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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4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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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洪嘉北奔的落幕,不乏有天潢贵胄身份的春秋遗民们,为北莽权贵带去一股春风化雨的中原文雅气象,饮茶便是其中一事,在这之前,北莽对于中原的饮茶印象,无非就是放茶叶和倒茶水两个动作,如今倒是连七禁十二宜这般比大奉时期还要愈发讲究的繁缛规矩,都成为定例了,而且有模有样。
徐凤年重新落座,跟摘掉帷帽的樊白奴相视而坐,为她介绍其余几人的身份,分别是龙虎山的白莲先生,现任北凉道副节度使杨慎杏,暂任蓟州副将的杨慎杏之子杨虎臣,最后添上一句,都不是外人,她青鸾郡主尽管畅所欲言。
在樊白奴字斟句酌小心思量的时候,徐凤年突然望向亭子外的三名北莽怯薛侍卫,收回视线对她缓缓说道:“如果本王没有记错,那种金桃皮鞘白虹刀,是耶律皇室在三十年前监制出炉,总计不过十六把,除去王帐库藏的几把,整个北莽也就赐下九把,黄宋濮、柳珪还有杨元赞都获得过,最近两把,好像是董卓当上南院大王和种檀升任夏捺钵,亭外之人能够腰挎此刀,而且一看就是悬佩多年的旧物,本王相信身份怎么都不会低于郡主,不如一起入亭喝酒,尝一尝咱们北凉的绿蚁?”
樊白奴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正要开口说话,结果这位年轻藩王下句话差点让她愤然起身。
“之所以知晓此刀来历,与博闻强识无关,只不过一来听潮阁早就这款刀的实样,好像正是早年徐骁在草原上,从一位耶律王爷的腰间亲手摘下的,去年杨元赞在葫芦口又留下了一柄。”
她冷笑道:“王爷自然是战功显赫,不输父辈,只不过无需用这款战刀来提醒外人。”
徐凤年摇头笑道:“郡主多想了,本王如果想跟你耀武扬威,就不会在这里接见你们四人了,你们既然从幽州而来,我让你们直奔葫芦口岂不是更加简单省事?”
樊白奴猛然起身。
徐凤年视而不见,伸手去拿起酒杯的时候,平淡道:“千里迢迢来到凉州城,郡主离席后再想坐下,可就没先前那么容易了。”
她微微一笑,转头对那名隐藏身份的挎刀怯薛卫用北莽言语说了一句,后者大踏步走向凉亭,她也随之重新坦然落座。
徐凤年开门见山问道:“本王很好奇,是哪位大人物促成郡主此行南下?”
她也直截了当回答道:“正是太子殿下。”
徐凤年并没有太多意外,嗯了一声,“那么他到底开出了多大的价格,来买你们北莽皇帝的宝座?”
樊白奴摇头道:“王爷这句话就说得偏颇了,将来北莽龙椅谁来坐,王爷今日做出的决定,确实会有不小影响,但还不至于到达王爷言下之意的那种地步。”
徐凤年笑道:“不至于?那么郡主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北凉做什么,喝西北风?”
