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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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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将在马上看的清楚,那‘小贩’手中拿着一把匕首……

……

那‘小贩’一击得手,心中大喜,可这一刀却好像刺不进肉里,还没反应,王通猛地用额头撞了过来,猝不及防,顿时口鼻流血,然后被王通一脚蹬开。

看着大队上来,王通爬起,‘小贩’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就被王通一刀劈下……

四百六十一

街面上乱成这一样。方才推车扑出都是竭尽全力,起身逃跑,气力却有些跟不上了,跑不几步就被王通追上,一刀劈了下来。

王通所用的刀厚背狭锋,好钢打造,锋利异常,一刀劈下,直接把人的一边肩膀卸了下来,臂膀保持身体平衡,那刺客如何还站得住。

大声惨叫着跑不几步,直接栽倒在地上,肩膀处鲜血狂喷,王通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怒骂说道:

“这么大热天,爷爷我为什么长衫外面还要套个袍子,就是要防备你们这些狗崽子。”

直到此时,亲卫们都是跟上,下马用盾牌围住了王通,有人上前给那刺客止血,王通胸腹之间衣衫都已经破烂不堪。

王通嫌长衫碍事。几把扯烂了,露出里面的锁子甲,用铜丝和铁环编成的甲胄,差不多有几斤的份量,穿在身上很是沉重。

这也是他为何从马上跌下来,爬起来的动作那么慢的原因,王通自知在天津卫在各处的作为,不知道犯了多少人的忌讳,平日里这样的护身手段,绝没有一点的松懈,今日间果然有了大用处。

“老爷,肩膀这支箭?”

“无事,卡在甲里了,拔出来就好!!”

当街刺杀,这么大的事情,谁都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留下活口,众人七手八脚在那里止血的时候,那刺客一口血却喷了出来。

谭将正帮着王通拔下箭支,却听到前面一阵骚动,一名亲卫惶恐的回头喊道:

“大人,这刺客嚼舌头自尽了。”

嚼舌极痛,没想到这刺客居然这么狠厉,王通脸色阴沉,转头朝着交叉的街道走去,那边还有倾倒的马车,不知道那赶车的车夫死活。

表面虽然镇定,不过王通浑身全是冷汗。方才背后那弩箭射来,又被刺客拿着匕首刺中,那一刻几乎忘记了身上穿着甲胄,感觉好像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回来,那一世三十几岁病死,这一生王通想要长长久久,荣华富贵的活下去,却没想到今日居然这么凶险,一定要查出来是谁!

王通心中发狠,可想想到底是谁,却想不出个头绪来,自己在京师、在天津卫甚至在塞外,不知道结了多少深仇,想要杀自己的人太多。

“……我们兄弟几个一直盯着……可你这厮防备的太严实……今日跟你去了城外……看你回来走的是街市……大家临……”

被车辕压在胸口处,那车夫口中不断的涌出血沫,眼神涣散,在那里喃喃的讲述,显见是活不久了,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停住。

谭弓伸手探了探鼻息。摇头惋惜的回头说道:

“老爷,大哥,这车夫没气了。”

过来的几个人脸上都满是失望,没有活口,等于这刺杀又成了个无头公案,王通死死盯着眼前的尸体,谭将在身边叹了口气说道:

“老爷先回府吧,这边纷乱,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大人可在,大人可在!!”

这边正说话的时候,却听到有人焦急的大喊,转头看却是马三标领着人先赶到了,王通抬起头大喊道:

“本官无事,你待人封锁住就近横竖四条街道,所有居民都要呆在家中,所有路人必须在街头,每个人都要问讯,每个人都要查到,你知道了吗!!”

听到王通中气十足的回答,马三标总算放下了心,在马上大声答道:

“属下知道!!”

说完之后勒马转弯,自去布置,不多时,步卒三个营也是赶到了这边,在运河边收税的张世强也领着人赶到。

看到王通无事后,众人都是松了口气,王通一直站在那车夫的尸体前,谭将还以为王通魔怔了,刚要开口相劝。就听王通说道:

“这几个刺客的脑袋都割下来,硝制之后,送到城内城外所有住宿赚钱的地方去,问问他们最近谁见过这几个人,听他们说了什么,看他们做了什么,知道什么都要说,不说的视同同犯,说的重重有赏!”

