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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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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单到现在还没送到张诚张公公的手中,现在已经是下午,皇帝已经去了虎威武馆操练,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和秉笔太监张诚都在内阁这边,一直没有出来,邹义只得是把皇帝送到武馆之后又回来等着。
屋内的争吵声始终没有停,小宦官们都被远远的打发到周围,想听也听不清楚,邹义更是在外圈。
终于,内阁安静了,冯保和张诚面沉似水的走出来,邹义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一百二十九
看着邹义有话要讲的模样,冯保背着手压根不理,大步的向前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张诚先是用疑问的眼神看了邹义一眼,然后轻轻的摇摇头,举步跟上。
这意思邹义明白,冯保冯公公的心情不好,有什么事情不要打搅,邹义站在那里躬身远送,伸手摸摸怀里的那两张供状,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走出内阁的范围,冯保在路上就冷声说道:
“大同的那个监军是谁的人?”
张诚没怎么迟疑,就开口说道:
“老高那边走的是陈洪的门路,陈洪下去之后看他做的也算恭谨得力,孝敬的也及时,所以一直没有动他。”
隆庆朝的时候,冯保已经是秉笔太监,当时掌印太监出缺,他替补的呼声最高,没想到却被高拱支持的陈洪挤掉,他一向是深恨此事。
听到张诚说出缘由,禁不住眉头挑了下,随即咬牙恨声说道:
“上面没了人。怎么还敢这样大的胆子,四万顷田地,高擎居然就敢伙同他人一起分了,而且咱们丝毫不知,结果怎么样,张太岳这次清丈田地全给查出来了,刚才在内阁,让咱们好生丢脸。”
以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城府胸襟,能在路上说出这番话来,想来已经是气极,张诚身为副手,脸色也极为的不好看。
跟在身后的邹义也是见机的快,伸手对着两边和前面乱摆,凡是在路上或者两边的小宦官以及宫女都让他们快些闪开,不要凑近。
“冯公公,高擎这边不太好弄,大同那边的边镇军将和他好的如同一家人一般,又和勇胜伯余家拉上了关系,这也是一直没碰他的原因。”
冯保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听到这名字却愣了下,疑问说道:
“勇胜伯余家?”
“就是和潞王殿下定亲的那家,山西人,去年才封的爵位。”
潞王注定是个藩王而已,他的这些事基本不在冯保的考虑范围之内,也难怪不知道,听到又是大同的边将,又是潞王的岳丈。冯保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这件事咱家不会管了,怎么吞掉的这些田亩,就怎么吐出来,张公公,内阁怎么办你答应就是,咱们这边只管批红核准。”
收取税赋征发徭役,都是按照田亩清册进行,又有官绅不纳税的规矩,所以地方上经常有人在田亩清册上作假,或者把没有功名的人所有的田地用种种方式转到官绅名下去,这样不用缴纳赋税,这种田也是有大利益。
冯保发完这个脾气之后,也自觉有些失态,进了司礼监的宅院,才叹了口气说道:
“嘉靖三十年之后,就一直闹着亏空,东南平倭、北边抵御俺答的军费,各处赈灾的银子从来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府库内常年空的能跑老鼠,上面穷成这样。可下面能收税的田地却还被他们这么吞没,真不知道这些人安的什么心思,这大明朝垮了,难道他们还有好处不成。”
说话间已经显得有些颓唐,摇摇头走进了屋子,张诚掀开帘子之后却没有跟进去,放下后反倒瞪着邹义训斥道:
“你魔怔了不成,冯公公气成这个样子,你还跟着,吃了挂落才好受吗?”
这等训斥是为了自己人好,邹义连忙躬身受着,不过迟疑了下还是把怀里的那个信封讨出来,递上去低声说道:
“王通那边有些要紧东西,儿子这边也做不了主,还是要等干爹拿个主意!”
“好好陪着万岁爷玩,将来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他的,偏偏还要做这么多的事情,平白惹出麻烦!”
心情不太好的张诚一边埋怨着,一边把信封中的两个供状抽了出来,先把名单大概浏览了一遍,脸上的烦躁变成了凝重,然后又看了那孙老二的供状,这次脸上更加的严肃,看完之后把纸张折起来,肃声问道:
“这件事可靠吗?”
