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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铁之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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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能伤害到的只有最爱他们的人。

米夏叹了口气,她已经跟这个孩子说过足够多的道理了,“梅伊……”

“反正我肯定会回去的——”梅伊挥舞着手臂打断了米夏的话,金色的眼睛里有凶狠的委屈,“你明明知道我就只有你,除了你在的地方我根本无处可去。所以你才根本不在乎吧!你想要回头就能看见我,不停的把我丢在角落里等你。我乖乖的等了,可是你自己呢?我也想抬头就可以看见你,为什么你就不能陪在我身边?”

“因为我要工作,我得养活我们两个。”

“我才不用你养活!你根本就不听我说什么,不管我想要什么,就只知道让我等等等。我在各种地方等你,可是他甚至不用招手,你就已经向他跑过去了!”

米夏感到头痛。这个孩子发起脾气来简直不可理喻。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这种说法就好像在骂米夏是个犯贱的荡_妇。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米夏!”梅伊飞快的追上去,叫着她的名字拦在了她的面前。他伸着手臂仰头望着她,金色的眼睛焦躁不安的盯着她——他害怕被米夏丢掉。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触怒她,对她发脾气。就像一只死命招惹狮子的小狗,从一开始就已经输光了,却还虚张声势的呲着牙。

说他敏锐,可他总在这么关键的问题上会错意,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让人都发不出脾气来。

“冷静好了就回家吃饭。”米夏说。

他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

却还不死心的接着问,“……冷静不好呢?”

“那就吃完饭接着冷静!”

梅伊垂着头不说话,一直到米夏走出去很远,才回过头大声的质问,“你就非要我认错吗?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的想法?”

米夏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答他。

梅伊愤恨的踢向石质的护栏。他感到难过和烦躁,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也许比雷斯说的对,对米夏而言他什么都不是。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米夏同情他,可她并不爱他。可是心里又有一个清晰而温和的声音在反驳他,提醒她米夏为他做过的一切。

梅伊在草地上躺下,让温暖的阳光照遍自己的全身,就像被米夏温柔的拥抱。

米夏是爱他的,梅伊想,这一点不需要质疑。可她爱他的方式并不是他想要的。

这真是奇怪啊,怎么会连爱都分成这一种和那一种?明明他想要的就是米夏的爱,为什么她给了他,他却加倍的烦躁起来?

他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米夏跑向雷罗曼诺的场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不可遏止的暴动起来。但其实米夏已经做过选择了不是?当雷罗曼诺向他拔刀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他面前,为保护他而反抗雷。在她的心里,他比一百个雷罗曼诺还要重要。

为什么他还是会感到来自雷罗曼诺的威胁?而且这威胁让他躁动不安,仿佛不把雷挫骨扬灰的消灭掉就永远也不能平息似的。

他没有把米夏当一件物品。可是他确实想要把她圈在自己能守卫的领域里,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也不希望她的眼睛和心里有其他人的身影。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那个人进了米夏心里,就都是他的敌人。

梅伊在阳光下闭上了眼睛。纯然的黑暗让他稍稍感到平静。

这是黑暗里滋生的情绪,他想,他对米夏爱里也有这么自私邪恶的东西。他甚至有些渴望米夏也能这么自私邪恶的来爱他。

他不会这么做。可只有设想这样的结果,他才能在内心那个烦躁孤寂的庞大荒原里感到一丝满足和安稳。这么久的空洞的游荡之后,那里终于走进了另一个人。他是多么想永久的困住她,让她再也不能回到那个温暖幸福的世界。

这样他们就只能别无选择的、完全彻底的拥有对方了。

是的,他就是想要完全彻底的霸占着她。

但那个人是米夏啊,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带着他也回到那个温暖幸福的世界的。她不会愿意被霸占,反而想要他也被很多人环绕。梅伊难过的想。

阳光晒得皮肤暖洋洋的。他用热烘烘的手心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颗心在冰冷、沉寂的跳动,无论怎么做都暖不过来似的。

