步处跟着,她知道,当阳玄颢希望自己陪伴时,一般都是需要安静的氛围的,她并不在意,偶尔看看路旁刚盛开过的菊花,等着阳玄颢先开口。
“皇后……”阳玄颢忽然停步,出声唤道,却没有说什么。
“是!”谢纹随即也停下,轻声应答。
“是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议政厅左大臣的位置就是齐……太傅的?”阳玄颢的问题让谢纹受了不小的惊吓,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才重新看向并未转身面对自己的皇帝。
由于已经上过朝,阳玄颢此时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衫,上面以银丝绣成飞龙纹饰,于是,沉稳的气质中硬是多了三分跳脱,谢纹觉得那银龙有些晃眼,轻轻眨了下眼,才慢慢地轻声道:“臣妾不懂陛下说的话!”
“你怎么会不懂?”阳玄颢的唇角微扬,“入宫这些年了,又是皇后,你怎么会听不懂朕的话?”
谢纹抿唇,却不再开口说话。
“你不想说罢了!”阳玄颢对谢纹的态度早有准备,也就没有更多的反应,也许,他本来也没想从他这位皇后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不想说的人也不是你一个!”阳玄颢轻笑,“因为,自然有人会对朕说,那个人的意愿又是朕无法违背的!”
谢府的意见是谢纹最好不要介入这件事情中。谢纹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听从这个意见,因此,她低下头,默然无语。
阳玄颢转头看向自己的皇后,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动作温柔,话语却十分尖锐:“为什么不说话呢?因为,谢家根本不可能对此有任何意见吗?或者,谢氏本也在推波助澜?”
谢纹没有否认,她清楚,阳玄颢此时根本不需任何否定的答案与辩解,但是,她也回答了:“陛下,臣妾对齐相的才华并不清楚,但是,臣妾知道,齐相不仅您的太傅,还是先帝指定的顾命辅臣!陛下……史笔如刀!”谢纹最终用了一个模糊又清楚的词结束自己的回答。
阳玄颢慢慢收回手,轻轻颌首,双唇翕动,却没有出声。
谢纹说的没有错,甚至,她很体贴地阳玄颢铺好台阶,但是,阳玄颢并不觉得高兴,他深深地看了谢纹一眼,却看不出她有任何的心机深沉的样子。
也是!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也许,她如此说的原因也就是,在她看来,那也是她作为皇后应该做的事情吧!
阳玄颢微笑:“卿会是位好皇后的!”
谢纹不解地看着皇帝,却见阳玄颢轻语:“朕还有事,卿自行回宫吧!”说话间,还伸手扶正了她头上稍稍垂下的玉簪。
“……是!”一惊之后,谢纹仍然温顺地应道,退开一步,恭送皇帝离开。
目送阳玄颢离开,谢纹拒绝了宫人请她登舆的要求,慢慢往长和宫走去,刚走了一会儿,她便蓦地想到——皇帝是转回慈和宫了!
谢纹立时抽了一口冷气,手不自觉地揉碎了一朵绿菊。
“皇后娘娘?!”随侍的尚宫一惊,连忙上前。
“没事!”谢纹拍拍手,任由尚宫拭去她掌心的碎花与汁液,“本宫乘舆吧!回宫!”
——她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阳玄颢的确又去了慈和宫,宫人们都吃了一惊,行过礼便要通报,却被阳玄颢阻止,一直到了明心轩门口,才被一名宫女坚决地拦下。
“陛下,太后娘娘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宫女的声音极轻,但是也极为坚持,跪在阳玄颢身前,阻挡了唯一的通路。
“放肆!”阳玄颢压低了声音痛斥,未及再说什么,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叶原秋在门前深深地行了一礼,之后才低声道:“太后娘娘正在临帖,不过,娘娘之前吩咐,若是陛下请见,就请陛下到翊明殿稍候。”
“母后知道朕会回来?”阳玄颢皱眉。
叶原秋看着这位少年天子,心中暗暗叹息,面上却只是温和地道:“娘娘只是说不想见任何人,若是陛下的话,就请陛下稍等,若陛下不想等,也可先离开,稍候再来!”
阳玄颢思忖片刻,立刻道:“朕稍候再来!”
明心轩内,赵全将皇帝与叶原秋的对话尽收耳中,他一边磨墨,一边悄悄观察紫苏的反应,但是,紫苏专注地临摹着面前的字帖,一笔一划都尽善尽美,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他自然也看不出紫苏有任何反应。
一帖《定波亭记》临完,紫苏搁下笔,看了两眼,在赵全与叶原秋反应过来前,便将整张纸撕毁。
赵全与叶原秋不明白,紫苏自己知道,方才她根本无法静心,整帖字除了形似,半点神意都没有。
“收拾一下吧!”紫苏随口吩咐,离开书案,坐到长榻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娘娘……”赵全奉上香茗,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见其并无异色,才稍稍放心。
“皇帝来过吗?”紫苏漫不经心似的问了一句。
“陛下来过!听奴婢说了娘娘的吩咐,便离开了!”叶原秋停下收拾书案的动作,抬头回话。
“嗯……”紫苏应了一声,闭上眼,端着茶盏,沉思不语。
赵全觉得紫苏淡然的神色中又似乎有许多复杂的东西,他不由低下头,掩去自己眼中情绪。——赵全了解这位主子,若阳玄颢方才不回头,便是皆大欢喜的结果,紫苏不会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可是他回来了!若是他等下去,就表示他没明白紫苏的意思,或者,虽然明白了,但是,仍有心结,想与母亲沟通一下,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赵全不相信,皇帝会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阳玄颢偏偏选了最糟的一个作法!——他回来又走了,这表示,他明白紫苏那番话的意思,也完全明白紫苏后来那些吩咐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表示不会在此事上让步!他退让了,却不是因为那是母亲的意思,而是因为,他明白,他无法违背母亲的坚持!