樊白奴欲言又止。
那位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煮茶的婢女,分壶完毕,本该奉茶,只是不敢打扰双方,显得有些为难。
徐凤年适时解围道:“郡主,这是今年的春神湖新茶,你尝一尝,不过凉州不比陵州,井水都不多,更别提去找山林甘泉,所以郡主将就着喝。”
樊白奴接出三指接过那七分满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她的腰肢始终挺直。
她当然是一位动人的尤物,浑身上下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气态。
而这种能够拒常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恰恰是正中某一类上位者的下怀。
相信几乎所有男人,在这位郡主和那名女婢之间选择,都会选择前者。
只不过徐凤年的眼神始终清澈,对于那名站在青鸾郡主身后怯薛卫按刀而立的俯视打量,也没有理会。
徐凤年在她轻轻放下茶杯后,“本王原先以为是耶律东床的授意,毕竟此人在返回北莽之前,在邓茂的陪同下专程去武当山跟我见过一面,当时他也开过一个价,当初洪敬岩的柔然铁骑能够保持完整建制地离开葫芦口,一来当然是他识趣地避而不战,二来也是那桩买卖里提到了柔然铁骑的事情,加上我们的目标主要是杨元赞的主力大军,也不愿意在柔然铁骑身上浪费兵力。本王如此坦诚相见,而郡主身后有站着一位比耶律东床更有来头的北莽太子殿下,接下来的报价,本王觉得怎么都不应该低于耶律东床才对。”
这个消息在北莽郡主耳中堪称石破天惊。
耶律东床有野心并不奇怪,但他无法无天地在第一场凉莽大战尚未尘埃落定之际,就早早跟北凉王面对面做买卖,这如果被草原王帐那边证实无误,本就貌合神离的两个姓氏之间,必然会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腥风血雨。
以至于徐凤年接下来那句玩笑话,让她没有感觉到半点可笑,反而遍体生寒。
“比如本王当年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世子殿下,遇上那些误以为是江湖高手的游侠,很是仰慕,他们若是收银子收得少了,本王非但不会高兴,还要生气,觉得是瞧不起那个‘世子殿下’的身份。所以这次你们太子殿下派郡主来北凉,‘银子’一定要带够啊。”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第一次凝视着这位年轻藩王,或者说是第一次正眼看待这个年轻人,不过没有急于开口。
突然,徐凤年抬头望向亭外那两名面无表情的普通怯薛卫,“咦?有杀气啊。”
青鸾郡主先是一愣,然后神情剧变,立即转头望去。
但是在满亭人物的注视下,两名怯薛卫都是一脸茫然。
刹那之间。
亭内有人拔刀出鞘。
一刀之下,威势不弱于顾剑棠的方寸雷。
第三百三十八章 衮衮诸公,滚滚黄沙(五)
因为徐凤年的视线缘故,湖边亭内外都跟着盯住了那两名怯薛卫,以至于亭中悬佩御赐金刀的那名魁梧汉子暴起发难,连坐在此人身后的樊白奴都来不及流露出半点惊惧表情。
形势变化,实在太快了。
而那一刀的气势又过于凌厉,就像草原上寒冬时节骤然而至的一场浓烈风雪。
亭内外如有仙人施展了定身术。
从龙虎山下山再于清凉山上山的白莲先生,依旧习惯性笑眯着眼睛望向亭外,白煜手里还提着一杯喝了小半的绿蚁酒,白瓷杯中涟漪清浅。
身体微微前倾的杨慎杏杨虎臣父子,也将注意力都放在亭外那对年轻怯薛卫身上,这对沙场猛将,真可谓虎视眈眈,更有一番沙场猛将独有的威严。
而北莽青鸾郡主保持那腰肢挺直扭头回望的姿势,倾斜的肩头圆润而诱人。
那名烹茶婢女依然在低头留心炭火,怕坏了那份火候,摇曳火光映照在她的清秀脸庞上,无形中为她增添了几分光彩。
事实上,那名行凶的亭中怯薛卫从抽刀出鞘的悄无声息,到一刀劈下之时仍是不显锋芒,所以这一刀本不该在临近年轻藩王的头颅时,瞬间绽放出那样的雄浑气势。
就像两军对垒,骑军对撞,自然是在凿阵之前就已经是马蹄如雷,怎会春风细雨一般?
