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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召-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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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半个时辰后,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高热愈加烫人。无措地搂着他,耳边是他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好热……水,水……”
这个人,会跟斐然哥哥那般,伤重而死么……
颤抖的手臂收紧,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她,再也不想见到熟悉的人在面前死去了……
咬咬牙,若盈拎起佩剑,在右手上划开一个口子。殷红缓缓流下,她赶紧放在他唇边。
下意识地张口,带着腥味的温热液体渐渐缓解喉间的干涩,不自觉地想要更多,更多……
墨眸蓦地睁开,望见眼前瘦弱的手臂,以及汩汩流出的血红。舌尖舔了舔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你醒了?”
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湿热的晶亮沾满了手心,他低低问道。
“为什么哭?因为我就要死了……”
捂着他的嘴,拼命摇头。
“你不会死的,不要乱说!”
嘴角扯出一抹讥讽,“说得对,妖孽又怎会那么容易死。”
“……不要说自己是妖孽,”湿漉漉的明眸看向他,“你的血是红色的,你会笑,你会痛,就跟所有人一样……”
清冷冷的黑眸犹若初融的冰雪,透着丝丝暖意。薄唇微翕,轻轻覆上她的眼角。
“……真是个爱哭鬼……”
沙哑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无奈……
一直以来,眼泪,不过是邀宠的女奴欲留下他的把戏,他根本不屑一顾。
然,这一刻,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子,即使满身血迹,比之他的华衣美妾,却更要美上数倍。
盯着掌心晶莹的水珠,眸中金光流转……
他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会为他流泪的人了……
未曾包扎的手臂,鲜血顺着地面缓缓流向石室的角落。地面竟略微有些不平,血消失在夹缝中。片刻忽然一声轻响,一面的石地慢慢倾斜,面前呈现出一条直往深处的小道。
两人面面相觑,这机关竟是液体达到一定的重量,便自动开启,难怪一直寻不到……
从雪白的里衣撕开一块长布条,简单地包扎好若盈手臂上割开的伤口,拥着她。
“无论是福是祸,只能往前了。”
俯下身,他们顺着光滑的石面急速下滑。身下的摩擦传来一阵刺痛,冰凉的冷风迎面而来。若盈眨了眨略略刺痛的双眼,宽大的玄色衣袖伸至面前,挡去了寒风。
“咚”的一声两人重重地落下,异常宽大的石洞,墙上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四周。仔细一看,石壁上竟镶嵌着几十颗夜明珠。
皇甫酃微微皱起眉,显然是有人用内力将它们陷入厚实的石壁之中,这般高人为何从未听闻过?
“白公子,你看!”
若盈突然一声惊呼,他转头,漾起一抹舒心的笑意。
石洞的正中,左右各插了一柄长剑。一把墨黑的剑身,泛着丝丝妖异的鲜红,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另一把的剑身则完全看不出颜色,暗淡无光,犹如弃置数十年的旧剑。
“画影……思召……”
没想到它们竟被藏在此处,那些幻狼怕是为了守护它们才攻击他们几人的。
“砰!”
“若盈!”
“若盈姑娘!”
“邵大哥、水公子、木公子,你们……”她诧异地见三人从另一出口坠落,跌在不远处。
邵殷埠狼狈地爬起身,高兴地笑道。
“你们两个掉下去之后,我们三人也追着来了,只是一路没有遇见你们。好在石道四通八达,最后终是到达同一处。”
水音摸摸鼻子,他们根本是为了摆脱那些幻狼,才被逼跳下来的……
“那个,难道是……”邵殷埠惊异地指向那两把剑,瞪圆了双眼。
急步上前,摩拳擦掌,双手紧抓墨剑的剑柄,用尽全力拔起!
尝试了几次,插入地下的剑身纹丝不动,邵殷埠惋惜地放开,失望地说道。
“看来‘画影’不愿认我为主。”
“风师兄,你去试试?”水音瞥了皇甫酃一眼,见后者一脸笃定,他不禁微蹙起眉,扯住木风的衣袖。
木风默然地尽力一拔,剑身却丝毫未动。
皇甫酃淡然走近,黑眸渐渐染上一层眩目的金芒,气势凛冽。墨发飘扬,衣袂纷飞,手中赫然执起名剑“画影”!
