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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4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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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凤年喝了口酒,得意洋洋道:“谁跟你彼此彼此,你陈天元有名正言顺的媳妇吗?”

    陈天元看了看近在咫尺却像远在天边的樊小柴,看了看小人得志的年轻藩王,有些忧郁,人生第一次有些想要喝酒浇愁。

    邓太阿倒了些绿蚁酒在手心,转过身去,那头老毛驴马上屁颠屁颠凑近,舔尽酒水。

    徐凤年问道:“怎么来北凉了?”

    徐凤年根本不觉得一场武当论武,就能让这位超然物外的桃花剑神闻讯赶来。

    邓太阿平淡道:“离阳北莽怎么打仗我不管,甚至凉莽怎么死磕我也不上心。”

    结果徐凤年等了半天,邓太阿始终话说一半,没有给出答案。

    邓太阿好不容易才意识到年轻藩王在等自己开口,这才啧啧道:“这绿蚁酒……真烈,让我缓一缓。”

    然后徐凤年和邓太阿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不过两人抬头方向截然相反。

    逃暑镇方向,是东越剑池柴青山,龙虎山齐仙侠。

    当时两位剑道宗师之前结伴赴凉,悄然上山,暂住在武当最新开峰的那座青山观,并没有像许多江湖大佬那般惹人注意。

    驿路东面,则是一辆马车,年迈马夫背负长剑而非腰间佩剑。

    柴青山和齐仙侠联袂而来,很快就被冯宗喜陆节君认出身份,尤其是冯宗喜,曾经多次造访东越剑池,与上任宗主宋念卿也算熟识,只不过当时面对宋念卿,如今不过不惑之年的冯宗喜自然是以晚辈自居,柴青山从春雪楼首席客卿入主东越剑池之后,冯宗喜更是第一拨客人,口必称先生,对柴青山这位昔年离阳东南第一高手无比尊敬推崇。陆节君认出柴青山,源于缥缈峰与刑部关系深厚,上次曹长卿兵临太安城,陆节君本该与柴青山并肩作战,只是由于闭生死关才错过那桩堪称荡气回肠的盛事,但是陆节君在江湖上一直放言东越剑池无论宗学底蕴,还是剑道立意,皆要高于吴家剑冢,是举世皆知的倒吴派。

    所以当柴青山出现,冯宗喜陆节君两人都迅速起身,神情恭谨,窦长风和那些缥缈峰弟子更不敢坦然而坐,如地方官场胥吏得见位列中枢的紫黄公卿。

    柴青山并不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武道宗师,面对冯陆两人的殷勤热络,也是和颜悦色地客套寒暄,顺便介绍了身边那位忘年交的齐仙侠。

    齐仙侠神色和煦,君子如玉。

    他原本是在山脚逃暑镇等待同出龙虎的白莲先生,无意间感知到此处的浓郁剑气后,这才和柴青山赶来。

    此时此刻,武评四大宗师,有徐凤年和邓太阿两位。

    新武评四小宗师,也有陈天元齐仙侠两人。

    与此同时,东越剑池和吴家剑冢的当家之人,事实上也都到了。

    柴青山,吴见。

    马车停在驿路旁,吴见缓缓下车。

    背对老人的邓太阿冷哼一声。

    他这位横空出世的桃花剑神,对于那座剑冢,可从没有半点好感。

    江湖近百年,只有寥寥三人得以走出吴家剑冢,最早是李淳罡大摇大摆取走了那柄木马牛,然后是上一代剑冠吴素彻底与家族决裂,最后是邓太阿以无敌之姿潇洒离开。

    老人很不客气地坐在徐凤年身边长凳上,笑眯眯道:“小太阿啊,咱们多少年没见面了?”

    邓太阿板着脸低头喝酒,不乐意说话。

    徐凤年面对这位娘亲娘家的长辈,欲言又止,感觉古怪。

    老人伸出干枯手掌,轻轻拍了拍徐凤年的手背,然后对邓太阿和蔼笑道:“生不同祖堂,确实是我吴家对不住你在先,你离家之时扬言死不共坟山,难道真要如此?”