这是最糟的结果!
叶原秋为皇帝叹息,因为她已经发现,这个年少的天子还不明白,对于他的母后,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到底是什么!——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这个筹码也许不足以动摇紫苏的决心,却足以让紫苏为他考虑得更多、更周全!
现在,阳玄颢正在亲手抛弃这个筹码!
嘶!一个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沉思的两人。赵全与叶原秋循声望向紫苏,只见她的裙幅上与身边的地上都散落着一粒粒碧翠晶莹的玉珠,两人又是一惊——那是紫苏这两年一直执在手中的念珠!
叶原秋连忙走近,取过紫苏仍捧在手中的茶盏,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她手指上的血痕,不由惊呼:“娘娘!”
“没事!”紫苏抽回手,毫不在意。
叶原秋却为紫苏的冷淡而心惊,捏着丝帕,不知该不该为她包扎伤口。
紫苏看着地上仍在颤动的玉珠,姆指按在食指的伤口上,遮住了伤口,赵全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却听到她平静的声音:“皇上会怎么做呢?”
两人同时沉默,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紫苏也只是这样问,并不需要听到任何答案,她几乎想冷笑了,最后,她只是起身,淡漠地吩咐:“哀家累了!”
叶原秋服侍紫苏换了衣裳,躺到榻上,靠着软垫休息,便轻手轻脚地退出内殿,一眼便看赵全对自己点头,随后转身离开,她暗暗皱眉,但是,仍然跟了上去。
“你帮皇后娘娘传了什么消息?”刚出殿,赵全便直接问道,叶原秋大惊失色,随后看到殿外的宫人都退开得很远,才平静下来。
“我……”
“你的解释我也想得到!”赵全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无非是帮皇后娘娘与家人联系而已!事实本就如此!”
“的确是这样!”叶原秋很委屈。
赵全轻笑,眼神却变冷了:“叶尚宫,你有时候天真得可怕!”
“还是想对付太后娘娘,是吗?很别出心裁的想法!”
叶原秋的脸色立时一片苍白,张口却出不了声。
“……太后娘娘知道了?”叶原秋好不容易问出一句话。
赵全无声地冷笑:“我已经报上去了!”
叶原秋闭眼又睁眼,眼中的情绪在瞬间隐去,只留下一片平静,赵全半分讶然都欠奉,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我知道了……”叶原秋的话艰涩无比,好不容易才完整地说出口。
赵全摇头:“你什么不知道!叶原秋,我本以为你想开了……”
叶原秋轻笑:“的确是的……”
“那……”为什么又重提旧事?——赵全无法不问,却因叶原秋微笑着扬眉的神色而咽回所有的疑问。
“我本来认为,太后娘娘睿智、仁善,但是,根本不是的!她冷漠得可以将一切都视筹码……我的姐姐是……如今……皇上也是……”
“够了!”赵全低声斥言,“你与容尚宫一样!……不知道是天真还是愚蠢!”
“你不可以这样说姐姐!”
“听着!叶原秋!你的姐姐是慈惠太后安排到娘娘身边的人!在宫中,这不是死罪,但是,如果无法平衡两份忠诚,必然要死!叶原秋,你现在在做的更是百死莫赎的背叛!你们不过在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也许吧!”叶原秋轻笑,“只要看到娘娘如何冷漠地计算一切,,我就会想起姐姐……难道,她当时的行动不是在娘娘的计算中吗?是她……”
“原来如此!”赵全叹息,“叶原秋,你希望娘娘怎么做呢?在这个皇宫中,你希望太后娘娘怎么做呢?这里是没宽恕的!皇后娘娘还没想到你那样与她交好的目的,如果她明白过来,难道她会轻易按照你的设计走吗?权力是个很好的东西,但是,皇后娘娘是最有自知之明的!——她还没有资格拥有那份权力!你认为你会被宽恕吗?”
