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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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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徐家那是何等的高门,咱们江南的魁首,多少读书士子都是靠徐家才有了前途,多少鳏寡孤独依靠徐家才有赡养,京师那些大老爷,就因为小人的几句谗言,就派王通这个奸贼来查办,真真是荒唐!”

“要我说,还是北边的人看着咱们南边的人不舒服,觉得咱们江南鱼米之乡,又是富庶,眼馋嫉妒,总要生出是非勾当来,可惜这徐家遭了殃啊!”

“大家也不要悲观,天子让王通出京,也不过赶他出来,让这奸贼不要在京师为非作歹罢了,那海瑞一年总要对徐家上几次疏,为何就是今年这样做!”

“海青天也是老了,就在这件事情糊涂。”

“你们都在说徐家如何,我看徐家未必如你们说那么良善,他家那些田土怎么来的,大家心中都是有数吧,他手中四十多万亩田土,松江府的棉价和粮价都被他家操控,年年大家辛苦赚的,要被他们吃去多少?你们还在这里说他好话?”

“兄弟这话就不对了,他家那田土怎么来的,大家自然知道,可在座各位的家业谁不是那么置办起来的,仁兄难道不是?”

茶馆上反正是闲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未必处处和气,也都是夹枪带棒的互相攻击,这等茶肆,好茶好水这个是有的,又有那名厨做的精致点心小菜,这个也是有的,这等买卖,却也不耽误旁人发财,弄个热闹。

这茶楼上,都有些小贩来来往往,有卖熟牛肉的,有卖五香豆的,有卖藕片的,有卖鲜花果木的,穿着齐整,每张桌子旁轻声细语的问几句,若是有生意就做,没生意也就和和气气的走开去另外一桌。

那边谈的高兴,却没人注意到边上有卖五香豆的半大孩子在那里听的仔细,这半大孩子人长得瘦削,黑黑的一个人,走路总是低着头,在那里站住了,难免碍着别人的路,却被茶客在后面推了把,呵斥说道:

“伶俐点,不要碍着别人!”

那孩子踉跄了下,挎着的竹篮险些翻到,转过头连连的躬身抱歉,嗓音嘶哑,并不那么动听。

五香豆是配茶的小食,只要做的味道不差,总有小路,那边就有人吆喝着要买,这孩子连忙去了,却有一桌子纨绔,语调猥亵的说道:

“这天下事都没有两全的,斜月坊的海七娘,相貌身段都是好的,就是小腿粗了些,你看那卖香豆的孩子,从背后看,也算不错,奈何张的黑,声音粗,要不然领回家调教调教,做个小厮也是乐事。”

“你这人,好好的水路不走,却要喜欢旱道。”

他们说的肆无忌惮,有人皱眉,却也有人听的眉飞色舞,也不知道正在那边卖五香豆的孩子听到没有,只是看那孩子身子一颤,脚步匆匆的下楼了。

茶楼中多有认识这孩子的,每次不卖完竹篮里的五香豆是不会离开,有时候还要多补几次货物来卖,今日间却不知道为何,看着那竹篮中还有不少,怎么这就走了。

苏州城内的房舍价钱极贵,吴县之地是南京城中的两倍,这还是最边角的地方,若是城中之地,那价钱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卖五香豆的少年,自然没资格在这个地方住的,他挎着竹篮脚步匆匆的向城外走,总算走到了一处荒凉的地方,却走进了一处破茅屋中,一进屋中,这少年放下竹篮推开屋子,兴冲冲的开口说道:

“娘,今天我在河边听人讲,钦差就要来了,娘,咱们去告状,给咱们家要个公道。”

一名衰老的妇人正在那里缝补一件已经全是补丁的衣服,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涩声说道:

“孩子,你在家就不用哑着嗓子说话了,告状,还是不要告了,当官的还不是官官相护,你吴叔怎么死的,还不是去告状却被人诓骗了,现在连尸首还不见踪影,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有个好歹……”

说到这里,却忍不住抽泣来,那少年慌忙上前安慰,开口说道:

“娘,这次不同往日,海青天官复原职,跟天子上疏,天子这才派了钦差下来,而且在茶楼那边听,这次这个钦差和这边的大户都不对路,娘,大家都说海青天的年纪已经老了,再过几年,就没有人提这个事情,到时候咱们家的仇怎么办?”