    邓太阿冷笑道:“怎么,堂堂吴家剑冢,还需要我一个姓邓的外姓人来撑起脸面?”

    老人笑呵呵道:“你若愿意认祖归宗,也是可以的嘛。”

    邓太阿估计是差点就要骂脏话了,好在还是忍下咽回肚子,狠狠灌了一口酒。

    老人眼神似乎有些恍惚,“我吴家剑山之巅,曾经树立有四剑,木马牛,太阿,大凉龙雀,胸臆。”

    老人接过徐凤年递过来的酒碗,低头浅尝辄止,望向武当山那边,“木马牛给李淳罡拿走,断了。幸好素丫头取走的那柄大凉龙雀还算完整,也有了继承之人。素王剑本是我的佩剑,后来假借六鼎之手送给了翠花那孩子,唯独古剑胸臆不曾认主,至今更是孤零零插在剑山之顶。”

    不仅仅是徐凤年邓太阿和柴青山这位剑道宗师,就连陆节君冯宗喜都听闻远处有剑鸣于匣。

    足可见附近必然有一柄绝世名剑藏于匣中,且微颤不止。

    邓太阿脸色冷漠,无动于衷。

    老人唏嘘不已,也没有继续劝说邓太阿。

    邓太阿放下酒壶,“吴素当年在剑山救我之恩,我早已在东海武帝城救徐凤年一命,就已还清。吴素传我吴家剑术之恩,我亦以十二飞剑赠送徐凤年,也已两清。”

    老人似乎有些疲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是替那柄太阿剑感到遗憾罢了,它何尝不是弃儿?”

    邓太阿终于抬头第一次正视这位老人。

    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独自苟活在死寂如同阴曹鬼府的的那座剑山之上,只有饥饿之时,才下山觅食,否则就是待在万剑丛林之中,任由森森剑气侵袭体魄,一次次晕厥,一次次醒来。那种痛楚,深

    入骨髓。

    那些年里,只有两人登上剑山,徐凤年的娘亲,吴素,变着花样传授他最基础的剑术。

    还有一人,便是眼前老人。

    曾经背着昏死过去的少年登顶剑山,俯瞰剑冢。

    直到离开剑冢之日,邓太阿才知道那个古怪老人的身份。

    剑鸣大震。

    如女子掩嘴呜咽不止,如泣如诉,哀怨至极。

    几乎刺破耳膜。

    除去老人、徐凤年邓太阿和柴青山四人而已,就连陈天元和齐仙侠李厚重都皱起眉头,冯宗喜陆节君更是气机流转不停,以此来抵抗那股动人心魄的无形剑气,窦长风之流更是拼命捂住耳朵。

    倒是茶摊老板这位普通人,只觉得那个声音嘈杂了些,并无丝毫受伤。

    老人没有转头,只是伸手指了指马车那边,“三十余年来,那柄剑三次自行飞离剑山,第一次是你离开吴家,它被你强行留下。第二次,是你登上东海武帝城挑战王仙芝。第三次,是你在北莽与拓跋菩萨死战。在太安城,你与徐凤年曹长卿三人之战,它并未离开剑冢,只是在原地悲鸣而已。大概是它觉得主人此生都不会将它握住在手中了。自古传世重器皆有灵,我相信如太阿剑这般可怜,也算屈指可数了。”

    徐凤年突然自嘲道:“同为武评四大宗师之一,本来曹长卿死后,等我重返巅峰,三人之中,拓跋菩萨很难更进一步,我自认最为接近天下第一人。”

    老人看了看徐凤年和邓太阿,开怀笑道:“反正都一样。”

    邓太阿重重叹息一声。

    徐凤年忍不住打趣道:“老邓啊,矫情了不是?”

    老人深以为然点头道:“就是!”

