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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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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贤能,莫非到了大兴的时候吗?”
……
京师四月初二,此时气候最宜人,可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张四维的心情却不那么好,尽管在天津卫的查办队伍还没有回来,但消息已经通过信使快马递回了京师。
看到那消息后,张四维当即把手中的茶碗丢了出去,自家的下属,临刑前那样的叮嘱,居然报上来了处处夸奖的查办呈文,说天津卫一切大好,堪为各处仿效,说王通清正廉明,是一等一的功臣……
要是出这样的结果,全是官场的套话,何必派人前往查办,做官的关门都能写出这样的呈文。
张四维大怒之后,立刻安排人出门,苏州会馆那边通过种种渠道收到了消息,言官清流们又要动起来,可沸沸扬扬了不到两个时辰却又突然偃旗息鼓。
有人给张四维递了一封私信,上面写了几个字“钱春平在张瀚家中作为我尽知,你不说,我不说。”
三百七十一
能把私信送到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的府上。能点出这等隐秘的勾当,能做出这样举动的人,想必也不是等闲人物。
收到这封信之后,张四维立刻叫来了张泉,张泉领着人去门房那边问了送信人的相貌衣着,立刻追了出去,但是没有找到送信的人。
张四维居住的地方尽是高官显贵,平时街道上冷清的很,时间间隔有短,以张泉的本领找个送信的不难,可却一无所获,这让人想的更多。
张四维禁不住悚然自惊,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落在别人眼中,那还如何自处,唯一能让他稍微安心点的就是那句“你不说,我不说”,似乎对方也是有顾忌,不愿意彻底的撕破脸。
想要扳倒一个内阁大学士,也需要做好自己身败名裂,粉身碎骨的准备,张四维稍加琢磨。就判断出来,这段时间自己活动的未免太多,对京师各桩事插手太过,所以才引起了有心人的忌讳,这才小小警告。
最近做了什么,张四维自然知道,再看看从天津卫回来的消息,以张四维的城府也感觉到有些不安。
目前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停下来,并且做好相应的应对,钱春平左右已经死了,一切都在那边断掉,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波折,没必要继续逼下去,让自己沾染到一身不是。
京师言官清流若无大佬们的支持策动,那就是无风之水,根本掀不起什么来,何况又有明确停手的示意,迅速的就平静了下去。
……
“少爷,老爷派小的来问,手中的南货都已经压价出去了,赔了三千两银子上下,其他家还有赔的更多。”
李三才的府邸在东城中部,他家中豪富,又是喜欢交接朋友,这宅邸颇为宽大富丽,在他的书房中,一名管家打扮的人在那里恭敬询问。
通州豪商利用运河端点的便利。往往囤积中转南货谋利,商人运货北上,到了通州卸货,南人北来,运河卸货,想要卖到京师和各个州府,还需要车马转运,人生地不熟的运作,也有这样那样的麻烦。身处异乡又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处,又害怕风险,都盼着把手中的货物尽快卖出去。
通州豪商以及各大商号派到通州的店铺,则是就近收购,往往价钱还要比时价便宜几分。
京师那边自然回去贩卖,通州豪商们却往往放在手中观望,等到那漕运不通的时候再行贩卖,赚到的差价更多,利润也就更大。
往日间从十二月到四月下半,漕运不通畅,南货一时间过不来,正是通州这边积存货物赚钱的好时机。
奈何如今天津卫那边海船已经云集,即便现在运河通州到天津卫这一段水浅。可海上来的南货价格低了不少,就算不走水路,雇佣牛马大车运到京师都比在通州便宜许多。
百姓图个便宜,商人则是为了赚钱,价格相差如此,如何选择自然不必说,这一来,通州商人们囤积的货物价格自然大跌。
价格大跌,各家都是赔钱,李三才家乃是通州豪商之首,他家囤积的货物也是不少,但李三才一边在京师内上疏攻讦,一边却早早告诉家中抛货。
“哦,其他家赔到什么地步?”