谭将答应,刚要转身,王通却又继续说道:

“每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扒下来,找天津卫中的布行、丝绸行、找高手裁缝,找织工,让他们来验看这些衣服到底是什么地方做的,他们的大车,独轮车,用的兵刃,都要问出来到底怎么得来,什么地方织造,这几个人今日如何行动,也要从本官来路去问,问到这边,总有行人看见……”

听王通说的繁复。可周围亲卫仔细一想,刺客都已经身亡,也只有依靠这些手段才能查出线索了。

王通吩咐完,转身拽过一匹马,翻身上马,谭将等人跟着变交待了下,连忙骑马跟上。

六月十五这天,原本以为见识到天津锦衣卫高效的百姓和商户们才知道自己所见的不算高效,王通当街被刺的消息还未传开,天津卫通往各处的水陆道路上就已经摆设了卡子,兵卒们开始盘问进出的人。

……

海河边的王通府邸忙碌不停。门口有不少家丁仆役模样的人探头探脑。

他们都是城内城外官员富商派来打探消息的,作为天津卫主事人的王通要是什么三长两短,天津卫这兴盛局面可就大受影响,快有两年的时间,众人在这边都已经安下来,开始大笔的投钱投人,万一有个闪失,那就赔大了。

所以众人都把自家的亲信派来,想要第一时间知道消息,这消息就是大钱,别的不说,王通遇刺的消息传到保险行,原本一个人租下了店面,出来就有人让他高价转让,那消息一来,店面转让的租金就跌了五成。

外面这些人张望,却只看到王通府中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不时有快马向着各处而去,到了太阳西沉的时候,王通府邸大门却是敞开,里面的兵卒拿着刀盾走出,倒是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还以为王家要清场。

却没想到王通大步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大声左右看了看,大声喝道:

“看仔细了,王通好好在这里,毫毛也没伤到一根,散去吧!!”

派来的人中,不少都是见过王通的,一看王通出现,仔细看了几眼,果然没什么事情,这就放下心来,连忙一哄而散,回去禀报去了。

这一日也有许多段子出来,比如说有人好不容易租下店铺,听到王通出事。急忙又要出手转租赔钱也是愿意,结果有人便宜租下,第二日价钱又是高涨,等于是天上掉下钱财落在他手上。

王通关门进院子之后,兵卒们各自回归岗位,外面马蹄声响,却是蔡楠到了,他一进门就过来问候,说了几句后,看看两边低声又是说道:

“大人,今日这刺客敢嚼舌自尽,敢在有护卫的当口如此行险,乃是精锐死士,能豢养这般死士的人……”

“能养这样死士的人,必然是富贵滔天的人物,我也想过,可京师中那几个结怨的大佬,犯不着如此对我,若是要动手,也不会是今日才动手。”

没等蔡楠说完,王通已经接口说了下去,蔡楠也是摇头不语,满脸忧色,这时外面又有人大声通传道:

“老爷,匠坊那边送甲来了!”

蔡楠有些糊涂,王通摇头自嘲道:

“白日去匠坊看他们做的甲胄花哨,不想整日穿着张扬,现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说话间,外面几名兵卒小心翼翼的把那套板甲搬了进来,王通和蔡楠也走进了屋中,王通手下的骨干都是来到,一见王通进屋,众人都是站了起来。

看众人脸上忧心忡忡的模样,王通摇头说道:

“刚才出去给外面人看了平安,难不成还要给你们看看平安,不必担忧,说公事,说公事!!”

众人对视一眼,都颇为无奈,心想王大人十几岁年纪,今日突然被刺杀,怎么就能这般的镇静,说是平安,可若不是穿着锁子甲,恐怕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大人,那几条街都开始盘查了,不过问出来的结果看,那几名刺客恐怕真是临时起了意头,在那边冲了一次。”

马三标起身说道,谭将在边上叹了口气,自责的说道:

“今日我要担大责,应当四周拱卫,光顾着老爷看周围,真是大意了,让对方钻了空子……”

“不干你事,是我嫌他们碍着我看周围了……三标,把你母亲今晚接回去,老人家担惊受怕的不好。”

王通简单说了句,对一旁马三标叮嘱了几句,然后坐在了座位上,对杨思尘说道:

“奏折不要有什么隐瞒,发生什么就说什么,今晚快马就要出发,尽快到京师,让陛下他们知道消息。”

杨思尘答应了,然后又沉吟着说道:

“大人,是不是等查出什么来再奏呈?”