他不能这么做,梅伊想。哪怕他对自己说一百万次,最后也还是会忍不住的吧。



一整个下午米夏都在收拾屋子,直到屋里每一个角落都纤尘不染。

她走到阳台上望了一眼街口的拐角。

阳光下一切东西都浸染了辉煌的金色,连长长的影子也格外温暖似的。风吹过去的时候,树荫摇曳的声音就像一大片海浪。翡冷翠的傍晚悠长而宁馨,就连孩子们追逐时的叫喊声也浸透了令人怀念的味道。

天越来越长了。离天黑还有很长时间,大圣堂的钟声就已经响起来。

米夏靠在阳台的护栏上,默默的数着钟声。她想等钟声敲完了,梅伊还不回来,她就出去找他。哪怕他不肯认错,她也不对他发脾气了。

而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

房子这么小,米夏一眼就看到了他。她恍然有一种错觉,以往的这个时候,梅伊坐在阳台上等他回来的心情,是不是也这样?

她从阳台上站起身,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梅伊打招呼。而梅伊垂着头站在外面,风从过廊穿过房子吹出阳台,鼓满了米夏的衣袖。钟声落下去的时候,她抬手抿了一下耳鬓的头发。

——梅伊在最后一刻示弱了。

米夏觉得自己该像个正常的家长那样严肃问他反省得怎么样了,以确定自己的教育效果。可是话说出口却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进来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梅伊愣了那么片刻,飞快的从门口扑过来,把自己投进她的怀里。

米夏扶住他的背,“饿了吧……”

梅伊用力的摇了摇头,而米夏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

她无奈的笑着,“我可饿了……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吃饭。”

午饭热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拖成了晚饭。她确实很饿了。

“对不起……”梅伊小声说。

“道什么歉啊……”米夏说,“心里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就不要道歉啊。不然你还是会忍不住为同样的理由发脾气,而我就会认为你没完没了。”

梅伊的肩膀僵硬起来。他抬头望着米夏,米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先吃饭吧,这次我们要坦率彻底的,好好谈一谈。”

设定了这样的前提,晚饭梅伊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直垂着头回避米夏的目光,满肚子心事似的。米夏觉得他大概也是在思考,便不打扰他。

吃完最后一勺汤,米夏收拾好去洗碗。而梅伊安静的把桌子收拾干净,在屋里等她。

其实米夏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跟梅伊说什么,关于她为什么要去工作,为什么不能只属于梅伊,为什么想让梅伊交到旁的朋友,所有的道理她都已经跟梅伊说过了。她觉得梅伊也不是不能明白,他只是不肯接受。

收拾好之后她擦干手,在梅伊的对面坐下,想不好从哪里说起。

而这一次梅伊先开口了。

“你喜欢那个检察官吗?”

真是犀利啊这孩子,米夏想。好吧,这一次就按着他的节奏来吧。

她点了点头,“他人不错,你不觉得吗?”

梅伊积攒的气势一瞬间全泄光了。他只是难以置信、不知所措的望着米夏。尽管他犀利的逼问,却没料到答案这么粗暴直接。

“不觉得,他很糟糕,我讨厌他!”他语气激烈的反抗着,“他还拿刀指着我,他把我当敌人,就算这样你也要喜欢他?”

米夏在梅伊跳起来对她吼叫之前,伸手按住他柔软的黑头发,明亮的眼睛温柔的凝视着他。

“嗯……如果他真是这样的,那我就不喜欢他了。”她很平静的说。

梅伊睁大眼睛望着她。

米夏再一次确认,“如果他不肯喜欢你、善待你,那我也不喜欢他了,我向你保证。”

梅伊终于平复了下来,他有些茫然不解,“真的吗?”

“真的。”

“可是……”

“可是,”米夏叹了一口气,认真的望着他,“如果以后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喜欢你、善待你。而我也喜欢他,你可以接纳他吗?”

