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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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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从此不作诗!

    很多人还以为这只是公子说的胡话,也没有当回事。只有了解范闲性情的靖王府,任辛二位少卿才知道,这事只怕是真的,不过反正一应还有余波中,慢慢再论。

    京都的暑气已经渐渐消褪殆尽,一场秋雨缓缓地飘落下来。

    其实离入宫只有三天,但是范闲觉得这三天是自己两生中最漫长的三天。箱子就在自己床下,钥匙就在自己手里。没有什么诱惑比这个更大的了。但范闲依然忍了三天,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从厨房里偷到妈妈不允许自己吃的点心,然后小心翼翼地藏在衣柜里,然后知道点心在那里,就心满意足地睡觉,每天临睡前看衣柜一眼,却不真的想去吃,直到最后点心腐烂变质。

    那箱子不会变质,但范闲还是决定今天晚上把它吃掉。

    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范府的后院里,落在院中那些将要经秋霜的花草上。窗内范闲没有点灯,他知道自己的双眼足以在黑夜中看清楚。箱子放在桌子上面,他稳定地将那把钥匙插入像黄铜一般的钥孔中。

    喀嗒一声,箱子前方的夹板弹开,露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板幕。板上有些奇怪的小方格子。轻轻一按,那些方格会沉下去。每个格子上面有一个独特的纹饰,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够认识这些纹饰。

    范闲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有些苦涩,有些了然,有些猜测了许久之后,终于得到证实的安慰。

    他闭上了双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疯狂了。所以他用哆嗦的手指,将藤子京孝敬来的上好土烟点了一锅,好平伏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是他第一次在庆国的世界里抽烟,烟味很好,白烟在黑暗的屋里袅袅升起,秋雨在落寞的院子里缓缓落下。

    范闲觉得自己从此不再孤单

    这个世界上的人不会知道这些小黑格子是什么,不会知道这些格子上的奇怪纹饰是什么。但范闲知道。

    因为箱子上的锁打开后,露出的是键盘。是前世很熟悉的键盘,上面那些奇怪的纹饰,其实就是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还有数字键,还有范闲最熟悉的F5。

    看到眼前这东西后,范闲在心中暗自猜想了许久的那件事情,终于得到了最有力的证实,自己肉身的母亲,那位叫叶轻眉的女子,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此时他并没有联想到广信宫里庄墨韩与长公主对话里所提到的天脉者。

    暗灯的烟锅在黑暗的房间里一黯一亮,范闲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双手轻柔无比地放到键盘之上,开始猜测密码应该是什么。

    “是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五竹,站在房屋的角落里,双眼虽然被黑布蒙着,但对着箱子的脸,却依然流露出一种被人们称作悲伤的情感,“我只记得是名字,小姐说只有五笔。”

    范闲平静地点点头,开始输入,毕竟有十六年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最开始的感觉不免有些陌生,但试了许多次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他的身上,他的手上。他的手指头像跳舞一般在键盘上敲击着。

    可是很多次之后,他忽然苦笑着抬起头来:“这个世界上哪有只需要五笔的名字。”

    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又吧嗒了两口土烟,看着面前的箱子真是摇头,叹息道:“老妈,你还真是胡闹啊,可问题是,难道你以前教过五竹五笔?”

    五笔不是五个笔划,而是五笔输入法。

    “kfhlcanhd”范闲输入第一个名字叶轻眉,然后没有反应,他有些不自信地输入自己名字的五笔:“aibusi”。

    箱子还是没有反应,他苦笑了起来,心想自己的名字是很多年之后才取的,叶轻眉当年怎么可能知道?忽然间他心头一动,似笑非笑地看着房间角落里的五竹叔。

    五竹似乎感应到这股奇怪的目光,微微偏头说道:“做什么?”