“惨啊,王家的老爷昨夜上吊,全家人把浮财分了,一哄而散,杨家老爷三日前要放火烧自家宅子,被家里人看到,好歹救下来,其他家卖家产卖地的,太多了。”
“回去跟老爷说,趁这个多买些宅院田地,做生意最近风色不好,且不要做了,派人到京师来开几个铺面经营就是。”
管家在那里恭谨的答应了声,虽说通州那边做主的是老太爷,也就是李三才的父亲,可家中大事全是李三才确定。这家业也是一点点的膨胀起来。
李三才并不知道策动此次言潮的人是张四维,但他知道这个背后的推手肯定非比寻常,几派平素不和的言官清流一同发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
正因为如此,李三才才敢做出那般慷慨赴死的姿态,也正因为如此,策动的人示意停下,李三才立刻不敢继续。
但经过这件事之后,李三才也得了莫大的便宜,大明门之前,内阁诸臣,六部九卿之前,慷慨陈词,满腔忠义,这份胆色,这份直率,已经博得了京师士林的喝彩崇敬,按照这个趋势,名声传到大江南北也就是早晚的事情,李三才隐约间已经有天下第一名士的名声。
他不过是个户部的郎官,可自从这件事之后,各部尚书、侍郎,都察院、通政司各个衙门。京师勋贵豪门,甚至还有山东、山西、北直隶河南各处的地方官员,都纷纷交好示好,据说皇宫大内之中,也有贵人提过他的名字。
而且南直隶一代,苏州、常州、松江府几处的士子对他更加仰仗,隐约有奉他为领袖的意思。
未能斗倒王通,家中又赔了银子,但在京师收获了这么大的名声,得到了这么多的政治资源,李三才也算是得大于失。而且远远大于。
管家正在询问,李三才确有些走神,在那里琢磨,到底是京师何等人物要对付王通,为何有嘎然而止。
“少爷,老爷说咱们家的货还屯不屯了,赔的这么厉害……”
李三才晃晃头,稍一琢磨就说道:
“为何不屯,在天津卫那边过来最方便还是走水路,通州去京师这一段还是要靠大车,不屯河上的货,大不了屯海上的货,告诉我爹,快些带着银子去天津卫,也在那里开个门面店铺,要不就去海河边租几个门面,快去快去,今夜你就回去,这发财的大好机会莫要耽误了。”
管家可是知道,自家这位少爷不光是读书好,会做官,这财帛之事上也颇有见地,要不然家业怎么会这般大,连忙躬身答应了下来。
上疏的言官清流之中,家资殷富的大都在天津卫各处新买了铺子产业,他们脑筋灵活,消息灵通,自然明白那里能够发财,知道什么时候该及时跟上。
……
皇城西门处自然是重重禁卫,对进出宫门的宦官严加盘查,正午时分,往往是清闲的时候,因为办差的都已经出去还没有回来,皇帝和大臣们又是在文渊阁那边议政,左右是清净的很。
禁卫们都是京师富贵人家的子弟,年少好玩乐,这时候就议论些风花雪月。奇闻轶事,倒也惬意的很。
正说着间,一人一愣,向着门内的方向指了指,大家回头一看,却是个穿着员外服的中年人低头走出。
宫内大宦官常有变装出游的,可身边总要跟着几个随从护卫,这员外一个人向外走,是个怎么回事?
“站住,拿出宫的文书腰牌来!”
进出门禁,需要有司发下文书腰牌,出去的时候领取,进去的时候核销,那中年人一抬头一愣,反问道:
“什么腰牌?”
