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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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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安心在那个宅院呆着,早晚有你的好处。”

海猴子又是磕了头,他被王通的手下兵卒带了下去,人刚离开屋子,王通却突然开口问谭将说道:

“若有人挟制了大虎和二虎,让你来对本官不利,你会怎么办?”

谭将一愣,这问题未免问的太突兀无礼,谭将不是那种虚言矫饰的人,这问题又的确不好回答,在那里迟疑了半响也没有说出话来,王通笑着摆摆手,开口说道:

“不必为难了,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倒是确定了一件事……喊杨先生那边进来吧!”

不多时,杨思尘走进屋中,看到王通坐在那里满脸的笑容,这些日子难得看到王通心情这般好,刚见了礼,王通就开口说道:

“杨先生,先拟一封公文,说天津卫有盗匪逃窜香河县,因干系重大,所以锦衣卫将前往捉拿,写完了之后,就拿到清军厅高同知那边用印,让他也按照规矩写个文书知会。”

天津卫在河间府,香河县是顺天府,锦衣卫倒是不受这府界的局限,可两府之间的事情,还是有公文往来佐证更方便些。

这样的公文信笺,杨思尘也是做的熟了,一蹴而就,写完之后交给王通看过,拿了王通这边的知会信笺,急忙去天津清军厅那边办差。

杨思尘出门不久,孙大海又被叫到了屋中来,王通开口说道:

“现在去置办一个宅院,两进的宅院,家具什么一应齐全,丫鬟小厮厨子听差也都是一并置办齐全,给你三天时间,不必在意银子,城内城外不论,要离着咱们兵卒和差役在的地方近些。”

看到王通满面笑容,说的又是置办宅院的事情,孙大海却禁不住想歪了,干咳了两声,凑上前说道:

“大人,要是私宅的事情,靠着那么近,人多眼杂的,要是谁话多,难免不方便。”

听他这么说,王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用手指着孙大海点了点,哭笑不得的说道:

“你莫非以为是本官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不要胡思乱想,你我本是一家人,若真有了,怎么会不跟你们讲。”

孙大海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在那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连忙躬身领命,王通站起向外走去,开口说道:

“你这边快去办吧,临近年底,你那边格外的忙,也是辛苦了,年底好好休息吧!”

孙大海跟在王通身后,听到这话笑着说道:

“大人这话见外了,若没有大人照看,属下那有今日,这些忙碌本就是本分,小人说句得罪的话,大人今年也十八了,百姓人家,这年纪孩子都能下地走了,大人,马婶那边,咱们这些亲近人都为大人着急啊!”

王通听到这话,脚步一停,看着前方摇摇头说道:

“急什么,现在这局面,找个女人,找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拖累我,就是拖累了女人,放放再说吧!”

孙大海顿了顿,迟疑了下才笑着说道:

“大人说的也是,以大人您的身份地位,肯定要万岁爷那边指一个高门千金小姐的,现在在天津卫,也没什么大户。”

王通摇摇头,却没有接话。

……

香河县县令吴理文接到天津卫的公文之后,当真是诚惶诚恐,他一个小小县令,虽说是顺天府下辖,可怎么得罪的起锦衣卫千户王通。

千户正五品,已经比这七品的知县高,更别说,香河县是顺天府下辖,顺天府通判吕万才是香河县令的上官,但从香河县本身,来自天津卫的官他就得罪不起。

香河县周围全是京师富贵高门的庄子,本地人不是做佃户,就是自己种点地,或者做些小生意。

原来那些年,香河县的粮食和出产都是卖到通州去,香河县的百姓则是农闲时去通州做工,天津卫兴旺起来之后,需要大量的农产品,需要大量的人工,香河县距离天津卫又是近,这些粮食副食,还有人工劳力,都是涌向了天津卫。

庄子农田的出产有了销路,劳力能赚到工钱,香河县的皇粮国税就好收了很多,现如今天下考核官吏,税收完成多少,是一等一的规矩,香河县因为天津卫的存在,香河县令吴理文吏部考绩已经连续两年得了个“上”,再过一年,不是去个州做知州,就是要调回顺天府做个从六品或者六品的官。

更别说,因为香河县在天津卫与京师之间的路上,得了不少物资中转的钱财,这些钱财自然落入县令腰包很多。

可以说这香河县令吴理文的荣华富贵全都着落在天津卫这边,他也知道,如果违背了王通的意愿,那边心中不喜,都不必动用官面上的关系,在天津卫做些什么,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吴理文也是纳闷,他虽然不是什么青天名臣,可香河县内大概的事情他也是清楚,香河县这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太平世界,但也不是乱七八糟的地方,治安一直还过得去,而且这地方不是什么偏僻地方,就算有逃犯也不会傻乎乎的停在香河县,这位王千户来香河县作甚。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也派了亲信下去打听了下,却发现什么迹象都没有,香河县一切正常。

……

“吴知县,明日白天上午锦衣卫这边会动手,动手的地方是牌坊街,周围三条街还请贵县派人封路,但请明日清早召集人下令,今晚不要动作!”