    范闲没有回答他,而是输入了五竹的名字“ggttgh”。

    箱子轻轻一响,然后开了。范闲又看了五竹一眼,笑着说道:“叔,我现在很怀疑你和母亲之间有什么不伦的秘密。”

    范闲将这箱子从澹州提到京都,当然知道箱子的重量,所以并不担心里面藏着枚氢弹。但当他看清箱子里的东西后,直到最后走出了房间,有些痴傻地行走在雨夜之中,仍然忍不住摇头,心想母亲大人果然也没有什么创造力。

    …

    箱子一共分成三层,因为它的型状限制所以每一层里能放的东西必须是狭长的物事。第一层里是被分成三个部分的金属工具,有的部分是管状的,有的部分似乎适合握住。范闲皱着眉头看着这些金属管具,虽然他也是从地球上来的人,但一时间还是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直到他的手指伸入一件金属管的里面,才有些明白了。

    举起一部分凑到眼前认真看着,发现那里写着一行字母:M82A1。

    “哎母爸儿哎哟。”范闲手指微微抖了一下,虽然前世并不是军世发烧友,但也知道这排字母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把狙击枪,这是一把那个世界最好的狙击枪,如果配上破甲弹,可以隔着一公里的距离,射穿一堵厚厚的墙。

    范闲右手抓起了那枝枪管,手不禁有些颤抖,他深深明白,在庆国这样一个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的社会来说,如果自己手上拥有一把狙击枪,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自己从此以后,拥有了隔着几里远,杀死任意人,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的能力。

    这意味着不论是那个一箭惊天的大统领还是东夷使团里看着自己目光不善的云之澜,只要自己愿意,那就可能无数次尝试去杀死对方只是不知道对上宗师级高手管不管用。

    范闲有些紧张地将被拆成三部分的狙击枪轻轻放到桌上,烟锅也早放到一边去了,他双手扶在桌上,深深呼吸了几口,平伏了一下心情,自己似乎已经拥有了成为暗夜恶魔的所有必备条件。

    当然,前提是,得有子弹。

    范闲看着第二层傻了眼,那里面除了一封信之外,别无它物,并没有自己预料之中至少十颗以上的子弹。

    没有子弹,这把狙击枪比烧火棍也强不到哪里去。

第三十七章 箱子的秘密(二)

    “子弹呢?”此时的范闲就像是一个做美梦的女孩子,梦醒之后发现自己还是睡在厨房的柴火堆上,有些恼火地压低声音问五竹。

    五竹的回答很老实,但让别人听着却觉得很妙:“什么是子弹?”

    范闲气结,只好又给五竹叔形容了一下子弹的模样,大小,长度,以及用法,然后满怀期盼说道:“叔看母亲用过这东西吧?”

    五竹摇摇头:“我说过,我忘记了一些事情。”正在范闲略觉失望的时候,五竹忽然开口说道:“不过我记得你说的那些东西,当年似乎觉得没有什么用处,所以抱你走的时候,都扔在太平别院的地窖里。”

    范闲的性情其实早已被锻炼的十分沉稳平静,但听见这话,依然忍不住想冲上去抱着这个可爱的瞎子亲上一大口。

    箱子的第二格里有一封信,这箱子的密封极好,所以范闲轻轻弹了一下薄信,也没有灰尘落下来。

    “五竹启”

    范闲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原来这箱子不是留给自己的,而是留给身边这人的。他强自微笑了一下,将信递给了五竹,似乎忘记了对方是个瞎子。

    五竹不肯接,冷冷说道:“小姐让我看,也是为了说给你听,你直接看。”

    范闲笑了笑,撕开信封,然后开始阅读,读了几行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忍俊不禁起来。本来以为箱子里是神兵遗书,真是件很没有创意的事情。不免对母亲的手段有些瞧不起,没想到真看到这封信后,才发现那个叫叶轻眉的女子,真的有看轻天下须眉的…口气。

    字迹并不娟秀,比若若妹妹的字要差许多,甚至显得有些粗豪潦草,信里的口吻也很怪。而且里面的文字都言不搭后语。想来不是同一时间内写下的。

    “可爱的小竹竹。亲个…姐姐真地很喜欢你亚,很多次想给你介绍房媳妇儿,结果你总是冷冰冰的。老娘我…嗯,温柔些,老姐我真的很生气。你去那个庙里打架。我估计你还是打不赢,又得像条狗一样逃回来。所以写些东西取笑一下你。”

    范闲看到这句,忍不住瞥了一眼五竹,以想这么帅的宗师级高手,哪里有狗的影子?信上接着写道:

    “我呢?趁你走的时候给别人下了点儿春药,借种成功,只是不知道将来会生个宝贝女儿还是混帐儿子。这个箱子算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点东西吧,老毛说过,他这辈子其实就影响了北京边边上那点儿地方,记住。老娘也说过。老娘来这个世界一趟,其实也就只是留下这么一个箱子。”

