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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河山皆华夏-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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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铳响,湖广镇阵线上不断有士兵倒下,现在整条阵线已经接近到清军阵前五十步,停止的军号还没有传来。
为了防止自己的心神被搅乱,丁烈虎把眼睛半眯了起来,不去细看对面清军阵线的情况,只是听着鼓点、跟着整个队列的节奏前进。
突然,几颗流弹拖着呼啸打过来,紧接着队列最右边便是一声惨叫。丁烈虎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随即一阵强烈的悲戚感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那个熟悉的声音的主人,整天动辄骂娘却一直把他当亲兄弟看待的陈瞎子终于还是先走一步了。
“行军途中,不得随意张望!”陈瞎子原来的位置上响起了江一斗带着哽咽的低吼。
丁烈虎脸上滚过两行泪水,朦胧的视线中,他仿佛看见了陈瞎子离去的背影,在远走之前又过回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张动的嘴巴似乎在说:小子,好好干!别给老子丢人……
……
齐整的阵线后,厚实的军阵汹涌向前。陷阵营的军阵推一直推进到了清军阵前四十步外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主阵也一直没有开火还击,只是前进、前进、再前进,不管前排倒下多少人,都好像只是被毛毛雨洒在头顶,前进的步伐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这种可怕的镇静和忽视一切的漠然态度反而给对面的清军造成了巨大恐慌。
前几排的绿营鸟铳手队列已经开始混乱,喊声和铳响混成一片,四处弥漫着呛人的白烟。嘈杂而恐慌的氛围中,军官的命令传达也受到了影响,一时难以再组织起新的一轮齐射。
到了三十步,停止前进的军号仍未吹响,陷阵营的阵线依然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昂然推进。此时清军阵线上的射击已经变得混乱,但随着双方距离的缩短,这些混乱的射击也变得很有威胁,越靠近清军阵线,陷阵营的伤亡人数越多。
听到前方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崔守成那没有表情的脸上,肌肉也在不时地抽搐。他转过头问身边的作战参谋:“还有多远?”
“眼下距离敌阵大约三十步,距离十五步还有片刻。”
崔守成点点头。快了,只要后面的雷霆一击能够打垮对面的清军,之前将士们的鲜血也就没有白流。
在崔守成的参将认旗的北侧,金声桓瞪大眼睛看着前进中的陷阵营军阵,嘴张开了好半天都忘了合上。
……
浙江提督认旗下,田雄、刚阿林和杨继佐渐渐地看得目瞪口呆。
而在更远处,正黄旗固山额真龙纛和征南大将军认旗下,谭泰同样是满脸的震惊。他还没有等到右翼的何洛会把兵力收回到虎头山北,湖广镇便发起了这样的进攻。看着那一层层坚定而冷漠地向前推进的军阵,谭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侧过头对身边的牛录章京怒喝道:“再派人去催!让何洛会手脚快点!先带着各旗的马甲撤回来!”
……
距离越来越近,一阵北风吹来,把两军之间弥漫的烟雾吹散不少,让视野变得更加开阔清晰。丁烈虎走在队列中,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对面清军阵线上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一声长音的停止军号终于响起,阵中的步鼓也快速地连敲几响。军官们的口令声一层层地吼下来,先听到的士兵们也大声地重复,海潮般的声浪直冲云霄。一阵阵闷雷般的整齐踏步声过后,之前的步声、鼓声、军号声都消失不见,数千人的军阵安静地停在了清军阵前,距离大概在十五步到十八步之间。
由极动到极静,场景的变化让阵线上的绿营兵们都看呆了。明军就在十几步外,甚至鼻子眼睛都看得一清二楚,几乎是触手可及。
还没等绿营兵们反应过来该怎么办,陷阵营阵中的口令声再次响成一片。
“预备!”军官们吼出了命令。
“预备!”士兵们大声重复。
“举铳!”
“举铳!”