“不必,弄的越大越好,京师里派人下来查最好,既然没有活口,凭咱们一家之力又能查出什么,京师帮忙最好。”

坐在一边的张世强迟疑了几次,还是起身说道:

“大人,这桩事本不该这时禀报,可等着您拿个主意……

四百六十二

张世强在众人心目中素来是个小心翼翼的形象。在这个当口,张世强说等王通拿个主意,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王通点点头,朗声说道:

“你说就是,今日这桩事虽然凶险,可毕竟无事,不要耽误了天津卫的公务。”

张世强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自从碱行开业之后,北直隶南边的几个府和山东那边不少都是大批的买,有的用车,有的用船,很多都是空船空车过来,买了之后走,大人不是定下了规矩,说是和碱相关的都是免税,可属下看来来去去这么多,不收税的话,咱们实在是太亏了些……”

“空车空船过来不会持续太久,走船走车,都要有银钱耗费的,看着天津卫这么繁华,肯定会想着家乡带些货物过来赚点钱。现在看着碱的大利甚至高过了盐,只要宣府那边不断的运过来,咱们这边不断的再卖,那就是大利,免税正是为了保持,这个不必多说了。”

王通出声解释了两句,张世强躬身应了,又是坐回了座位,王通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茶几,刚要开口,外面却有人通报说道:

“老爷,通译管事张宇北张先生求见!”

别人还好,孙大海却皱眉说道:

“他不知道大人今日出了麻烦吗?有什么公事非要今天来说。”

也就是孙大海和张世强关系亲密,要不然这话等于再说张世强了,不过如此,张世强还是不自在的咳嗽了声,王通笑了笑,开口说道:

“人既然无事,该办的还是要忙,让他进来吧!!”

除了这通译管事张宇北之外,天津卫还从京师请了五位通译过来,出钱开了个学堂,选匠坊和店铺的学徒和活计,年轻求上进的,都派过去学,学成出来,工钱照例要加二成。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学成出来。

张宇北一进屋,这屋中自然没有他站着坐着的地方,连忙跪下磕头说道:

“今日大人出了这桩事,原不该来禀报打扰的,不过大人原本吩咐过,那几个番人兵卒若要求见,一定第一时间禀报。”

过来的那些番人,工匠们都被集中在匠坊里劳作,他们拿着高一些的薪水,又在这么繁华的地方,已经差不多归心。

飞鹿号的那些船员则是每日在船上给海河巡检招募的青壮讲述传授,甘心不甘心是一回事,但在兵卒和炮台的监视下,也是老老实实的。

唯有那十名过来的士兵比较奇怪,他们跟着去往草原上,虽说没有奋勇杀敌,可中规中矩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过回来之后却依旧沉闷的呆在隔离区,现如今这隔离区就在军营之中,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却主动求见。

王通摇摇头,笑着说道:

“今日却是巧。什么事情都赶在一起,他们想通了吗?”

下面张宇北笑着回答说道:

“大人今日逢凶化吉的消息也传到了军营,那几个番人兵士也经常去通译学堂的,和大家也混得熟,能听懂汉话,他们也是知道了,小的过去时候,却听几个人在那里谈论,说大人这时心思正不稳,这时过去效忠投诚,肯定会比从前得到更多的赏识。”

听完这个之后,王通哈哈大笑,开口说道:

“用的是他们本事,可不是用他们的钻营,你先回去,明日带他们来见本官。”

张宇北连忙答应了,这当口他也知道不适合多呆,连忙起身告辞,张宇北一出门,边上的谭兵沉声问道:

“老爷,这几个番人在大明也不过就是个小旗、校尉之流,何必这般看重,我看这几个人也不过是火铳用的熟些,此外也没什么长处。”

“能将火铳用的熟些,对咱们就有不少的用处,虎威营新建,东西的长处都可以用上试试,选好的来。”

王通这般说,其他人自然也无话。事情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来,这边说完,那边古自宾却走了进来,进门之后先是问候两句,然后开口说道:

“老爷,绸缎行和布行的老师傅都已经请到,不过师傅们说,夜晚看不真切,明日正午,借着阳光看,才能有把握些。”

王通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低声说道:

“咱们这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剩下的看京师那边处置了……”

……

六月的京师,即便是晚上也没有什么凉气,进入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皇城四周都是高墙,将风完全遮挡住,比宫外好像热了三分。