23chapter 23

就像是巨大的钟声在脑中敲响;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感情和理智都像是鸽子一样普啦啦全部飞走了,梅伊的心里只剩下空茫的燥乱。她就非要喜欢什么人,梅伊想。为什么啊;只有他一个还不够吗?非要有旁的男人不可吗?

“我会杀了他。”脑海中有这么一个声音在替梅伊回答。而他本人则闭紧了嘴唇面色苍白的瞪着米夏;他知道他绝对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口他就连原本米夏肯给他的那部分也要失去了。

“……不可以。”很长时间之后;他才再次发出声音;“别喜欢旁人。米夏。你还想要什么,我也可以做到。”

米夏无奈的笑起来;“不会有人抢走你的东西;我给你的爱不会变少的。”她说;“梅伊,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个正常的家庭有父亲、母亲;还有好几个孩子。他们都是彼此相爱的。母亲对父亲和孩子的爱是不同的,你不能要求她只爱其中一个,不爱其他的。”

“我没有,也不明白!”梅伊向她吼叫着,金色的瞳仁凶狠又委屈,“我出生就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你不能要求我凭空就理解了!”

“嗯,不要着急,”米夏怜惜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慢慢的你就会明白。我向你保证,在你明白之前不会逼你接受。”

他不会明白的。梅伊想,他就只有米夏,可是米夏还要他亲口答应,把她分出去让给别人。

真想把她锁起来啊,锁在只有他的世界里,这样她就不能三心二意了。比雷斯说的是对的,他想得到什么,就只能去掠夺去统治,她不会心甘情愿给他的。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透过皮肤他可以感到鲜美的血液在米夏的体内流淌。它们发出优美轻灵的声响,像是一首和谐优美的乐曲。她的灵魂闪耀着纯净温暖的光芒,毫无防备的站在他的面前,等着他去标记,去占有。只要伸出手他就可以扼住她,再不能逃脱。

一瞬间连风都止息了,世界沉没在绝对的寂静里。只有闷闷的雷声翻滚在遥远的东方。

有什么东西在纯然的黑暗中剧烈的鼓动,就像一只沉睡的恶魔悄然苏醒的心脏。力量就如温暖甜蜜的脉流般随着这鼓动溢满了梅伊的全身,很舒服,仿佛可以随心所欲。

——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啊,她这么弱小,可以轻易的支配和占有。只要伸出手,她就是他的了。



就在乍然之间,初夏的温暖被凌厉的切开,米夏感到刺骨的寒冷。

梅伊面色晦暗的站在她的面前,金色的眸子低垂着,遮盖在长长的睫毛下,像是熔化的黄金在低缓流淌。有风悄无声息的在他的周身汇聚,空气流过米夏的身体,缓慢、阴冷,刀刃般割疼了皮肤。寒气渗入,流窜在四肢百骸。

空间沉重而寂静,仿佛有猛兽在暗处睁开了眼睛。恐惧像是泥沼般沉重、寒冰般阴冷,而她身陷其中,被攫住了心神。她的手还搭在梅伊的肩膀上,没有理由她就知道这压抑和恐怖来源于眼前的孩子,她克制不住的产生了逃离他的冲动。

可她的手才离开梅伊的肩膀,就感到了内脏被剧烈的重击,连眼前的视野都随之模糊。她捂住嘴退了一步,失力的坐倒在地上。眼前漆黑而耳中只有嗡嗡的噪音,她找不回感官,就只有指缝间感受到粘稠的温热。她知道鲜血不停的从口中流出来,可痛觉已被剥离了身体。

她操控不了自己,仿佛被流放在荒芜的旷野,又仿佛身体已成失感的牢笼。

她在极度的慌乱和恐惧中试图唤回自己的心神。

冷静,冷静!她大声的告诉自己。她已从残暴的连续杀人犯手中逃脱了,她有一份月薪一个金币的工作,有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孩子,她还喜欢上一个名叫雷?罗曼诺的检察官——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没什么可怕的。

捡回梅伊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同于人类,那个时候她对他没有了解也没有信任,可她还是决定要收养他。现在她已经知道这孩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对他又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反而害怕了?

