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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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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总算还有个聪明人!”紫苏淡漠的语气夹着一丝笑意。
吴靖成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背上冷汗淋漓,心中却是轻松不已,但是也隐隐觉得后怕——竟然扯进了这种事中!——现在,他只希望能保住自己不受牵连,至于其他人,他是顾不上了。
殿内一片哗然,吴靖成的这句话无疑使三司官员完全失去了辩驳的立场,刘宗亮也是目瞪口呆,愣愣地站在吴靖成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大司宪,你给三司官员解释吧!”紫苏的声音再次扬起,吴靖成不由苦笑,却也无法不应,只能道:“遵旨。”
虽然说要开口,吴靖成仍然斟酌了一下,再次拜首之后才开口:“如今太后娘娘摄政,政出内阁,而非议政厅。”
作为言官之首,吴靖成十分明白众怒难犯四个字的意义,因此,他只是用沉重的语气陈述事实,以表示自己的无奈与抱歉,不希望三司官员认为自己是叛徒。
这一下,元仪殿内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明白紫苏是为何动怒了。
其实,在三司言官进谏之初,就有一些朝臣想到了这一点,可是,紫苏不提,他们这些“心思灵巧”之人怎么可能去告诫别人呢?弄不好一个挑拨的罪名就落到自己头上,因此,一个个都三缄其口,最多也就提醒一些至交不要参与其中,现在,这些人可是在心中庆幸不已。
“太后娘娘,臣服罪。”明白已经无法辩驳,刘宗亮非常爽快地跪倒认罪,他虽然正直,却并非固执之辈,尤其是眼前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再多说什么。
紫苏反而不急着处置了,静静地把玩一旁的玉如意,任凭殿内一片尴尬的寂静。这一次,尽管不舒服,阳玄颢也不敢轻易动一下,感觉到紫苏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他使劲地给尹朔与齐朗打眼色,因为谢清站在两人之后,阳玄颢也就无法再多向一人求援。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不是尹朔,也不是齐朗,而是议政厅侍中曹芾。
“太后娘娘,陛下,三司官员熟悉典章制度,可是,多出身寒族,对朝中约定俗成之例并不了解。兹事体大,虽不敢说不知者无罪,也请太后娘娘与陛下体恤其一片赤诚,纵然罪无可赦,但也是无心之举,请娘娘与陛下明鉴。”
一番说得合情合理,阳玄颢轻轻地颌首,却没有再进一步的表示,紫苏看到儿子的动作,扬眉微笑,却没有出声。
“臣也以为稍加薄惩即可,请太后娘娘明鉴。”尹朔明白此再不开口,自己将失去在朝臣中的所有威信。
“齐朗、谢清,你们认为呢?”紫苏没有回答,反而开口询问另外两位议政大臣,殿内的大臣都不由紧张起来,很明显,三司的谏言大部分都是这两位的。
齐朗走到阶前,从容地回答:“臣以为此事如何处置,要看陛下与太后娘娘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臣不敢妄言,但是,自元宁立国以来,未有以言入罪之举,请太后娘娘慎重决断。”
反正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再说,三司一直都在齐朗的控制下,这次的事情再恼火,齐朗也不能甩手不管,在他看来,紫苏也没有严惩的打算,人情还是要出的。
听齐朗这么说,谢清也出列附议。
“如何看待此事?皇帝怎么看呢?”这才是紫苏真正的目的。
阳玄颢目光微垂,心思急转,思索母亲到底是何意思,但是,一时之间,如何想通,正在着急,看到齐朗打了一个手势,心念一转,便迅速开口,道:“全凭母后裁决。”
齐朗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尹朔却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皇帝没有什么想法吗?”阳玄颢听得出母亲有些不解,想起齐朗方才的暗示,他隐隐明白母亲今天的打算了。
“皇考驾崩之时,朕年仅四岁,尚不通事务,故有遗诏命母后娘娘裁决军国大事,自垂帘摄政开始,母后娘娘日夜辛劳,无事不为朕思,无事不为国举,至今六载,朕仍旧年少不肖,不能为母后娘娘分忧。此事虽是无心之举,但是,以议政厅代内阁,妄议不止,母后娘娘定然甚为伤心,朕不希望母后娘娘在裁决时有任何顾虑,也不希望让母后娘娘在处理国事之时,还要为朕的心思举止忧虑不安,因此,一切悉听母后娘娘处置。”阳玄颢起初还在斟酌辞句,往后却是确实动情了,殿中诸臣无不听出其中的诚意,一时间各人都是思绪万千。
紫苏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地听着,眼神十分清澈,却又显出深沉,让人看不透。
“哀家是很伤心,不仅是因为谏言中近于要哀家归政的建议,更是因为三司这么多官员同时上奏,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其中的荒谬之处。”紫苏握紧了手中的玉如意,“是没有人知道吗?不见得吧!大司宪大人一眼就明白其中的问题了,何况这么多的大臣,哀家不相信,在场的卿家没有一个人看出这一点的!为什么没人制止呢?是与三司交恶,还是哀家失德失心到这种地步,让诸位大臣连一个归政的机会都不愿意放过?”