    邓太阿神色落寞。

    老人收敛玩笑意味,沉声道:“别忘了,你邓太阿先祖,曾是大破北莽万骑的吴家九人之一!更是主持剑阵之人!”

    邓太阿深呼吸一口气,凝视徐凤年,“关外拒北城之北,交给我一万北莽铁骑!”

    徐凤年眯眼笑道:“一万少了点吧,两万别嫌多。”

    老人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道:“果然跟徐骁一个德行。”

    邓太阿猛然抬起手臂。

    一道白虹飞掠而至。

    邓太阿手持太阿剑。

    剑气满人间!

第三百六十一章 如花

    幽州沂河城郊外有一条灌溉沟渠,入秋时分,那一大片芦苇荡,竟似大雪茫茫般。

    几个临河村庄便错落其中,一辆马车由官道转入小路,颠簸不停,马夫是位身穿古怪衣裳的年轻人,神情木讷。

    马夫身后坐着一位身穿素洁棉衣的男子,斜靠车壁,双腿悬在车外,随着起伏不定的马车一起轻轻晃荡。

    黄昏里的小路上,马车赶上一位劳作完毕的老农,马车越过老农时,棉衣男子转头望向那位正好向自己投来好奇视线的老人,老人长了一张很不中看的脸,沟壑纵横,只不过虽然身形伛偻,仍是比那些南方老人要高出半个脑袋,脚步也相当矫健,足可见老人年轻时候肯定是位好把式。

    棉衣男子轻轻喊了一声先生,车夫便拎了拎缰绳,马车缓缓停下,男子跳下马车,笑着打招呼道:“四姥爷?”

    老农满脸错愕,不晓得这位瞧着很面生的后辈为何要喊自己四姥爷,大概是震慑于棉衣男子的气势,老农嚅嚅喏喏,局促不安,不敢搭话。

    棉衣男子用最地道的幽州乡土腔微笑道:“我啊,村尾的陈望,四姥爷,不认得了?”

    老农瞪大眼睛,使劲打量这位自称住在村尾的后生,然后猛然醒悟,皱巴巴的沧桑脸庞上绽放笑容,“小望?!”

    陈望咧嘴笑道:“是啊。”

    老人唏嘘不已,随即纳闷道:“怎的又回来了?不是上京赶考去了吗?”

    陈望笑道:“早就考完了,这趟回家看看。当年四姥爷还借我二两银子来着,可不敢忘。”

    老人摆了摆手,好奇问道:“考得咋样啊?”

    陈望轻声道:“还行。”

    老人哦了一声,兴许是担心伤了年轻人的面子,没有刨根问底,何况一辈子都跟黄土地打交道的老人,其实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叹息一声,“可惜了。”

    陈望脸色平静,好像没有听明白老人言语里的惋惜。

    陈望与老农一同并肩走回村子,聊今年庄稼地的收成,聊同龄人的婚嫁,聊村里长辈是否都还健在。

    通过闲聊,陈望得知自己的黄泥房祖宅早已破败不堪,一堵墙都塌了,这在情理之中,十年不曾还乡修缮,本就简陋至极的房子,如何能够安然无恙。陈望的爹娘在赶考前就先后过世,无主的房子,可不是那些看似柔弱的芦苇,今秋一枯还有明春一荣。老农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其实在这位小望进京后,村子有位女子,原本会经常去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她自己家一般,年复一年,好些偷偷心仪于她的年轻人,也都死了心,娶妻生子,而那个黄花闺女逐渐变成了一位老姑娘。只是如今她人都不在了,再与陈望说这些有什么用,何况陈望到底是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的人,指不定也记不得她了吧?否则若真有心,哪怕这么多年无法回家,为何连一封信也没有寄回?

    已经临近村头,老人抬起头望向炊烟袅袅的村庄,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个闺女的家就在村头,多贤惠的一个孩子,方圆百里都要竖大拇指,早年媒婆差点踏破她家的门槛,可她不答应,她爹娘也没法子,谁都没料到竟然到头来,会发生那件惨事。老百姓都认命,命不好,怨不得谁。这就跟得个病一样,扛得过去就能活,扛不下来,是老天爷不赏饭吃了,就当入土为安。

    陈望没有进村子,突然停下脚步问道:“四姥爷,她的坟在哪儿?”