她轻轻叫着梅伊的名字,在黑暗中摩挲着——无论如何都要让那孩子醒过来,她想,如果她注定要遭受苦难,她宁愿当初被伊万虐杀也不愿梅伊手上沾她的血。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嘶哑的呼吸,像是野兽匍匐在她的耳边。那呼吸声驱散了不停歇的嗡鸣,却令恐怖更加的鲜活生动。她几乎可以想象这野兽撕裂她的脖颈时鲜血四溅的场景。她就像一只将要被献祭的羔羊。

她挥舞着手臂挣扎,手上的触觉也在飞速的流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碰到了梅伊。但确实有那么一瞬间,黑暗扭曲,她从一闪而逝的缝隙里看见了梅伊的面容。她的血溅在他的脸上,那双黄金的瞳子也被玷污般,发出不详的红光。他低觑着她,倨傲、冷酷、高高在上。那尖锐的獠牙恰到好处的邪恶着,令他的唇角带上了残酷的笑容。

米夏就在那短暂的间隙里伸出手去,用尽全力扇了他一巴掌。这是她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打他。多么奇怪,在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她竟然还能感到那微弱的愤怒和失望——哪怕被他撕烂,她也不甘心就这么温顺的被这样的梅伊杀死。

那一巴掌扇过去之后,她已经有些不能思考了,像是就要沉睡入梦。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睡过去——怎么可以这样啊!她将他捡回家,不是为了将他养成一只失控的野兽。难道他们所一起经历的这些时光,就只给了他这样的冲动吗?

她在那黑暗里奋力而又无力,固执而又茫然的挣扎着。

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时光,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云层破开,红色的满月掩映在云蔼间,辉光自穹顶洒落。米夏倒在倾颓的墙壁之间,她的面前梅伊失措的站着,尖利的指甲上有鲜血汩汩流淌。那血来自米夏的肩头。她像破败的傀儡般掌控在他五指间,双目涣散,白净的脖颈□在他獠牙下。

梅伊感到心底有什么在崩溃,悄无声息的、无可挽回的。他僵硬得连松开手指将米夏抱在怀里都不能——他的世界已被他亲手摧毁,他连悲哀都已不能体会。

一声轻轻的咳嗽打破了绝对的寂静。

梅伊的目光剧烈的震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渴望什么。他望向米夏。她涣散的目光里凝起了微弱的神采,她跌跌撞撞的从梅伊五指间挣脱开来,肩头鲜血淋漓。她在他的面前逃跑,曲折的、艰难的,几次摔倒,又几次爬起。她也许并没有恢复意识、乃至感官,她就只是本能的要逃跑,逃开伤害她的野兽。

而梅伊动也不能动,他就眼睁睁的看她离开。他只是在这个时候记起米夏说,“只要你不咬我,我就不会丢掉你”,她说,“这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她说,“如果你伤害了我,我就狠狠的打你的屁股,打到你认错道歉为止”。

那孤零零伫立的墙壁上,破碎的木门被吱呀的推开。米夏摇摇晃晃的从那扇门里逃出去,破碎不堪的,一步一步远离梅伊的身边。

        

24chapter 24

朱利安诺推开庭院的门;大理石雕成的精美水法里,泉水鸣动的声音一瞬间流泻而出。阳光照耀整个庭院,每一片树叶和花瓣都闪耀着明亮的光芒;然而朱利安诺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比雷斯。他正站在庭院里作画;象牙一样的手指握着画笔;光与影在他笔端生成。

明明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生物;却比朱利安诺见过的任何人都更适合站在阳光下。朱利安诺曾经想见神创世的威仪,然而这个魔鬼一定不会是神的造物。他尊贵得就像是他自己的国王;灵魂在自由的国度里嘲笑神许诺的天堂。