可是这一刀,偏偏做到了。
因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即便是那位身为清凉山看门人的大管事宋渔,身负种种玄妙指玄神通的他天然感知敏锐,也慢了一步才回过神,只见他立足之地溅起一阵细微尘土,这位也许是世间二品小宗师第一人的武道高手,就要掠起直扑亭中。
但是下一刻,不知为何宋渔重新落地生根,身形纹丝不动,也不再理会亭内那边的情况,阴森眼神在两名年轻怯薛卫身上缓缓游曳,如蛇看鼠。
这次私下会晤,照理说是作为地头蛇的北凉方面,给这几位“有事相求”的北莽人物下马威才对,比如演义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掷杯为号,屏风后头的数百刀斧手便会蜂拥而上,要么就是在空地上架一口沸腾油锅,主人摆出持筷状。不料年轻藩王从头到尾都和和气气,倒是北莽这边率先发难。
这拨不过寥寥四人的北莽蛮子,明知自己面对之人是武评四大大宗师之一的徐凤年,在与北莽南朝还隔着那支北凉铁骑的徐家地盘上,依旧悍然出手,仅凭这份气魄胆识,就相当可歌可泣。
白莲先生的视线依旧投向亭外,杯中酒,涟漪剧烈,轻轻叹息一声。
等到青鸾郡主再度回头的时候,没有看到人头落地鲜血四溅的场景。
她只看到与自己拥有相同姓氏的那位北庭怯薛卫副统领,保持着举刀劈下的姿势,整个人充斥着力量气息,就像一头刚刚从云端呼啸而下的雄鹰,双爪猛然勾住木架子。
与之对比,是闲淡写意的年轻藩王,右手双指持杯,缓缓抬起,举起酒杯后向她微微一笑,普普通通,就像是两位朋友之间的友善敬酒。
但是年轻藩王的左手,高高举起,四指自然弯曲,唯有那根食指,恰好抵住了那柄金桃皮刀鞘白虹刀的刀锋。
这势如破竹的一刀,在触及年轻藩王的手指后,便无法继续向前推进哪怕是纤毫距离。
也许能够证明先前这一刀确实气势如虹,是年轻藩王身边那名煮茶婢女向后飘拂的青丝。
微微荡漾起伏不定的青丝,宛如池塘里的莲花。
挥出这生平最具有武学真意的一刀后,勇武冠绝草原怯薛卫的这名副统领,脸色灰白,眼神绝望,嘴唇微微颤抖。
徐凤年挡住北莽皇室御赐宝刀的那根手指,轻轻一晃,这柄出鞘的金桃皮鞘白虹刀脱手而出,砰一声,迅猛钉入湖边亭的一根梁柱上。
这名心怀死志却也自认成功机会极大的怯薛卫高手,顾不得年轻藩王听不听得懂北莽言语,颤声道:“你不是已经被拓跋菩萨成功重伤了吗?之后在怀阳关,你又跟陈芝豹打了一场,为何此时半点伤势都没有?!”
樊白奴双手死死握拳搁在腿上,白皙如雪的肌肤上出现一条条清晰青筋,抬头怒斥道:“耶律苍狼!你疯了?!为何要擅自刺杀北凉王?!”
这名身形魁梧的怯薛卫失魂落魄,对郡主近乎气急败坏的高声训斥,始终置若罔闻,喃喃自语着“这不可能”,一遍遍重复。
他这一刀,自信一步跨过了天象境界的门槛,如果是对上位于武道巅峰时期的徐凤年,当然如同贻笑大方的儿戏之举,可谍报上清清楚楚显示当下的年轻藩王,惨淡处境即便不能说成是命悬一线,可那份天人体魄几乎支离破碎,纯粹就身体而言,别说铸就不败金身的佛门大金刚,恐怕连寻常跻身指玄境界的江湖武人还不如,就像那些走了登天捷径的道门真人,看似玄通秘术层出不穷,其实在武道一途步步脚踏实地的纯粹武夫面前,不堪一击。
在这位怯薛卫副统领行迹败露后,亭子外其中一名年轻怯薛卫终于按耐不住那份心中那份煎熬,顿时眼眶通红,怒吼一声,随后他明目张胆地拔刀,非但没有气势可言,反而给人一种悲凉感觉。
只是不等年轻北莽死士向前踏出四五步,就被身形掠去的宋渔从侧面一脚狠狠踹在腰间。
当场毙命的尸体横飞出去,竟然给旁观者一种柳絮飘荡的画面感。
接下来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位仅剩怯薛卫。