“臣等惶恐!”这句话一出口,无论心里怎么想,所有人不得不跪下回这么一句,以示自己决无此意,毕竟,皇帝才十岁,怎么说都不可能亲政,紫苏自己说归政无妨,别人说可就是居心叵测了。
对这种礼仪上的姿态,紫苏并不满意,冷淡地回了一句:“免了!”
“哀家要的不是你们如何惶恐!哀家自问,摄政以来,对得起元宁,对得起皇帝,更对得起阳氏历代先皇!哀家也一直认为,各位卿家同心同德,为元宁效力!没有想到,这些居然都是哀家在自以为是!”
“各位卿家!皇帝尚且年少,北疆尚未安定,兆闽大军虎视眈眈!你们不想着如何为国尽力,却在斤斤计较自己的三分利!你们可真是我元宁皇朝的栋梁之材啊!”
冷嘲热讽的话语说得殿内所有人都不敢抬头,更不敢应声,连齐朗与谢清也只是静静地跪在阶下,没有半点应对的表现,阳玄颢心慌意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动不动地端坐在御座上。
“各位想竞争,是人之常情,不过,如果想党同伐异……哀家绝对不会允许!”紫苏冷冷地警告。
“这一次就罢了!哀家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请各位卿家认真反省一下!至于对三司的处置……就请皇帝与三位议政大臣商议后再禀报哀家定夺!”
说完这番话,紫苏起身离去,连退朝都没有宣告。赵全匆忙追上,阳玄颢却愣愣地坐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话。
金阶下,齐朗叹了一口气,轻轻拉了一下尹朔的袍袖,让其从失神中恢复,率群臣恭送陛下。
走出元仪殿,梁应就低声问阳玄颢:“皇上,是不是请三位太傅大人见驾?”
阳玄颢一凛,彻底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对对对……快请三位太傅到昭信殿。”
“太后娘娘扔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啊!”见官员都已离开,只剩下他们三位仍站在殿中,谢清苦笑着叹息,引来两人的白眼,面上却都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尹朔看了齐朗一眼,正想开口,就瞥到梁应匆忙的身影,便转了心思。
“三位大人,陛下请三位大人昭信殿见驾。”梁应谦卑地向三位议政大臣行礼,他很清楚,这三位手握重权的相爷绝对不是他能轻慢的。
“有劳公公了,我们正要求见呢!”应答的是尹朔,这种时候,齐朗与谢清都不会让他失体面,事实上,这两人也从不曾在尹朔面前失却礼数,多少代积蓄的教养并非尽是虚妄。
昭信殿里,阳玄颢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一身明黄龙袍,显然是连衣服都没有换,只是将十二巯的金冠取下。
听到内官通禀,阳玄颢深吸了一口,掩去一脸的心烦意乱之色,走上地屏,平静地坐到正座上,深吸了一口气:“请三位太傅进来吧!”