看这个人的模样是个宦官,怎么不知道这腰牌文书,众人立刻是严肃起来,正在这时候,就听到那人身后有几个背着包袱小厮打扮的人急忙跑过来,其中一人禁卫却有人认识,连忙止住了众人的行动。
一句话,门口的禁卫们一起低下头去,躬身赔罪道:
“小的们不认识孙公公,方才唐突,请公公恕罪。”
御马监提督太监孙海继续低头向外走去,也没理会禁卫们,打扮成小厮的小宦官们招呼了一声又是跟了上去。
禁卫们都是心中奇怪,孙公公不是现在最得万岁爷亲信的人吗,这般忧心忡忡,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宫内的贵人们禁卫那里认识几个,不穿官袍又是这样愁眉苦脸的,这不是让大家得罪人犯忌讳吗?
……
孙海的确是发愁,因为万历皇帝在几个月的欢娱之后,对西苑中的玩意感觉有些厌倦了。
美景美食美色,再有种种杂耍机关玩意点缀,声色犬马,可万历皇帝毕竟是少年,又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天子。
西苑中花样虽多,可也就是那么多而已,重复几次之后,万历皇帝也是倦了,何况最近天津卫消息传回,说王通那边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错事,做的都是忠君爱国之举。
当时同意查办队伍去天津的时候,万历皇帝就拍着胸脯说王通不怕查,现在被他说中,更觉得得意非常,放在声色犬马上的兴致也转了些。
可这是孙海万万不能接受的,他自从突出奇招和万岁爷的关系拉近,在宫内的地位陡然提高,大大小小的人都对他恭敬客气,甚至有对冯保和张诚都不落下风的立场和气派,要是回到原来的模样,如何受得了。
西苑那些东西,孙海用秦馆的人帮忙操办好长时间,这些人做的用心用力,而且口风严实,不像是其他院子没几天就传的满城皆知,渐渐的,孙海也就只用秦馆这一家,今日出宫,就是要去找他们想想办法,要是没新东西,那也要换别人了。
三百七十二
“孙公公,这六千两你是照例在通州那边换成田地。还是现银送到您北城的宅子里?”
“唉,你们要是能弄出些新玩意新把戏来,这些银子给了你们也成啊!”
“公公说笑了,琢磨新东西是小的们本份,公公的就是公公的,两码事。”
“……送到宅子里去吧……”
秦馆附近一间茶楼雅座之中,孙海坐在主位,下首坐着三个管事模样的人,各个赔笑说话。
孙海脸上的愁容是个人就能看的清楚,不过银子还是照例笑纳,修建和改造西苑,从宫外请各种把戏、歌舞班子,还有种种种种,样样都是要花银子的,而且还要比行市上的价钱高许多。
修宫观的劳力,请的各种班子,赚了大钱之后,自然不能忘本,要先感谢孙公公的照顾提携,这样才有长久生意做。
营造修建之后,请来的各个班子。孙海也试过了几家院子,秦馆是最懂得做事的,比别人家的价钱还多给三分,而且口风严实,做什么都不偷工减料,不像其他有些院子进了西苑之后,居然大肆张扬,用来吸引客人。
直到现在,知道秦馆也曾进过西苑的人也是很少很少,而且他们家的姑娘女乐,在京师都是顶尖的,又有些新鲜手段,算是能把万岁爷的兴趣吸引最久的。
没过多长时间,孙海就不用别家了,和秦馆这边来个长长久久的合作,奈何什么事情都有穷尽,现如今连秦馆都玩不转,拿不出什么新东西。
“打交道久了,咱家也不和你们废话,现在这些唱歌跳舞变戏法的,那位已经提不起兴趣了,前日咱家去请,那位就说有事,你们秦馆在京师中是头一号的,难道就想不出什么新法子吗?”