军阵前排的燧发枪一齐放平,密密麻麻的枪管如同一片茂密的森林。
清军的阵线终于开始直面陷阵营的枪口,惊慌的叫喊声陆续响起,整条阵线有如洪水冲击下即将崩溃的河堤。
丁烈虎属于杀手旗,没有装备燧发枪,但也握紧了自己的兵器死死地盯着前方。这一刻,他屏住了呼吸。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陷阵
战场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崔守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攥着缰绳的手心开始冒出一层层细汗。田雄、刚阿林、杨继佐以及更远处的谭泰等人也都被那一片燧发枪森林所吸引,忘记了手里的动作,也来不及去思考更多的事情,唯一能做的便是屏气凝神,被动地等待着结果的揭晓。
“射击!”
“射击!”
。。。。。。
一声军号响起,军官们的吼声一层层传递下来,直冲士兵们的耳鼓。
陷阵营的阵线上瞬间绽放出无数朵红白相间的耀眼火花,伴随着暴雨般的轰鸣,一道道白色烟墙迅速向两翼蔓延,转眼间又混合在一起,长长的阵线上仿佛腾起了一条蜿蜒起伏的白龙。
狂风暴雨般的声浪、气浪急速地掠过半空,即便是清军后阵的马匹也纷纷惊慌跳跃,发出悲怆的嘶鸣。无数颗子弹拖着尖啸撞入惊慌失措的清军阵列,狂暴地撕裂着他们身上的铠甲。噗噗的闷响连绵不绝,带出一团团飘飞的血雾。面对十五步的抵近射击,即便是铁甲也无法阻挡,反而造成弹头的变形翻滚,进入躯体后将里面的创伤面积扩大数倍,把肌肉内脏都搅得一团糟,让中弹者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顺着阵线的走向,转眼间便倒下了成片的清兵,就像是地里被收割的庄稼。这些直面枪口的清兵被打中躯干或四肢,一个个内脏破碎、四肢断裂、肠穿肚烂,在地上挣扎着、爬行着、嚎叫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一排排惨不忍睹的死伤者躯体在生动地诠释着战争的残酷。
当初浙江提督标营为了增强火力而排成的密集射击队形此时让他们遭受了更为密集的报复,对面的陷阵营火铳兵几乎只要伸出枪管便一打一个准。整条阵线上,直接面对陷阵营齐射的清军大概有近千人,在第一轮惊天动地的齐射中便有超过五百人倒下,如此近的距离让他们躲无可躲。
仅仅一轮狂风暴雨般的齐射,本就开始惊慌失措的清军阵列瞬间便到了崩溃的边缘。而陷阵营也没有留给他们哪怕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射击!”
“射击!”
。。。。。。
第一轮齐射的回音还没有完全散去,第二轮齐射便紧跟着到来。
雷霆般的轰鸣瞬间便覆盖了清军阵中的惊呼惨叫。原本已被洪水冲得崩溃在即的河堤面对新的一轮洪峰再也无法承受,随着第一名清兵扔下武器向后逃窜,引发的连锁反应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逃命的人群逐渐成为了主流,崩溃的形势终于不可逆转。
丁烈虎站在队列中紧握着自己的苗刀,之前的所有紧张都已消失不见。看着对面无数惊慌逃窜的背影,此时他只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回荡,仿佛自己就是当年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赵子龙。
嘹亮的冲锋号响彻战场,左右侧前方的第二、三千总队阵中相继齐声爆发出冲锋的口号,森林般的长矛被放平,以矛阵向溃败中的清军发起了突击。
紧接着,第一千总队的阵列中,冲锋的命令也次第传来。
“冲锋!”
“冲锋!”