叶原秋瞪大了眼睛,半晌无语,转身离开。
赵全看着她离开,无声地叹息,轻轻摇头,再次推开殿门,走入殿内。
紫苏正在休息,殿内很暗,穿过珠帘幕幄,赵全走到紫苏的面前,厚厚的地毯掩去了一切声音,但是,他仍然谨慎地在离那张卧榻三步处停下。
“做完了?”紫苏的声音慵懒,似乎也没有睁开眼,却不知她怎么发现赵全的到来的。
“是!奴才按娘娘所说的告诫过她了!”赵全并不惊讶,只是平静地回答,态度恭敬无比。
“嗯?”紫苏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有下文。
赵全稍等了一会儿,低头退出,没退几步,就听紫苏淡漠的声音:“哀家还不想换总管与掌印尚宫……”
赵全没有出声,停了片刻,见紫苏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迅速退出,到了殿外,他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冷汗,身上更是如此。
紫苏在告诫两人,却也是在给两人的机会,赵全惊出了一身冷汗,走开的叶原秋也反应过来,不由愣住,对于这个太后,她感到自己远没有看清——这本也是上位者所必需的。
在宫中,若是赵全与叶原秋出了问题,紫苏的耳目也就出了问题!紫苏要考虑更多的事情,因此,她无意撤换两人,警告就是必须的了。
阳玄颢在九月十一颁旨,齐朗重领左议政大臣之位,同时,追赠齐老夫人,朝廷的议论因此平息,虽然也有人非议,齐朗此行的功劳是否足以抹平不孝的罪名,但是,这种议论已经无法激起任何一丝波澜了,而齐朗重回朝廷,又让尹朔与谢清之间的矛盾变得更为复杂,所有人更加小心翼翼地行事!
正是因为如此,阳玄颢的另一道旨意被子忽视了——同一日,阳玄颢谕皇后依例晋封慧妃。
其他人可以忽视这份谕旨,谢家却不会。倩仪冷言:“陛下怎么不干脆废后重册呢?”
谢清安抚妻子,轻笑着道:“皇上只是想减轻朝中的震荡,这一手倒也可圈可点!”
“你还说这样的话?”“安抚”显然更具火上浇油的特点,倩仪没好气地回了丈夫一句,谢清却根本不在意妻子的愤怒,只是微笑。
“太后不会让景瀚背上不孝的罪名,这就需要皇上的表态,皇上却更不愿意让景瀚执掌朝政,所以……倩仪,其实,皇上现在多此一举只会让太后更会愤怒!——陛下在‘帮’我们呢!你没发现?”
倩仪目瞪口呆,半晌没回神,虽然还是不清楚,谢清为什么说阳玄颢在帮他们,但是,很显然,谢清决不会用这种事来开玩笑。
其实,当谢纹禀明皇上的谕命,并将晋封之事奏明后,紫苏倒表现得很平静!!但是,不论是谢纹,还是周围的宫人,都感到心惊胆颤,紫苏眼中的冷冽太明显了!——她不是愤怒,是出离愤怒了!
“哀家知道了!”紫苏淡漠地应了一句,“皇后去办吧!”
“是!”谢纹低头,不敢再看紫苏,立刻退下。
尹韫欢在听到宫人兴奋的通报之后,最初也很开心,但是,喜悦的感觉稍退,她便大惊失色,愣愣地呆住了,宫人不解地围着她,又不敢询问。
“没事,你们退下吧!”尹韫欢让宫人离开,想静一静,但是,一个宫人却慌张地闯了进来:“娘娘!娘娘!娘娘!”
尹韫欢脸色刷白,手狠狠地掐着桌沿,随即听到那个人喘息着道:“奴婢在宣政厅说,太后娘娘说她要再想想,因此,暂时不为娘娘预设产室!”
不按规矩预设产室?尹韫欢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连半分血色都没有,双唇都苍白了——在后宫,这意味着,生母将不能亲自抚育孩子,这向来是昭仪以下的后宫才会领受的待遇!
尹韫欢想勉强起身,但是,刚站起,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跟着便眼前一黑,再无知觉了!
“娘娘!娘娘!”
“……传太医!”
“啊——”
“……有……有……有血……”
遥远的声音,遥远的纷乱,若是真的遥远,也许就是人生最大的幸运了!

第十五章 长路漫浩浩(下)
阳玄颢的后宫一直很平静,平静到没有故事。年少的皇帝在最初的好奇之后,便因为种种原因对后宫十分冷淡,在少年天子的心中,后妃绝对不是生活中必要的因素,朝政、行猎、甚至于歌舞都更加吸引他的注意。
当然,后宫人数的稀少也是原因之一。
元宁皇室的择偶范围是世族,从皇后到王府侧妃都要身家清白,因此,元宁没有定期的选秀制度,三年、五年、七年……只看皇上、太后与皇后的意思,偶尔,遇到个别情况,还可以直接册封入宫,就如紫苏;至于宫女,则是用采选的方法——采买或选聘,选聘的宫女如未被宠幸,年满二十五就可以离开宫廷,采买则是终生的,尚仪、尚宫一般都必须是采买入宫的。
阳玄颢对后妃很有些冷落疏远,皇长子的出生让他多了点有恃无恐的感觉,无人会在此事上强求他,皇室长辈有时更会暗示,现在皇室需要的是嫡皇子。
后宫的人少,又没有专宠,除了皇后与慧妃,其他人都在四品以下,还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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