是不是所有的魔鬼都和他一样?若果真如此;那么地狱还真是个令人神往的地方。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比雷斯轻轻的笑了一声。

“你不会喜欢的,朱利安诺。”他说。

朱利安诺回过神来;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

“像现在这样多好?你是美第奇家族的次子,住在奢华的夏宫里,吃松露吊味的美食,睡天鹅绒铺成的床褥,有无数仆役供你差遣。不论贵族还是平民,都艳羡你的年轻、尊贵和富有,谁都知道罗马的教廷给你留了位子,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梵蒂冈的新贵。连皇帝都不敢轻视你。”

“可是这并不让我感到快乐。”朱利安诺说。

比雷斯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凝望着画面上的女人,“是啊,”他心不在焉的笑道,“这并不让你感到快乐。可是失去它却会让你恐惧。你打从心眼里憎恶贫穷和卑贱,害怕自己落到那种境地。你连个亡命徒都算不上,怎么会有胆量下地狱?”

朱利安诺笑起来,“你还真是严苛啊,我的朋友。”

比雷斯轻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朱利安诺当然不会真的想要下地狱。正如比雷斯所说,他年轻、富贵,有美妙的前途。而如今他连健康也得到了,他感到世界就握在他的手里,他迫不及待想要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到来。拥有这样的人生,谁都渴望长命百岁。

“我要举办一场宴会,”朱利安诺说,“会邀请全翡冷翠的名流和贵族。比雷斯我的朋友,你有没有特别想邀请的人?只要是你的相识,不论她是富贵还是贫贱,我都愿意在我的宴会上为她保留一个特别席位。”

他仔细观察着比雷斯,可是恶魔蔚蓝色的眼睛依旧凝视着画布,不理会朱利安诺的示好。他就像个真正的艺术家一样对他的作品饱含了爱意。他细密的挑剔着自己的笔迹,想要用更完美的技法展现她的美貌。

朱利安诺不由也跟着望向那幅画。

那是一个女人的舞蹈。烈火在废墟上燃烧,而她赤着脚在废墟中心舞蹈。天使在云层上悲悯的俯瞰人间。人群纷纷跪倒在地上,伸手向着天空祈祷。可女人垂眸微笑,她在烈火的中心旋转着,飞扬的裙摆像是大片曼珠沙华热烈的盛开。

这画面令朱利安诺想起经上的故事。神说,只要索多玛还有一个善人1,他就不毁灭这城。这画上的却正相反。这城中只有一个恶人,朱利安诺想,那个女人她是不敬神的。你看她只跳她的舞,像是在欢送这城市走向毁灭,她不对神祈祷。

可他的眼睛无法从女人身上移开。他已经开始想象这女人的容貌,他想她鲜活的舞动起来,该有多么的美丽啊。

这时他又听到了比雷斯的轻笑,“你还真是个容易被诱惑的人。”

“可她真的很美,不是吗?”

“嗯。”这一次恶魔没有否认。他微笑着凝视画布,用血一样红的染料勾画她的裙摆。他对朱利安诺说道,“去准备你的宴会吧,你请不来我的客人。”

“也许我能。”朱利安诺说,“这画上的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恶魔望着朱利安诺笑,目光里云淡风轻,“说来听听。”

朱利安诺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像而已,若我猜的不对,冒犯了你,可就有违我的本意了。”

恶魔笑道,“你还真是谨慎。”便重新专注于他的画。

朱利安诺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确信恶魔是真的不想问了,才有些失望的试探着,“如果是这画上的人,我想我能请到。”

恶魔笑着停了笔,“朱利安诺,”他用诗一样的声音叫他的名字,黎塞留在无奈的时候也总爱这样叫他。每当他这么叫他,朱利安诺就知道他要对他说教了。可恶魔的说教总令人特别信服似的,“你知道为什么是魔鬼引诱人类,而不是人类救赎魔鬼?”