听少年说的急切,这妇人止住了抽泣,急切的开口说道:

“孩子,那些人防备的紧啊,那钦差出行,排场太大,你怕是连官船都靠不近,到时候被那些人发觉,还是要害了自家性命,到时候娘可怎么过啊!”

“娘不要担心,苏州这边不行,总有可以的地方,这是个机会,这是我爹和叔伯们天上有灵……”

史七和柳三郎都是眉眼通挑的角色,他们选出来伶俐人去往锦衣卫中,尽管南京锦衣卫上下对他们防备的很,可还是能打听出一些消息。

从早到晚,陆续的反馈到了王通这边,于清国和孟宪辉都是对自己手下千户抓得很严,而且也有手腕,但这张连生他叔伯父亲虽然打拼有功,他从小却是娇生惯养,本没打算让张连生来衙门里当差的。

但到了后来,家里能出来顶门户的也只有这一个男丁,没有办法的事情,张连生从小娇惯,在这武职衙门中未免就弱势,也不敢跟人争,结果虽然是千户的位置,能管的比个百户都不如,不过这人做官不行,做生意倒是把好手,他那布庄和菜园子每年都是不少进项,也够他上下打点花天酒地。

有这么一个窝囊千户在位置上,南京的各个势力可以伸手安插人手进去,那些下属可以浑水摸鱼,大家都有好处,所以也就留他在任上了。

若说这张连生没有别的心思也不是,据说也有想要抓权却被人坑了的几次,这两年多他的心思完全就在生意上,锦衣卫的差事也就是过来走个形式。

今日这事,他还真是言而有信,太阳刚落山,张连生就来到了王通这边,说已经包下了秦淮河最大的画舫白兰舫,为都堂大人接风洗尘。

八百四十二

秦淮河是天下间第一的风月之地,是豪门富贵的销金窟,就算是从来没来过南京的人,也是听过秦淮河的名声,也会想像秦淮河上的风光。

王通答应张连生的宴请,去秦淮河上的白兰舫,连他身边的一干亲卫都是惊讶不已,在她们的印象中,王通对这样的场合是毫无兴趣的,他只会将这等场所当作工具,而不会在闲暇时候过去。

即便要拉拢这张连生,按照在京师的习惯,王通会另选一个地方见面,却没想到这次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没什么复杂的念想,无非是王通也是听多了秦淮河的名声,想去见识一下而已,秦淮河上的东西,算是这个时代娱乐业的最高峰了。

市井中多有传说,说秦淮河上河边那些青楼酒楼并不是南京城最好的风月地,还有几个神秘之处,只有王公贵族,第一等的富豪才能去的。

可传闻归传闻,名气最大的还是大家都知道的地方,最出名的几个姑娘也都是在这些地方,在这等地方,没了名气,那就什么都不是。

白兰舫是一艘两层的画舫,白日里就停靠在兰花楼之下,一掷千金的客人们在白兰舫上饮宴听曲,然后回到兰花楼那边作乐。

张连生天将黑的时候来接王通,早晨磕头赔罪,中午就有三江商行的人上门联系,敲定了几桩生意,谈妥的这些生意,已经注定了要赚一大笔,自家的生意会上一个台阶,张连生喜不自禁,本以为天上掉下祸事来,没曾想却是大喜,来接王通的时候,态度比清晨时候还要殷勤了十分。

王通在亲卫簇拥下一同前往秦淮河,这一干人在路上颇为引人注目,尽管张扬,王通的亲卫们却不敢有什么懈怠,王通的队伍被这么多人盯梢,本身就是个不好的预兆。

“侯爷,今晚后面最多也就是两伙人跟着,离的远,分寸不错!”