修长的指尖轻抚墨黑的剑身,金眸闪烁,俊美非凡的容颜绽放出一抹绝世的浅笑,美丽不可方物。
众人惊讶之余,他突然抬手抚额,踉跄了一下。玄色的剑身微微颤动,上面血红的丝线越发清晰起来。片刻,金眸渐淡,流转着一抹殷红。冷冽的气息暴涨,肃杀之气瞬间逼近!
“不好!”水音大叫一声,“‘画影’在反噬其主,他怕是被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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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二十九章 认主
“不好!”水音大叫一声,“‘画影’在反噬其主,他怕是被控制住了!”
话语刚落,玄色的身影快如闪电,凌厉的剑气迎面而来。
水音连忙抽剑抵挡,两剑相交,剑身瞬间断裂开来。怔忪间,画影已至面门。
大刀急忙迎上,险险挡下这一剑。却见木风被急退一大步,双眉微蹙。
火红的眼眸一闪,飞身扑至他们两人身前,剑华一扫。木风侧身挡在水音前,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风师兄!”水音惊呼,扶着他,满脸担忧。
“退后!”邵殷埠急急唤了一声,寒光一闪,水音立刻用力推开木风。
预期中的痛楚没有出现,只觉一阵冷风飘过,眼前出现一个瘦弱的身躯,不禁愕然。
“若盈姑娘……”
“若盈,大哥来帮你!”
邵殷埠提剑加入战局,一前一后夹击一身妖异之气的皇甫酃。
若盈自知她的佩剑及不上名剑“画影”,不敢硬碰硬,灵巧地躲避着凛冽的剑招,一边借力打力。之前失血过多,未曾休息又在地底不吃不喝困了两日,动作不似往日那般灵活。半晌,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多了数道剑伤。
邵殷埠见此,愈加着急。那姓白的拿起“画影”后,仿佛着了魔,完全不顾背后的重伤,苍白的脸色发狠地攻击他们。眼见若盈越来越支持不下去了,一时又无法击倒这人,如何是好?
瞅着渐渐透出灰白的脸,若盈担心不已。他的高烧尚未退下,被狼王抓伤的后背又未处理,再这样下去,那把剑只会慢慢榨干他的精力,甚至他的性命!
不行!得想办法阻止他!
微一走神,左手一震,佩剑应声断开。她当机立断,迅速俯身翻滚开去,避过皇甫酃连续劈下的四五剑。
皱眉望着地面上交错的裂痕,看来“画影”将他的潜能发挥到最大。如此,他们又怎会是他的敌手!
余光瞥见邵大哥孤身一人,似是快撑不下去了。水音手无寸铁,只能在一边干着急。而木风又被剑气重重击伤,唇角血丝不断涌出。
若盈咬唇四处张望,快步走近另外那把破旧的长剑。暗自疑惑,这破破烂烂的剑真的会是宝剑“思召”么……
不等她细想,邵殷埠的痛呼传来,壮硕的身影重重跌落在她身前,暗红的剑身正要刺下!
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人皆是一惊。离邵殷埠胸口不过毫厘,画影生生顿住。
若盈瞪大双眼盯着手里的长剑,不可置信……她如何拔出来的……
皇甫酃的身影则是微微一顿,血眸紧紧锁住它从暗淡逐渐变成明亮的银白。
手中的剑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吟鸣,若盈几乎抓不稳剑柄。两人过招近百,“思召”的光芒越甚,“画影”剑身上的血丝却缓缓退回。
蓦地若盈略略晕眩,脚下一软。血眸微眯,抓住这瞬间露出的破绽,直直攻过来。
来不及了……
她认命地盯着淡红的剑身逼近,僵直了身子……
“唔!”
画影忽然调转了方向,墨衫袖下一片血红。
“白公子!”
若盈惊疑地唤了一声,瞅着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滴下的点点殷红,落在“画影”之上,却渗入剑身中,失了踪影。
“……画影想要饮血,啧,比我想象中更难控制……”
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淡淡的金亮闪耀,他撇撇嘴,道。
见他摇摇欲坠,若盈连忙上前扶住他,他亦不客气地把大半个身子压在她肩上。
“你……还好吗?”
看向他凝在眉宇间的阴戾,以及金眸里闪过的不愉,她不由轻声问道。
薄唇一扬,淡淡道。
“……没事,只是……”
只是这破剑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无边的黑暗,孤寂与冷寒,铺天盖地的殷红鲜血,一张张似曾相识的憎恨的面孔,在耳边不断叫嚣着“妖孽”……
“只是?”若盈抬头,疑惑地问道。
墨眸闪耀着零碎的金芒,俯身对上那双清澈的明眸。
“……只是,我累了……”
长臂一伸,搂着她的脖子,趴在若盈身上。柔软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水嫩的肌肤,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颈,耳根渐渐染上一层绯色。
嗅着鼻尖幽幽的少女体香,他满意地勾起唇角。
手臂一紧,他突然被人大力往后扯开。
寒眸冷冷地扫去,邵殷埠瞪向他。
“若盈刚才被你伤了,体力已经不支,如今你还压着她……若不介意,在下扶着白公子罢?”