“因为魔鬼能看透人心的软弱?”

“因为人类有**,而魔鬼没有。”比雷斯指着画上的女人,问道,“你觉得她像谁呢?唔……”他对朱利安诺摆了摆手指,蔚蓝色的眼睛像一片旋流暗伏的大海,“不用告诉我,”他笑道,“因为那是你想要的,不是我。”

朱利安诺走出庭院,站在夏宫长长的回廊上发呆。

他听明白了恶魔的话。他是在告诉他,不要白费心思试图揣摩、讨好他——比雷斯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想跟他有契约之外的,友好互利的关系。他毫不遮掩对朱利安诺的轻视。

可是当一个无所不能的魔鬼来到你的面前,你怎么甘心就这么放弃?

会有弱点的,朱利安诺想。再强大的恶魔,还不是曾被人类役使过?

波斯长羊绒地毯一直延伸到尽头的巴洛克式雕花木门,有阳光从门上镶嵌的玻璃透进来。仆人推门进来的时候,这年轻的贵族正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面容安闲的小憩。长发华灿如金,肌肤恍若透明,就像天使在阳光下安眠。

美第奇家的次子拥有神赐的美貌和天生的温柔,每一个初次见到他的人都无法不为他着迷。就算侍奉了他这么些年,仆人在这一刻也还是有些失神。可朱利安诺很快便睁开了眼睛——这神眷的青年敏感多疑,总是被一点动静轻易的惊扰。

“什么事?”

“有客人前来拜会,他自称雷?罗曼诺,是法兰西皇帝派驻翡冷翠的巡法使。”

朱利安诺在午睡初醒的困倦里短暂的思索,很快便欢快的微笑起来,“哦……是尊贵的加洛林爵士。请他进来——当然要请他进来。”

朱利安诺坐在紫杉木的书桌前,书桌上叠着需要他处理的信件和账目。玻璃窗的窗帘没有关上,午后耀眼的阳光从他背后落进来,照亮了大半个书房。他就在阳光下,等着雷蒙德推开对面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来到他面前。

朱利安诺曾经很多次想象他和雷蒙德?加洛林单独会面的场景,可他一次也没有料到他会这么憎恨他,这么不坏善意的兴奋着迫不及待着,想象雷蒙德像一只穷途末路的狗一样呲牙然后被击垮的模样。

其实这个人已经够不幸了不是?朱利安诺在心底里嘲笑着,还会有哪个贵族、教徒像雷蒙德这么坎坷和卑贱?这个罪恶的私生子,出生就为神所憎恶,整个童年都在病榻上度过。他一度那么接近财富、地位和荣耀的顶点,可是他注定这辈子都得不到那些触手可及的东西。他唯一能追寻的就只有他不名誉的身世,和他那个疑似奴隶的生父。

他应该同情他才对,朱利安诺想,憎恨他做什么?

他把手交叠起来,支撑在下颌上。他能感到自己的手指因为兴奋而颤抖,唇角不由自主的扬起来。

而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雷蒙德?加洛林在仆人的引领下走进来。他高大俊美,纯粹正直,像一柄出鞘的黑铁长剑般锋利。当他站在你的面前,你几乎可以听到金属的铮鸣。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望着朱利安诺,平静无波,冷漠如霜。没有半点气急败坏,也没有半点颓靡不振。

阳光照耀他全身。

朱利安诺的兴奋不可思议的平息下来。他望着雷蒙德?加洛林,蓝眼睛一片暗沉。他想,他果真还是憎恶这个人。

雷走进书房,目光扫过嵌入式书橱上那一排排古旧的抄本和用作装饰的收藏品,最后停在朱利安诺的身上。

美第奇家的次子微笑着起身迎接,温和有礼的打招呼:“欢迎来夏宫,加洛林爵士。”他友好的寒暄,“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市政厅的舞会上,得有五个月了吧?您一向可好?”