宋渔的眼神阴冷,杨慎杏杨虎臣父子的眼神凌冽,读书读坏了眼睛的白莲先生,仿佛是自知之明,干脆就没有徒劳地望向亭外,而是放下空酒杯,笑望向那位受惊麋鹿一般的煮茶婢女,像是要向她讨一杯茶喝喝。
年轻怯薛卫一脸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
异象横生。
依旧不在亭外,而在亭内,就在距离年轻藩王极近的咫尺之间。
徐凤年身体后仰,堪堪躲过一记狠辣至极的手刀。
那条露出蜀绣袖口一截的胳膊,纤细而漂亮,充满象牙色的圆润光泽,只是当她手掌为刀,则是杀机重重。
若是被这一记看似没有烟火气的手刀戳中脖子,相信不比被那柄白虹刀劈开头颅来得更加轻巧惬意。
一脸茫然的青鸾郡主怔怔看到那名与人无害的煮茶婢女,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婉约眉眼间的余韵,甚至还残留着先前遭遇变故后她刻意伪装出来的淡淡惊惧。
手腕一拧。
手刀横抹向年轻藩王的喉咙。
下一刻,徐凤年双手握住了两条胳膊,同时挡住了两记手刀。
一记手刀来自身份神秘的煮茶婢女。
而另外一条胳膊的主人,恐怕连对清凉山知根知底的宋渔都没有想到。
北莽郡主瞪大眼睛,忍不住一脸匪夷所思,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站着一名少女,她一脚踩在几案上,而她的手刀距离侧身而坐婢女的太阳穴,大概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徐凤年没有去看暗藏杀机的煮茶婢女,而是仰起头,对那位身材还带着少女稚气的小姑娘无奈笑道:“当着这么多贵客,你来一手血溅四方的画面,不妥吧?”
少女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收回手,身形倒掠,然后跃起,一只手抓住湖边亭的屋檐,一个轻盈翻身后便消失不见。
徐凤年这才转头对那名婢女说道:“你跟公主坟那位小念头半面妆,是什么关系?”
这位其实相貌很耐看的年轻婢女,眼神依旧温温婉婉,没有半点寻常江湖杀手的那种阴鸷暴戾,她视线偏转,看到年轻藩王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五指指尖处,渗出一滴滴漆黑如墨的鲜血。
她重新扬起尖尖的下巴,又看到年轻藩王眉间,泛起一枚紫金印痕,如仙人开天眼。
她用听上去最地道醇正的江南道软糯嗓音轻轻笑道:“王爷好手段。”
徐凤年一笑置之。
她嘴角渗出与徐凤年指尖同样漆黑的血丝,脸庞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神采,缓缓闭上眼睛。
徐凤年松开她的手臂后,扶住她的肩头,让她侧趴在那张黄花梨几案上。
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偷懒睡去。
徐凤年顶替这名煮茶婢女,给白煜递去一杯香气萦绕的春神湖茶。
白莲先生接过茶杯,又是一声叹息,一饮而尽,喝茶如喝酒。
怯薛卫副统领冷眼旁观这一切,极有可能真实身份是公主坟女死士的婢女出手之时,他始终没有火中取栗的心思。
此时他一脸豪气笑意,绝无跪地求饶的迹象,朗声道:“王爷,我这条命,是你亲自拿去还是让人代劳?”
徐凤年伸手摆出一个请坐的手势,用带有姑塞州色彩的北莽官腔笑道:“本王这回是真的奇怪了,你耶律苍狼所在的家族,一向以耶律姓氏正统自居,与耶律虹材耶律东床这对爷孙的家族,不是向来互相视为仇寇吗?你们恨那三朝顾命的耶律虹材辜负了先帝,而且你这次既然能够坐在这里,分明算是你们北莽太子殿下的心腹,为何这次会帮着他们转头捅太子一刀?”
