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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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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挥挥袖,对汪植笑脸说道:“汪将军,还不快给钟公子松绑扶起?”
这一记轻描淡写的挥袖,就已经让惊弓之鸟的钟澄心吓得面无人色,躺在地上哭腔说道:“启禀世子殿下,不用松绑,我躺着就好。”
钟澄心可是真怕了喜怒无常的世子殿下才将自己松绑,一个不顺眼就顺手给飞剑斩头颅了,还是躺在地上装死更加安生。怨言报复什么的,总得等安然回到钟府才好定论,反正钟澄心打定主意只要不是老爹跟世子和解后亲自解救,他打死都不起身。
徐凤年笑道:“你儿子跟我好像是一路货色嘛,怎么也不见你打断他手脚,不让他跑出来丢人现眼?”
钟洪武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徐凤年极其没有“规矩”地拍了拍钟洪武的肩膀,“不送了,记得跟钟公子一起收尸。”
钟洪武黑着脸去给钟澄心解去绳缚,然后捧起世交好友之子唐端的尸体,至于那名次尉,则看也不看。钟洪武离开大厅前,想要拔出铁矛,徐凤年平淡道:“留下。”
钟洪武转头看了一眼不给自己任何台阶走下的世子殿下,眯眼笑了笑。钟澄心吓了一激灵,也顾不得亲爹的脸色,赶紧壮胆转身弯腰,恭维谄媚道:“听闻殿下诗学出众,小人府上有一枚古砚名百八,摸之寂寞无纤响,发墨而不损毫,回头就让人送给殿下把玩。”
徐凤年不负北凉首席纨绔的名头,笑道:“你比你爹眼神要好,本来你的龙睛郡郡守是甭想了,看你识趣,今日就去赴任。”
北凉地理狭长,版籍户数比较那些江南道上的人稠州郡实在略显寒碜,也就没有当地人士必须外出为官的讲究,说来好笑,徐骁亲手毁掉了春秋豪阀世代盘踞的根基,疆域并不辽阔的北凉境内,短短二十年竟然就有了不下二十个世族的雏形,那些个北凉寥寥无几的本土士族,都无一例外选择与将种高门联姻,势大豪横,陈锡亮所谓的盐铁封护,让官盐都尉成了形同虚设的官职,就有他们的“功劳”。
父子二人走出鱼龙帮,汤自毅就横尸在武馆沙地上,无人理会。
钟澄心顾不得礼节,走在钟洪武前头,委实是太怕一剑从背后透心而过了,他练剑纯粹是自娱自乐的花架子,可家世所致,也知道世间确有上乘的飞剑术,府上豢养的清客,其中也有两名剑术名家,经常争执是李淳罡的剑意更强还是邓太阿的飞剑杀人术更优,至于两位剑师本身,拼了一切实用性硬要去驭剑,几尺就是修为极致。这回亲眼见到徐凤年御剑十二杀人于无形,真是让钟澄心大开眼界,换在平时换个身份,可就好好把请进府中酒言欢一番了,那些个环肥燕瘦摇曳身姿的美艳婢女,任取任挑又何妨!
钟澄心坐入马车,心中大石终于得以落地,瘫软靠着车壁,小心翼翼问道:“爹,如何是好?这个龙睛郡郡守,当还是不当?”
钟洪武冷笑道:“当,怎么不当!这是大将军赏赐给钟家的,不是他徐凤年说了算!”
钟澄心对这个牵强说法,心中颇不以为然,不过当下也不敢顶嘴。瞥见唐端的尸体,赶忙缩了缩屁股,离远一些。
钟洪武看到这个动作,心中慨然,叹息一声。当初不让这个独子从军,是大有学问的,除了晚年得子必定的宠溺之外,心底自然不希望钟澄心去边境涉险搏杀,马革裹尸还,由那些欠缺前程军功的士卒去做便是,自己身为北凉实权排在前五的怀化大将军,无须锦上添花。除此私心之外,还因为钟洪武比谁都看得清楚将来二十年大趋势,如今武将掌权治政,弊端渐渐显露,那些郡守官位注定会被“文人”取缔,不奢望北凉王重文抑武,但最不济也是文武双方步入持平的微妙局面,这历来是天下太平后的大势所趋,不是大将军一人可以阻挡,哪怕他是北凉王徐骁,是人屠也不例外。
钟澄心突然心疼起那个比宠妾还要在意的心肝宝贝百八砚,怯生生问道:“那古砚还送不送?”