下面的三位管事对视了一眼,一人微微点头,大家转过头面向孙海的时候。脸上却都有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人低头说道:
“孙公公,新玩意真不好想啊,秦馆这边一个新法子出来,要用一年两年的……孙公公这边实在是……”
孙海脸色阴沉了下来,闷声说道:
“是你们秦馆懂做,咱家才用你们到现在,咱家这边又不是不花银子,难道去大同,去扬州找不到更好的,莫说外面,宫内多少人花钱求着咱家……”
说到这里,似乎有什么顾忌,干咳两声又是停住,下面的那三个管事也是满脸无奈的神色。
秦馆又不是靠着孙海发财,现在帮衬着不过是孙海也是得罪不起,也有大把的银子赚,真要不用,那也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这道理他们明白,孙海也明白,静默了会还是开口说道:
“想想法子。你们毕竟在京师门路广消息多,要真有个有趣好玩的,下次银子翻出两倍去,你们三位咱家也有红包……”
话说到这般,就算没办法也要交待出个办法出来,要不然大家面子上可都过不去,其余两名秦馆管事满脸为难的神色,一名却若有所思。
孙海一眼瞥见,顿时就开口说道:
“老蒋,有什么话但说就是,还怕咱家拿不出银子犒赏吗?”
那蒋管事干笑了几声,迟疑了下,才犹犹豫豫的说道:
“孙公公,要说这新鲜玩意,小的还真是知道一个,只是那玩意不太好摆到明面上来说……”
“这又不是衙门官府,有话就说,没人拿问!”
“公公还记得王国光王天官吧!”
孙海点点头,那王国光的儿子胡作非为,居然唆使家奴围攻万岁爷,害得王国光也罢官回乡,这件事宫内的人都记忆的很清楚,大家对那王公子的好色同样记忆的很清楚。
“王公子当时喜欢新鲜古怪的玩意,结果请动了班子,在他家演了一段,结果那一次耗费了三千多两。”
“三千多两?”
听到这里,连孙海都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气,秦馆的班子在西苑这么折腾,一晚上才不过一千二百两上下。这里面那么多人,还要给他留出好处,他王公子请了个在家演的班子,怎么就花了这么多钱。
花的钱多,自然有钱多的道理,孙海的兴趣立刻就提起来了,那管事神神秘秘的继续说道:
“这东西正德年间也演过,现如今京师的大富贵人家里也有……”
……
如果孙海不说西苑今夜有好看之极的东西,万历皇帝是不会来的。
美食每天吃也就感受不出什么花样,还不如当日在美味馆白饭就着那红烧肉香甜,美景看的多了也就习惯,西苑这么大的地方,再大也就是个封闭的园林,甚至没有在南街和周围的街巷走动舒服,至于这美女,多了也就是这么回事,自家是天子,宫内大把的美女等着宠信,在西苑也不过是图个新鲜。
万历皇帝清闲下来的时候也想,当年在虎威武馆,每天学的做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自己还要带着点心零食去讨好那些大孩子,可每日间都高高兴兴。快活异常,即便现在想想觉得心情愉快。
为何西苑声色犬马,豪奢到了极致,反倒这么容易让自己厌倦,但宫内能让自家高兴的,能尽心让自家高兴的也就是这御马监的孙海了,其他人整天和自己板着脸,劝自己勤勉政务,这政务左右插不进手去,管个什么。
“万岁驾到~~~”
随着悠长的一声通报,西苑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孙海满脸堆笑的弯腰相请,万历点点头,从软轿走下。
这次西苑倒没有什么灯火渐次点燃的把戏,只是两个小宦官在前面挑着灯笼领路孙海在左,赵金亮跟在身后,在后面则是四名府军前卫的带刀舍人护卫,其余伺候的小宦官跟在更后面。
西苑中有个小湖,唤作“地上瑶池”,夏日时候泛舟湖上,也很是惬意。
这个湖本身不算什么,精彩的是湖边上有个探入湖中的大亭子,唤作临清阁,无论日夜坐在阁中都能欣赏到湖中的水景,配合上西苑各处布置,好像是看一幅画一般。