    看见借种两个字和混帐儿子四字。范闲险些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原来自己的身世不但离奇,而且相当言情,只是可惜信里面没有说清楚借种的对象是谁,这是如今范闲心里的极大疑问。

    以下是范闲的母亲,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无穷震惊的叶轻眉信中的原话:

    “挺悲伤的是不是?大概世界上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的人能够打开这个箱子,谁获我这么温柔善良的教会你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用处的五笔呢?可爱的小竹竹洋娃娃啊,老娘真想抱着你睡觉,你快点儿回来啊。”

    “我把箱子放回老地方了,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嘻,如果你打开箱子看到这封信,那当然是知道在哪里,老娘好像又说了句废话。”

    “我现在只是好奇,我会生女儿还是儿子呢?如果是女儿就好,如果是儿子,就该轮到他爹头痛,而且男人啊野心都太大,鬼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野心也大,不过想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一些,这样一个小女子的美好愿望,难道应孩用野心二字来形容吗?”

    “为什么感觉自己在写遗言?去***,呸呸,太不吉利了。”

    “嗯,谁知道呢?就当遗言吧,反正也写顺了,记住了,这把破枪别用了,大刀砍蚂蚁,没什么劲。看完这封信后,把这箱子毁了吧,别让世界上的那些闲杂人等知道老娘光辉灿烂的一生,他们不配。”

    “老娘来过,看过,玩过,当过首富,杀过亲王,拔过老皇帝的胡子,借着这个世界的阳光灿烂过,就差一统天下了,偏生老娘不屑,如何?我的宝贝女儿啊,混帐儿子啊,估计怎么都没我能折腾了,平平安妥活下去就好。”

    “唉…将来我老死之后,能够回去那个世界吗?”

    “爸爸,妈妈,我很想你们。”

    “小竹竹啊,其实你不明白我说的话,你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很孤单,这个世界上人来人往,但我依然孤单。”

    “我很孤单。”

    “老娘很孤单。”

    看完了信,范闲沉默了许久,然后微笑轻声问道:“母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还记得吗?”

    五竹有些迟钝地开口说道:“好像记得一点。”

    “母亲说你当时去和神庙的人打架去了,是不是那次战斗,让你丧失了一部分记忆。”范闲的手缓缓在箱子的边缘滑动着。

    “应该是。”

    “如果你没有丧夫那部分记忆,这个箱子应该是你打开,打开后,你会告诉我这一切吗?”

    “应该不会。”

    “嗯。”范闲点点头,“我猜也是这样,或许你会找个没人知道的小山村,然后陪着我慢慢地长大。”他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或许那样的日子也不错。”

    他接着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说道:“可惜了,什么事情都是不能从头来过的。”

    “为什么你不好奇我能打开这个箱子?”范闲逗弄着五竹,想看他知道自己也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后,所表露出来震惊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好奇?”五竹依然很冷静,只是忽然觉得少爷与小姐一样,都是很啰嗦无聊的一种人类。

    范闲觉得自己很白痴,转而问道:“她的死与神庙有关系吗?”

    “不知道。”

    范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去看箱子。箱子的最后一层上面贴了张纸条,他比划了一下里外的高度差,这一层应该很薄,将纸条揭下来看,一看之下。却愣住了。只见纸条上面写着:

    “喂,如果是五竹的话。看见那封信之后,就应该马上去毁这箱子,你居然还想继续看,老实交待,你是谁?你是怎么打开这个箱子的?”

    老妈果然是个有水晶心肝的人,范闲一时失神,怔怔回答道:“我是你的儿子。”自然,她听不见这个回答。

    纸条很短,上面没有写太多字。最后只是一句警告。

    “估计不是我的闺女就是我的儿子。下面的东西等你搞出人命的时候再来看,切记!”