吴理文没想到公文上午到,下午就有人登门拜访,看打扮还以为是商户,家人要驱赶,对方却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王通居然化妆前来,身边只带了三个随从。

一边惊讶于王通的年轻,吴理文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客气的说道:

“下官一定照办,不过,王大人就带着三名仆从,如何拿人啊!?”

王通笑着说道:

“二更天,请吴知县派人把东城门开一条缝,到时候自然有兵马入城,不过,吴知县,从此刻起屋中的人不得外出,等到晚上再动,贼人狡猾,一切严密,免得惊动了他,有什么不方便的,还请见谅。”

吴理文脸上笑容僵了僵,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点头笑着答应,跟外面招呼了一声,就坐在这边。

屋中除了王通主仆四人,还有吴知县和一名亲随,双方对坐无聊,那亲随也是去县里查访过的,吴知县纳闷侧头低声问道:

“牌坊街不是香河县几家大户住的吗?”

声音不高,却也没有瞒着王通等人,那亲随点头说道:

“大人说的是,牌坊街那边只有两户人家,一户是个当年长芦盐场告老还乡的巡检,还有一户是做生意的,男人常年在外……”

这话同样让王通那边听的到,王通笑着说道:

“不知道你们打听到没有,这家的女主人去年生产,生了个大胖小子。”

五百七十

一大清早,香河县城城外的人想要进来,城内的人也急着出去,等来到城门这边的时候,却发现城门紧闭。

太平时节白日不开城门,肯定是出了大事,众人在那边鼓噪,立刻被守卫城门的兵卒虎着脸赶走,平日乡里乡亲的都是客气,这么一严厉,大家都知道事情不对,各自散了。

住在牌坊街周围的百姓,一大早就被差役们拍门叫醒,被严厉的叮嘱不得出门,不得喧哗。

前面说了,这牌坊街居住的都是香河县的富贵人家,不让出门自然很多人发怒,冲着衙役发火,衙役们自然得罪不起,可这帮人要继续耍威风的时候,却有带着刀的锦衣卫兵卒冷脸上前,谁也不敢继续闹了,都是缩回去。

牌坊街这边只有一户人家,高墙大门的,外人也看不清里面的虚实,只从出来采买货物的丫鬟和小厮口中听说,这家主人是在外面做丝绸生意的,常年在外奔波,家里一般只有女主人在。

这等家中只有女眷主事的,又是这般富庶,肯定会被心怀不轨之人打主意,也有泼皮无赖上门生事,但当天就被打了出去,当晚这几个泼皮无赖的房子就被烧了,衙门里的银钱使的又足,一切手尾都被压下。

经过此事,香河县这边的人才知道,牌坊街这户人家得罪不起,还是少招惹些的的好。

……

牌坊街周围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卒,有穿着飞鱼服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更多的是披甲执兵的士兵。

更让人感觉到吃惊的是,牌坊街那家人的门前,居然还摆放着一门火炮,黑黝黝正对着大门,有炮兵拿着火把守在边上。

且不说被围得的水泄不通,每个方向上还有二十几名火铳兵,火绳都是点着了火,做准备开火的模样,墙头一有人向下张望,他们就举着火铳向上瞄了一下,看到这黑乎乎的铁管瞄过来,墙头的人慌忙下去。

又是火铳又是火炮,又有精锐的士卒值守,从凌晨到天亮,牌坊街这家“大户”连大门都没敢打开,就连墙头张望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家大人王通,想要见沈枉!”

这么尴尬的僵持了一会,有兵卒大声的向里面喊道,喊完这句话,外面的兵卒们都能听到院内的骚动。

“这么扇木门,能顶得住火炮一炮吗?”