但这等美景也就仅此而已了,万历皇帝也不是看过一次两次,看多了也就觉得寻常,被孙海请进这临清阁的时候,已经有些无趣了,心想坐个片刻就走。
这水阁临水的一面却挂上了轻纱,不时被风吹动,阁子中也挂着一道轻纱,朦朦胧胧的也不知道遮蔽什么,这让万历有点奇怪,孙海在身边笑着说道:
“万岁爷,且喝口果子汁,马上就开始了。”
赵金亮接过边上人递来的银壶,打开壶盖后,用壶口倒出一点,再用壶嘴倒出一点,用自己的银针试了试,然后喝下,稍过了会,这才亲手把壶中的果汁倒给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一路上也有点口渴,喝了两杯之后,孙海双手拍了拍。
一直在两边伺候的小宦官吹灭了水阁中的灯火,只有两层薄纱之间有个宫灯还在亮。那边正是水阁通往池子的开门。
灯火一灭,刚才明亮的水阁中一下子黑暗了下来,喀啦几声响,却是身后五步外的侍卫手都按在了刀柄上,孙海转身摆手低声说道“不打紧,不打紧”。
此时万历皇帝倒真有些兴趣了,悠扬的箫声响起,黑漆漆的湖上突然间亮起几盏灯火,好像是夜空中突然有星光闪烁。
几盏灯火亮起之后,向着湖中聚齐,聚齐之后,几盏荷花灯衬出了中间的景象,却是一个画中天女打扮模样的女子立在船头,远看隔着两层薄纱,看着朦朦胧胧,一时间真有天女从空中走下的意思。
阁中诸人都不由自主的“哗”了声,万历皇帝更是站了起来,箫声变得更为飘渺,那船缓慢的朝着水阁驶来。
随着船越来越近,飘渺的乐声渐渐响亮了起来,如果警醒些就能发现,方才乐声在湖面上响起,现在却转移到水阁周围了,想必在水阁两侧布置了丝竹班子。
没多久,船已经靠到了水阁上,丝竹之声又是一变,变得缠绵起来,挂在水阁两侧挑檐上的灯笼被点亮,那天女打扮的女子碎布走进了水阁之中,正在那薄纱之间。
直到此时,万历终于看的清楚了些,这女子身上居然只批着这一件轻纱,几层薄纱遮蔽,看的朦胧,但毕竟在灯火之下,这等诱惑实在是无与伦比。
孙海慌忙转身,对着众人挥手,有些愣神的侍卫也跟着转过身背对,此时的丝竹声已经变得有些靡靡。
那女子头带宝冠,在薄纱中翩翩起舞,却不是教坊中的舞蹈,身体柔顺好似灵蛇,扭动轻颤,妙处无穷,又有种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做出,似诱惑,似交媾。
万历皇帝的呼吸已经粗重了起来,又有一名同样身着轻纱的女子走进水阁,和方才那女子对舞,身体彼此纠缠摩擦,更加不堪。
此时莫说是天子,就连宦官们也都呼吸变粗,乐声已经变的激烈,突然间,响起了一声惶急的叫喊:
“万岁爷,不能看,不能看啊!”
三百七十三
从那薄纱女子走进水阁的时候。气氛已经变的有些迷乱了,加上音乐的催化,甚至点着的薰香和饮用的果汁中都有少量催情的药物。
万历坐在那里已经有些忘乎所以,浑身热血沸腾,没想到突然有人这么一喊……
声音颇为尖利,这一喊,两名舞蹈的女子也是停下来,音乐声也跟着一滞,那如梦似幻的迷乱气氛顿时散掉了。
这就好像突然一头冷水浇下,让人兴致全无,万历皇帝顿时大怒,朝前看去,却发现是赵金亮跪在了面前。
赵金亮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药物的效果还是什么,他在那里不住的磕头,开口说道:
“万岁爷,这伤风败俗的把戏万万不能看啊!”
“你这个奴婢懂得什么,快滚开!!”
孙海觉得这局面不对,从后面站出来大声的叱责说道,万历皇帝更是满腔怒火,站起来上前就是一脚。
万历皇帝可比当年小胖子的时候要壮实许多。赵金亮年纪小被这一脚直接提了个跟头,赵金亮忍着痛爬起来膝行到万历的跟前,又是磕头说道:
“万岁爷,前面那些玩意宫内也有,这边不过是变个法子,可这个伤风败俗,完全不要脸面,不知羞耻……”
“你是个什么东西,寡人如何做,也是你能说的,快滚开,要不然寡人这就杖死了你!!”