。。。。。。
“杀!”成千的战兵齐声大喊着向前涌出,红色的纵阵变成了无数红色的小点,通过着第二、三千总队中间的间隙,撞入清军混乱的阵线。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排排锋利闪亮的兵刃对着溃败中的清军一轮轮砍刺,酣畅淋漓地收割着廉价的人命。精神崩溃的浙江提标和登莱镇绿营兵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慌不择路地狼狈逃窜。
“杀!”丁烈虎双手握着苗刀砍下一个清兵的脑袋,对方脖腔里飚出的鲜血洒了他一脸,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陷阵营在十五步的距离上仅仅两轮齐射便给对面的清军造成了致命性的打击。四千多浙江提标和登莱镇的步卒和炮手在付出近千的伤亡后全线崩溃,潮水般的逃命人群往中军方向狂奔而去。原本在步卒左翼列阵的浙江提标骑兵在第二骑兵营的冲击下很快也溃不成军,一些慌不择路地清军骑兵甚至还一头撞入了逃窜中的步卒人群,把逃生之路搅得乱七八糟。汹涌的陷阵营阵线随即压上来,把跑在后面的清军不断地变成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丁烈虎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苗刀,砍杀着面前所有能移动的敌人,不管他是在逃命、在顽抗还是已经在跪地求饶。锋利的兵刃带着血滴不停地挥舞,直到面前的敌人被砍杀一空,他又和身边的战友继续追击前方逃窜的敌军。此时的他早已忘却了紧张、忘却了疲劳,和战友们一起越过躺满尸体的阵线大步奔跑着。风声从耳边呼呼掠过,周围一片奔跑的脚步声,一排排兵刃寒光闪闪。
……
清军左翼,浙江提督认旗周围已是一片混乱,潮水般的溃兵从从旁边跑过,一些企图维持秩序的军官很快被卷进了逃跑的人潮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或是直接被发了狂的溃兵砍翻在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田雄双眼瞪得老大,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如此彻底的溃败,居然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这种急剧的形势转换完全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
“大人,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旁边的亲兵队头焦急地吼道。
田雄一个激灵,转头往两边看去,刚阿林和杨继佐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虽说谭泰有言在先,如果守不到右翼主力撤回虎头山以北就砍了他田某人的脑袋,但此时的田雄已经别无选择,逃回去或许是免不了一死,可要是落到湖广镇手里恐怕就不是一个死字那么简单。咬了咬牙,他也带着亲兵加入了逃跑的人潮,连提督认旗都竖在原地不要了。
……
陷阵营的营旗下,崔守成长舒了一口气,一种难以形容的畅快、惬意将积压在他胸中多时的压抑情绪驱赶得无影无踪。
“大人!我们赢了!”旁边的作战参谋满脸的激动,大声说道。
崔守成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沉声下令:“陷阵营第二、三千总队继续进攻,把鞑子溃兵往西边挤压,第二骑兵营第二千总队和陷阵营第一千总队突击鞑子中军。第二骑兵营第三千总队和南昌营。。。。。。”
这时东边南山村方向的喊杀声突然增大,似乎是那里的清军开始全力突围。崔守成朝那边望了一眼,对命令稍作修改:“第二骑兵营第三千总队沿右翼突进至鞑子大阵之后,遇到零散逃命的鞑子不用管,主要从北面对大股的鞑子进行冲击。南昌营迅速向东推进至南山村外,协助永定营堵住鞑子突围之路。”
作战参谋记录下命令,转身前去安排传达。
。。。。。。
“大帅!右翼突破了!鞑子。。。。。。鞑子完蛋了!”中路的湖广镇总兵认旗下,张云礼满腔的激动溢于言表,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
庞岳把发抖的手用力握住,努力地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深呼吸了一下,洪亮的声音一如寻常:“命令老贺,第二旅立即冲锋,不要给鞑子半点喘息之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他的认旗出现在徐岗村以北!还有钢锋营,让老卢加快点速度,他们正面的鞑子镶黄旗不过一千多人马,尽快把这股鞑子解决掉,与陷阵营一同突击鞑子中军!”