    看着那个很夸张的感叹号。看着感叹号下面的那个空心圆圈,母亲遗命,慎重警告,范闲不敢不遵,很老实地将纸条贴了回去。

    “我出去走走。”范闲对五竹说了这么一句括,便离开了屋子,低着头,走入到绵绵的初秋夜雨之中。箱子与五竹在一起,再安全不过,他不怎么担心。

    待范闲有些颓废的身影消失在雨水之中,五竹才缓缓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有些木钠地坐到了桌子旁边。他的手指在箱子里和桌子上的枪上抚过,然后落到那封信上,他的手指轻轻在信封上来回划着,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微微沙沙声在指头与信纸间响起,沙沙声在雨水与庭草之间响起。

    屋内一片漆黑,五竹一个人,坐在一个箱子旁、脸上那块黑布都柔软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很温柔的神情。

    范闲一个人走在雨夜的大街上,任由雨水冲洗着自己的脸,淋湿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脸上时而浮现出一丝微笑,转瞬间又化作淡淡悲哀,片刻之后又是一片平静,不知道有多少种怀疑,此时在他心里发酵,交织,冲撞。

    叶轻眉,这个光彩夺目的名字,似乎直到今天才真切地进入他的生命,进入他的脑海。他此时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自己的母亲是从哪里来的,在这个世界上做了些什么。

    澹州的奶奶说过,今上的父亲即位之前,最有可能接庆国皇位的,应该是那两位亲王。而那两位亲王却死在了有些荒唐的谋杀案件之中。

    看了那封信后,范闲自然清楚,那两名随时防备着刺杀的亲王,是死在老妈那柄狙击枪下。

    也就等于说,如今的庆国皇室,完全是依赖于母亲,才能拥有这个天下。母亲建了庆余堂,立了监察院,为这个国家的强大,提供了最根本的一切。

    甚至可以说,没有叶轻眉这个人,也就没有如今的庆国。

第三十八章 秋雨后的晴朗

    范闲有些无知无觉地走在街上,雨水浸进了他的衣裳之中,冰湿一块,但他心中依然是一片火热。此时他再看这庆国京都的街道,街道上行走着的四轮马车,街畔富豪家中的玻璃窗户,还有以往见到的万花筒,那些滑溜溜的肥皂…这些所有的事物,在这一瞬间与他联系了起来。

    似乎这些事物中都烙印着母亲的气息!这街上,这屋中,这天下,到处都有那个女子的味道。

    那封信的最后说着:“老娘很孤单。”

    在今天之前,范闲也很孤单,但从今天起,他不再孤单。他在下雨的街长声大笑,笑声传的极远,吵醒了一些已经趁着雨夜早早入睡的行人。

    有人骂着他。

    他依然微笑。

    叶轻眉绝对不是信中表现出来的那个小女生模样,这一点范闲很坚信,自己的老娘拥有一颗无比坚强的心,这样才能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借着陌生的阳光,拥有如此灿烂的一生。

    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庆国,你们对不起那个叫叶轻眉的女子。

    雨水有力地击打在范闲的脸上,他像个怪物一般,与漆黑的**夜色*(**请删除)*(**请删除)渐渐融为一体,或许这只箱子对于自己的人生没有根本性的帮助,但是一种并不孤单的感觉,让他行走在这个世界,这个雨夜中,会变得越来越自如些。

    范闲独自在风雨中行走,却笑了起来,既然是要抡圆了活,就得活的潇洒一些,就像当初对妹妹说的那样,当俺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别老觉着自己的脸上写着憋屈二字。

    秋风秋雨愁煞人,愁杀人

    夜入皇宫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直没有正式登上舞台的京都守备叶重大人,在领了皇命之后。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他的官职虽为京都守备,但近些年一直领旨在西面的定州遥护京都,赶回京都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三天。

    宫里的明眼人自然清楚,陛下为什么会选择他,一是因为叶家世受皇恩,忠心不二。被陛下信任的程度,仅在陈萍萍之下。而陈萍萍大人,自然不可能拖着残缺的身体来调查这件在他看来很芝麻大的事情。二是因为皇宫禁卫体系里最顶尖的三个人物,似乎都处于被怀疑的目光之中。

    叶重也知道这件事情很复杂,大内侍卫统领燕小乙是许多年前被长公主发掘,一身武艺向称宫中第一,副统领宫典却是自己的师弟,而那位向来不显山不显水的洪公公…免了。就连叶重也不想去招惹。

    而且叶重也根本不会去怀疑这三个人,他只是好奇,潜入皇宫的第二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为什么会在广信宫外杀死长公主的贴身宫女。