院内没有给什么答复,又有兵卒大喊道,喊完这句,院子里面安静了会,拿着火把的炮兵回头看看坐在后面的王通,王通微笑看着大门,却没有下令。

里面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正当面的几十名火铳兵齐齐举起了火铳,开门的却是个青壮汉子,脸色煞白,看到这边火铳瞄过来,下意识的一哆嗦,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坐倒在地上。

“王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结结巴巴的说了这句话,王通嗤笑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都这般境地了,还摆弄什么架子,除了沈枉和他妻儿之外,其余人都把兵器丢出来,然后举手出门投降,还有一炷香功夫,快些!”

王通说的大大咧咧,可如今情势不由人,开门那汉子脸色难看的点点头,转身又是跑了回去。

这次没有等待太久,不多时,一件件刀斧被丢了出来,甚至还有两根三眼铳,然后就和王通吩咐的一样,一个个人举着手从门中走了出来。

天津锦衣卫早就预备好了人手,出来一个,立刻检查一遍,然后捆上丢到一边,又过了一会,再也没有人出来。

谭将在王通身后挥了挥手,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兵卒一拥而入,按照预先的安排,各处仔细的搜索。

“禀报大人,宅院都以肃清,沈枉和妻儿正在正厅等候。”

……

“你们两个带着沈枉的女人去偏厅,把那孩子留下!!”

王通在门口的时候吩咐了一句,然后停下,两名壮健婆子连忙答应了,快步走进那客厅。

听到里面招呼一声,王通走进了客厅之中。

一向是从容自若的三水王沈枉,脸色木然的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个熟睡的婴儿,看到王通走进,沈枉顿了顿,涩声说道:

“小人多谢老爷维护,不让贱内抛头露面。”

男女有别,男女大防,百姓间不在乎,讲究的人家还是看重的紧,若方才兵丁涌入,或者是王通走进,看到沈枉的婆娘,那沈枉的脸可就丢尽了。

王通不在乎折辱沈枉,可如今局面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就没有必要折辱对方的妻儿了,索性卖个好。

也不理会沈枉的话,王通走过去将那婴儿抱起,低头看了看,笑着说道:

“还真是可爱,眉眼间很像沈老板啊!”

王通过去抱的时候,沈枉下意识的想要推拒,可还是颓然的放弃,听到王通这么讲,沈枉微微低头,木然说道:

“海上若没有我,必然大乱,到时除了战舰兵船,无人能到天津卫贸易,大人损失惨重,给宫内的金花银增额缴不上,那还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对沈枉这绝望的威胁,王通却好像没有听见,只是笑着说道:

“香河县虽好,毕竟不如天津卫繁华,你在倭国居住,海上来往自然是在海港才方便些,本官给你预备好了宅院,让你老婆孩子搬过去住吧!”

沈枉身体晃了晃,木然消去,却盯着王通说道:

“大人,不过是妻儿,沈某若舍了这两个累赘,你还能奈何我吗?”

这等海上大豪,察言观色,极善抓住机会,发现王通言语松动,马上谈起条件来。王通笑了笑,开口说道:

“不过是妻儿,你说的倒是好大话,你现在杀了你老婆孩子,本官放你回海上,你那些人马海上威风,可攻不进我天津卫,断了我海贸,我天津卫还有和草原贸易的利润,金花银自然不愁,可你又能断天津卫海路几年,船厂炮舰你也看到,三年之后,你还有把握自保吗?”

沈枉脸色又是沉了下来,王通抱着的那孩子却醒了,看到抱着的人不是父母,稍微愣怔下立刻大哭起来,沈枉浑身一绷,就要站起向前,他身后的谭将在这一刻已经抽刀出鞘,横在了他脖子上。

王通轻轻摇动臂弯,小声哄着孩子,那婴儿居然也止住了哭声,盯着王通,王通笑看这婴儿,又是说道:

“还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女人和孩子我不杀,你我也不杀,阉了你放你走就是,到时候你若领着人来断天津卫的海贸,来就是了。”

阉了他,孩子什么的让王通控制住,那结局还不是一样,方才沈枉的着紧已经说明了很多。

王通的第一个条件已经给沈枉当头一棒,真撕破了脸,王通位置未必动得,第二个条件更是狠辣,女人孩子虽然不动,可却有实实在在绝后的危险。

“大老爷,孩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饶了他吧!!”