走在半路上,史七就策马靠近过去禀报,王通点点头,也没有回应。

“这一次要花多少银子?”

“下属给都堂接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谈什么银子,都堂大人不必费心。”

王通开口问的时候,张连生满脸堆笑的回答说道,王通摇摇头,笑着又问道:

“不是客套,就是想知道这等地方要花费多少?”

张连生干咳了两声,有点尴尬的说道:

“能在这白兰舫上二层吃一顿酒,八十八两银子,属下还请来了兰花楼的头牌姑娘唱曲陪酒,这个就要一百二十两了,若还要停靠在兰花楼那边,那个花费就要和兰花楼的妈妈商量了。”

“张千户这个身份,这兰花楼难道不给便宜些?”

“都堂大人说笑了,要不是小人这个身份,恐怕这白兰舫二层的位置小人都未必会订到,更别说那头牌的秀儿姑娘了。”

王通摇头笑着,却没有说话,张连生身为南京城中仅有三个锦衣卫千户,对这等青楼之地居然没有一点的面子,可见他平日里是个地位,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有拉拢的可能,就越希望改变现状。

王通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尽管地位上升的很快,手中也是金山银海,可对于富贵奢华却一直没什么概念。

说起来,尽管也曾出入过皇宫,可看到最富贵地方莫过于宣府老帅马芳的府邸,那个真是让王通知道了什么豪奢,至于皇宫那就不必说了,万历皇帝喜欢吃大锅的红烧肉,这个习惯现在改了,由御膳房炖小锅红烧肉,其他可想而知。

但来到这白兰舫上,王通还是吃了一惊,所以要问问到底是个什么价钱。

这画舫比起运河上的大号漕船还要大一号,一楼是散席,二楼则是四个雅间,四个雅间各不相连,用回廊隔开,尽管是在画舫之上,又有这样的规制,可雅间之中依旧是宽敞无比。

屋内的装饰布置比起当年的马芳府上更胜一筹,看不出什么富贵气,显得很清雅,但如今的王通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这屋中虽然不显富贵,却极有档次,极为衬托人的身份,原以为秦馆的几处布置算是高超,和这白兰舫一比,还是略逊。

“居然是柚木嵌玉的……”

一干亲卫进来检查的时候,沙东宁算是见过市面的,在那里惊叹了句,实话说,王通还不知道什么是柚木,更不知道这嵌玉是个什么意思。

桌上已经摆上了冷盘,冷盘都是精致的小菜,菜品不去说,这盛装的碗碟,和摆放在食客跟前的那些杯子碟子,王通却是认识。

因为三江商行的张纯德曾经送过来一批,说这等瓷器是江西最好的瓷器之一,同样大小的瓷器价钱甚至要超过同样大小的银器。

“张千户可是常来此处?”

“都堂大人说笑了,这等地方怎敢常来,从前刚为千户的时候,被同僚们哄着在这里请了一次,肉疼了半年,这次都堂大人来,属下怎么也要尽下本份,这就不在银子多少了。”

如果这张连生的生活这般豪奢,那也是不能用的,张连生却没察觉王通方才发问的意思,只是笑着说道:

“都堂大人,那秀儿姑娘梳妆颇费工夫,咱们这边先用酒菜,听听外面的曲子也好。”

听到这话,王通却是站起,走到窗边说道:

“方才上来时候就听到画舫外歌声飘渺,这时船已经走了段,那歌声还在,难不成这就是你说的曲子。”

张连生也跟了上来,推开窗,借着画舫上的灯光能看到画舫边上的河面有一艘小船跟随,船上有女子乐师,歌声乐声正是从那小船上的传来,张连生看到王通神色惊讶,笑着解释说道:

“这就是白兰舫的巧思了,歌妓在画舫边低声吟唱,又不打搅客人们的谈兴,又让人心旷神怡。”

这倒是有些背景音乐的意思,王通笑了笑,返身坐下,开口问道:

“张千户知道不知道北地的锦衣卫千户是什么样子?”