请三人过来,为的自然是三司的问题,阳玄颢很有自知之明,对这个问题,他根本无从下手,他没有那种手腕,能够平衡各方的利益。
“三位太傅认为应该如何处置三司呢?”一番寒暄之后,阳玄颢进入正题,并没有指望今天就有定论,只是想听听三人的看法,他也好心中有底。
三人一一回答,都没有严惩的打算,阳玄颢不由皱眉:“母后娘娘如此震怒,若不严惩,如何让母后娘娘息怒?”
这句话一出口,尹朔他们三人不禁面面相觑,齐朗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为阳玄颢解释:“太后娘娘若是有意泄愤,朝会时便可下旨降罪,既然将此事交予陛下与臣等商议,便是希望遵循法例,做出最好的处置。”
“这倒是。”想了想,阳玄颢认同了这一解释,“可是,朕不希望有人再妄自揣测,归政、亲政是国事,也是家事,不是吗?”
齐朗眼光微敛,示意谢清上前回答:“陛下,臣以为,太后娘娘在朝会上的一番话足让断绝所有人的妄想,无需再做警告。”
“那是母后的警告,不是朕的!”阳玄颢坚持这一点,“有人以为朕年少可欺,以为借着与母后娘娘做对,就可以讨朕的欢心,朕就是要警告这种人!”
齐朗微笑,平静地望着皇帝,上前行礼:“陛下有此心便是元宁的福份!臣以为太后娘娘已经了解陛下的心意了。此时,陛下应当让太后娘娘知道您的才华,治世才华!”
“臣请陛下持公正之心,处置此事!”齐朗冷静地建言。
阳玄颢默默地听着,眼神中有一丝锋芒闪过,三人都没有错过,了然于心。
“依太傅之见,应当如何处置三司言官呢?”阳玄颢轻敲扶手,慎重问齐朗。
齐朗目光低垂,回答了两个词:“降级!留用!”
阳玄颢不解,刚皱眉头就听到齐朗的解释:“妄议不止,不思反省,三司言官理应降级,甚至于削职为民,此为惩戒!直言不讳,坦白于上,可为言官表率,原职留用以示太后娘娘与陛下广开言路之决心,也为嘉奖!”
“好!就依太傅所言,代朕拟书上呈母后娘娘!”阳玄颢当即同意,此言一出,尹朔与谢清同时愕然,谢清很快恢复常态,这本就是他与齐朗议定的方案,尹朔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齐朗执掌吏部,回答这个问题并无不妥,更何况阳玄颢当时是看着齐朗问这个问题的,但是,尹朔心中却另有一番想法,隐隐觉得阳玄颢对齐朗信任远在他与谢清之上,不禁有些不安。
人心难测,伴君更是如虎一般危险莫测,身处朝堂之上,文官不似武将,有功勋为凭,升降荣辱靠的全是君恩。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元宁对武将格外优容无可厚非,而天下缺什么都不缺读书人,至略从来不乏相才,更何况从圣清皇朝起,朝廷制度完备,天下俊彦有的是,皇帝没有必要非用谁不可,文官有自己的考绩升迁制度,但是想位极人臣,上意才是最重要的,谢遥如此,至略历代宰辅重臣全是如此。
在这一点上,尹朔不能不感叹世族的优势,齐朗从入仕到位居三品,不过是三年的时间。
当世族决定支持一个人时,那个人是前途无量的,但是,真正让齐朗进入中枢的是隆徽皇帝,遗诏顾命,齐朗的名字赫然在列,正是凭着这一点,齐朗才有资本在出使古曼后进入议政厅,而不是如一般文官一样再次外放,在五年后,再视情况是否入京任职。
齐朗很容易令皇帝信任吗?——尹朔不得不在心中深思。
其实这倒不是阳玄颢有意为之,而且元宁历代皇帝皆是如此——对世族不满,却又信任着世族——因为,能成为世族必须有莫大的功勋,可以说,每一个的世族都曾为皇帝付出过血流成河的代价。
如果没有痛入骨髓的牺牲,就不可能有只手遮天的特权!