脸色阴晴不定的耶律苍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坐下,疑惑道:“王爷为何会认为我与耶律虹材他们结盟?刺杀王爷一事,出自北莽太子殿下,难道不是更加合情合理?”
徐凤年答非所问道:“你在今日拔刀出鞘前,是不是最少有两年时间不曾出刀了?”
耶律苍狼点了点头。
徐凤年嘴角翘起,“而且本王还知道这种重意不重力的偏门练刀法子,肯定是拓跋春隼偷偷告诉你的。”
耶律苍狼微微张开嘴巴,显而易见,又被这位能掐会算的年轻藩王说中了。
徐凤年笑着解释道:“当年本王游历离阳江湖的时候,经常当算命先生,可不是次次都坑蒙拐骗。”
耶律苍狼嘴角抽搐。
徐凤年举杯小嘬了一口绿蚁酒,眯起那双丹凤眸子,愈显狭长,笑问道:“不信?”
这位在草原上威名赫赫的怯薛卫副统领没有说话,将信将疑。
徐凤年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自己,“其实很简单,你这种刀法的老祖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也许无人留意到,若是说起对于天下大势于事无补的江湖事,这位年轻藩王,似乎会随心所欲很多。
耶律苍狼哑然失笑,原来如此。
他所在家族与军神拓跋菩萨亲近,在草原上下众人皆知,尤其是他跟拓跋春隼更是结为异姓兄弟。
耶律苍狼重重呼出一口气,笑问道:“王爷还没有告诉我,如何知晓我此次南下其实是耶律东床的意思?”
徐凤年一本正经道:“本王也是现在才知晓。”
耶律苍狼神情一滞,憋屈得满腔血气翻涌。
耶律苍狼突然笑了笑,拱手抱拳沉声道:“这次冒然行刺王爷,与耶律东床无关,只是在下远在草原便十分仰慕王爷当世第一人的名声,实在忍不住才会斗胆出刀,原本那一刀是用于明年初那场怯薛
卫大统领位置之争,所以还望王爷海涵!相信王爷理解我这种武痴的想法,如果因为这件小事,让两位王爷有了误会,耽搁了两位王爷分食天下的宏图霸业,耶律苍狼万死难辞其咎!”
徐凤年眼神玩味,就在耶律苍狼又要本能去思索年轻藩王其中深意的时候,这名魁梧汉子突然艰难转过头,看向那个在他眼中无足轻重的女子。
什么樊白奴,什么北莽马上鼓第一手,原本只要他做成了这桩生意,世上就再无青鸾郡主了,她只会成为自己床上的一件玩物。
难道那个窝囊废的太子殿下,有胆子说个不字?
真惹恼了他耶律苍狼,等到将来北莽朝堂翻天覆地以后,连那位在棋剑乐府以“寒姑”夺魁两字词牌名的太子妃,也一并抢了收入囊中!
只是这一刻,怯薛卫副统领耶律苍狼,分明已是将死之人,一柄匕首刺透了他的粗壮脖子。
而那位双手握住匕首的北莽郡主,一击得手后,迅猛拔出。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耶律苍狼一手使劲捂住鲜血泉涌的脖子,一手颤抖指向这个比自己还要更加心狠手辣的同姓女子。
樊白奴轻轻放下匕首,根本不去看耶律苍狼,凝视着几案对面的年轻藩王,“王爷,现在你我可以继续原先的话题了!我依旧为太子殿下与王爷做那笔买卖,而且现在,王爷似乎也没有其它选择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衮衮诸公,滚滚黄沙(六)
徐凤年面无表情指了指耶律苍狼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说句不好听的,他能够出现在这里,能够为耶律东床说话做事,那么不管耶律东床是不是真的对本王有过杀心,都意味着本王与你们那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子殿下做生意,一点都不可靠。如果是郡主设身处地,作何感想?”