    老人愣了一下,放低嗓音道:“你咋知道她……”

    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陈望同样没有说话。

    老人指了指渡口那边,道:“就那儿,坟头虽小,也好找。”

    陈望掏出一只沉甸甸的钱囊和一张信笺,“四姥爷,麻烦你帮我把村里的账还上,交给里正或是附近私塾先生,上头都写清楚了。”

    老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拒绝,小心翼翼接过信笺钱囊,问道:“不回村里头看看?”

    陈望摇头道:“我就不去了。给我爹娘上过坟,要马上动身回京城那边去。”

    老人感慨道:“这也太急了些啊。”

    陈望笑了笑。

    老人才走出去几步,突然回头问道:“小望,你真在京城当大官啦?”

    陈望似乎不知如何作答,太安城的大官?黄紫公卿,位列中枢,一朝宰执?

    所以他只好笑道:“不算大。”

    老人欣慰道:“那也很出息了,四姥爷很早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差!”

    陈望笑意恬淡。

    老人临了不忘多瞥一眼那位站在陈望身旁的年轻人,转身离去的时候满肚子狐疑,那身衣裳瞅着挺古怪。

    陈望与那位与国同龄的“年轻宦官”缓缓前行,他爹娘的坟在村外不远。

    陈望抬起手,拂过那些芦苇。

    他当年寒窗苦读的时候,都没敢想什么进士及第金榜题名,他爹娘就更没那份奢望了,他们只觉得自己儿子能够读书识字,就已经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北凉苦寒,一家一户能够出一个读书人,就很了不起,跟中原尤其是富饶的江南那边大不相同,那里喜欢讲究耕读传家,在北凉这里,青壮投军从戎的很常见,手里捧书的人却很稀罕。他刚入京参加会试,北凉是唯一一个在太安城没有设置试馆的,人生地不熟,更没有科举同乡前辈的照拂,就只好借宿在一间小寺庙里,北凉口音让他四处碰壁,同样一本古籍,店家卖给他就要贵出许多。即便后来参加过殿试,仍是在官场上没有半点同年之谊,北凉也算独一份了。晋兰亭在太安城的飞黄腾达,严杰溪一跃成为皇亲国戚,两人出于私人恩怨,都故意没有去改变这一点,就算姚白峰担任国子监左祭酒,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他陈望,满朝文武眼中的陈少保,堂堂门下省左散骑常侍,当今天子最为倚重的未来首辅,则是有心且有力,偏偏做不得。

    陈望缓缓而行,两侧是高过人顶的芦苇丛,硕大松软的芦花,随秋风而纷纷起,不知落在何方。

    陈望到了那处坟头,拔去絮乱杂草,然后正衣襟,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位被这位棉衣男子尊称为四姥爷的老人,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晚辈交到他手上的两样东西,钱囊信笺,后者仅凭最后署名“陈望”二字,就是价值千金了。

    北凉二十年来,在离阳官场只有寥寥数人,其中晋兰亭官至礼部侍郎,严杰溪受封大学士,理学宗师姚白峰执掌过国子监,但是这三人加在一起,都未必有陈望一人的分量重。

    甚至可以说,很大意义上正是这个背井离乡的北凉读书人,他的那两封密信,改变了北凉格局。

    在原路返回的路上,陈望遇到了一位身材结实的同龄男子,看到他后,那人神情复杂,有愤懑,有敬畏,有惊讶,有不解。

    那人重重呼吸一口气,然后板着脸递给陈望一个粗布行囊,“我妹留下的东西,都是你当年留下的书,还给你。”

    陈望接过布囊,怔怔出神。

    那人转身大步离去,停下身形,嗓音沙哑道:“望子,虽然我妹妹……但你别觉得她死得不清不白!她比谁都干净!”