能成为世族就代表着皇帝的信任,这种信任不可能不影响到皇帝的后代身上。
尽管对世族灸手可热的权势心存戒备,历代皇帝的潜意识中仍会将信任倾向于世族出身的官员,而不是寒族士子。
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思考,元宁历代皇帝的生母多是世族出身,就算不是,也会由世族出身的后妃抚养,他们生在皇宫、长在皇宫,接受的教育与世族子弟并无太大的差别,在习惯、兴趣,甚至于思考方式上都与世族相差无几,他们自然会更亲近有着相同、相近品质的世族子弟,而不会真心喜欢那些出身贫寒的士子。
阳玄颢也不例外,与其他拘谨有礼的太傅相比,他喜欢恭敬但从容的齐朗与谢清;与温文沉默的谢纹相比,他亲近清雅大方的尹韫欢,原因都是如此。
这是几百年的潜移默化!这种意识早已根植在阳氏皇族的血液与灵魂上了!
PS:想写新文……不要打我……

第十六章 载舟覆舟(上)
明月当空,香茗美人,轻歌曼舞,谢清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对享乐的爱好,尤其是在忙碌了一天之后,回到府中,他懒得动弹,直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连倩仪都没有照面。
服侍婆婆休息后,倩仪才听下人回禀谢清回府之后事,有些犹豫地停下脚步,思忖良久,她还是走向谢清居住的院子,门口的侍卫与下人没有阻拦,这让倩仪稍稍放心了些。
“少夫人!”伺候的侍女看见倩仪走过来,连忙行礼,谢清却没有动,依旧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摆下挥退下人,倩仪走近丈夫的身边,面带微笑地开口:“随阳……”
“三司要有大变动了!上次是兵部,这次是三司,下次……倩仪,你说下一次轮到哪里啊?”谢清淡漠地出声,语气漫不经心,倩仪却觉得那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只能沉默地站住。
“倩仪,你过来!”没有听到倩仪的回答,谢清也不在意,伸手示意妻子接近,倩仪慢步走近他,将手放入丈夫的手心中。
“为什么不说话?”谢清温柔地执着她的手,目光却没有从歌舞上移开,倩仪轻抿嘴唇,让自己微笑,力持平静地开口:“我在想你的问题。”
“想得如何?”
“还没有头绪。”
“也是!一时之间,你如何想透呢?换个问法吧!倩仪,你认为陛下亲政之后会要求亲自主管哪一部?”谢清漫不经心的声音却透着十分的认真。
倩仪不明白他为什么换这个问题,不过并不难回答,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不是吏部便是兵部。”
“错!”谢清否定,摆手让歌舞姬退下。
“错?”
“是的!”谢清十分肯定,“只会是吏部!”
倩仪不解地皱眉,却见谢清伸手将她抱到怀中,一起靠坐在贵妃椅上,倩仪对这种孟浪的举动又惊又羞,涨红了脸,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兵部如今布满了景瀚与太后的心腹,皇帝不会要,也管不来,那么剩下的就是吏部了。”谢清长叹了一口气。
“你想掌管吏部?”从丈夫的长叹中,倩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最真切的想法,“用户部换吏部?有可能吗?”她十分怀疑。
“不可能!”谢清对此非常清楚,“历来兵、户不同掌,景瀚掌握着兵部,太后不会让户部落在外人手中,亲生儿子也不行!”