她死死咬着嘴唇,渗出猩红血迹也不自知。
年轻藩王的这个问题,并不愚蠢的北莽郡主,无言以对。
在座诸人无一人是傻瓜,她不愿也不屑说那些违心言语。
哪怕耶律东床确实一开始就存有借刀杀人一举两得的险恶心思,但是比起连身边心腹都被死敌成功策反的北莽昏庸太子,前者仍是更加适合的生意伙伴。
毕竟这笔生意,不是简单的几百几千万黄金白银,不是几十几百顶官帽子,甚至不是二三十万人的兵权。
而是关系到北凉北莽和离阳这一地两国。
真正意义上的整个天下。
不是那种心性、实权、手腕甚至气数缺一不可的枭雄,掺和其中,就只能是个笑话。
遍观青史,唯有狼子野心,才有资格逐鹿天下!
事实上她现在坐在这里,已经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耶律苍狼的那一刀,还有煮茶女婢的出手行刺。
何尝不是耶律东床那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在向整个北凉和徐凤年彰显他在草原上的滔天权势?
至于她,一颗被大人物们玩弄于鼓掌的棋子,凭什么与眼前姓徐的年轻人平起平坐?
她扯动嘴角,笑意苦涩。
这些年她一直坚信让整座北莽吃足苦头的北凉铁骑,是当年陈芝豹双手奉送给这个年轻人的,是那位白衣兵圣居高临下的施舍。
现在她看着这个从头到尾都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心底的这个隐蔽念头,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不移。
就在此时,一个比亭中北莽郡主更处境尴尬的可怜家伙,有了些动静。
宋渔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名唯一还能站着的怯薛卫身边,后者双手高高举起,尽可能远离腰间的那柄战刀,以此来表露自己的老实本分。
当他对上北凉王的视线,年轻怯薛卫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太子殿下让我捎句话给王爷。”
徐凤年点了点头。
然后那个怯薛卫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言语,亭中白莲先生听到后歪了歪脑袋,笑望向年轻藩王。至于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那句话的确很荒诞,也很跌份。
“殿下要问王爷,王爷的那座梧桐院内,到底是梧桐树多些,还是紫竹多些?”
虽说当今北莽无论北庭还是南朝,很多人都对徐凤年这位新凉王充满好奇,但是一位最不济也算名义上北莽第二号大人物的太子殿下,对一座小小的梧桐院如此感兴趣,仍是十分……无聊。
北莽郡主哭笑不得之余,更多是心灰意冷。
她之所以成为此次南行的领头人,除了她对北凉最为熟悉之外,更多是她家族对太子寄予厚望、或者说视为奇货可居的缘故。
壮着胆子说完这句话后,年轻怯薛卫就跟上阵厮杀了一天一夜差不多,两腿发软,浑身无力。
徐凤年愣了愣,然后笑道:“你转告你们太子殿下一句,就说有机会的话,本王请他亲自来梧桐院数一数。”
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还能活着回到北莽的话,一定要告诉所有熟人。
那位年纪轻轻的徐家藩王,跟他父亲人屠一样,实在太气势惊人了。
不愧是与草原军神拓跋菩萨齐名的武道宗师,不愧是让大将军杨元赞都含恨战死于葫芦口的北凉王!
对于弱势的敌人,他们草原儿郎一向从不心慈手软,但是对于真正认可的强者,也从不吝啬自己的敬意。
家族长辈曾经对他说过,我们草原与离阳中原最大的不同,就是那边的读书人,只要是他们心中的对手,就从不会心存敬意,但不妨碍他们寄人篱下的时候使劲摇尾乞怜,但是我们草原男儿不一样,我们一代代祖先不管如何流离失所,不管身后追逐着怎样的强大敌人,都是狼行千里!
这位骨子里流淌着崇武血液的北莽年轻人,敬畏的同时,也有几分兴奋。
草原最为尊贵的怯薛卫军中,谁没点皇亲国戚的关系,人人眼高于顶,可又有谁像我这般,亲眼见识过这位传奇人物的风采?