“回干爹的话,儿子派蒋中高去的,就是那个认人不出错的,而且这王通年纪虽然小,做事却从不离谱。这件事断不会有假。”
张诚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你先在门外候着,咱家去见冯公公。”
说完匆匆的走了进去,一进司礼监的门,立刻有两个随堂太监迎了上来,凑上前低声的说道:
“张公公,咱们派在几个省的外差都发了密报过来,说清丈土地这个事情民间怨气很大,却都敢怒不敢言……”
张诚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怕是他们自己怨气很大吧,捞了这么多的银子,买了这么多的地,又不用缴纳赋税,现在要让他们交钱了,割肉又觉得肉疼,今后这样的事情一概批回去,你们几个也给咱家悠着点,要知道轻重。”
一贯和气的张诚说出这么严厉的话来,几名随堂太监都有些讪讪,不过看看刚才冯保虎着脸走进来的模样,众人也都凛然。
张诚左右看了看,放缓了语气说道:
“劳累了一天,都去右边厢房那边喝茶吃点点心。如果清丈的事情繁忙,诸位还有的忙碌。”
大家都是眉眼通挑的角色,怎么不明白张公公这是在赶人出去,连忙笑着点头一个个退出了房间。
张诚展开手中的两份文卷,迟疑了下,还是走进了冯保的那个小房间,在这个小房间里听外面的动静都听的清楚。
冯保听到张诚把人都赶出去,立刻知道这个事情不小,抬眼看着过来的张诚,张诚也不多话,双手把手中的文卷递了过去。开口说道:
“宫外那个王通和御马监的邹义查到了点东西,此事太过严重,咱家不敢决断,请冯公公过目吧!”
听到王通的名字,冯保的神色缓和了下,淡然说道:
“年纪不大的孩子,做事倒还老成,不过心思也忒多了点,在武馆做好这伴驾的差事才是要紧的……”
话说了一半,冯保的注意力就全放在这个文卷上了,越看脸色越是严肃,看到赌坊孙老二那个供状的时候,出声询问道:
“这事情可确实?”
“用了宫里得力可信的人去看过了,的确如同这供状上说的一般,冯公公,这事情目前还都是咱们可靠的人在办。”
“混帐!!真真是混帐!!”
冯保突然间重重拍了下桌子,拍完之后拿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的摔倒了地上,在内阁争吵了一天山西私自隐藏田亩的事情,已经让他火冒三丈,又看到宫内的宦官和禁卫有这样的问题,再也忍耐不住,直接爆发了出来。
屋内突然闹出的动静,帘子马上掀开,带着刀的禁卫和邹义大步冲了进来,司礼监和内阁这等宫内的重地,都有禁卫甲士在保护。
张诚回头,连连挥手,厉声说道:
“滚出去,滚出去,这边不干你们的事情!”
冯保大喘了几口气,才算平复了心情,等人都撤出去之后,立刻挥舞着文卷说道:
“查!!经厂、御马监和东厂一起出人,名单上的人全部拿了查问,直接动刑拷问,无论有何事都要报到咱家这边来。”
司礼监自成立时候开始,就有印发书籍的任务。专门的机构是经厂,除了印刷书籍之外,还有监视和缉查宫内内官二十四衙门的职能,这个属于掌印太监直管,经厂番子和御马监的管事宦官都穿黑袍。
冯保拿起一本空白的折子,飞速的写完命令,拿着自己的银印在上面盖了下,交给了张诚,开口肃声说道:
“张公公,这件事你亲自督办,要严查,而且这消息不能让贵人们知道,你可知道?”
“冯公公请放心,咱家知道厉害轻重。”
说完,张诚躬身,拿着折子急忙走了出去。
……
经厂番子一共二百人,分五个管事的宦官,尽管有查缉的职能,可平日里他们的工作却都是在经厂印书局那边做事,校对文字编订书目,这次邹义急忙拿来了掌印太监冯保的手令,五名管事宦官放下手中的活计,都是急忙赶了过来。
“……这名单上的人都勾结宫外,不知在做什么不法之事,冯公公说了,狠狠的查,仔细去查,不管牵扯到谁,都要查到底,还有,这件事要隐秘的做,惊动了宫里的贵人们,那就等着领责罚吧!”
尽管是这样重大的案件,可经厂的管事宦官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波,各个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躬身领命。
……
这些管事宦官地位品级不低,都有自己的住处宅院,其他各衙门的宦官对他们都是客气的很,其中一名管事宦官可能胃口不太好,特意去御膳房打招呼要了两个菜,那边派了个宦官给送了过来。
等着那管事宦官吃好,送饭的宦官收拾了餐具带回,回到御膳房之后,又给御膳房管事的人说,还有某处也点了饭菜,不如还是自己送过去吧!