六部以吏部为首,有天官之名,所有官员的调派皆需经吏部尚书画押,权力显赫,掌握吏部也就可以掌握元宁大多数的官员,朝堂上一呼百应也非不可。
谢氏在吏部的根基最为深厚,现任吏部尚书韩襄是谢遥的门生,与谢清素来亲厚,因此,谢清对吏部的影响力并不比齐朗差,可是,紫苏从摄政开始就亲掌吏部与兵部,连谢遥都没能再掌管吏部,明显是在戒备谢氏的权势,谢清无可奈何,毕竟这是最正常的制衡手段,谢家掌控吏部已经历经四朝,任谁掌权都不会允许吏部再入谢家的手中,让韩襄为尚书已经是照顾谢清了。
最重要的是,紫苏需要一个人为她掌控钱粮大权,户部必须是在亲信手中,让谢清掌户部也是信任的表现,这一点谢清也很明白。
倩仪更明白丈夫的心思,身为谢氏宗主,他忧心的是谢家的兴衰,他的身上担负着谢氏族人的命运。——她明白,但是,无法感同身受,她毕竟只是女人,是出嫁的女儿,是他的妻子。
因此,她只能沉默。
“倩仪,你觉得宜婕妤怎么样?”谢清似乎也不想气氛太冷,转了一个更容易谈论的话题。
倩仪领他的情,稍一思索便回答:“端庄柔顺,天真纯良。”是实话,也是好话。
谢清冷笑:“的确是天真纯良!有心机,却没有心术。”这样的女子合适当皇后吗?——他不能不有此担忧。
“这样才能为我所用。”倩仪却是另有考量,微笑着给他解释,“你想要一个与太后相当的女子当皇后吗?就算你想,太后会同意吗?随阳,你见过为夫纳妾的妻子,可是,你见过哪一个妻子为会为丈夫纳一个不逊于自己的妾室?有太后在,出身谢氏的宜婕妤不需要有太多的心术去争什么名位,没有用的。”
“我担心的是,皇帝若不喜欢她,太后会勉强吗?尤其是这种朝局下。”皇帝让了一步,太后也同样会让一步,但是,谢清不知道,太后会在哪里让一步。
“这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倩仪对此十分清楚,“不过,你不是说景瀚也不想让尹朔成为国戚吗?”
话一出口,倩仪就知道说错话了——这个时候,谢清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齐朗的名字,自己居然又提了出来!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出乎意料地,谢清没有动怒,连脸色都没有变化,只是摇头叹息,“我根本不是担心她会当不上皇后!”
倩仪不由惊讶,皱眉思索,毕竟是夫妻,稍稍深思一下,她便反应过来:“你是担心……她是否有皇后的器度?”想到这里,倩仪也无法轻松了。
谢纹一家有世族的身份,却从来没有接受过世族应有教育,尽管入宫前,倩仪给她恶补过,,但是,器度与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幸好谢纹有种沉静的气质,这让她身上能够表现出世族所固有的矜持,不过,倩仪也很清楚,那种沉静所显出的矜持在很多世族眼中是一种拘谨,一种不够大气的表现,并不值得称道。
“倩仪,一个得不到皇帝真心垂怜的皇后对谢氏而言,根本没有价值。”谢清的话语十分冷酷。
“太后娘娘是不会管寝殿之内的事情的……你是这个意思吗?”倩仪看着他,沉吟着道出自己的想法。
谢清默然,也是默认。
倩仪苦笑:“景瀚,也许那并不是坏事。”能够拥有一位皇帝的生母,对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莫大的荣耀,可是,对所有的世族来说,那可能也是家族灭亡的开始——那份荣耀太大了,以至于很多家族根本无法承受!——即便是永宁王府也不得不小心计算介入的时机。
“更不是好事!”谢氏需要一个皇子,在谢氏子弟无法入仕的情况下,有一个皇子才能让谢氏不至衰退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个皇子将会是谢氏家族最好的挡箭牌。
“倩仪,你下次入宫见太后,也去看看宜婕妤,问清楚她与皇上的情况,还有宫中的情势。”谢清吩咐妻子,“齐朗与太后都是喜欢后发制人的主!”
倩仪应了一声,却又担忧的问他:“随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很不满齐朗位在你之上?”
同样是世族从小培养的人才,谢清并不比齐朗逊色,可是,现在、往后,他都不得不居于齐朗之下,自小就高傲的他心中不会毫无芥蒂吧?