张连生对王通提出这个问题都有些懵懂,在那里摇摇头,王通笑着说道:

“各省都有分驻的千户,这些千户不过不过是五品,但从四品的知府,到三品的参政,布政使、巡抚,再加上什么参将、副将、总兵一干人,无人不畏惧,人人敬重三分,锦衣卫校尉力士去往下面府县办案,都是同知、通判出面接待,毕恭毕敬,说话犹如法令,百姓都是万分的敬畏。”

张连生脸上露出神往的神色,王通又是开口说道:

“这白兰舫虽然昂贵,可若是其他各处的千户来,又怎么会才来两次,且不说这里的东家老鸨会上来巴结,就算是自己花银子也是花得起,那山东千户董创喜,自己开了生药铺子,又有船行、车马行,全省上下谁不给他的生意几分面子,每日里大笔银钱进帐,这等地方又怎么来不起。”

说到这里,那张连生脸上全是羡慕之色,王通笑着说道:

“本官没到这都堂位置前,也是在天津卫做个千户,本官在天津卫有多大的产业,如何行事,张千户也应该知道吧,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布庄、一个菜园,连下面的百户、总旗都要设局坑你,难道你不想威风些,难道你不想发财?”

被王通这么一问,张连生浑身一颤,胖脸上的笑容也是僵住,迟疑着说道:

“属下当然想要这般,可这里同京师一样,这么多勋贵高官,哪有我这个千户耍威风,捞好处的地方?”

王通笑了笑,开口说道:

“京师是天子脚下,大家自然要收敛些,可谁人敢对锦衣卫不敬,这南京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安排咱们锦衣亲军三个千户又是为了什么,还是让你们监视刺探,防着他们有什么不轨之心,你何必怕他们呢,他们怕你才对?”

“……都堂大人,属下势单力孤,怕是……”

“怕什么,本官给你做主就是!”

王通端起酒杯,悠然说道,张连生还在那里曼联苦恼,看到王通这个神色,猛地激灵,站起连身后的凳子都带倒,然后直接跪在了地上,碰碰几个响头,因为动作太大,外面的沙东宁都探头进来看了下。

“都堂大人的提携,下官、属下,不,小人粉身碎骨,给……给都堂大人做牛做马……”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王通刚才这番话是在招揽了,而且王通没有空口许诺,实权和发财,这都是王通绝对能给到的,张连生平素里再怎么低调,可坐在锦衣卫千户这位置上,又开着布庄菜园,怎么不想升官发财。

“起来说,起来说,日久天长,本官看你的表现。”

“请都堂大人放心,属下、属下一定将大人的吩咐当成圣旨一般。”

“你的心思本官知道,但这话可就大不敬了啊!”

张连生磕头如捣蒜,王通笑着点了句,正在这边说话动作,外面却有人柔声通报道:

“客官,秀儿姑娘到了!”

——-!

八百四十三

本来那张连生感激的涕泪交流,在那里磕头表示忠心,听到外面的通报,却好像是个兔子一般跳了起来,在那里掏出快帕子飞速的抹了抹脸,整理下身上的袍服,还清了清嗓子。

看到王通有些惊讶的目光,张连生尴尬的干笑两声,小声解释说道:

“大人大人,在秀儿姑娘面前总是要规矩些,要不然失了咱们锦衣亲军的体面……”

这解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堂堂的锦衣卫千户,在一个画舫的名妓面前讲究体面,王通愕然,不过随即也是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这也算是追星了。

莫说这张连生,就连王通都被这秀儿姑娘吊起了胃口,如此高雅讲究的雅间,如此大的面子,让人这般的作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还真是让人期待。