隔壁偏厅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喊求告,不过,那婴儿被王通逗弄的高兴了,在那里“咯咯”的笑起来。

孩子天真的笑声让屋内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不少,沈枉此时终于显出了颓然的神色,呆坐在那边,没有出声。

“把宅子安在香河县,说自己是丝绸商人,乔装打扮,还给自己挂了个大胡子,费这么大力气安置老婆孩子,还说自己不在意,说什么舍了累赘,若真不在意,你接到平户去,整日相对岂不是快活!”

王通说完这话,沈枉的头更是低下去几分,接到平户去,虽说整日相见,可也有了被其他人拿住或者威胁的可能,沈枉宁可秘密奔波辛苦也是为此,虽然自保的成分为主,但自有害怕妻儿遇险的顾虑。

“天津卫的实力你也看过,真要海上开战,天津卫或许赢不了,但你自家伤了元气,你手下那么多二道浪,难道各个对你忠心耿耿,难道他们不想做龙头?”

再也没有任何的话语客气,一句句都是诛心之极,自家儿子在对方怀中,王通所说句句都是诛心刻骨的实情。

坐在那里的沈枉整个人都佝偻了下来,好像突然老了几十岁一样,屋中安静下来,隔壁偏厅女人的抽泣和孩子的笑声没有喧闹,却让人感觉更安静。

王通只在那里逗孩子,却不理会那边脸色灰白,颓唐之极的沈枉,就这么沉默了半响,沈枉缓缓站起,谭将撤回了刀,沈枉向前一步,扑通跪在了地上,连磕了几个头,沙哑的说道:

“小人狂悖多年,为害海上,遇见大人是小的前世修来的福气,请大人给小人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这弃暗投明却不急。”

听王通淡然说话,沈枉呆了呆,磕了个头在地上,开口说道:

“请大人吩咐。”

“先在海上继续当这个龙头吧,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五百七十一

快到腊月的香河县闹腾了整整一天,城内城外的人懵懵懂懂的,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消息灵通的则是打听到了点消息,说香河县这边有了大贼,天津卫的锦衣卫和官兵都来了。

到底拿到了贼人没有,这个大家不清楚,只知道天黑的时候,天津卫过来的锦衣卫兵卒带着几辆囚车离开了县城,木笼囚车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没人知道,因为上面蒙着的是黑布,也看不见里面。

十一月天津卫城内的某处宅院住进了人,据说是男主人是在外经商的丝绸商人,常年在外。

……

天津卫船厂的孟四德现在反倒是比平日里更忙,每日早起必然去港口看上一眼,有时候半夜起来,还打着灯笼过去一次。

冬日酷寒,天津卫沿海封冻,海冰蔓延千里,不管多么好的木头造出的舰船,如果被海冰挤压,都会崩裂毁坏,所以需要凿冰,保护船只。

船厂的百余名船匠轮班值守,而且上面还专门划拨了银子下来,雇佣民夫协助,倒是护得船只的周全。

除了这个忙碌,进了腊月,突然从山东有百十户船工搬过来,要加入这个船厂,并在天津卫安家。

天津卫船厂的师傅匠人主要是来自山东登莱两府,彼此多少都有些关系,孟四德却认得这些人其中几个,那是给三水王沈枉做工的人,拿银子不少不说,多少都有海盗的背景,这难道是海上贼人的阴谋,好不容易做起了这番事业,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

急忙去王通那边禀报,王通只是笑着回答说道:

“放心就是,一切本官早就知道。”

既然王大人这样说,那孟四德就要忙碌着安置住处,和安排岗位,本来预防海冰就是个辛苦活,加上这个更是辛劳。

不过熟手的匠人增多,而且明年从辽镇还有积存几年的大木送来,孟四德已经估计出,明年造船的速度会大大加快。

……

按说到了腊月,这两年已经成了规矩的禁军出塞演练又要实行了,不过御马监从上到下都是闭口不言。

从楚兆仁到林书禄都好像不记得这件事一样,据说有掌司管事拿着账目去掌印太监张鲸那边问询,却被张鲸拿起账目摔到了脸上,怒骂了一顿。

各位大太监都这个态度,下面的人自然不会多事,兵部那边也是捏着鼻子装起了糊涂,内廷外朝都当没这桩事,别人自然不会多提。

御马监勇士营和龙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从营官到监军,一直到下面的兵卒,自然不愿意在腊月正月的去塞外苦寒地挨冻,倒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也有笑谈,说每次塞外演武,都给了天津卫的虎威营露脸立功的机会,尽管上下都压着王通的擢升,可这么演练几年,王通就算按部就班的升官,恐怕也只能给个爵位酬功了,这可是许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且不提这个,万历九年腊月初五,天子下旨,擢升原大同镇某处分守参将马栋为大同镇副将。