轻抚着妻子的发鬓,谢清抱以微笑:“我和景瀚一样,从来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而后悔自己的决定是最无意义的。”
“我问的不是后悔与否。”倩仪并没有被他晃过,眼中仍有担忧之色。
谢清的手微微一顿,笑容却没有变化,只是放开拥着倩仪的手,坐起身,倩仪也第一时间站起,不想继续维持这个太过亲密的姿态。
“倩仪,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齐朗与太后的事情,你也很清楚祖父曾经的作为,你认为我是否不满?”谢清微笑着看向妻子,眼神更加复杂,“不满?我也很想啊!不过,景瀚怎么可能让我有不满的心思!”
“说到底,我们一起长大,从来都是守望相助。既然议政首席与我无缘,我又何必拦着景瀚的前程呢?”谢清淡然地说出心里话,目光却放在手中端着的茶杯之中。
“可是,你方才提到吏部……”倩仪婉转地表达疑问。
谢清托着茶杯,笑道:“对啊,吏部!继三司之后,景瀚肯定要重整吏部。”
“我被你弄糊涂了!”倩仪发现自己一点也摸不透谢清的心思,有些着急,更多的是不安。
“糊涂一点也无妨!”谢清搁下茶杯,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反正,我希望在皇帝亲政前,宜婕妤能生下皇子。”
“这……这也太……”倩仪目瞪口呆。
谢清没有看妻子,目光凝在廊下的锦簇繁花上。
“皇上对宜婕妤并无特别的好感,早做计较才能万无一失。”谢清淡漠地感叹。
“皇上尚且年幼,于男女之情上,应该还没有好恶之感吧!虽然说现在更亲近慧昭仪,可是,那只是小孩子的感觉,做不得准的!”倩仪还是觉得他太多虑了。
听完她的话,谢清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倩仪,似乎对她的话十分震惊,让倩仪也不自在地皱眉,努力思忖自己有没有错误。
过了一会儿,谢清叹了口气,开口对她说:“我记得你听说景瀚准备迎娶夏承思的妹妹时,你说了一句话。”
“对,我说的是‘景瀚怎么会选她?’,怎么了?”倩仪皱眉。
“你很肯定景瀚不会喜欢她的,也的确如此,不是吗?”谢清笑道。
倩仪失笑:“那是自然,我们与景瀚相交甚深,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清笑了笑:“其实,不仅是景瀚,世族之中,鲜少有人会喜欢性情柔弱的女子,景瀚如此,你以为皇上会例外吗?我就是担心当皇上心性长成之后,对宜婕妤没有一丝兴趣。”
“我明白了!”倩仪点头。
“我以为你一直都明白的!没想到你居然才明白!”谢清走近妻子,话中的调笑意味显而易见,倩仪没好气地躲开他的手,却在下一刻被他拥入怀中,只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笑低语。
“夫人,为夫今日在宫中受惊不小,你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
“你……”倩仪手足无措,平素的伶俐半分不剩,直到被他拥阒倒到锦帐之内,才稍稍回复些清明,但转瞬便被谢清带入纵情的欢愉之中,再也不复有他念。
第二天醒来,谢清已经不在,倩仪刚坐下,就听到自己的侍女出声问候,梳洗时,心腹便禀告:“一早,齐相府就来人请少爷过府议事。”
倩仪点头表示知晓,随后便给长辈请安,陪着用了早膳,回房的路上才想起昨夜一闪而过的念头:“他没说全!”