        

25chapter 25

雷没有接受;也没有反驳他的称谓。

“托你的福。”他只淡漠的回答。副官已经将搜查令交给仆人,仆人转交给朱利安诺的时候,雷接着说;“贵府安东尼?加西亚涉嫌勾结连续杀人犯伊凡?伊万诺夫;巡法局与市政厅已经批准逮捕和审讯。巡法局申请搜查他们的住所;你看到的是搜查令。”

朱利安诺依旧笑着;“这真是难以置信。不过您既然来到府上,想必有充分的证据——要知道;安东尼是我的仆人;他的作为事关我的名誉。”

他点到即止。

他所经历过的社交场合里;每一个与他打交道的人都擅长察言观色。朱利安诺已经习惯了看旁人费尽心思的揣摩和迎合他。

可惜雷从来都没有这种兴致。

“向你的名誉致意,美第奇爵士。”他的语气里几乎听不出讽刺;“如果你没有旁的疑问,我就要开始执法了。”

“只有一个。”朱利安诺站在雷的面前,脸上带着饶有趣味的微笑,“如果我说我拒绝配合呢?”

雷的拇指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佩刀扣,只要轻轻一推,那长刀就要出鞘。他知道朱利安诺在挑衅他,但知道归知道,当你直面魔鬼洋洋得意的微笑时,想一剑砍上去的冲动也不是那么容易克制的。

“按照法律,在这种情况下我有权采取必要的措施,包括暴力。”

“暴力,哦,暴力……”朱利安诺笑起来,“检察官先生,您站在夏宫我的书房里,除了身后站的那两个——”他侧身查看,“看上去很愤怒但估计帮不上什么忙的部下,周围一切全是我的人的情况下,怎么敢宣称自己掌握‘暴力’?”

他的仆人配合的大笑起来。

雷推开了他的佩刀扣,连皮鞘一起将他的长刀提起来,“美第奇爵士,”雷说,“您很想亲身体验一下答案吗?”

朱利安诺的眼中流露出赞叹的表情,“这就是传说中的亚特坎长刀吗?它可真是漂亮。”他抬手抚摸那刀鞘,仿佛他刚刚不是在挑衅雷,而只是普通的社交礼节,“我的父亲也有这么一把刀,是一名流浪骑士的馈赠。它可以轻易砍断翡冷翠最锋利的刀剑,护卫队的骑士们爱它爱得发狂。父亲一直想还原它的工艺,他召集了全欧洲最好的铸造师。可他们研究了十几年,依旧拿不出相媲美的作品——不论锋利,还是美丽。”朱利安诺微笑着,“如果连他们也做不到,那么你就只能斩杀拜占庭的骑兵,从他们的尸体上缴获了。”他压低了声音,凑到雷的耳边,“所以,告诉我,加洛林爵士,您杀过人,对吗?”

这一刻他们之间只亘着一把没有出鞘的刀。

雷的眸中有压抑的愤怒,“你知道吗,美第奇爵士。比起斩杀拜占庭的骑兵,想要得到一把亚特坎长刀,你还有更靠谱的办法。如果你曾经去过塞迪卡,你会听说一位名叫西塞罗?罗西的工匠。当他还活着的时候,只要找到乌兹钢锭,他会很乐意为你打造这样一柄刀。”

“这位工匠已经死去了?”

“是啊,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继承了他和他的妻子所有的学识与技艺。她是一位善良可敬的年轻女士。”

“哦,这位女士现在在哪里?”

“我也很想知道她在哪里。”雷的声音里有铮鸣的刀剑,他原话奉还,“告诉我,美第奇爵士,你杀过人,对吗?”

“谁知道呢?”朱利安诺耸了耸肩,含笑望着雷,“如果我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还要你们这些检察官做什么?”

“将罪人送上绞架,告慰死在他手中的羔羊。”雷说,他提起长刀将朱利安诺推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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