    陈望捂住嘴巴,望着那个早年经常与自己勾肩搭背喊一声妹夫的背影,含糊不清道:“对不起。”

    那人喃喃道:“这话你对她说去。”

    陈望默然,指缝间渗出猩红色。

    久久没有挪步。

    ————

    陈望捧着布囊,来到渡口,找到那座小坟。

    宦官不知所踪。

    陈望盘腿坐在坟前。

    与小坟相对而坐。

    有位不识字的女子,会在太阳底下寻个干净的地方,晒书,摊开一本一本,收起一本一本。

    有位没有嫁人的女子,会在无人时前往那座小渡口,等人,远望一次一次,转身一次一次。

    陈望轻轻打开布囊,低头望去,有再熟悉不过的《礼记》,《大学》,也有年岁更为久远的蒙学读本三百千。

    当年,或是田间劳作,或是渡口捣衣,或是大雪时分,或是采摘芦苇,他经常背书给她听。

    今年与当年,已是十年之隔。

    他与她,也已是阴阳之隔。

    陈望闭上眼睛,柔声念道:“国有患难,君死社稷,大夫死宗庙,百姓最后死乡间……”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暮色里,读书人读书。

    风吹芦苇轻轻摇晃,如女子点头,笑颜如花。

第三百六十二章 磨刀

    三骑一驴,绕过逃暑镇,来到武当山脚那座牌坊,徐凤年樊小柴和陈天元一起翻身下马,邓太阿落地后则拍了拍老驴的背脊,絮絮念念。

    陈天元抬头仰视吕祖亲笔的“武当当兴”四字,不似寻常练剑之人那般流露出高山仰止的神色,反而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徐凤年突然转头对樊小柴说道:“你去一趟离阳东南,如果两年内能够找到那个家伙,就帮我捎句话给他,说当年欠我的银钱,得还。”

    樊小柴皱眉道:“按照拂水房的谍报,那边村庄镇子星罗棋布,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凭借先前那些零碎线索,并不好找。”

    徐凤年点头道:“大海捞针,只能看缘分。你当做是尽人事即可,我其实也不奢望你真能找到那家伙。”

    樊小柴脸色古板问道:“能不能换一个谍子?我擅长杀人,也只会杀人,找人一事,拂水房有很多人更适合。”

    徐凤年笑道:“不能。”

    樊小柴眉眼之间隐隐约约有些怒意,在那双秋水长眸之中,如水草摇曳。她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徐凤年调侃道:“说不定不用两年,你就会听到我的死讯了,岂不省心省力?”

    樊小柴生硬道:“世间第一等快事,莫过于手刃仇人头颅。”

    徐凤年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也就只敢在我面前这么表露心迹,若是禄球儿在场,你有这份胆识?”

    樊小柴嫣然一笑,反问道:“褚禄山在吗?”

    徐凤年没好气道:“所以说啊,恶人唯有恶人磨。”

    樊小柴深深凝望这位年轻藩王一眼,重新翻身上马,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腰间刀柄,“这把过河卒?”

    徐凤年微笑道:“暂借而已,一样得还!”

    樊小柴快马离去。

    陈天元先前始终沉浸在吕祖那四字壮阔剑意中,被一串渐行渐远渐轻的马蹄声惊醒回神,疑惑道:“她怎么走了?”

    徐凤年淡然道:“我让她去中原那边做件事。”

    陈天元哦了一声,等到视线中那一人一骑彻底消失,这才上马,目视她身影逝去的方向,豪气横生,大笑道:“愿世间知我剑,唯有三者,青山,绿水,樊小柴!”

    徐凤年嗤笑道:“有本事这种话亲口对她说去。”

    陈天元上马后微微扶正腰间那把名剑,“这种惹她厌的话,我说个甚?”