听到外面环佩叮当,两名清秀的侍女挑开了雅间的珠帘,一名身着比甲襦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的确是美人,这个没什么疑问,但王通还是眨了下眼睛,又是仔细的打量了次,说是少女,进来的这个女孩子身量颇高,差不多比王通矮一个头,身材匀称这个不必说了,让王通感觉到恍惚的是这这秀儿的相貌。

第一眼看的确是个清纯之极少女的模样,但再看却觉得她脸上全是娇媚,却是个艳丽的绝色少妇,这种绝顶的清纯和艳丽,看似苗条,实际上却凹凸曼妙的身材,漠然有礼,又似乎热情似火的神情,种种结合在一起,让这个少女或者是女人的秀儿显得妖媚无比。

王通愣了愣,摇头感慨了下,这样的相貌风情,在什么时候都是颠倒众生的尤物,怪不得张连生这样的作态。

“奴家秀儿,见过张老爷,见过这位王老爷!”

王通很少出入这等场所,却也知道所谓的红牌名妓都是故作一副冷冰冰模样,自高身价,眼前这位秀儿倒是热情的很,声音也好听,温柔软糯,其中又有一丝丝沙哑,更显得不同。

这边王通没说话,张连生却手足无措的站起,笑着说道:

“秀儿大家这般赏光,张某实在是荣幸,这位王老爷是张某的上司,久闻秀儿大家的大名,这次特意来听听秀儿大家的曲子,还请秀儿大家献艺啊!”

张连生的模样都是落在王通的眼中,王通忍不住摇头,不过是一个女子,至于这般,居然拉大旗当虎皮的,将自己都都给扯上。

那秀儿又是个万福,柔声说道:

“张老爷这般夸赞,秀儿实在是受宠若惊,劳二位老爷等了这么久,是先听秀儿唱曲呢,还是先饮酒呢?”

“先……”

那边张连生刚要兴奋的说话,总算想起自家上差就在身边,而且刚才自己还表了忠心,这般忘乎所以,实在是无礼,张千户总算记得躬身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

“酒菜也上来,秀儿姑娘坐下唱曲就是!”

到这样的场合,王通也没什么可严肃的,这张连生倒是个纨绔性子,这样的性子今后却是好控制,这样的场合,随他就是了。

听到王通的吩咐,有人招呼一声,外面开始上菜,秀儿安静的坐在雅间内门边的位置,等酒菜布置完毕,张连生按照理解敬酒之后,秀儿冲着边上的一个丫鬟点点头,那丫鬟招呼其他人将琴台古琴什么的布置好,然后退了出去。

酒是好酒,菜是美味,倒是秀儿自弹自唱的曲子,让王通感觉并没有那么惊艳,倒不是说这个女子唱的不好,而是这个时代的音乐词曲对王通来说太古雅了,接受起来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琴声和歌声都很让人心旷神怡,画舫外的曲子已经停下,其他雅间的交谈和欢笑也是安静了下来,王通身边的张连生听的如醉如痴,王通倒是环顾了下,在角落中的吴二和沙东宁也都是满脸迷醉,看来的确唱的不错。

长得好,技艺出群,这样方方面都无比出色的女子是怎么出现的,王通从宋婵婵那边知道不少内幕,从贫苦人家、破败的大户人家还有罪官之类的人家买来四五岁的女孩子,从小开始培养,相貌不行的,早早的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自己粗使,技艺不行的,也会卖给下一等的娼寮卖身,有些瑕疵的,都是卖给大户人家做小,等到最后,千挑万选,会有几个出挑的,这一样的女孩子,或者成为青楼的红牌摇钱树,或者是被豪门大族重金买去,眼前这秀儿应该就是这等了。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在烟花之地,这样绝色的女子出来,也是有无数的淘汰者,这世上市都不容易……

“这不是秀儿姑娘吗?凭什么给旁人唱曲,”

王通在那里心不在焉的联想,画舫上如梦似幻的气氛却被隔壁一人的怒声喝问打断了。

乐声和歌声都是顿了下,秀儿轻声说了句“惭愧”,又是唱了起来,王通对这个不在意,只是瞥了瞥边上的张连生,这位张千户脸上露出了些不自然的神色。

一曲唱完,王通点点头,双手拍了拍,笑着说道:

“秀儿姑娘唱的不错,再来一曲吧!”