宫中有经验的宦官知道,此时宫中避暑最好的所在有两处,一是皇城城墙上,那边高有风,二就是西苑。那边有个好大的海子,比他处都凉爽。

当年嘉靖皇帝在这边修玄,等隆庆皇帝登基后就将此处关闭了,后来重开,可开了西苑奉承万历皇帝的孙海却被发到凤阳守皇陵。

一来二去的,众人都觉得此处霉气太重,这地方还是少招惹些为妙,再次关闭之后,就很少有人问津了。

不过今年五月又是重开,还是万历皇帝下旨开的院子,万历皇帝经常会领一个人过来。

这次西苑没有那么多的夜灯似繁星。湖上天魔舞了,就和平日去御花园差不多,一干伺候的下人,皇帝和那人一起说说笑笑。

而且皇帝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周围人都被打发开,众人自然遵从,可议论是免不了的。

西苑大门处几个看门的小宦官就是议论不停。

“万岁爷这四个月一直是在郑淑嫔那边吧,啧啧……”

“还淑嫔,大家估摸着,马上就是妃子了,搞不好皇贵妃都有呐!”

“小声些,小声些,大家可千万别在王娘娘那边议论,据说王娘娘那边火气特别大,已经打死两个了。”

“等天快黑的时候,早些进去问,万岁爷今晚要和王娘娘一起去慈宁宫的。”

正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却看到前面一个宦官提着袍子下摆快步的跑过来,几个人慌忙伸手过去拦阻,更边上的几名侍卫也站了起来,拦阻的宦官连声说道:

“万岁爷正在里面,你想进去惊驾吗?”

跑过来的那宦官双手扶住膝盖,大口的喘着粗气,开口说道:

“天津卫奏疏今日到了司礼监,王通遇刺,所以张诚张公公那边派我来,知会万岁爷……”

即便是在皇宫中,众人也知道王通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众人对视几眼,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万岁爷和郑淑嫔在一起,请随咱家进去吧!!!”

……

“张公公,万岁爷刚听了消息有些焦急,不过知道王大人无事后,就松了口气,说明日御书房和您商议。”

张诚坐在自己的值房中听完了这小宦官的禀报,挥手示意他下去,等这人离开。转向边上的邹义说道:

“要是在从前,万岁爷早就急了,现在应该拍着桌子让下面人严查,如今不一样喽!”

“义父大人,儿子听治安司的人讲,说是亲密了妻妾,难免疏远了亲朋……”

若是少年入宫,在这个环境长大,对这些事情还真就是不了解,张诚在宫内宫外经历的久了,却是通晓世事,听到邹义这般说,张诚忍不住笑着摆手说道:

“让你明白这个的确难了些,宫闺密事,咱们少说为妙,王通那边好歹是平安,这就是最好的,查的人派出去了吗?”

问了这句,邹义连忙躬身回答道:

“治安司的一干人在天黑前就出了城,快马加急,走王通私设的驿站,两日后肯定到了,冯公公那边也派出了人,儿子估摸着,锦衣卫那边的人也会过去……义父大人,王通那边也是迷糊,说得罪的人太多,也不知道谁能下这样的手。”

张诚已经拿起了一本折子在看,听到这话,眼睛都不抬起,笑着说道:

“动死士,当街杀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为大利,二为大仇,让他自己盘算盘算,到底谁和他有这样的仇就是,能这么干的也不会太多。”

“义父大人明鉴,儿子这就写信给天津卫那边。”

张诚那边已经拿起了朱笔准备在折子上批了,邹义连忙躬身告辞,走到门边,张诚放下笔开口说道:

“记得和王通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如今也是个有身份的,万事小心些,要真是护卫周全,哪会有这样的事情。”

……

“算起来,王通在天津卫已经遭了两次刺客,寡人也是琢磨,王通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居然让人这般对付,有司要严查,要详查!”

万历皇帝在朝会上的声色就凌厉了许多,众臣自然不会在这个当口去争论什么,都是躬身领旨,说完这个,万历皇帝对边上的冯保点点头,起身而去。

天子离开,接下来就是内阁自家议事了,却没想到皇帝走了,司礼监各位走了,冯保却留了下来,肃声说道:

“慈圣太后懿旨……”

屋中诸人一愣,又都是连忙跪下,冯保在那里肃声说道:

“王通在天津卫办差勤谨,忠心为国,却屡遇凶事,各衙门严加查办,若查出来是谁如此肆意妄为,哀家定不容他!!”