钟洪武瞪了一眼。
钟澄心尴尬干笑道:“不送不送。”
钟洪武一拳砸在车板上,沉声道:“你徐凤年为人不讲究,可就别怪我钟洪武做事不地道了!”
钟澄心愣了愣,不去看那具昨日还一起饮酒享乐的尸体,凑近了问道:“爹,你要造反?”
钟洪武怒其不争,平稳了一下呼吸,反问道:“大将军可以容忍文官叛出北凉,你见过几名武将可以活着反水北凉?”
钟澄心低头嘀咕道:“这个我哪里知道。”
钟洪武扬起手掌就要一耳光摔下去,可抬起以后悬停片刻,仍是没有拍下去,缩回手,缓缓道:“世间从无百战百战的常胜将军,春秋十三甲中的姜白夔本来算一个,可是西垒壁一战,家破国亡,什么都输得一干二净。这才是大将军的厉害之处,跌得起,更爬得起。今天钟洪武输了这一仗,是太过轻心,不算什么。”
钟澄心脑子急转,灵光一现,惊呼道:“爹,你难不成要跟燕文鸾那只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联手?”
钟洪武欣慰一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种事情,父子二人心知肚明即可。
马车骤停,钟洪武掀开帘子。
一骑疾驰而至,汪植拿刀鞘直指今天碰了一鼻子灰的怀化大将军,“钟洪武,你记下了!”
钟洪武一笑置之,正要放下帘子,犹豫了一下,“你爹是谁?”
汪植冷笑道:“汪石渠!”
一骑扬长而去。
钟洪武慢慢放下帘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北凉叛徒,去西蜀境内雄关剑阁当了个可有可无的杂号将军。
钟洪武把汪植的言语没有放在心上。
马车快要行驶到大将军府邸时,钟洪武猛然间悚然。
前段时间大将军亲自披甲带一万铁骑南下,在陵州蜀州交界地带上跟顾剑棠旧部四万骑兵对上。
北凉王出马,兵压边境。剑阁守将汪石渠之子汪植。皇子赵楷持瓶赴西域,然后悄无声息。
世子无故白头。
钟洪武攥紧拳头,喃喃自语:“这些年你到底做了什么?”
钟洪武走下马车前,平淡道:“你去送古砚。”
钟澄心忧喜参半,试探性问道:“让别人去送?”
钟洪武终于挥下了那一个响亮耳光。
鱼龙帮那边氛围十分尴尬,刘老帮主和几位老人跪地叩见世子殿下,说法也不一,有自称草民的,也有不忘自报名讳的,连自家绰号都没省略。徐凤年笑着让他们快快起身,至于刘妮蓉倔强地没有动静,以及少年王大石的完全惊呆,都没有计较。老人们都是活了五六十年的人物,很快就主动告退,对于眼下“鸠占鹊巢”的情景,乐见其成,刘老帮主给孙女刘妮蓉丢了个眼色后,就去安抚帮众,只敢点到即止说是风波平息,甚至不敢说是世子殿下亲临鱼龙帮。
走了汪植,大厅内都是有资格知晓铁门关截杀秘事的世子心腹,徐凤年打趣道:“锡亮,咱们打个赌?”
陈锡亮笑道:“打赌那方百八古砚送不送来?是否钟澄心割爱亲手奉上?”