参将马栋却不是寻常军将,而是宣府前任总兵马芳的长子,宣府马芳号称当世第一名将,次子马林正在辽镇做副将,标准的将门,对马栋的提拔看起来应该是个平衡的政策,毕竟辽镇总兵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如今在宣府做总兵,李家将门的势力太大,应该抬起另外一家抗衡。

内阁和兵部对这道旨意并没有什么疑问,票拟之后,司礼监批红,快马派人传旨。

也有清流士子照例疑问,说京师左右,马家和李家犬牙交错,两家掌天下近二分之一的兵马,未免太过,还望天子慎之,不过也没有兴起什么波澜,现在一条鞭法已经显出了大用,众人都在琢磨着如何为张阁老歌功颂德。

倒也有传闻,说马栋被擢升为大同边镇副将的消息传到宣府马家,马芳也是愕然,竟然丝毫不知情的模样。

这实在是不对劲,天子下旨只是走一个最后的程序,副将是总兵副手,边镇武将的第二号人物,这样的人事变动,事先肯定内廷外朝,京师和地方上,多次的沟通,马家这边应该早有耳闻才是。

更别说大多数人以为,此次马栋的擢升,是马芳长袖善舞,在京师走动运作的结果,怎么会来个“愕然”,实在是荒唐。

一镇副将任命,按照成例规矩,当事人要去京师领印信,叩拜天子谢恩,京师这边也早早放出风声来,说马栋乃是老将马芳之子,世代与国有功,天子为嘉勉其家忠烈,还要宫中赐宴云云。

这个传闻说出来,更是让众人佩服马芳,一员致仕在家养老的总兵,居然能在朝中有这等手腕,居然给自家两个儿子都弄出这般富贵前程来,尽管再有马芳错愕不知所措的消息,众人却都不信了,只当是虚假。

……

腊月间,一年收尾,张阁老功勋盖世,众人交相称誉,又有直臣强顶令的清名,就连太后娘娘为自家兄弟求官,都被张阁老铁面无私的驳了回去,不过,腊月十二这天,内阁六部联名上奏,说武清侯李伟长子李文全忠心勤谨,有大功于天下,理应授爵。

既然是内阁六部联名,那张阁老想必也是在其中的,慈圣太后李氏没怎么斟酌和推辞,太后娘娘这样的态度,万历皇帝自然会下旨授爵,下面的人也不会多嘴,也没人对张阁老的反复有什么疑问。

至于蓟镇和宣府两个边镇苦战之后,歼灭鞑虏近万戚继光和李如松才有这样的爵位授予,而且朝野还议论不休,这就没有什么人提起了。

而王通率领虎威军拖住了鞑虏大部,是制胜的关键,他们自己也斩首三千,却只被提升一级,这个就更没有人提起了。

这样的政事,即便内阁中书抄录出来,外面的人都不会花一文钱来买,没有一个人关心,这根本是理所当然的。

此时临近年关,京师富贵闲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广东布政使王海全送给张阁老的两个暹罗美女。

据说这暹罗美女肤色微黑,却柔若无骨先天内媚,又是从小习练伺候男人的功夫,种种秘术,实在是妙不可言。

众人好奇心切,甚至还有人花银子买通张府的下人,询问这两个暹罗女人的长相,结果传出来的消息更让人神往不已,说什么这两个女孩那根本不是黑,而是麦色,皮肤犹如凝乳一般,这更让众人议论不停。

首辅张阁老的内宅向来被认为是群美聚集之地,京师和地方上的高官权贵,和张阁老关系足够近的,都有送美人的习惯。

据说张阁老的府中应有尽有,还有泰西女子,这个实在是让人神往的很,可惜内宅似海,无缘得见。

议论这等事,开始还谈风月,后来必然流落到言语不堪,涉及猥亵隐私的地步,都说张阁老统管天下政事,忧心劳力,怎么能顾着这般规模的后宅。

又有明白人说道,有大能者必然有大欲,何况张阁老何许人,自有宫内宫外的名医圣手为其配药,据说这药服用后,不光让人大展雄风,还对身体大有助益,至于这药到底用什么配,这个就是独门秘方。

消息到处流传,张阁老服用的这等药据说需要一味干海狗,海狗是何物,很多人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闲人们去药铺打听,药铺的人说,这药的确大补,奈何要出洋几百上千里方能寻得,海上倭寇海盗的纷乱异常,谁会为一味药出洋过海,现如今天下的大富大贵之家,都难求这药。