“遵命!!”张云礼大吼了一声,转身离开。
庞岳举起千里镜先后朝战线上的各个方向望去。西路的虎头山方向仍在激战中,突入虎头山以南的清军骑兵大部分还未能撤出。中路的徐岗村方向,在得到烈火营炮兵的加强之后,第二旅即将彻底攻陷徐岗村,拔掉了这颗钉子之后就能全力压迫清军中路,威胁谭泰的中军。在东路,永定营和第二骑兵营第一千总队把清军左翼残余的兵力死死地摁在南山村周围,清军不甘坐以待毙、奋力突围。但就在刚才,崔守成把南昌营的两千余步卒也派去加强这个方向,那股清军成功脱身的可能性应该已经不大了。
庞岳握着千里镜的手又开始微微发抖,他定了定心神,使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又将目光转向陷阵营目前所在位置。在那里,浙江提标的几千人马已经完全崩溃,陷阵营的前锋线与谭泰的织金龙纛之间只剩下了正黄旗和山东绿营登莱镇的部分兵马,大约四千人上下。而在陷阵营营旗的西南方向,钢锋营也即将冲破对面镶黄旗的阻挡、与陷阵营合力驱赶溃兵冲击谭泰中军。
左翼不复存在,中军也即将崩溃,这样的打击对清军而言无疑是致命的。只要不出意外,谭泰和他麾下的这几万大军已经在劫难逃。
刹那间,庞岳感到一股澎湃的热流在眼眶里徘徊。过去的一件件往事此时又在脑海里轮番浮现,留下过遗憾的,令他引以为豪的。。。。。。曾经一句句誓言仿佛仍在耳畔回响,为了他自己的,为了其他所有人的,也为了这个苦难的民族的。。。。。。
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庞岳握紧拳头,在心中发出一阵畅快的大喊:“你们输了!你们不是汉人的对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横扫
潮水般的溃兵从东边汹涌而来,被谭泰派去左翼堵漏的五千绿营兵马不到半个时辰就全线崩溃。在谭泰中军的东南方向,原本被派去支援南山村的一千多镶黄旗兵马在半路上和钢锋营遭遇,歪打正着地起到了阻止钢锋营向谭泰中军突击的线路。但镶黄旗仓促布置的防线目前在钢锋营的冲击下已摇摇欲坠,这个方向被突破恐怕也是迟早的事。而在正南边的徐岗村一线,湖广镇第二旅也在全力突击对面的清军防线。整个湖广镇的中路及右翼就如同张开了一张东北…西南走向的大网,快速地朝谭泰的中军兜过去。
此时清军的右翼主力依然没有收回,左翼的正蓝旗和山西绿营兵马遭受惨重打击后被困在了南山村附近,谭泰手里尚能动用的只剩下了正黄旗的兵马和绿营登莱镇剩余的一千五百多步卒共计四千人出头。可这点兵力恐怕光是去阻挡从东边席卷而来的溃兵和即将从东南边而来的溃兵都不够。
谭泰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自己和麾下的几万大军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他甚至都来不及再去回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徘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旁边的敦拜满脸的焦急:“大将军。。。。。。”
“不用再说了!”还没等他说完,谭泰便是一声断喝,“中军的所有兵马跟我前去挡住那个湖广镇步营!只要能坚持到右翼撤回,我军就还没有败!没有败!”
这时,东南边一名镶黄旗的塘马急匆匆地赶来中军:“大将军,马固山。。。。。。马固山说挡不住了,他最多再坚持两刻钟,请大将军立刻北撤!要不然湖广镇的另一个步营也从东南边打过来就来不及了!”