徐凤年点头道:“我赌不会送,就更别提钟大公子亲自送上了。你要赢了,古砚归你。”
陈锡亮胸有成竹笑道:“那回头我用这方古砚研磨画龙,送殿下一幅三龙撼海图。”
徐北枳举起瓷杯喝了口茶水,慢悠悠说道:“你这是逼着钟洪武倒向燕文鸾。”
徐凤年坐回太师椅,松开马鞭,靠着椅背说道:“就怕燕文鸾不会轻易答应。可这把火烧得太旺,就不好收场,我也很为难,否则让钟洪武回府就密函寄去燕文鸾手上,要么派心腹快马加鞭传去口信,是最好。”
徐北枳摇头道:“燕文鸾识大体,有泥佛之称,钟洪武除非下大血本,否则摇动不了这尊大佛。若还是那个大权在握的怀化大将军,才有几分可能性,如今失势落水,恐怕很难拖拽泥佛一起下水了。”
徐凤年无赖道:“事在人为嘛,咱们要相信钟洪武的能耐。”
有关变动北凉军格局一事,徐骁先前让徐北枳和陈锡亮各自呈上一份密折,两人殊途同归,都是快刀斩乱麻,直接从顶尖高层下手。
褚禄山担任北凉都护,破格提拔一大批青壮校尉,出自陈锡亮的折子。
而必须逼迫钟洪武燕文鸾退出边境,转为幕后养老,则出自徐北枳手笔,大概纲领便是你们不退,我便让你们不得不退。
一份阳谋一份阴谋。
王大石一直欲言又止,可是不敢插嘴。
徐凤年转头笑道:“怎么了?”
王大石后知后觉赧颜问道:“徐公子,你真是咱们北凉的世子殿下啊?”
徐凤年调侃道:“我就不许跟你一样行走江湖了?”
少年挠头傻笑道:“行的啊!”
徐凤年笑问道:“我教你那套拳法练得如何了?”
王大石脸红道:“每天都有练,可徐公子,哦不,世子殿下,你也知道我脑子笨,练不好。”
徐凤年笑道:“你聪明,就不传你这套拳法了。对了,跟你说一声,这套拳法是武当洪洗象捣鼓出来的,他也不聪明,你来学很适合。”
王大石惊呆得无以复加。
武当掌教洪洗象,那可是骑鹤下江南,并且千里飞剑镇龙虎的仙人!
洪掌教还不够聪明?
的的确确不太聪明的王大石就更不懂了。
茶壶茶具就搁置在手边,徐凤年翻过一只茶杯,倒了一杯,起身递给站在对面的刘妮蓉,“坐着喝吧。”
刘妮蓉接过了茶杯,没有落座,脸色黯然道:“民女不敢。”
徐凤年看了她一眼,“鱼龙帮明天挂旗吧,那个汪植会给你们撑腰。”
刘妮蓉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徐凤年当初跟她一路同行,知道她喜欢钻牛角尖的性子,也不奇怪,没有为难这名江湖女子,告辞了一声,就走向大厅门口,跨过门槛前,他跟青鸟嘀咕了声。
然后刘妮蓉看到一枚铜钱远远抛来。
这一次刘妮蓉没有像上一次在黄沙万里的山坡上故意视若无睹,而是接住了铜钱。
那一次,徐凤年讲了一些道理给她听,说了一些做人要外圆内方的言语。
刘妮蓉低头道:“鱼龙帮会挂旗。”
徐凤年已经走远。
王大石轻声问道:“小姐,咱们是不是再也见不着徐公子了啊?”
刘妮蓉点点头。
王大石跑到门口,感恩少年满怀愁滋味。
坐入街上那辆小马车,徐凤年对徐北枳说道:“本来想让你当龙睛郡郡守去恶心钟家的,想一想还是算了,让钟澄心担任,好像更恶心人。其实抛开恶心人不说,你鲤鱼跳龙门,跳过龙门越多,越夸张越好。”
徐北枳目不斜视笑道:“我就算了。”
陈锡亮皱了皱眉头。
说话如见杯中茶,如纸上画龙,都是留白才有余韵。徐北枳的潜在意思,车厢内三人,都一清二楚。他徐北枳不做这条鲤鱼,乐得做一尾江河中的野鲤,也就只能让剩下那条好似听潮湖中的家鲤陈锡亮来做了。
谁高谁低,路遥知马力。
徐凤年貌似完全没发现车厢内的暗流涌动,笑道:“才发现这些年的纨绔子弟没有白做,如今不管我做什么不合情理的举动,外人都不感到意外,人心如弓弦,咱们北凉这张弓,弧度被拉得足够大了。”
马车出城前,徐北枳正要下车,不再送行。钟澄心让几十扈骑远远跟随,战战兢兢赶来送名砚百八。
车厢内,陈锡亮接过价值连城的名砚。
车厢外,徐北枳婉拒了已是郡守大人钟澄心的名马相赠,后者也不敢骑马离去,牵马而行,与这位世子殿下身边心腹并肩,片刻言谈以后,钟澄心就由衷拜服。
陈锡亮放下檀盒,平淡问道:“世人何时才能知晓殿下曾经亲手杀掉提兵山山主第五貉?”