倩仪脚步一顿,心中凛然,随即便恢复常态。
齐朗一早找谢清自然是有急事,而目前最大的事情自然是军械一案与南疆战事。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不是说不加刑、不夜审吗?”看着手上的一纸供词,谢清是哭笑不得。本来两人就不打算牵涉太多人,对这件案子的定罪量刑,也就以证据为重,从经手人顺藤摸瓜,清理兵部人员,对于所有下狱官员,除了禁止与外间联系,都是好生伺候,已经定罪的也多是止及本人,不曾株连,因此,到昨天为至,涉案人员多是查出来的,并没官员攀扯他人,可是现在,这纸供词便是。
齐朗也有些头痛:“这人是军械司的六品主事,本来干系不大,只是渎职而已,大理寺都要判刑了,都察司的一个文书小吏却发现前后十一批军械,全都曾由他经手,自然就要重审,怎么着都是籍没满门的罪名,他刚得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不大,眼看着儿女一生尽毁,才想将功折罪,至少保全儿女,所以昨天夜里,他哭着喊着要见主审官,提审的是江楠,一听他的供词就慌了,天没亮就亲自据供词送来,我这边打发他走,那边就请你过来了。”
谢清听了只能摇头,心道天意弄人。
这位六品主事是个寒门子弟,家境殷实,祖上至今,他是官阶最高的一个,是个最谨小慎微的人,他供认的事情也不大,却直接扯上了户部。这人说,当时检验时就有资深检校吏说军械中混了旧兵器,他也报上去了,第二天上司找了过去,说了一通优先、合理的问题,旁边还有一个户部的五品官插话,说供应优先北疆,南疆到底没有大战,军械上只要没有不符规格,不必深究,他自然是唯唯诺诺。
说起来,六部之中,户部官员是最不舒心的一个,手里握着国库锁钥,又有审核、封驳预算计划的权力,可是,官场之中,谁愿意得罪人,这个人情,那个关系,上头还时不时下个旨,驳了便结怨,应了,三司盯得最紧的就是户部,太祖皇帝明言:“国库所入,民脂民膏,取之用之,天下相关。”书生之中永远不乏严正不阿的清流,户部的每一笔钱的使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差池,弹劾便如雪片般飞到御前,因此,能在户部待上一年以上的官员,无不有过人之处,只是,户部与礼部一样,是最难建功立业的去处,有位户部尚书曾在信中对友人说道:“自入此部,虽绯衣在身,未敢有半分怠慢,不求见尺寸功勋,但求无分毫过错。”
“你以为如何?”弹了弹那菲薄的一纸供状,齐朗征求好友的意见。
谢清失笑:“你想查?”不见得吧?
齐朗笑着摇头:“不是时候,对吗?”
“这一点你比我清楚。”谢清闲适地端起香茗,漫不经心地回答,
齐朗也放下那张纸,端起手边清茶,饮了一口,才道:“我是不想查,只是,你能保证对户部如臂指使吗?”
谢清愣了愣,笑道:“兵部有永宁王府的威势顶着,各方势力不敢轻动,吏部与户部可没有这种好事,你又不是不清楚,何必用这个问题刁难我?”
“那么,就是你不想要这个机会!”齐朗扬眉。
“想要!怎么可能不想要?”谢清答得迅速,齐朗只是微笑,没有说话,显然知道他还有下文,谢清也无意卖关子,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说:“可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谢清再次强调。
“那就随你吧!”将那张薄薄的纸推前,看着谢清将之收入袖中,齐朗轻笑。
“还有事吗?”谢清觉着他的笑容有些刺眼,不由皱眉,“你赶着让我过来,只为这件事?”
“怎么可能?康焓上报,兆闽大军已经停战多日,询问是否主动出击。”齐朗轻扣桌面,敛起笑容,“你又要忙了!”
谢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口中嘟囔了一句:“真不是时候。”
齐朗再次扬起笑容,让谢清更觉刺眼,却也只能回他一个白眼。
“景瀚,我不记得你有幸灾乐祸的习惯!”被人从温柔乡中强迫离开的滋味绝对不痛快,谢清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
齐朗笑出声,再一次挑战他的底限,不过,跟着就说了一句让他歇火的话:“随阳,有兴趣掌管吏部吗?”

第十七章 载舟覆舟(中)
《元宁实录顺宗卷》
崇明六年六月二十五,周扬使臣入境求和,永宁王礼遇之,遣军卫护送至京。
崇明六年六月二十九,兆闽遣使递国书,仁宣太后违和,未受,命外政厅安抚。
崇明六年六月三十,帝奉母后北巡,尹朔、齐朗随驾,谢清留京。
这一次,兆闽的使臣就是出使康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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