抽回手臂,皇甫酃不悦地抿起唇,默然地答道。
“介意。”
“什么?”正要再次伸手的邵殷埠明显一愣。
“我介意由你扶我!”
“你!”邵殷埠气得憋红了脸,咬牙切齿仅挤出一字。
转身继续挂在若盈身上,力度却显然减少了许多,她瞄了他一眼,浅淡一笑。
“……木公子伤得重吗?”
“近距离被剑气重重击伤,暂时较为虚弱,休息一下便能走了。”
拭去木风嘴角的血迹,水音双眉微松,好在,血终是止住了……
“石室的出口……”
若盈环顾四处,除了几人滑下的石道出口,并没有石门的踪迹。
“……有风的气味……”
垂下头的木风突然开口说道,众人顺着他的目光,走近一面石墙。丝丝的微风透过石缝拂来,若盈只觉掌心微微的凉意,清风从五指间飘散开去。
“这边有个小小的口子,”水音招招手,众人围上去。
石壁上一掌宽的小口子,犹如“一”字。皇甫酃和若盈不约而同地看向手中的长剑,他眉一挑。
你先?
她横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
皇甫酃举起剑,打横插入。只闻一声轻响,石壁从中间裂开,缓慢地向两边移去。
取回“画影”,扯过若盈往后退了一大步,水音和木风也跟着一退,只有邵殷埠兴奋地贴近石壁,惊喜地看着石门慢慢打开。
“咳,咳,咳……”可谓乐极生悲,邵殷埠甩了甩头发上厚厚的一层灰土,看起来整一个泥人般,全身上下满满的土色。
若盈掩唇偷偷笑了起来,水音则笑得弯下了腰。邵殷埠哀怨地看着早已退后好几步的四人,愤愤地用力拍打着衣衫上的尘土。
半晌,几人才走出石门,一条两臂宽的石道一直延伸到深处。
邵殷埠在若盈身侧转悠,双眼紧盯着她手上的“思召“,一脸惊奇。
“……邵大哥想要看看吗?”受不住他炙热的注视,若盈无奈地开口问道。
他连连点了好几下头,欣喜地接过长剑。
“咚”地一声,他忽然趴倒在地上,手臂前伸,俨然是先前接剑的动作。
他痛呼着爬起身来,两手抓紧“思召”,半天才托起两丈高。
“若盈,这剑好重,起码得两三百斤,你怎能用得如此轻松?”
她愕然,“两三百斤?怎么可能,它很轻的。”
“不信的话让木公子试试,”邵殷埠说完,示意木风接手“思召”。
双臂一伸,淡然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侧竟有一层薄薄的汗珠。
“千斤。”
剑在腰侧便再也不能往上,木风放下“思召”,淡然道。
千斤?
若盈心下暗暗称奇,单手拾起长剑,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皇甫酃了然地笑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在持剑者手中夺去宝剑。”
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三十章 跟随
若盈心下暗暗称奇,单手拾起长剑,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皇甫酃了然地笑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在持剑者手中夺去宝剑。”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宝剑的主人,其他人都不能轻易拿起它们?”水音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问道。
墨眸微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侧身对若盈低语。
“听说,‘思召’是‘画影’的剑鞘。”
“剑鞘?”两把剑,怎会其中一把会是另一把的剑鞘,若盈奇怪地重复道。
“是的,剑鞘。”别有深意的眼神看向她。
“……若用‘画影’,还会被它控制心神吗?”没有在“剑鞘”的话题上纠缠,若盈迅速将注意力转向那把墨剑。
“今日的事,不会有第二次。”薄唇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一次已经足够多了!”
她不解地蹙起眉,虽不清楚“画影”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然,他的表情……
受伤的右手略微迟缓地握住他,掌心的凉意渐渐被捂热。
皇甫酃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亮光。在玄色衣袖的遮掩下,将她柔软的小手包裹在宽大的手心里,牢牢抓住。
阴暗石道的尽头,隐隐透出一丝光亮,几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因为他们不仅取出了两把绝世好剑,出口又在近在眼前,而是众人被困在地下两日,有高烧的、受伤的、虚弱的,只得放慢了步伐。
“若儿。”就要抵达出口时,皇甫酃突然开口唤道。
“嗯?”