徐凤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明明知道答案,还问我。”
陈锡亮扯了扯嘴角。
当天,一个骇人秘闻以龙睛郡为圆心,以星火燎原之势向整座北凉铺散开去。
世子徐凤年在弱水畔亲手割去北莽北院大王徐淮南的脑袋。
也曾在柔然山脉亲手割下第五貉的头颅。
而这两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没有人质疑。
因为说出口之人,是徐淮南的孙子,徐北枳。
两颗头颅。
贺新凉。
第一章 倒酒七十一颗
第一章倒酒七十一颗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但对于习惯了安稳日子的老百姓们而言,不过是多了几场茶余饭后的段子谈资。看不见风雨欲来,也就不会人心惶惶。
徐凤年从北莽返回北凉以后,先是赶去铁门关截杀赵楷,回到王府以后又得一步不离照看徐渭熊,之后更是开始借助徐陈二人的谋略去铺路,直到今天,才提着一壶绿蚁酒登楼。并非不能生生挤出时间早些去听潮阁,只是徐凤年不敢那样做。
小时候腿脚孱弱,却能在听潮阁内爬上爬下十分飞快,如今即便跌境仍有二品内力,竟是走得如此缓慢。
在阁顶一坐就是将近二十年的枯槁男人,不苟言笑,北凉首席谋士赵长陵死后,被压了一头的他本该正值出头之日,为离阳王朝熟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青史上留下一份堪称浓墨重彩的评语。可他始终就在那儿闭关,为什么?谋士为明主指点江山,不就图一个死后名垂千古吗?
李义山死后无坟,也就无碑。
一坛骨灰被徐骁亲自带至边境洒下。按照李义山的说法,死无葬身之地,就是他的命,而且他也想着既然有生之年看不到徐骁带兵马踏北莽,就想着死后安静望北,由那个并不承认的徒弟去完成。这份苦心徐骁没有跟徐凤年诉说,但徐凤年何尝不知道?
徐凤年推开单薄阁门,晦暗阴潮,将绿蚁酒放在书案上,点燃案角上的铜盏油灯,笔架上悬有一杆普普通通孤苦伶仃的硬毫笔。与以往满地纷乱书籍不同,大概是徐骁亲手整理过,但屋内显得愈发空荡寂寥。小时候徐凤年很畏惧这里,既要跟这位半个师父的男人读史抄书,还要跟他下棋,一旦不合心意,就要被揍得结实,关键是都不能跟谁抱怨,更要看着他喝酒听着他的咳嗽,好像下一刻就会死于醉酒。徐凤年脚下的书案空腹中,放有一张刻线模糊的棋墩和两盒愈发摩挲圆润的黑白棋子,弯腰搬到案面上,当年为了考校并且加厚少年徐凤年的记忆力,师徒二人都是抬手指指点点悬空下棋,已经很少用到棋墩棋子,徐凤年打开棋盒,抓出一把黑子。
对坐少一人。
以前常是少了出行的徐凤年,这一次则是少了李义山。
以后更是会一直这般少下去。
徐凤年轻声道:“陈芝豹不带一兵一卒孤身去了西蜀,我树立了这样的敌手,让师父你不省心了。”
“陈芝豹走得无牵无挂,可他那些愿意为他效死的嫡系心腹,一走就是近百人。我让徐骁没有拦下他们,你要骂就骂吧。以后万一输了,肯定会有野史说第二任昏聩北凉王,纵虎归山,放任百骑入蜀,徐凤年确实不堪大任。陈芝豹将将之才仅逊色于徐骁,将兵之才更是天下独一号,到了西蜀为王,光是拉开陈字蜀王旗,恐怕不出几年就可以坐拥可战可守的数万精兵。不过我想,既然注定要跟他一战,那就干脆光明正大战上一场,就不抖搂那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了。”
“跟师父你一块在阁内闭关的南宫仆射已经出关截杀韩貂寺,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权阉是白狐儿脸的四位仇家之一。我在北莽杀第五貉之前,本以为这辈子约莫是可以一鼓作气追上他的境界,不曾想铁门关一役,就被打回原形了。好像师父你是从不排斥让我习武的,听潮九局,有一局是你跟徐骁赌我能否进入一品境,我进了一品又跌出,如今也不知是否让你失望。”