谭泰顿时感觉一股气血直冲头顶,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险些就要栽倒下来。他曾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像过去的岁月里他所经历的所有大小战事一样,无论过程多么坎坷,最后获胜的总会是战无不胜的八旗。可如今眼前的残酷现实却在无情地提醒着他,他输了,输掉了一切,输得干干净净。
忍着头痛,他在马背上强撑住身体,战场上此起彼伏的喊杀声让多年来的无数个景象又在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一刻,他记起了多年前初战告捷、与立功的众人一起得到老奴的亲自宴请,那一夜,痛饮夜半,男儿意气,挥斥方遒;他记起了那一年跟随武英郡王阿济格伐明,连克延庆等十二城,鏖战三屯营,天地动容,风云变色。追逐数万明军如驱猪羊,何等的意气风发;他想起了那一年的松锦之战,他亲率四百甲兵自小凌河直抵海滨断明军归路,令其全军尽没、洪承畴被俘,何其的酣畅淋漓……
然而曾经的辉煌已离他远去,此刻的他却成了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失败的代价又是何其的惨烈,他不仅将赔上自己的一切,麾下的这几万大军恐怕也要一同陪葬。
“大将军!”伊尔德过来扯住谭泰坐骑的缰绳大声道,“南边和东南边的湖广镇兵马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过来!我带着旗里的步甲和登莱镇的步卒先去东边挡着,你带着旗里的马甲速去右翼去和何洛会固山会合,能撤走多少是多少!我大清广有天下,庞岳就算胜了这一场也翻不了天,以后咱们还多的是报仇血恨的机会!”
伊尔德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把缰绳往东边扯,还没扯上两下,一股大力便猛地把缰绳从他手里夺走。伊尔德抬头一看,只见谭泰的脸上已毫无刚才的绝望和疲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和决然。
“我舒穆禄谭泰,乃正黄旗满洲固山额真,朝廷钦命的征南大将军!此战大败已难辞其咎,又岂有抛下大军先行逃生之理!而自老汗起兵以来,我八旗健儿也从未有过把后背留给尼堪的习惯!今日也断不会有!”谭泰的声音已没有了之前的狂躁和激动,平静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中军所有兵马,跟我去迎击东边的那个湖广镇步营!只有打穿他们的阵线,拖住他们西进,中路和右翼才能多撤出些人去!”
“大将军!”敦拜和伊尔德都急道。
“不用多说了!若是能挡住,我军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挡不住,咱们也没必要逃命了,就都死在那儿吧!另外派人去告诉何洛会,若是中路完全溃败,就让他先带着右翼兵马立即北撤。只要能给各旗多保留些种子,咱们即便是死了也不算死得一钱不值。”
……
“大帅!谭泰的中军动了,大部往东边而去,应当是要去抵挡陷阵营,谭泰的大纛也在其中!”已经抵达中路的湖广镇中军部,张云礼忍住激动,向庞岳提醒道。
“孤注一掷!英雄……”庞岳本来下意识地想说英雄迟暮,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自失地一笑,“噢,不对,他算哪门子英雄?一个强盗团伙的打手罢了,和老奴以及所有的鞑子一样,都属于时代的渣滓。趁着汉人虚弱的时候或许能逞凶一时,但只要汉人觉醒,这些渣滓便会被毫不留情地打回原形。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支上蹿下跳的猴子也到了该完蛋的时候了。”
。。。。。。
前方一大片身穿黄色棉甲、头戴尖顶盔的骑兵汹涌而来,地面轰隆地震动着。呼啸的骑兵人潮沿着绿营溃兵人群的边缘将一些来不及躲避的溃兵纷纷撞开,紧接着也将陷阵营第一千总队的队列前部冲得七零八落。
浑身是血的丁烈虎连声大吼,手持长枪便要追着从从身边跑过的一匹正黄旗战马刺过去。刚才那一段长距离的冲锋之后,第一千总队前四个局的队形已经有些松散,突然遭遇谭泰中军的反击后吃了不小的亏。但被冲散的第一千总队官兵随即便以战斗小组为单位,排成许多紧密的小圆阵继续坚持战斗,如同洪流中一块块屹立不倒的礁石。
接替陈瞎子担任了什长兼战斗组长的江一斗一把揪住疯狂的丁烈虎,把他踹回了小圆阵内,对阵内所有的士兵大声下令道:“杀手队持长枪、镗钯在前,火铳队在后,装填完毕后等待命令齐射!”