四百六十三

“阁老,所谓死士又有几种。京师中贵家养的,无非是过去杀人罢了,被衙门抓到咬牙不招,拖延一天,自然主家派人去灭口或者捞人,这等人无非是许了个家人半辈子的平安富贵。”

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府中书房,左右都被屏退,只有张居正和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在那里,刘守有却是站在一旁侃侃而谈。

“王通虽然只是千户,可有禁军营官头衔,身边铁甲护卫上百,皆是虎狼之士,能在这些人面前动手杀人,事后嚼舌自尽的,能做到这般,非要在军中熬过,见过沙场的人才行,而且寻常角色根本使唤不动。”

张居正瞥了眼刘守有,沉声问道:

“京师中都有什么人家才能有这个……”

问到此处,刘守有迟疑了下,开口说道:

“属下不敢妄言。有几家倒是有的,可都跟王通没什么关系,其余几人,属下却是不敢说了。”

说“不敢说”而不是“不好说”,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在张居正面前如同家丁护卫一般,说出这个话来,那的确是不方便说了。

张居正也不隐瞒,只是看向外面,其时正是黑夜,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张居正摇摇头,淡然说道:

“那几位又何必这么做,平日护着还来不及……守有,这件案子,锦衣卫要用心去查,能在街上动用死士杀王通,下一次会动手对付谁,都这般做,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规矩法度可言,岂不是要大乱了。”

刘守有连忙躬身,还没说答应的话,却听到窗外有人通报说道:

“老爷,董千户求见。”

“不见,不见,游七你去打发了,身为武将。居然被贼人吓成了这个样子,还有脸来这边求恳老夫。”

外面的游七应了声退下,张居正摇摇头,笑着说道:

“你们锦衣卫都是富贵久了,老夫看,也就是那王通还有个武人的本事,其余人什么也算不上了。”

边上的刘守有尴尬的笑笑,却不敢接话。

……

在张府外院的客房中,穿着一身淡蓝色对襟比甲的董创喜在那里坐立不安的等着,看着游七回来,连忙起身上前问道:

“七哥,阁老大人那边怎么说?”

游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我家老爷还是不愿意管,董大人,我家老爷既然不愿意管,这桩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再从别处找找吧,天色不早,董大人且安歇吧!!”

听到这话,董创喜如遭雷击,站在那里愣住。游七又是叹气摇头,转身就要出门,董创喜犹豫了犹豫,在后面低声说道:

“七哥,当初为了拜过来,咱可是花了五千两银子的,不能出了事情,府内管都不管吧!”

这话说完,游七停住脚步,冷笑着转身说道:

“若没拿五千两银子和你每年的进献,山东锦衣卫千户的差事你当会落在你头上吗,你也当差这么多年,想要要回银子去,倒也简单,咱现在就给你拿来,这些年的进献用不用一并拿回?”

被游七这么一说,董创喜脸色变幻,看着游七背着手又要出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后面哭喊着说道:

“七兄,不,七爷,俺猪油蒙心糊涂了,说出刚才那没脸没皮的话来,这事情山东都司那边不去管,各司衙门也在看俺的笑话,可要是拖将下去,不光是城外的庄子,早晚俺全家老小也要交待下去……”

方才那要银子的话说出来。游七却再没有一点客气,甩了下袖子,冷声说道:

“董大人也是锦衣卫千户,不过是些蟊贼,怎么能吓成这个样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快起来快起来吧!”

话虽这般说,却根本不去搀扶,转身就走,董创喜大急,快爬了几下,一把抓住这游七的衣襟,开口说道:

“七爷给个法子,七爷给个法子,这边先给三百两金子,若事成再补三百两金子,请七爷一定帮个忙。”

六百两金子,差不多六千两白银,游七本来已经跨出了门槛,听到这话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又是带上了门,走到那董创喜跟前。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你我自家兄弟,何必说这么生分的话,府内用的那几味药,要不是董大人帮忙搜寻,还真找不到放心托付的人,只是这桩事我家老爷不管……”

董创喜在那里满脸的惶恐,只是不住的说道:

“阁老大人不管,阁老大人不管,这可怎么办。”

游七在那里琢磨了下,微笑着说道:

“游某面子也是好用的……”

……

“老爷。这是祥福庆的老师傅,年初才从京师派到咱们这边来坐阵,老人家在这布上下了几十年的功夫,在他们商号中拿的工钱和大掌柜是一样的。”