“按照你的布置,慕容桐皇带了一张入神面皮,潜伏北莽王庭。舒羞也去了襄樊城,拿十年性命换来了她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不是王妃,胜似王妃。至于慕容桐皇能否落子生根,舒羞能否成功间隙赵珣和那个与我擦肩而过的陆诩,你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得起。”
“徐北枳和陈锡亮各有千秋,谁像你谁像赵长陵,目前还不好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将徐淮南的头颅留在弱水畔,徐北枳果然自己心甘情愿说出了真相。他是一个极为大气的谋士,不拘泥于帷幕之后计谋迭出,治政也十分熟稔出色,谋士必备的预知之天赋更是出类拔萃,不出意料的话,我会让他成为下任经略使的第一人选。陈锡亮虽是寒士出身,鉴赏机变文才俱是一流。你曾评点谋士,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依次层层递进,谋得自身太平,才可帮人出谋划策,谋士的谋兵才华,你说可遇不可求,自己是书生,却不推荐读书人对伐兵之事指手画脚,可以跳过此层境界,唯独不可缺少谋国之眼界,你更说北凉棋局,是无奈的治孤之局,只能险中求胜,谋士不用去刻意谋治天下,以此作为目标的话,就要拖垮北凉二十年辛苦积蓄起来的家底,而要相对愚笨地顺势而为,我不清楚徐陈二人心中所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北凉只能输一次,北莽离阳却能输上多次,我不介意夹着尾巴做人,反正这么多年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我二姐大概可以胜任谋兵之谋略重任,我会让梧桐院成为一座类似广陵王赵毅的军机要地春雪楼,谁说女子就如那绝无大器传世的龙泉窑。”
徐凤年就这样零零散散唠叨着。
他原本不是一个喜欢絮叨的人,杀敌是如此,清明时节杀留下城陶潜稚,杀魔头谢灵,杀拓跋春隼扈从,杀提兵山第五貉,都是如此。
徐凤年低头说道:“你曾以手筋棋力来评点天下数位谋士之得失,其中以黄龙士夺魁,得七十六颗棋子,始终躲在皇帝背后的元本溪次之,得六十七颗。我今日斗胆给师父也盖棺定论。”
“春秋之间,你替徐骁,等于是为赵家天子谋天下,一统中原,离阳王朝版图之辽阔,不输八百年前大秦帝国。十子得十子。”
徐凤年将十颗棋子落在棋盘上。
“洞察预知一事,师父几乎独身一人,力劝徐骁不争天下,不坐那张滚烫的龙椅。得六子。一步一步将陈芝豹驱逐入蜀,得四子。”
轻轻放下六子后,徐凤年又从棋盒抓起一把棋子。
“地理之事,在你引导之下,朝廷让徐骁带兵入北凉,封异姓王,远离京城,得以镇守王朝西北门户,得九子。”
“你喜亲自谋兵,却一手促成妃子坟一战和褚禄山的千骑开蜀,平定西蜀以后更是用出绝户计,进入北凉后,更是营造出不下十万罪民流民浓聚而成的可战之兵,只等我当上北凉王后颁布一纸敕赦,便坐拥十万余兵马。得八子。”
“外交一项,徐骁按照你的布局,与朝廷与张巨鹿与顾剑棠十多年斡旋,不落下风,远胜燕敕王手下那名谋士,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治孤强手第一人。得九子。”
“天文一事,你不信鬼神之说,不得一子。”
“鉴赏识人,徐骁六名义子,袁左宗褚禄山齐当国三人都出自你独具慧眼,得六子。姚简叶熙真二人,扣去四子。此后亲自为徐北枳陈锡亮写下雕琢之法,暂且加上四子。”
“北凉荒凉,手握仅仅三州之地,在你事事殚精竭虑治理谋划下,仍是让北莽不敢有丝毫动弹,并且顺利替徐骁得到世袭罔替,让我这种草包都有机会当上北凉王,得八子。”
棋盘上已经放有整整六十颗棋子。
然后是身具文才等相对闲散六事,棋盘上陆续慢慢增添棋子十一颗。
徐凤年痴痴望向棋盘,“谋士当先谋己。一手造就春秋乱局的‘收官无敌’黄龙士仍然神仙逍遥,赵家幕后心算无敌‘先手举世无双’的元本溪也安在,大隐隐于朝。燕敕王首席谋士更是在南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人间富贵。师父,那你呢?”