    调查是在暗中进行的,监察院由于北齐密谍头目泄露一事,惹得皇帝陛下震怒,配合起来也有些恹恹无力,所以根本很难有实质性的进展。

    直到某一天,叶重在小心谨慎地查过几个宫殿之后,来到了含光殿。然后嗅到了一丝极淡的异香,立即想到了当年北伐之时,跟随在陛下中军帐中的那个老毒物。再联想起侍卫所说,当夜刺客来把时,那位北齐大家庄墨韩也在广信宫中,深明宫廷斗争残酷的叶重,将事猜想偏了,偏到异常。

    所以他马上入宫向皇帝陛下请罪请辞,伏于地面,满脸惭愧。

    “是查不出来。还是不敢查了?”陛下的脸上始终是那种似乎洞察一切的微笑,真正的近臣们偶尔会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御下的手段,但叶重清楚,自己效忠的陛下拥有怎样的智慧,所以他很老实地回答道:“臣查不出来,臣也不敢查,皇家之事,外臣实在不方便着手。”

    “叶卿家,难道不怕朕斥你侍主不忠,公私不分,没有惜命之义?”

    叶重惶恐不敢起,应道:“臣不敢猜忖陛下心意,只是愚钝不知从何查起。

    “这事不用查了,联自有分寸。”陛下的笑容里有些阴冷,叶重跪着却没有看清楚。

    …

    且说另一边,真正的嫌疑人范闲这些天还躲在府里,主要是他诗名大震之后,在太常寺去点卯喝茶,或者是去鸿胪寺冷眼旁观,都成了很奢侈的想像。

    淡判己毕,北齐使团已经离开了京都,东夷城却还耽搁一段时间。

    等到风声真正淡了之后,东夷城使团在留下许多银子之后,也有些颇不是滋味地离开了京都。他们并不知道,庆国在夜探皇宫事情发生后,没有把他们全部囚禁起来,已经是皇帝陛下大发宽宏之心的结果。

    如今的范闲,真可谓是名动京华,再没有人只将目光投注到他背后的势力,而是集中在他的本人身上。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将一代大家庄墨韩当场激到吐血的,只有他这独一份,更何况他还如此年轻。

    似乎是商量好的一般,太子与二皇子同时加大了对他的拉拢力度,李弘成时常带着柔嘉来府里喝茶,辛少卿也借口多日不见,前来探望。

    但范闲此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暂时将两边都推了。在夜宴计划之中,他只完成了两个部分,一是成功地找到银匙,二是近乎成功地陷害到东夷城云之澜,使得朝廷加大监视的力度,让这位九品高手焦头烂额之下,直到离开京都,都根本无法生起找自己决斗的念头,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发现长公主与北齐勾结这个料,他却一直在等着合适的时机撒进锅里。

    等东夷城使团离开京都两天之后,范闲知道时机到了。

    长公主与北齐年青皇帝之间的隐密协议,范闲没有方法利用起来打人,因为这种事情又无书证又无人证。范闲也不敢去面见圣上,虽然以他如今在京中的名气,想要面圣并不是件难事。但是他的心里对于那个皇帝有一种很复杂的推断,而且他不能保证皇帝为了维护皇室颜面,会不会在知道长公主的丑闻之后,将自己杀死灭口。

    如果是一般的庆国子民,碰见这种情况后,就只有将这个秘密永远地藏在心里,一生都不敢和别人说,憋到吐血而亡。

    但范闲不会,他是有两世记忆,两世知识的人,他知道舆论宣传的重要性,杀伤力,也知道自己对付一个疯子般的长公主,应该用更疯狂的手段。

    夜宴之后,垄断了京都纸张的西山纸坊和内库的相关产业,仍然在不时触动澹泊书局的生意,只是长公主那边没有办法指使监察院八处,所以只是些小敲小打。而范闲很明白,这只是风雨前夕的宁静。

    而他决定在风雨到来之前,抢先出手。

    当天夜里,五竹站在角落里听他说话,自从打开箱子之后,五竹来范府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似乎是更加担心范闲的安危。范闲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如果想不留下痕迹,那就什么都用抢的。”

    五竹侧了侧身子,表示理解他的意思。

    范闲继续说道:“这些天打压澹泊书局生意的,是内库的西山纸坊和万松堂,所以我们就要抢内库的纸,再用万松堂的墨。只是…叔,写的字,这个世界上有人看过吗?”