这样的辛苦差事,大家都不愿意去做,那宦官这么要求,自然就让他去了……
一百三十
在紫禁城内抓人查人,可能事情不大,但是牵扯的方方面面却是不少,想要瞒住什么人,的确不容易。
而且那些贵人们如果自己身边伺候的被抓了甚至被冒犯了,都会被认为是对她们的触碰,闹将起来可就不好办了。
老于世故的冯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命令下达,经厂和御马监以及东厂的宦官还没有开始抓人的时候,他先去拜见慈圣太后李氏,紫禁城真正的主人。
在李太后面前,冯保的态度一向是谦卑恭敬,尽管他白日里和内阁,在司礼监都发了很大的火,可这时候却平心静气,低声陈述。
他去的时间,正是李太后每日喝枣子羹的时候,李氏出身寒家平民,尽管从太子妃、皇后、皇太后这一步步的走来,可很多当年养成的习惯依旧保持着,枣子羹就是其中的习惯之一。
殿中除了两个贴身的女官之外,其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冯保在那里说,李太后拿着银勺慢条斯理的喝着。
那边说完,李太后把银勺放在碗中,接过身旁女官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了下嘴角,缓声说道:
“嘉靖二十一年的时候出了一桩事,冯大伴还记得吧!”
嘉靖二十一年,宫女杨金英等十几人趁嘉靖皇帝熟睡的时候动手,用绳套准备勒死皇帝,结果因为打了个死结没有成功,事后宫内被杀几百人,包括后宫的嫔妃,天下震动,从此之后嘉靖皇帝就住在西苑之中。
这是大明皇室的丑闻之一,人人知道却不敢明言,李太后提起,冯保也只能点头示意却不敢回答。
“宫里这么多贵人,要真有什么失心疯的闹将起来,伤到吓到什么人的,那就不妥当了,也失却了皇家的颜面,冯大伴,你查就是了,哀家许你这么做!”
李太后说的轻巧,冯保却起身谢恩,有了这个口谕,等于给行动作了背书,日后有什么责任也能说清楚。
冯保谢过。慈圣太后李氏又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昨日上午,哀家让太医来给瞧了瞧,说哀家现在阴气太弱,受不得阳气冲撞,接下来这几日,这边就不要宦官伺候了,哀家自己选几个信得过的女官也就是,冯大伴,其余的事情你安排下吧!”
这么做,实际上让自己身边全是信得过的人,直接隔绝了可能的危险,冯保连忙起身应了,正要告辞出门的时候,李太后又是开口说道:
“要紧的是皇上那边,可要护卫好喽!”
……
这一夜的紫禁城很安静,但有很多人在半夜里就被人从住处带走,在皇宫里当差的,都知道口风要紧,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些被带走的人恐怕回不来了,每个人都在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谁都不敢问。
蒋中高这个晚上并不是在美味馆住着,而是回到了紫禁城中,就在城墙城门边上的一个小屋之中,这小屋子的门板上有个小窗口。
小屋的两边各有一队御马监直辖的四大营士兵,蒋中高由两名大营的千总陪同着坐在屋中,守卫紫禁城的上十二卫禁兵,这一晚上当值的,每百人一队走过这个小屋,小屋外灯火通明,长得什么摸样都看的清清楚楚。
有的整个百人走过,也就走过,有的则不一样,在小屋内传出一道道命令,被说到的人立刻被人带走。
被带走的禁兵并不多,也没有什么反抗,因为办这趟差的是御马监的四大营,那可是京师中最精锐的部队。
……
马三标没有回家养伤是为了瞒别人,对于马婆子没什么隐瞒的,马婆子被人带到这个宅院看了马三标一面。
本来被吓得够呛的老婆子看到自己儿子虽然虚弱,可精神头足的很,正在和几个锦衣卫丢骰子赌钱,也就没什么担心了。
少不得要抹着眼泪,边埋怨边把马三标骂了一顿,老太太自己也就放心回去了,马三标在城外放牧的时候也是成年累月的不回家,没什么不习惯的。
李文远跟着王通,少不得李虎头也要跟着过来,李虎头在他爹面前和王通很恭敬,私底下则就是在武馆中的做派。完全把王通当成个大哥哥来看,活泼的很。
大家都是折腾了一天,到了晚上都在忙碌着做饭吃饭,王通这边也拿着张饼和一碗炖菜吃晚饭,李虎头不愿意跟那帮大人一起,索性也凑了过来。
从一开始吃饭,这李虎头的嘴就没有停过,不是在吃,而是一直在说:
“王大哥你没看,今天陈思宝他们几个大的拿了不少果子干蜜饯什么的,黄义军一看就不乐意了,到了教习们离开大家休息的时候,他去跟厉韬和孙鑫几个人说,说就是因为陈思宝这帮人昨天大家才被罚跑,大家伙都怒了,围过去又要开打,陈思宝和那个姓唐的脸都白了,拼命的作揖求告,那蜜饯都被黄义军踩了几脚没法吃,要不是教习们急忙跑出来,恐怕今天又要打他们一顿,哎,王大哥。你怎么了!!”