提壶绿蚁酒。
倒酒在棋盘。
倒尽了壶中绿蚁,独处一室的徐凤年泪流满面,哽咽道:“师父,你让我以后带酒给谁喝?”
第二章 上下清凉山
(接下来还有两章,补上昨天的更新。)
天色渐黄昏。
徐凤年走出徐渭熊那间药味熏天的屋子,丫鬟黄瓜这几天一得闲就黏糊着许久没见面的世子,在门口皱鼻子嗅了嗅,就想着摘下腰间香囊给世子挂上,好冲散一些药味,可徐凤年摇了摇头,一起走到院子里,看到徐骁坐在石凳上打瞌睡,黄瓜悄悄掩嘴一笑,蹑手蹑脚离去院子,不打搅北凉王与世子殿下的相处,临出门前,回眸一望,世子白头,让她揪心得不行。徐凤年才坐下,打盹的徐骁就清醒过来,揉了揉脸颊,自嘲道:“年纪大了就犯困,记得年轻时候不管是杀敌还是逃命,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是常有的事情,也没见有啥疲乏,只要眯上一觉睡个饱,醒来能吃上四五斤熟肉,到底是不服老不行啊。”
徐凤年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谁还没有个年老的时候,你又不是道教躲在洞天福地里修炼长生的真人,再说就你那悟性也想证长生?一辈子二品小宗师境界,再瞧瞧比你还年轻的顾剑棠大将军,都入武榜了,你害臊不?”
徐骁本想放声大笑,可不敢吵到了屋子里疗伤修养的闺女,搂了搂袖口,双手插袖,既不像是北凉王,也不像是大将军,倒好似一个衣食无忧的村头老闲汉,轻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已为人父,加上我这把年纪的,可不兴比武功高低或是官帽大小了,比来比去,说到底还是比自家儿子嘛,你瞧瞧顾剑棠那几个子女,男的文不成武不就,长相还歪瓜裂枣,女的也没的出奇,顾剑棠想要跟我徐骁比?我都不乐意搭理他,一边凉快耍他的大刀去。”
徐凤年嘲笑道:“你想得开。”
徐骁转头看了眼清凉山顶的黄鹤楼,提议道:“一边爬山一边聊天?”