从暹罗女到干海狗,说的人口沫横飞,听的人眉飞色舞,究竟如何,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可这等高官的隐秘风月事,让众人实在是感兴趣,这个古今难免。

临近正月,京师各处衙门封衙,却从吏部传出消息,说广东布政使王海全考绩优良,等万历十年正月或许会调任江西布政使。

广东乃是边远之地,而江西则是大明一等一的省份,从广东去江西,平级调动,但实际上却等于升了两级,下一步估计就要进京师做堂官了。

有因有果,让这传闻更加漫天飞舞,无人不知,就连治安司的文卷都多了不少此类内容,宫中也有传言,说万历皇帝对此很感兴趣,倒不是王海全是否送过暹罗女,而是这暹罗女的模样和干海狗的效用……

御马监监督太监林书禄在腊月里告假几天,说身子不好,要静养几天再来办差,这可是林太监第一次告假,慰问看望者络绎不绝,除了太后、皇帝、冯保派来的使者和张诚、张鲸这等大太监之外,其余的人都被婉言挡了回去。

纷纷乱乱,热热闹闹中,万历九年就要过去了……

五百七十二

“阁老,该服药了!”

两名婢女恭敬的上前,一人行万福通报,一人端着银盘玉碗躬身向前,在书案那边翻看文卷的张居正没有抬头,站在张居正身后的游七点点头,婢女碎步向前,将玉碗放在书案边的茶几上。

“松江府那边几次上报,说该地一条鞭法无法推行,松江知府怎么办的差事,南京户部也这般懈怠吗?”

张居正淡然出声问道,身后的游七稍微一愣,躬身低声说道:

“老爷,徐家,是徐家……”

张居正刚抬头,听到这话却摇摇头,失笑说道:

“临近正月,还真是有些记不住事情。”

因为在自家书房,张居正头上只是束着头发,游七在身后看过去,却发现张居正原本乌黑的头发中夹杂了不少霜色,忍不住凑近了说道:

“老爷,您常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能绷得太紧,也不能放的太松,可老爷您整日里劳心劳力的,也要……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张居正转头瞥了眼,放下了手中的文卷,笑着说道:

“现在做的辛苦些,过了明年,一条鞭法收上的钱粮足够三年用度,上下官民,用这个法度也就用的熟,那时候再松些就是……喝药。”

游七连忙走到茶几前,揭开玉碗上的盖子放在一旁,将银盘上的银勺放入碗中,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张居正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气,开口说道:

“今日这些文卷天黑前送给张学颜,让户部尽快将今年的数目折算出来,太后娘娘和陛下都是急着看。”

“老爷何必这么急,就算算不出确数,老爷的大功已然是天下人看到的事情……有件事要禀报老爷知道,大少爷那边去吏部求了个庐州府知府的位置,吏部李幼滋那边来问老爷……”

张居正刚拿起那银勺,听到这话,却把勺子摔在了碗沿上,冷声说道:

“这等事他来掺和什么,让李幼滋拒了这桩事,难道他不知道老夫的苦心,不在年轻时养望,将来如何能继承老夫的这番事业,游七,这件事你也荒唐,此等事照例由你包揽,他插什么手!!”

游七擦了擦汗,从后面转到张居正的身前,跪在地上说道:

“大少爷要做的事情,小的也不能……”

“罢了,老夫去说,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是!”

游七诚惶诚恐的磕了头,他身为张居正门下第一亲信人,京师地方求官、关说、疏通关系,都是通过他来找内阁首辅张居正,正因为此,游七这边有大批的银钱进账,说是日进斗金也不夸张。

张居正的大公子要插手此事,等于是削减了游七的财路,他这边自然不会愿意,而张居正从来不愿意自家子弟卷入官场的龌龊事,让子弟在乡间,在朝野,蓄养清望,这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官场上有所建树,算是借力打力,游七利用张居正这边,堵住了旁人伸手包揽的路途。

说到自己儿子,张居正这边不会多说,听到游七答应了,张居正只是点点头,端起玉碗喝了一口,一入口,张居正眉毛挑了挑,品味几下,开口说道:

“今日这药倒是比往日好入口些。”

说完之后,仰头把药喝了下去,游七殷勤的上前一步,一边把玉碗收回银盘,端到一旁,笑着说道:

“这次山东那边送来的海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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