那秀儿和张连生都是愕然,秀儿名满江南,酒席上能请到她唱一曲,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唱完一曲之后,主人和客人敬几杯酒,她就要离去,王通这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再来一曲!”,实在是不知道规矩。

秀儿不知道王通是何人,不过张连生在南京城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他请来的客人比他还年轻许多,就算显贵也有限,张连生在秀儿进来后就只是称大人而不是都堂,这女子也不知道王通的身份。

张连生愕然了下,马上就是反应了过来,却是躬身说道:

“还请秀儿大家再唱一曲……”

他这边客气,王通的眉头却已经皱起,那边秀儿还没等回话,听到外面却有吵闹声,一个妇人在那里低声求恳说道:

“九爷,秀儿姑娘正在见客,张千户那边花了十足的银子,等秀儿出来,就让她出来去陪九爷……”

外面“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耳光声音,听到那“九爷”冷笑着说道:

“一个千户算个什么?”

“……是锦衣卫的张千户……”

“锦衣卫的千户算个鸟,你这老货不要不知道好歹,这兰花楼要不是诚勇伯的产业,现在就丢你下去喂鱼!”

话音刚落,帘子已经被掀开,一个穿着淡绿绸衫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这青年相貌端正,但眉眼之间显得晦暗,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样子,他不屑的扫视了屋中的几人一眼,随即堆起笑容走到秀儿跟前,开口说道:

“秀儿姑娘,陪这些俗人真是苦了你,去小生那边,贡院的几个才子都在那边呢!”

张连生脸色尴尬,被人这么冲进来拽人,他却不敢反应,额头上的汗却跟着下来了,冲着那边赔笑,回头又看着王通。

王通神色不动,他注意到那青年的肤色很白,这样白的肤色只有世代的富贵之家才能养出,又注意到这青年腰间玉佩是第一等玉料和做工,王通在想的是,这个人到底是南京谁家的子弟。

他这边神色不动,张连生却想到了别处,在那里咬咬牙,开口说道:

“秀儿姑娘是我们这边先请到的,先来后到,你要有个规矩……”

话还没说完,那青年却转过了身,进门之后他就没有理会王通和张连生,只是在那里对秀儿笑着相请,秀儿在那里只是推辞,也是满脸为难的样子,转过身的青年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冷冷的盯着张连生说道:

“你不认得小爷是谁吗?”

“……认得……”

张连生结巴的回答了一句,那青年不管不顾的回头,又是在那里纠缠秀儿,被反问了这么一句,张连生却立刻没话说了,干笑着回头就要对王通说什么。

这等架势,看来是被对方吓住了,居然窝囊成这个样子,王通无奈的看着他摇摇头,史七却从外面走过来低声禀报道:

“侯爷,这人没带兵器,不是武人,方才吵闹的时候突然冲进,外面的亲卫反应慢了,没有拦住。”

这样的人冲进来,亲卫没有动作,是失职了,史七少不得要进来解释一句,事后责罚也是免不了的,王通点点头,起身抓起酒壶,略微瞄准,猛地丢了过去。

那青年听到风声,下意识的一躲,正被这酒壶砸中肩膀,王通臂力不小,那酒壶在青年的肩膀上砸的粉碎,酒液迸溅半身,碎瓷在那青年的脸上划破了两个血口。

被砸中的青年踉跄两步,一抹脸上,感觉刺痛,掌心有血迹,在那里愣了下,随即大怒,指着王通就要大喝,话音还没出口,风声响起,一个瓷碗正中他的面门,这一击立刻是让这青年脸上开花,满脸是血,捂着脸在那里惨嚎起来。

王通抖抖手腕,绕过酒桌走到这青年的跟前,低头问道:

“你是谁啊?”