张纯德在一旁和王通介绍说道,在一个大院子中摆着几张长桌,桌子上铺着站着血迹的布料,甚至还有几件绸缎做的小衣。

几个年纪颇大的人或坐或站,听到张纯德的介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座位上站起,就要跪下见礼,王通连忙上前扶住,开口说道:

“老人家不必拜,这几日您在这里辛苦了,事后定有重谢,几位也不必贵了,这几日你们辛苦。”

对这些匠人王通颇为客气,祥福庆是京师首屈一指的大布庄,给宫中给京师贵家都有供应,天津卫开海之后,苏松常产的棉布都是改走了海路,各大布庄都是在天津卫设了分号收货。

这些老师傅在店中或许地位高,大家都是敬重,不过在官员面前还算不得什么,看王通这样的客气,都是感动的很。

“老爷,这布应该是北直隶这边纺的土布,粗劣的很,袖口领口处都是磨的厉害,估摸着是当铺淘换出来的。”

那老师傅开口说道,王通点点头,这个和锦衣卫自家的判断差不多,几件衣服式样都不同,却临时用土擦了一遍,方便隐藏在柴草之中,这样的衣服估计就是从当铺中临时买来,这时没有什么成衣买卖,大家都是买布料自己做或请裁缝。想要买成衣只能去当铺中买典当的旧衣服。

“几件布衣都是如此吗?”

“回老爷的话,都是的。”

王通点点头,转头对身后的孙大海说道:

“等下拿着这些衣服天津卫这边的当铺都走一次,那些朝奉肯定会认得的,到时候问个究竟。”

孙大海点头应了,术业有专攻,另一边却是绸缎行的师傅,看着祥福庆的那位老师傅说完,他犹豫了犹豫,开口说道:

“老爷,这几件丝绸小衣让小人的确有些糊涂,丝绸小衣,除了女子之外,男人却是不太穿的,这料子?”

这人说的迟疑,王通却没有作声,小衣就是内衣,凡是丝绸料子的小衣,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穿着,男丁一般都是喜欢用布,不过平民百姓却很少知道。

战场上的军将和他们身边的亲兵护卫的衣服内衬不少都是绸缎料子的,原因就是被箭支射中,布料往往会被穿透,而绸缎的内衬却有可能不破,箭头和丝绸一起陷入体内,拔箭的时候会好些,当然更多的情况下还是被刺破,可这样做却多了几分机会,战场之上,多一点活命的机会也是好的。

不过绸缎昂贵,不是军将以及亲兵护卫,普通兵卒是用不起的,可凭这个说明不了什么,因为不少地方土豪的家兵也有穿着。

“哦?这位师傅看出来是什么料子了吗?”

那师傅说的迟疑犹豫,王通直接开口问道,那师傅四十多岁年纪,听到王通问起,做了一个大揖,开口说道:

“老爷的事情小的们知道,老爷要查什么,小的们也知道,这事太大,小人不敢乱讲,小人刚才已经托军爷们回铺子寻找了,得两下验证之后才能给大人定论。”

王通点点头,丝绸小衣肯定不会是临时穿着,搞不好从这丝绸的质地产地上就能发现些什么。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本官说,你们也不必担心什么,本官记得你们的人情,今后有人护着你们!!”

……

京师各路差人和邹义写给王通的信差不多同一天到达的天津卫,差人们都是住在四方客栈中,自有孙大海和杭大桥等人过去接待,这些人也知道王通到底是什么身份,下来办差都是想着捞一笔,来了这边却是绝了这个念想,也只得好好办差,混顿好吃好喝,在繁华的天津卫开开眼界。

“……费这么大力气杀我,不是和我有大仇,就是有大利……总不会是草原上的鞑子派人来刺杀……古掌柜、张掌柜,你们去查查,咱们家的生意有没有挤得别人过不下去……难不成是那个三水王……”

接到那封信之后,王通边琢磨边下命令,说不几句,外面却有亲卫过来说道:

“大人,鲁海商行那边送来拜帖,说他们的东家沈枉明日要登门拜访。”

四百六十四

说曹操曹操到,估计就是如此了。

听到外面的通报。王通愣了下,随即笑着说道:

“沈枉登门拜访,看来这桩事和他们关系不大,不过来这边撇清的意思少,怕是有事相求。”

双方还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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