丁烈虎被踹到之后稍微平静了些,大口地喘着气站起身来,持起长枪站到了杀手队的队列里。江一斗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不用担心后面,后面有第二骑兵营的兄弟,还有咱们营两个千总队的横阵,这些鞑子骑兵就算冲过去也是个死!”
第一波正黄旗骑兵呼啸而过之后,第二波又紧接着而来。几名正黄旗骑兵从丁烈虎所在的这个小圆阵旁一掠而过,几支轻箭和铁骨朵夹着风声而至。丁烈虎的右脸被一支箭划破了口子,右侧的一名士兵被铁骨朵打中胸膛、惨叫着倒下,还有两人中箭,受伤者都被后排的士兵拖入了内圈。而那几名正黄旗骑兵也当场遭到了报复,一阵燧发枪的齐射过后,一名骑兵大叫着坠落马下,另一人中弹后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勉强保住了马脖子跟在队列中,但也基本失去了战斗力,后面等待他的多半是死路一条。
其他的战斗小组也都在顽强地坚持战斗,正黄旗骑兵一波连着一波地呼啸而过,双方互有伤亡。骑兵之后是正黄旗的重甲近战兵和绿营登莱镇的步卒,此时的绿营兵大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只有正黄旗的甲兵尚存斗志。冲过来的甲兵撞上结成多个战斗小组的第一千总队,近身搏杀血腥而残酷。
从第一千总队阵线上穿过的正黄旗骑兵队形已经有些散乱,还没来得及重新整队便又和另一波溃兵迎头撞上。这波溃兵正是绿营浙江提标的骑兵,第二骑兵营第二千总队只两轮冲锋便击溃了他们。队形和心理防线都彻底崩溃的浙江提标骑兵放弃了成建制的抵抗、拼命地打马向西奔逃,哪怕将正黄旗主子们的队形冲乱了都不管不顾。
亲自率骑兵冲阵的伊尔德怒吼着,下令击杀一切胆敢冲阵的溃兵都无济于事。随后,他便看见了一个湖广镇的长矛横阵迎了上来,还有一支湖广镇的骑兵正绕过他的左翼往谭泰的大纛直扑而去。这一刻,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战斗还在继续,但已经越来越没有了悬念。
。。。。。。
织金龙纛下,谭泰也彻底绝望了。他孤注一掷的反击就如同浪头拍在了岩石上,只溅起了一连串的水花却根本没有撼动大局。
紧接着,东南边、南边的欢呼声也如海潮般传来,这欢呼声显然不属于清军。成千上万人的慌乱嚎叫惊天动地,这两个方向上的溃兵也席卷而来。
谭泰仍是呆坐在马上,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大将军!湖广镇的马兵过来了!快往北边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戈什哈头目带着几个戈什哈贴过来,焦急地喊道。
“滚开!”谭泰突然爆喝一声,举刀便要砍。戈什哈头目拼命探过身来抢过刀子,另外一名戈什哈拉着他的马头不由分说地便往北逃。十来个戈什哈护卫着他,又收拢了附近的二十来个正黄旗马甲。为了避带免成为湖广镇攻击的重点,连大纛都不了,一行人急匆匆地往北逃去。
不久之后,成千上万的溃兵席卷而来,谭泰留在原地的固山额真龙纛和征南大将军认旗很快便被冲倒、消失得无影无踪。继左翼之后,清军的中路也彻底崩溃。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全歼
激烈的近战也不知持续了多少,丁烈虎突然感觉自己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那些最凶悍的正黄旗甲兵大都变成了各个小圆阵前的一具具尸体,旗兵之后的绿营兵大部分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刀枪旗帜。原本黑压压的敌军人海只剩下了少部分顽固分子仍在原地垂死挣扎。而在远处,各个方向先后响起了海潮般的欢呼声。
“我们赢了!”丁烈虎长出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道,两行热泪忍不住流淌而出。