一个贴身的小宦官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居然在自家兴头上说这样的大道理,让万历皇帝更怒,骂着上前又是一脚。
“这冒犯万岁爷的狗东西,快来人拉下去,快来人拉下去!”
孙海也有些气急败坏,好不容易能有个吸引万岁爷的东西,却有这么个不知死活的小孩子出来捣乱,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千刀万剐了他。
万历皇帝下脚颇重,赵金亮再爬起来的时候很是费了一些力气,嘴角微微有血迹渗出,可还是咬着牙爬起,这次却没磕头,转过头尖声大骂道:
“不要脸的女人,还不快滚开,难道等着挨刀子挨板子!!!”
本来是个可爱的小孩子。突然咬牙切齿的说这番话,又是在天子面前,也有一股肃杀之气,两个女子互相看看,突然捂住自己胸口,也不顾着在天子面前倒退,直接转身跑下水阁,上船居然就这么走了。
万历皇帝只觉得此时气的脑袋要炸开一样,指着赵金亮反倒是笑了出来,开口说道:
“好奴婢,好奴婢,你好……”
“万岁爷,张公公让奴婢跟着万岁爷,也是怕万岁爷被坏人领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张公公还说,奴婢跟着万岁爷,有什么事一定要劝劝,毕竟是万岁爷的体已人,要是被外人听到了传出去,那就祸事了……”
赵金亮也不擦拭嘴角的血迹,跪在那里一板一眼的说道。他脑子里对张诚的吩咐记得很是牢靠,说到坏人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盯了气急败坏的孙海一眼,让人更是发怒。
“来人,来人,把他打死了,打死了~~”
那两个舞女跑走,湖上的灯火熄灭,方才还全是旖旎风光的水阁变得冷冷清清,万历皇帝更怒,连连跺脚大骂。
孙海在后面冷着脸挥手示意,几个亲随的宦官急忙跑上前,立刻是拳打脚踢了下去,小孩子吃不住打,立刻是在地上翻滚,万历皇帝晃晃头,看这赵金亮满地翻滚,忍不住说了一句:
“狠狠的打,但不要打死了!!”
这句话一说,大家立刻明白了,下手顿时是轻了几分,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这时已经打昏了过去。
“孙海,再布置下去,朕还要看……”
万历皇帝气呼呼的说道,一直是在担心触到万历兴头的孙海连忙笑着躬身,刚要招呼安排,却听到身后有一人哑着嗓子说道:
“万岁爷,太后娘娘派奴婢过来催万岁爷就寝!”
听到这话。万历皇帝身子一震,转过身,却看到水阁在靠着陆地那边入口处,有几名宦官打着灯笼站在那边。
这些宦官穿着青衣,品级不高,不过年纪都很大,这几个宦官万历皇帝却是认识的,都是在慈圣太后李氏身边当差的。
看到这些人,万历什么兴致都是没了,立刻变得垂头丧气,在那里发呆了一会,李太后派来的宦官又是低声催促道:
“万岁爷,夜深了,还是尽早回宫的好!”
“寡人是天子,寡人什么时候睡觉,在那里睡觉不用你们这些奴婢操心!!!”