如果不是担心被当场斩杀,年轻怯薛卫都想要向前走上几步了。
湖边亭中,原本已经死心的北莽郡主眼前一亮,压抑不住言语中的激动,“王爷?!”
徐凤年点头又摇头道:“本王没有答应要与你们太子结盟,只不过我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前提是他必须拿得出比耶律东床更有诚意的东西。”
她眼神熠熠,自信满满道:“没有问题!至于我手头上的东西,王爷先看几眼?相信王爷一定不会失望。”
徐凤年打趣道:“本王今天已经很不‘失望’了。郡主你先不用急,让宋管事领着你,去杨将军的府邸找一处静雅院子暂时住下,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透彻的,何况本王也需要与人反复权衡。”
她收起那柄匕首,站起身重新戴上那顶帷帽,离开这座说不定以后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小亭子。
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同样是与看似温文尔雅的宋渔并肩而行。
这一次北莽青鸾郡主的心态,天壤之别。
宋渔依旧没有什么客套寒暄,也依然神色温煦。
在为这位郡主领到一处小院后,宋渔就转身告辞离开。
她轻轻推开屋门,那名年轻怯薛卫则站在台阶下,正要挪步前往侧屋。
她突然问道:“殿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剩下他一人还活着的怯薛卫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打心底将这位郡主当成了患难之交,这才逾越规矩地回答道:“郡主,属下也不知殿下有何深意,这并非是属下托辞,说实话这趟北凉之行,属下私下揣摩了这句话无数次,都想不透其中的玄机。”
她没有再说什么,推开门,关上门。
她摘下帷帽,背靠屋门,几乎瘫倒在地。
今日之事,湖边亭里,阴谋阳谋,层层叠叠,扑朔迷离。
她到底只是一个远离北莽朝廷中枢的女子,在耶律苍狼出手之后,她整个人就处于心弦无比紧绷的状态,能够不动声色地支撑到这间屋子,实属不易。
不知为何,这一刻,青鸾郡主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脸庞。
首先是那对爷孙。
瘦子耶律东床那张一开口说话就露出满嘴雪亮牙齿的黝黑脸庞。
还有他爷爷耶律虹材那张沟壑纵横的笑脸,老人对谁都喜欢笑脸相向,笑的时候,就会露出稀稀疏疏的那口黄牙。
然后是她恋恋不忘的一张英俊脸庞。
是那位记忆中无论何时何地都沉默寡言的白衣男子。
最后是临行前北莽太子殿下叮嘱自己务必小心谨慎时,那张布满亢奋与旺盛斗志的苍白脸庞。
她急剧呼吸,大口喘气。
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她恍恍惚惚想起了湖边亭里那张脸庞。
她睁开眼睛,咬牙切齿道:“如果那一刀不是捅在耶律苍狼的脖子上,而是刺入你的眼睛里,才叫一个痛快!”
————
一直忐忑不安的副节度使杨慎杏绕过几案,瞥了眼那具趴在几案上的女子死士尸体,抱拳低头语气沉重道:“王爷,我杨慎杏有不可推脱的失察之罪,甘愿受罚,绝无怨言!”
徐凤年摆手笑道:“不关老将军的事情,归根结底,她起初能够进入这座宅子,本就是我们凉州养鹰、拂水两房的责任,只不过两位大头目,我二姐,我是不敢叫屈,褚禄山那边,估计那家伙皮厚也不怕我骂几句,所以啊,我与老将军其实都是最无辜的。”
杨慎杏不愿抬头。
杨虎臣先是以蓟州副将身份巡视辖境西边地带,然后在北凉养鹰房谍子接应下秘密进入凉州,此时这位独臂将军开口说道:“爹,王爷是怎样的人,我们心知肚明,你老人家就别惺惺作态了。”
被自己儿子说成“惺惺作态”的春秋老将,顿时抬头对杨虎臣吹胡子瞪眼,满脸怒气。
杨虎臣自然是避其锋芒,赶紧举起酒杯与身边白莲先生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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