八百四十四

王通对自己的手劲和准头颇为满意,这个谭将还专门训练过他,战场上白刃格斗是一方面,火铳和弓箭的远射是一方面,还有骑术等等,除却这个,投掷也是技能之一,不过用到的不多罢了。

在雅间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大的目标,要砸不准也不容易,王通丢出这两样东西,心中颇有成就感,走到跟前踢了踢捂着脸惨嚎的那青年,冷声问了一句。

被瓷碗砸中面门,直接破相开花,这青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角色,那还顾得着回答,只是捂着脸嚎。

雅间中很安静,除了这人的惨嚎外,听不见别的声音,王通又问了一句,却被安静弄的奇怪,左右看过去,却发现不管是张连生还是那秀儿,都是长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惊骇表情。

至于在雅间中的王通亲卫们,自家大人打个人算什么事情,谁都懒得理会,反倒是在外面的沙东宁等人听到里面有动静,却是从另外一个门进来看看。

方才那酒壶粉碎,就在那青年身边的秀儿脸上也迸溅了些,这等女子,最是看中自家的相貌仪态,此时的确是呆住了,居然忘了擦拭。

王通笑了笑,对一遍同样呆住的丫鬟说道:

“你家小姐脸上脏了,还不快过去擦擦!”

这句话一说,那丫鬟才猛地惊醒,慌忙掏出帕子过去擦拭,这时候那青年却有些恢复过来,满脸是血的狰狞说道:

“千刀杀的杂碎,你敢打我,我要灭了你九……”

话又是说了一半,被王通一脚踹中小腹,王通这一脚的力量不小,直接把这个人从雅间踹到了走廊上,这一脚虽然不见血,可却比方才那酒壶瓷碗砸中面门有效的多,那青年捂着肚子在那里挣扎了几下,张大嘴只是喘气,连喊疼都喊不出。

那丫鬟拿着手帕才擦了一下,秀儿却推开丫鬟,急促的说道:

“这位王老爷,你闯大祸了,你图一时的意气,张老爷可是本地人家,你是连累了他啊!”

王通转头瞥了一眼正在那里呆若木鸡的张连生,冷声问道:

“本官连累你了吗?”

张连生一听这话,身子一颤,脸顿时是垮了下来,但随即又有些迷糊,在那里摇头迷糊说道:

“这个……”

在南京城被欺负习惯了,但仔细一想王通的身份,似乎……张连生正纠结的时候,却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几名大汉朝着屋中冲进来,手中却都是拿着腰刀,也不说话,当先一人冲进了雅间,看到王通直接挥刀就是砍下。

沙东宁的反应最快,那人手臂刚扬起,他的刀已经是出鞘迎上,“噗”的一声,湿热的血液直接喷洒而出,这时候冲进来那大汉才惨叫出声,持刀的那只手,从手腕那里已经直接被削断,鲜血狂喷。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冲突居然拔刀见血,屋中的丫鬟都是尖叫起来,此时倒是显出那秀儿些许不同,她居然没有尖叫,反倒是扯过两个丫鬟避到了角落中。

那个大汉捧着手腕惨叫,后面又是涌进几个人来,为首一人看着下人打扮,却健壮魁梧,凶悍模样,进屋就狞声说道:

“你敢伤九少爷,抄家灭族、千刀万剐。”

话说了一半,却看到正对面一人张弓搭箭,这大汉心中大惊,心想不过是风月之地,怎么还有人带着弓箭来,但这等纠纷,对方或许不敢放箭,口中却喊道:

“你们想要谋反吗?”

那边嗖的一声箭已经射了出来,雅间这么大的空间,这么近的距离,那里躲得过去,仓促间只是偏头,被一箭钉在了肩膀上,大声痛叫这个是免不了的,心中也是骇然,自家要不躲,这一箭就是朝着脑门来的。

陈大河又是张弓搭箭,屋中的几名亲卫都是抽出了兵器,冲进来的一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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