万历皇帝猛地咆哮了起来,那几位宦官齐齐躬身下去,开口说道:
“奴婢们不敢,奴婢们只是传太后娘娘的谕旨……”
“寡人这就回宫,这就回宫。”
万历咆哮之后,摆摆手泄气的说道,说完就向着入口处走去,走了几步。转头又是吩咐说道:
“把小亮抬回去,叫太医来诊治,尽心救治,不要吝惜药材。”
刚动手打完的那些宦官连忙躬身答应。
……
四月初六了,朝廷派出查办天津卫的队伍已经回到了京师,结果很多有心人已经知道,这些人出京时候带着什么目的取得,大家也都心里有数,这般回来,或许还要有一番风波闹出来,且看朝堂上怎么折腾了。
不过让各怀心思的众人错愕的是。今日万历皇帝没有上朝……
……
“姐姐,妹妹知道你这边身体虚弱,也不愿意来打扰你,可这桩事一定要姐姐你来拿个主意了。”
在皇宫中能让慈圣太后李氏说话这般客气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仁圣太后陈氏,当年隆庆皇帝的皇后,裕王时候的正妃。
陈氏比李氏大不了几岁,可看相貌却好像是大出十几岁一样,因为在裕王府的时候,仁圣太后陈氏的身体就一直有病,身体时好时坏,也就是大内太医院经常诊治,珍稀药材从未断过,这才维持了下来。
即便是这样,一年下来,这陈氏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病床上躺着。
陈太后所在的宫室也不冷清,宫人们知道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对陈太后非常亲近,何况陈太后在宫内也有自己的亲信根底,所以没什么异常。
李太后坐在床边,脸色郑重的对陈太后说道,陈太后在两名女官的搀扶下斜靠在床上,挥挥手让下人们退下,轻声说道:
“你我姐妹同心,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李太后微微欠身,开口说道:
“御马监的孙海一心要巴结皇上,却不走什么正路,整日里弄些邪门歪道的把戏勾引皇上,弄的皇上精神恍惚的,这些倒还算了,如今宫内有冯保,宫外有张先生,政事少作些也不打紧,可昨夜那孙海居然演天魔舞给皇上看,这可真是……”
说到这里,李太后明显是怒意上头,停住不说平静下心情。陈太后听到天魔舞几个字,稍微愣了下,身子也颤了颤,嘶声说道:
“这混帐奴婢!!”
所谓天魔舞,和宗教无关,却是当年蒙元顺帝荒淫无度,选取宫内最漂亮的宫女,身披轻纱,穿着极少,做出种种激烈和诱惑动作的舞蹈,被认为是亡国征兆之一。
大明立国以来,几十年前的正德皇帝曾在豹房演天魔舞,也被认为是最荒唐无行,要败亡大明的迹象之一。
陈太后和李太后两人都是极为端方的女人,什么事都是按照规矩礼法进行,一点乱来都不允许,更别说天魔舞这等荒唐之极的胡作非为。
“姐姐,要不是张诚在皇上身边安排了眼线盯着,又有个小伴当磕头劝谏,昨夜还不知道要荒唐到什么地步,姐姐,皇上年纪还小,要是走了歪路,你我姐妹怎么对得起先帝,怎么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啊!”
说到这里,李太后又是说不下去,低头抹着眼泪啜泣起来,陈太后用手按住胸口,喘了几口气,开口说道:
“妹妹,这桩事要严查严管,孙海这样的乱来,也不必估计姐姐我,论罪严办就是,不惩戒了他,今后宫内宫外还不知道多少人要有样学样,皇上那边也要好好劝谏管教,当年那么懂事理的一个孩子……”
听到陈太后这么说,李太后起身给陈太后施了一礼,肃然说道:
“请姐姐放心,这桩事妹妹一定办的妥当。”
说完这个话,双方一时间沉默,陈太后却咳嗽个不停,李太后连忙招呼外面的宫女进来,自己也行礼告辞。
喝完药,陈太后的咳嗽才止住,看着李太后离开的方向淡淡的自言自语道:
“孙海一问罪,宫内全是妹妹你的人了,是不是?”
女官们垂手站在一边,就算听见也只做没有听到。
……
万历皇帝在御书房中焦躁异常,奏折奏本拿起来翻看几眼就是放下,边上的张诚站在那边也不出声。
皇帝越来越是焦躁,猛地双臂一扫,把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高声通报道:
“慈圣太后娘娘有请万岁爷,请万岁爷移驾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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