    五竹冷冷说:“放心。”

    范闲知道自己这个看似无用荒唐的计划一定能奏效,笑眯眯地说道:“传单这种东西,不用太大。”他用双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关键是份数要多,到处都要贴,去洒,尤其是像太学,还有改回文渊阁的教学院那里,得多贴几份,学生们年青热血,最容易被人挑动,而文渊阁里的那些学士们,也喜欢玩个风骨,估计看见传单后,会气得直拔胡子。”

    五竹冷冷说道:“内容。”

    范闲桃了挑眉毛,叹息道:“自己真像地下党员啊。”

    他开始细细复述传单应该怎样才有煽动性,一定要讲些似真似假的细节,比如长公主是怎样与庄墨韩对话的,言冰云在北齐潜伏是怎样的舍辛茹苦,又是怎样被宫中贵人无情地抛弃,长公主伤害朝廷的利益,谋求自己的利益,获取了怎样的好处,在宫里养了多少假太监,外面有多少老情人…

    五竹冷静地分折道:“没有人会相信长公主会牺牲如此大的利益,只是谋求一些金钱上的好处。”

    范闲又挑挑眉毛,说道:“世上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并不多,只要百姓们相信就好了。至于皇帝那里,我们算是给他提个醒。”

    五竹冷冷道:“皇帝不需要你提醒他。”

第三十九章 传单如雪

    范岁微微一笑,如果住在宫中的长公主与北齐联络,而手下拥有无数密谍的皇帝根本毫不知情,这绝对说不过去,叹口气道:“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让长公主住在宫中,而不是去封地。”

    “长公主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是他的妹妹,而且他不需要害怕什么。”

    “你预估皇帝在这件事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范闲很信任五竹的分析能力。

    “马上出动监察院,消除你一手造成的影响,大加赏赐长公主,以证明皇室的团结,等事情安静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让长公主回到自己的封地信阳。”五竹冷漠说道:“赏赐长公主的时候,应该会顺便赏赐晨郡主,同时升你的官。”

    范闲苦笑,知道他是在阐述可能的事实,但听着总有些像冷笑话。

    “为什么皇帝想不到用我这种简单手法,逼长公主出宫,如果按照你说的,他早就知道长公主与北齐勾结的事情。”

    “第一,你这个方法很变态。第二,他不需要逼自己的妹妹出宫,他喜欢等那些潜在水面下的人浮起来,然后一网打尽,他做这种事情很习惯。”

    范闲听得出来,五竹对于那位皇帝的能力十分相信,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虽然帝王家统统是无情的混蛋,但两相比较,那个见过两次面的皇帝,明显要比长公主对自己更温柔些,所以范闲下意识里开始操心起那椿有可能几年之后才会发生的谋反。

    “那我们搞这一出,等于是缓解了宫中的局势?长公主在宫里应该还有伙伴才对。”

    “我去查。”五竹很淡漠地说着。

    范闲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了照计划进行,苦笑道:“我必须想办法让长公主远离宫廷一段时间。不然皇帝陛下还没有来得及将对方一网打尽,我自己就要先成为对方手下的亡魂。皇帝陛下有胆量等,有实力等对方先发动,我们可没有。”

    一个敢于与外国勾结的势力,如果陷入某种狂热的情绪之中来对付范闲,范闲只有跟在五竹屁股后面逃跑的份,虽然周游世界是范闲所愿,但目前这种代价是他不愿意付出的。

    “我去了。”

    “去吧。”范闲一挥右臂,觉得自己确实很有年青学生领袖的气派。

    他前世看过许多抗日战争的影片,觉得此时黑夜之中的庆国。像极了被日军占领下的北平,自己与五竹就是那些勇于反抗侵略者的学生们,正小心翼翼地在**夜色*(**请删除)*(**请删除)中散发着传单,号召庆国的子民们。起来反抗那些无耻的统治者。

    他微笑着躺回床上,床下的箱子就这么搁着,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五竹这方面的记忆都丧失后。这个世界上会开箱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熟睡之后,他做了一个香甜无比的梦,初秋的京都下了一场大雪,长公主怯生生地上了马车哀怨无比地回头看了一眼皇城,然后离开自己生活的世界

    九月初秋的京都,真的下了一场大雪,漫天的白色传单像雪花一样,飘洒在京都里的每一处,尤其是太学与文渊阁附近,更是拾之不尽。其时天色熹微,晨起的学子与百姓们拣起这种陌生的纸片,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这是庆国这片土地上。第一次出现传单战。

    但范闲依然高估了庆国子民的热血,低估了监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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