赢了!周围的所有陷阵营将士也都意识到了这一刻的到来,不少人都像丁烈虎一样热泪盈眶,也有不少人发出一阵阵大吼,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压抑。
一群群溃兵潮水般涌来,宣告了这个方向战事的彻底结束。仓皇逃窜的清军溃兵们根本不敢再去靠近陷阵营的圆阵,看见后者的军旗便像躲瘟疫一样远远地绕开。陷阵营第一千总队的号手们吹响了军号,各级军官大声下令整队。嘹亮的军号让清军溃兵们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恐惧和逃命的步伐都为之陡增。
突然,向北而去的溃兵人群边缘有一队人马引起了丁烈虎的注意。这二三十人个个铠甲精良,人人有马,其中一人盔甲样式独特,甲片和头盔上还泛着淡淡的金光。虽然没有打出认旗,但在一群逃命的人当中依然十分显眼。
“鞑子的大官在那儿!”丁烈虎大吼一声便拿起兵器从队列中窜了出去。
“干什么?!你找死吗?!快回来!”江一斗在背后大声吼道。可丁烈虎只在瞬息之间就已经跑出好远了。
除了丁烈虎,还有七八个胆大包天的士兵也跟着跑了出去,有杀手队的,也有火铳队的。途中还有一些暂时没有归回建制的士兵陆续加入,追击的队伍越来越庞大。
可是两条腿的人又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尽管丁烈虎等人奋力追赶,但目标还是越来越远。眼看着再也追不上的时候,东边一阵弹雨铺洒过来,那逃命的二三十骑里有七八个或是坐骑中弹或是本人被击中,都跌落下马。那名身穿金甲的清将也在其中,但他只是坐骑中弹,本人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晃晃悠悠地还是站了起来。
看到金甲的将领落马,其余的骑兵想停下来接应,可全速奔跑的马匹惯性极大,一时难以停顿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方的距离便越来越远。落马的骑兵当中有几个伤势轻微的,赶紧上前扶住那金甲将领,找来一匹尚能骑乘的战马,想保护他再次上马。但这一来二去的便耽误了不少时间,就在这些被耽误的时间里,追兵也已经赶到了。
“狗鞑子!拿命来!”丁烈虎一声爆喝,和身边的十几个陷阵营士兵一同持起兵器冲了上去。
那几个落马的清军骑兵只留下一人继续扶那金甲将领上马,其余几个抽出兵器大喝着迎上来抵挡,但寡不敌众,转眼之间便全被倒在了血泊中。一名头目模样的骑兵躺在地上看着陷阵营的士兵从他身上越过、朝那金甲将领而去,绝望地伸出了手臂,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片刻之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周围的清军溃兵看到这一处的战斗,纷纷大叫着绕开,竟没有一个人上来伸出援手。而之前那金甲清将身边的另外二十余骑终于在远处勒停了坐骑,正准备回过头来救援,却看到金甲将领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一片身穿红色军服的身影当中,而在不远处,又有一队十余人的湖广镇游骑追了上来。看到这一幕,其中的十余清骑当即拨转马头向北逃走,剩余的几骑停在原地相互对视了几眼,随后也齐齐地调转马头往北方而去。
“干你娘!”丁烈虎先是一枪刺中了马肚,受伤的战马乱跳着把刚爬上马背的那金甲清将又甩了下来。金甲清将看上去也甚是凶悍,随即便爬起了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但丁烈虎显然更不要命,趁着金甲清将还没站稳便朝着他的胸腹间一枪捅了过去。精良的鎏金甲在咫尺之内也没能挡住这凌厉无比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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