“下山后,随我回去罢。”
若盈一愣,“为什么?”
“我能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我不能跟你走。”
“理由?”剑眉一挑。
“有人在等我回去。”
墨眸一沉。“情人?”
摇头。“不,是很重要的人。”
“……是么?”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神潋滟流转。
他想要的,从来都会紧紧抓在掌心里,尤其是他第一次感兴趣的女子……
若儿,即使你不愿,我亦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你圈禁在我的身边!
五人终是步出黑暗的石道,一弯新月当空,夜色迷漫,风来暗香满。
绝色的玄衣男子慵懒地倚靠在一树下,从容不迫,仿佛此处不是偏僻的一隅,而是极尽华贵的殿堂。与生俱来的凛然气势,优雅的举止。然,即使有着绝美的容貌,却令人只能远观,而不敢靠近,甚至亵渎。
“朕会派人取回母蛊。”
若盈与邵殷埠刚离开去寻水源,脸上便失了笑意,冷冽深沉的声音响起。
水音一怔,微一皱眉。
“若我们不愿?”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眼前之人,更是难以捉摸。
冰眸扫了一眼,薄唇一掀。
“临国第一铸剑师,如何?”
轻轻抚摸手中的五尺大刀,木然的双眸一亮,淡淡道。
“可以。”
水音清秀的脸上满是愕然,师兄竟然为了修好他心爱的大刀,连带把他也给卖了……
颓然地耷拉着脑袋,他无奈地应道。
“既然风师兄答应了,好罢……不过,请皇上不要逼迫我们做不愿做的事情。”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比如?”
水音抓抓头发,细细想了片刻,道。
“比如,要巩固某方势力,与其联姻。皇上不喜,要我们来娶;比如,不给我们说实话,说了就要掉脑袋;再比如,要求我们伺候皇上,甚至到……嗯,床第……”
冰刃般的视线看向他,缩缩脖子,立刻住了口。
云掩了月,清风徐徐,夏虫铮铮,夜色正浓。一片寂静中,只余阵阵虫鸣。
待水音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见淡漠的一句。
“……好,朕准了。”
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竟答应了?
黑墨微阖,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轻轻吐了一口气。他,确是乏了。
“朕还未沦落到要靠女人来巩固皇位;朕要的是活人,死人要来作甚,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连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不清楚,不要也罢。”
水音一时语塞。
“至于最后一个……朕对男人没有兴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唇角轻扬。“莫说你是男子,即使是女子,这般姿色,也入不了朕的眼!”
清秀的脸颊憋得通红,却敢怒不敢言,只得哭丧着脸扑进木风的怀里,也因此错过了一向淡漠的墨眸中闪过的一丝笑意……
“怎么了?”用两片宽大的树叶折成筒状,盛满了清水,小心地递给皇甫酃。“白公子看起来很高兴。”
皇甫酃接过,舔舔干裂的唇,却没有立即饮下。
若盈就着他的手,浅浅尝了一小口,笑道。
“这是小溪里的水,很清甜。”
墨眸闪烁着点点金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喝下。微微的凉意滑下,干涩的喉咙瞬间得到滋润,意犹未尽地抿抿唇。
舌尖萦绕着淡淡的甜意,隐约间却品尝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邵殷埠冷哼一声,把水递给木风和水音两人,远远地寻了一处坐下。
若盈垂下眸,对他说道。
“还有两三个时辰便天亮了,到时再寻些吃食,就一起下山罢。”
“嗯,”他轻轻点头,应道。
“去哪?”见她转身要走,皇甫酃蹙起眉,低低问道。
“夜深了,我去那歇息一下。”指指几步外的树下,她答道。
“夜露深重,两人靠着睡会暖和些。”
“若不小心压到你的伤口怎办?”瞄了瞄他后背,若盈皱起眉。
“没事,”不等她辩驳,利落地将她扯在身侧,霸道地枕在她单薄的肩上。
轻叹一声,明眸诗意流转,道。
“白公子,你不必勉强自己。”
“为何这样说?”贴近她的颈侧闷闷地问道。
“那日在石室时,白公子睡得极不安稳……你不喜身边有人在罢?”