徐凤年点点头,挥手将二姐院子里的大丫鬟喊来,要了两壶温过的黄酒,起身递给徐骁一壶,“少喝绿蚁,我有些都觉得嗓子冒烟,既然你自己都说服老了,以后多喝黄酒,养生。”
徐骁笑着接过黄酒,灌了一小口,走出院子,沿着一条青石主道向山顶走去,当年王府建造,按照这位北凉王的意思是如何金玉满堂怎么来,这条山路恨不得直接用金子铺就,后来他媳妇说青石板就行,还能有一个青云路的好寓意,不求平步青云,子子孙孙哪怕走得吃力,总归还是升登青云。徐骁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当年亲自参与了扛石铺路这种苦力活。父子二人,悠然登山,徐凤年说道:“褚禄山已经前去就任北凉都护,授骠骑将军,因为陈锡亮准备着手整理北凉军职,许多杂号裨将都要取消,只存八个或者九个。校尉称呼会比以前值钱许多,就先由这个骠骑将军不加‘大’字开始。袁左宗取缔钟洪武成为骑军统领,授车骑将军。齐当国和宁峨眉两人分别担任铁浮屠主副将,黄蛮儿领衔新龙象军,三人暂时都不授将军。果毅都尉皇甫枰官升一级,至于具体是授幽州将军还是如何,我还得等陈锡亮的折子。轩辕青锋送来的徽山客卿洪骠,确实有领兵才学,是否顶替皇甫枰担任果毅都尉,仍在斟酌。等二姐醒来,由她统领你那支三万人马的大雪龙骑军,你有没有意见?”
徐骁笑道:“既然能当个舒舒服服的甩手掌柜,我怎么会有意见。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也太不识趣了。”
徐凤年瞪眼道:“听着怨气很大啊?”
徐骁连忙摆摆手道:“没有的事。”
徐凤年叹气道:“北凉军翻天覆地,由高往下都有不小的变动,如果万一有尖锐矛盾,而我又弹压不下,可能还要你出面安抚。”
徐骁平淡道:“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赵家‘家天下’二十年,咱们徐家‘家北凉’也快二十年了,北凉这边跟我差不多岁数的老头子,爹扪心自问,一个都没亏欠,何况福泽绵延子孙,他们该知足了。钟洪武的事情我知道,他要是敢暗地里串联燕文鸾搞小动作,我不介意让他彻彻底底喝西北风去,将军没得当,连爵位都一起去掉,安心当个富家田舍翁。至于燕文鸾,当年他跟长陵是极力试图说服我划江共治天下,这么多年,一直是被义山笑称为称帝派的头目,拉拢了很多心里头有怨言的老家伙,燕文鸾一手提拔的那批青壮将领,多半是当年附龙无望心灰意冷退下来的老将子孙。”
徐凤年喝了口黄酒,“快二十年的腐肉了,亏得你有魄力,早就干脆利落让燕文鸾自立门庭,没让这根藤蔓攀沿到骑军中去,才算没让整个北凉铁骑病入膏肓。”
徐骁提着酒壶,叹气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春秋一战,九国并峙争雄,咱们北凉军一口气就灭掉了六国,都是硬碰硬拿命换来的,你说要死多少英雄人物?我不愿称帝,后来马踏江湖,还好,走得都是一些跟江湖有牵连的老卒,可是征伐北莽,皇帝那道圣旨才是狠手,我那无奈一撤,北凉就开始军心涣散了,原因很复杂,但结果就是流失了大量校尉,许多原本靠绷着一口气想要建立不世功勋的老人,也淡出视野。所以说书生治国,很难,书生害人,轻而易举。你要格外小心元本溪这名与义山齐名的谋士,那份密旨就出自他手,春秋乱战,硬刀子靠我和顾剑棠这帮武人,这种不见血的软刀子,则大多是他的手笔,碧眼儿张巨鹿由一个小小黄门郎连跳那么多级台阶,三年后直接当上首辅,也是他的授意。在我看来,读书人自然比我们骑马提刀的莽夫要有才学,但大多眼高手低,成不了大事,才学极高,成事极少。真正可怕的是元本溪这种能乘势而为施展抱负的读书人,当今皇帝登基前,曾诚心诚意说过一句‘我愿为元先生之牵线傀儡’,于是元本溪就让他当上了九五之尊,赵衡那个妇人,肯定临死都恨极了这个让他丢掉龙椅的元先生,哈哈,怨妇赵衡,死前倒是难得爷们了一回,以死换得赵珣的世袭罔替,他二十年前要有这份心智,早就没当今天子的事情了。那个叫陆诩的瞎子,眼瞎心活,二疏十四策,写得漂亮,连我都看得懂,听说你跟他在永子巷还下过棋?怎么没直接抓来北凉当谋士?”
徐凤年摇头道:“当时顾不上他,当然主要还是不信自己的赌运,就错过了。遗憾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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