    徐凤年道:“可我和你的半个师父也都不爱听。”

    陈天元覆上那张生根面皮后,撂下一句“关我屁事”,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邓太阿笑了笑,“我倒还好。”

    徐凤年白眼道:“我是真受不了这位年轻谪仙人的脾气。”

    邓太阿没来由感慨道:“说不定李淳罡初出茅庐那会儿,也是这般惹人厌。据我所知,江湖上的女侠仙子,偏偏就吃这一套。”

    徐凤年呲牙咧嘴悻悻然道:“不能吧?”

    邓太阿一笑置之。

    徐凤年重重叹了口气,喃喃道:“当下……有些忧郁啊。”

    邓太阿问道:“你这是等人?”

    徐凤年嗯了一声,喟然道:“虽说当年宋念卿曾经携十四新剑杀我,但不妨碍我对东越剑池一直心怀好感,至于接手剑池的柴青山,也算不打不相识。江湖上有种人,无论敌我,都恨不起来。柴青山

    是如此,襄樊城外的王明寅也是如此,神武城外的人猫韩生宣更是如此。”

    邓太阿默然无声。

    那位与他和年轻藩王都有深厚渊源的吴家剑冢老祖宗,在送剑之后就已返身中原,想来应该是彻底退出江湖。

    邓太阿仿佛后知后觉,有些好奇问道:“为何要让那名女子在此时离开北凉?是希望她能够带着陈天元去往中原?”

    徐凤年笑道:“主要是找人,顺便正好把那位碍眼的谪仙人牵走,一举两得。”

    年轻藩王按住刀柄,站在那座牌坊下,清风拂面,飘然欲仙。

    桃花剑神随他一起并肩眺望远方,腰间一侧悬太阿,当世剑仙第一。

    徐凤年轻声问道:“羊皮裘老头,王老怪还有曹长卿,他们都曾遗留气数在人间,老黄当初也留了一部剑谱给我,邓太阿,你呢?”

    这位以剑术入道继而与吕祖、李淳罡比肩而立于剑林之巅的桃花剑神,脸色平静道:“我邓太阿,生前不想死后事。”

    徐凤年羡慕道:“真是潇洒。”

    邓太阿看到远处柴青山一行人缓缓而至,显然没有陪着徐凤年一起等人的意图,牵驴转身率先登山。

    柴青山与齐仙侠结伴而行,中原神拳冯宗喜和缥缈峰那些仙子也都凑了这份热闹,倒是雪庐枪圣李厚重和他的弟子并未出现,气节高下,一眼可见。

    徐凤年左侧肩头突然给人重重拍了一下,他转头望去,无人,转向另外一方,仍是无人。

    徐凤年故作惊讶状。

    很快就有位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哗啦一下跳起身,哈哈笑道:“吓到没有?”

    徐凤年眯眼微笑,嘴角翘起,笑意尤为温柔。

    他每次见到她,从初遇到重逢到再相逢,都只有开心。

    徐凤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呦,长个子啦。”

    她双手叉腰,高高扬起下巴,使劲挺起胸膛,毫不遮掩她的洋洋得意。

    徐凤年笑问道:“南北小和尚呢?”

    她白眼道:“笨南北啊,正跟一个叫余福的小道童叨叨叨呢,我不乐意带他们玩,你是不知道,一颗小光头,一个小学究,这俩待在一起,最喜欢鸡同鸭讲,比以前咱们家那些大光头老光头凑在一起讲经吵架还无聊。”

    “那你爹娘呢?”

    “愁死我了,前不久山上有个从江南来的女香客,不知怎么认出了我爹,哭得那叫一个泪眼朦胧梨花带雨,把我娘给气得那叫一个七窍生烟呦,我爹都主动洗了好几天衣服了也不管用,昨天还跟武当山牛鼻子老道士借了些铜钱,说是让娘下山买些胭脂水粉……”

    “然后你娘没肯?”

    “哪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跟谁较劲都不会跟胭脂水粉较劲的,拿到钱就下山去山脚镇上,满满当当回的山上,在屋子里捣鼓了差不多个把时辰才肯见人。”

    “你爹给吓着了?”