“不喜,不如说是不习惯罢了……”
试问十年来,每夜都要警惕暗杀之人,何以安睡。浅眠之际,来人只需在十步以内,他都能立刻惊醒过来。
曾有一个侍妾试图在他睡后偷偷接近并引诱他,却在他毫无意识之前便被一剑了结。那日之后,伺候的奴役再无人敢在他熟睡之后靠近。
查觉到若盈身子的僵直,他又贴近几分,似笑非笑。
“风师兄,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水音见他们睡下,连忙把木风扯到一角,悄声问道。“他可是临王皇甫酃,待拿到母蛊,我们岂不是才出虎口,又进狼窝!”
“山下,部署。”轻柔地摩挲着手里的大刀,他吐出几字。
“师兄是说,若我们不从,他就会在山下将我们铲除?”水音胆战心惊地搂着双臂,不为自己所用就要毁之么……
“……明主。”
“他是值得跟随的人?师兄,他的确很强,但他真的容得下我们两人?”临王的暴戾几国人人畏惧,毕竟他在登基前,几乎将皇室的血亲杀尽。
“听,不如看。”
水音点点头,“相比那窝囊的师傅,我宁愿跟着他。希望,他不会令我们失望。”
瞥了远处一眼,他幽幽开口。
“风师兄,不知若盈姑娘清楚他的身份了吗?”
木风漠然地摇头。
“她是个好女子……不知她对临王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木风低下头,依旧盯着大刀,不语。
“若她能稍微改变临王……可惜,被临王看上,未必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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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三十一章 将随
听着耳边缓慢绵长的呼吸声,若盈亦疲惫地阖上眼,思绪却飘至片刻前与邵殷埠的对话……
“若盈,你对白公子……你想要和他在一起吗?”
取下几片绿叶,熟练地卷成筒状,邵殷埠轻轻问道。
若盈诧异地看向他,“邵大哥为何如此问?”
“看的出来,他对你不一样。”手下动作不停,甚至没有抬起头。
“邵大哥想对若盈说什么?”
俯身饮了几口溪水,她不甚在意地问。
“白公子一看便知,非富即贵,跟着这样的人,不会长久的!”
见若盈明显愣住了,惊异地望着他,才惊觉自己不由吼了起来。
“……你可知,在下为什么这般想要取得宝剑?”
“邵大哥说过,取剑便能得到各国器重,财富、地位能手到擒来。”
背过身,他淡然说道。
“……当年,娘亲带着我们兄弟两人逃至永国,战死的爹并不是在下的生父,却对我们母子三人极好。”
“在下的生父是幽国的一个权贵,而娘亲只是他众多侍妾中的一人。入府最初的几月,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以为,她找到了这生最大的幸福……”
“可惜,宠爱只持续到下一个美妾的到来。娘亲从高处坠下,受尽冷落,甚至落得一个妒妇的下场,被赶出府邸。”
“直到死前,她依旧没有忘了他,在下懂事以来,她每夜以泪洗面……”
“若在下能取得宝剑,名扬天下,你说,在下的生父会不会后悔当初赶走我们母子?”
唇边扯出一抹惨淡的笑意,眼里满是讥讽。
“……若盈,大哥不想你走上娘亲的旧路……”
“若盈明白,邵大哥,我也不会和白公子在一起。下了山,我就会与他分道扬镳了。”
她急急打断邵殷埠的话头,拿起折好的树叶,盛满清水。
“我们回去罢,他们该是等急了。”
邵殷埠点头,跟在她身后,提步走去……
就当在神山的这段日子是场梦罢,下山后,她与第一首富的他便再无交集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若盈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树干的疙瘩恪得背上有些刺痛。紧绷了几日的弦终是放松下来,她的头一点一点的,很快便困顿地睡去了。
肩上原本紧闭的墨眸缓缓睁开,眸里一片冰冷,却没有一丝睡意。
伸手轻柔地替她调整了睡姿,双臂紧紧环绕着纤细的腰肢,她苍白的睡脸在月色下透明飘渺,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而逝。
长臂收紧,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嗅着如兰的幽香。
他,怕是乏了,心底竟会有一丝若有所失……
微凉的清风习习而过,旭日东升,灿烂的金光普照大地,吹散了一夜的阴冷。
几人摘下附近的果子,将就吃下,便一同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风声,若盈抬头,见一只黑色的大鸟在固定的高度来回盘旋。正疑惑,身侧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黑鸟瞬间急速俯冲下来。
她吃了一惊,回头却见黑鸟微微一顿,停在修长白皙的手臂上。
绝美的面容漾起淡淡的微笑,硕长的身姿,绸缎般的墨发轻扬,这一幕美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这是……血鸢……”水音一脸惧意,往木风身后挪了挪。从小他便害怕禽鸟,更别说是血鸢了。其生性凶残,难以驯服,每日需吃下数斤生肉。
取下绑在血鸢脚上的信筏,寒眸一扫,眼神凛冽。手一握,转眼间,指缝间的粉末消散在凉风中。
不过半月,那老狐狸便察觉到军营里面的不寻常,果真了得……
“怎么了?”若盈瞥见他面色不豫,低声问道。
“……没事,我们快走罢。”
血鸢扬起黑翅,仰头迎风而上,恣意飞翔。
墨衫下的青葱五指握住若盈的小手,跟随着前方的血鸢,急步走去。
“白公子,”若盈着急地唤道。“下山的路在这边,为何……”
“那边有很多讨厌的人。”
皇甫酃头也未转,沉声答道。
水音上前为她解疑,“每次取剑后,永国的皇帝与大臣都会在山下迎接。若持剑者已然失常,便当场拦截,避免伤及无辜。若还能为他们所用,则迎回去高官厚禄。”
“拦截?”