听到一半,王通一口饼就噎在嗓子眼里,手忙脚乱的去桌子上到了碗凉茶水,大口灌了下去,这才顺过气来。
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噎住,李虎头讲的东西实在让人爆笑,嘴里还有东西一时间就弄出这个尴尬场面,喝了两口水,王通喘着气说道:
“都在一个武馆学东西了,大家都是同窗,还打个什么劲啊。再说,吃亏的是陈思宝那帮人,咱们是赚便宜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李虎头一块肉一口饼,边吃边含含糊糊的说道:
“就是呢,那些果子干和蜜饯看起来都是好东西,结果被黄义军踩了几脚,都没法吃了,太可惜了。”
王通伸手在李虎头的脑门上揉了揉,这万历皇帝为什么对陈思宝他们拿吃的来不高兴,还要挑唆众人动手,无非是怕对方也拿好吃的走万历皇帝自己的法子,把大家笼络住,那万历小皇帝在这武馆中维持的小小地位可就什么也不是了。
这皇上就是皇上,斗心眼的东西,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实在是了不起,王通一边心里感慨,一边琢磨着自己应该找陈思宝他们几个聊聊,现在大家在一个武馆里,这将来都是自己的朋友和关系,闹僵了没必要。
再说这也是宫里人的安排,武馆如果对他们这么排斥,也肯定会影响自己在宫中的印象,还得去点拨一二。
小孩子一到陌生环境就兴奋的很,来到了这个大宅院之后,按照往日的习惯本应该早睡了,可怎么也睡不着。
李文远对这个事情倒是有自己的办法,直接让他练枪,等到累了就去睡觉,王通按照往日的习惯,入睡前总是要自己安静一下,梳理一天的事情。刚坐在椅子上,谭将就走了过来,此时的谭将依旧是青衣小帽,丝毫看不出白日间强弓怒马,矫健英武的模样。他手里拎着一壶茶水,笑着说道:
“老爷,李虎头年纪不大,可这枪术却颇有章法,不出几年就是老爷的好帮手啊!”
王通揉揉脸,谭家的这些家兵家将今日帮了他的大忙,不过他依旧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些人,谭将等人对他恭谨客气,处处守礼,但双方始终是隔着一层。迟疑了下,王通伸手指着边上的椅子说道:
“你这边也辛苦了一天,坐下说话就是。”
谭将躬身道谢,给王通倒上一碗水,却没有坐下,还是站在一旁,压低了声音严肃的说道:
“老爷,今日咱们所打的庄子,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的产业,小的自谭府过来之前,谭老大人也曾告诉小的,老爷背后有山,想碰大人的,看见这山也就不敢动了,可这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也是座山了,老爷您或许不怕,但为了个下人去做这等事,冒的风险实在是不小,小人说话冒昧,老爷今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今日这样的孟浪行为,今后万万不能做了。”
这也是言辞恳切,王通不知道前任兵部尚书谭纶到底和他说过什么,但这谭将知道的不少,王通身子坐直了些,开口说道:
“谭将你的话有道理,能和我说出这番话来,也说明你的心思,不过我不觉得今日的事情孟浪,自家的人办自家的差事被人抓起来打了,莫说是刘守有刘都堂的庄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要领人过去打。”
谭将抬头看着王通,眼神中若有所思,王通神色严肃的继续说道:
“我的人只有我能管,出了事我要有担待,我要去保他们平安无事,要不然兄弟们谁会服我,谁会给我王通去拼命,谭将,今日是救马三标,他日若你遇到这般情形,我也一样会去救你!!”