    “屁咧,我爹一个劲儿说我娘国色天香美若天仙。可惜啊,我娘好不容易才消了气,那个女香客就借口辞行找到了我爹娘,瞅见我娘的妆容后,那女子倒也没说啥,就是斜瞥了我娘一下,然后嘴角一翘,最后就不搭理我娘了,只顾跟我爹客套寒暄,她在离开的时候,我瞧得挺真切,又对我娘悄悄撇了撇嘴。如此一来,然后,就没有然后啦。”

    “李子,你娘算是遇上对手了。”

    “唉,当时没觉得,现在回想一下,的确挺伤人的,其实也怪我,我娘往脸上狠狠抹胭脂水粉那会儿,我没怎么上心,要不然我娘肯定会更好看些。”

    “没事,你爹觉得你娘好看就行。”

    “话是这么说,可没奈何他有笨南北这么个徒弟啊,当时我爹实在没法子了,就问了一句,笨南北,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师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你猜怎么着,笨南北回答了一句师父你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接下来就是我娘扯我爹的耳朵,我爹扯笨南北的耳朵,唉,这仨也真是,都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把我给愁得不行。徐凤年,要不然你带我去清凉山玩玩呗?凉州城的肉包子可好吃了,就是贵了些。”

    徐凤年哭笑不得地看着歪脑袋的少女,又不愿她失望,便弯曲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磕,“去清凉山玩可以,不过得经过你爹娘答应。”

    她点头如小鸡啄米,然后扯了扯徐凤年的袖子,放低声音道:“到了山上见着我爹,你记得只要看到我爹转身回屋子,你立马跑路。”

    徐凤年一头雾水。

    少女讪讪然道:“这几年,我爹没事就喜欢磨刀。”

    徐凤年无言以对。

第三百六十三章 立地成佛

    此时恰好柴青山一行人临近牌坊,柴青山站在台阶下,老人点头致意,身旁齐仙侠泰然自若,不卑不亢。

    而冯宗喜和陆节君这两位如今赫赫有名的江湖大佬,其实相较于柴青山这种真正享誉朝野的武道宗师,都属于“后起之秀”,两人此时都毕恭毕敬向那位年轻藩王抱拳行礼,朗声自报名号。

    徐凤年伸手虚抬,轻笑道:“今日本王只是武当山的香客而已,诸位不用多礼。”

    李东西偷偷做了个鬼脸。

    徐凤年会心一笑。

    她不轻不重咳嗽一声,朝他眨眼睛。

    徐凤年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姑娘,最是任侠仗义,且武艺高强,江湖人称……”

    徐凤年略作停顿,迅速转头望去,也朝她眨了眨眼睛。

    当年他们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取绰号,那时候除了老黄,三只江湖雏鸟的眼窝子都浅,能够想出来的名号,大抵上也就是冯宗喜的“中原神拳”之流,怎么吓唬人怎么来,听上去气魄越大越好,当年那位离家出走的李子姑娘就给自己取了不下二十个绰号,还老气横秋教训徐凤年和那个挎木剑的家伙,咱们武林好汉,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绰号,所以江湖中人对待绰号一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徐凤年看清楚了她的口型后,不露痕迹地接着说道:“江湖人称通玄仙子,只因李姑娘刀剑枪棍无一不精,熔铸一炉,故而自成一家,足可开宗立派……”

    少女顾不得摆那女侠架势,火急火燎提醒道:“我的轻功呢,轻功别忘了说!”

    徐凤年只得乖乖查漏补缺道:“李仙子的轻功也是一绝,可谓独步武林。”

    冯宗喜陆节君这些老江湖何等火眼金睛,虽然不清楚年轻藩王到底是在唱哪一出,但仍是很捧场地跟那位小姑娘做足了一套江湖礼数。

    一板一眼还礼之后,过足了女侠瘾的她给乐得合不拢嘴。

    突然,她小声道:“徐凤年,还记得咱们当年的那个约定不?”

    徐凤年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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