水音耸耸肩,不以为然。
“说得好听就是拦截,难听的话,就是截杀。免得疯疯癫癫地出去弄一堆烂摊子,还得他们跟着去收拾。”
明眸一闪,“若不愿为他们所用……”
“若盈姑娘果然聪明,”水音赞叹道,“他们派人重重封锁下山的唯一石道,如果屈服就罢了,不然也出不了神山。”
邵殷埠往下张望,叹道。
“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还有弓箭手,即使宝剑在手,怕也是插翅难飞。”
“他们肯定知晓‘思召’认主了,才这般劳师动众。”
努了努嘴,瞅向她腰侧的长剑。刺目的阳光下,银光闪闪,却普通得跟平常的佩剑没有什么差别。若果不是风师兄拿不起此剑,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眼前的会是绝世宝剑“思召”。
“不过,‘思召’的主人在此,他们也不敢乱来。”
“为何?”若盈不解,“画影”激发了其主人的潜力,她手握“思召”时却没有任何异常。永国怎会重视“思召”之主更甚于“画影”?
“若盈姑娘听说过关于两剑的传说罢?”水音耐心地继续解惑,心下却细细思索,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似是完全不了解他国众所周知的事情,应是常年处在深闺之中,不问世事的小姐,却又有一身好剑术;天真,瘦弱,遇事却又冷静,理智,不可能是平常的大家闺秀……
“丈夫铸造了‘画影’,欲夺回妻子,却被剑反噬,迷了心智。”
水音微微颔首,“当时的国主派了许多高人,仍旧不能制服他,便欲痛下杀手,强取宝剑。妻子察觉到国主的杀机,提议再铸造一把剑来对付‘画影’,国主欣然应承。”
“不久之后,妻子用丈夫剩下的材料,果然造出一把能与之媲美的好剑,取名‘思召’。”
若盈顿觉不可思议,两把剑竟然是同一种材质铸造出来的?色泽与气息完全不同。
“妻子救出丈夫了吗?”
水音迟疑了一下,“妻子唤醒了失神的丈夫,只是……”
“主子,”众人一惊,一抹青影已跪在不远处。
“漏网之鱼如何?”顿住脚步,皇甫酃淡淡问道。
“有五人侥幸生还,但被截下。”一成不变的恭敬声调,简略地答道。
“嗯?”略略感到疑惑,墨眸扫向他。
“永国不知在何处得到了预言,所以……”
“所以来替天行道,来抓我这个金瞳妖孽?”冰冷的双眸闪烁着璀璨的金色光芒,自嘲道。
感觉到手上一紧,掌心的暖意让他周身的杀意渐渐缓和下来。
炎余光瞥见黑衫下交握的手,大吃一惊,面上仍不动声色。
安抚地拍拍手心里柔软的小手,“走罢。”
众人在炎的带领下,绕过重兵包围的一处,悄悄地在另一面下了山。
回到先前入住的客栈,掌柜一见皇甫酃平安归来,兴奋地把店里所有的招牌菜通通摆上桌。二三十道菜把几张桌子都占满了,若盈在掌柜极度热情地招待下,一直吃到快走不动,才慢吞吞地走回房间。
仍是之前的房间,物什没有移动过。一尘不染,定是有人时时清扫。
疲倦地倒在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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