谭将身子轻颤了下,躬身告退的动作,比进屋时候,态度恭谨了许多许多……
一百三十一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王通从那个大宅院起来之后,就急匆匆赶到武馆那边,他想要知道名单和供状报上去之后到底有什么结果。
按照往常的习惯,皇城的晨钟敲响,宫门打开,三刻时辰之内邹义就会带着龙骧左卫的两个营官赶到,点检布置这一天的防务。
不过今日却有所不同,龙骧左卫的营官只来了胡奇,却看不到什么宦官的影子,平日里除了来武馆这边办差的之外,还有不少人夜里当值趁着宫门打开,都来王通的美味馆里喝碗热汤吃碗饭,今天也全然不见。
比正常时候差不多晚了一个时辰,平日里跟着邹义当差的那个小宦官蔡楠才赶到了王通这边。
现如今这位小宦官蔡楠对王通的态度真是恭敬到了极点,比对自家的主子邹义都要客气,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到底着落在谁的身上。
蔡楠进了屋子之后,尽管屋中无人,可还是凑近了低声说道:
“王大人,邹公公让小的告诉您老,宫内已经开始查了,但消息还要等一两天才能放出来。大祖宗和二祖宗都下了封口的命令,还请您老不要在外面声张。”
只要开始查,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王通心里松了口气,看着面前满脸堆笑的小宦官蔡楠,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小金锞子递了过去,客气的说道:
“难为公公这么早过来说话,快去美味馆里吃点热汤饭吧!”
蔡楠推拒几下,眉开眼笑的收了那个金锞子,点头哈腰的说道:
“大人莫要称呼小的公公,那真是折杀小的了,真是的,小的跟了邹公公办差,又遇到王大人您老,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那一世做业务的时候,客户和客户的领导自然要客气巴结,可下面的办事人员同样要维护好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王通一直秉持这个观念。
蔡楠还在那里客气的时候,外面马蹄声响,一人急匆匆下马,在外面就喊道:
“王兄弟可在吗?我是吕万才!!”
这么着急有什么事,王通在里面高声答应,蔡楠告辞离去,吕万才急匆匆的进了屋子,那黑黝黝的脸庞都有些发紫,兴奋的很。
看着屋中无人。吕万才也凑过来低声说道:
“昨日王兄弟去黄村那边抢人,我这边却想到了个事情,顺天府这边的案卷大多是大兴和宛平两县的案卷,其余的县若不立案,那就不会报上来,昨天下午就派了几个信得过的差役官吏去周围的几个县查问,今早回的城,王兄弟你猜查到了什么?”
“吕大哥不必卖关子了,莫非是查到了和这三阳教有关的事情!”
“正是!可巧了,咱们在城内这么折腾,可城外不远的黄村县却有个大寺,唤作混元寺,寺内拜的就是混元三阳佛,他娘的,真真是灯下黑,眼皮的东西咱们都不知道!”
吕万才兴奋的拍了下桌子,这边查三阳教,一直不知道源头在何处,这拜混元三阳佛的大寺可是个大突破。
“找了管僧道的衙门调出来文卷,这混元寺在隆庆六年就有了,托的是禅宗名义。做的好大事业,是黄村头一号的大地主,信奉的人也不少。”
王通手掌轻拍着桌子,急忙开口问道:
“为什么在衙门留了案子?”
“黄村的一家人去进香,然后去衙门报说丢了女儿,可巧那段时间类似的案子有几件,闹得大了,下面就请上衙派人协助,这才报上来,没想到那家人过了几天又过来撤了陈诉,说是闺女回来了,案子核销,案卷却还留着。”
王通深吸了口气,一朝发动,处处都是利好的消息,既然局势这般有利于自己,那就顺着查吧!
“吕大哥,你那边快些炮制个案件,就说混元寺窝藏江洋大盗,你那边若是无人首告,我这边在赌坊找个泼皮去!”
要查总要有个由头,既然本身就不干净,那先泼脏水上也不算冤枉了他,衙门里做这样的事情那可是一等一的熟悉,吕万才嘿嘿笑了两声,刚要说话,外面却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王大人、吕大人可在吗,小的是王四啊!”
王通今日不在自己宅院也不在美味馆中,这边一排房子都是空的。来的人还真要吆喝声才能找到。
听到外面王四的喊声,王通诧异的看了眼吕万才,吕万才也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王四来干什么。
外面有人指点了声,王四急匆匆的推门走进屋子,脸上全是兴奋之色,进来之后就大声的说道:
“王大人,吕大人,刚才衙门有人投书报案,城外黄村县混元寺窝藏江洋大盗,强占良家女子,并且私造兵器,聚拢奸邪之徒,欲行大逆之事。”
投书报案说起来好像是儿戏,就是那个木盒或者包裹,把报案的文卷放在里面,只要在顺天府府衙大门门前放在台阶上就行。
走了这个程序,看门的衙役必须要收了这案卷,而且不能阻拦投书的人离开,但投书的人也都学精了,花几个小钱找个孩子,让他把盒子送过去,谁也不知道谁干的。
不过这投书报案大多是邻里矛盾或者是私仇。要不就是胡言乱语,顺天府负责这个的小吏过目一遍就随手丢了。
可今日这个投书写的极为详实,而且是标准的公文体例,早晨收进来,小吏还没看完就是一身冷汗,急忙去找府尹和府丞禀报。
京师之外的县城有人要聚众谋逆,这事是天大的事情,而且还是顺天府的所辖范围,府尹黄森气急败坏,一边派人去各个相关的衙门报信,一边动员顺天府内能动的力量立刻去黄村那边查看。
事情闹得这般大。王四和李贵当然听到了风声,他们也知道王通和吕万才现在正在查什么,李贵留在府衙中继续搜集消息,王四则急忙骑马来通知报信。
听王四说完,王通和吕万才面面相觑,两人刚才商议的事情还没去做,顺天府那边却有人做了。
虽说是瞌睡有人送个枕头上来,但这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巧合到让人不太相信了,王通和吕万才满脸疑问,却把来报信的王四弄了个糊涂。
“吕大哥,你先回去盯着,有什么消息尽快来告诉小弟,我去调集人手,这桩事,不管怎么,我这边要跟着抓人!”
负责刑名的推官吕万才在顺天府衙内所能做的事情,肯定比王四和李贵两个差役班头要多,更不要说会多知道多少消息。
吕万才收了脸上的疑惑,神色郑重的点点头,说句“且等我的消息”就大步走了出去,王四到这时候还是糊涂着,看到吕万才出门,慌忙冲着王通行了个礼,连忙跟了出去。
他们出门,王通稍一沉思,出了门对不远处的孙大海喊道:
“大海,去跟大家说一声,今日都要在那个宅院里等着命令,不要出城练,也不要离开!”
孙大海刚转身要去,王通又是喊道:
“把兵器什么的预备好,这次出去不拿棍子了!”
听到这话,孙大海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
皇城的北面偏东处,宦官和宫女都很不愿意靠近这边,因为这边是经厂用来刑讯和关押犯事宫人的地方。
邹义在几名兵士的护卫下就在外面的长凳上坐着。等待里面的消息,时不时的有惨叫从那边传过来,听着让人头皮发麻,不过邹义的脸上却漠然无表情,冷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经厂几个管事的宦官从里面出来,到了邹义跟前一起躬身,沉声禀报说道:
“邹公公,一共六十二名宫内当差的宦官,六十名都说自己入了天地三阳会,只知道上面的统领是谁,每月去那赌坊拿银子,定时通报消息,其余的一概不知,属下们都用过刑了,这些罪人们的确不知道。”
“还有两个呢,那统领是谁?”
“正要说呢,那两个人就是统领,熬不住用刑都招了,说是入宫后没个升迁,不知道为何,出宫办差的时候被人招揽,每月给他们银子,许了他们荣华富贵,让他们定期把宫内的消息传出去,等着上面下命令。”
邹义冷冷的说了句“蠢笨”,又开口训斥道:
“不要把经厂卖关子的坏习惯摆出来,快说正题。谁指使收买他们的,可知道同伙是谁!!”
“那两个人有一个经不住用刑已经死了,另一个说他们每个人都是和黄村县的混元寺主持王铎联系,是单线,并不知道其他的同伴。”
“混元寺主持王铎?咱家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邹公公,这王铎据说是天地三阳会的会首,这帮罪人都说他是有大法力的混元佛子,将来肯定要当天子,做现世佛的……”
一百三十二
人手调集好了,可顺天府和宫里都没有什么具体的消息过来。王通也就穿上衣服来到了虎威武馆。
宫内冯保和张诚说的话,王通虽然没有听到,不过他和两位大太监的想法倒是一致,陪好了万历皇帝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今日早来了点,却被同样早来的陈思宝等人拽住,前几天还桀骜不驯的几个大小伙子,此时都在苦着脸跟王通求告。
“王大人,不不,王校尉,你在外面还有个差事在当,和这些少年不一样,看事情也看得明白些,能不能给小弟指条路啊!”
尽管天地三阳会的行迹已经在城外被发现,皇城内外,京师内外都在紧张的布置,王通也安排了人手,分发了兵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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