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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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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萍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在你自家府上。难道你还没有能力帮他保守秘密?”

    “这点能力还是有的。”范建平和说道:“陛下在我家里放了两颗钉子。一个人安之早发现了,还有一个人早死了。反正这种钉子又不要钱,陛下也不会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的话,此次大东山祭天,他也不会把所有地虎卫都带了过去,然后送给四顾剑那个疯子砍着玩。”

    陈萍萍微微嘲讽看着他,说道:“你这人,一生唯小意,所有的力气都放在那些虎卫之中,如今这些虎卫死光了,不管你在里面藏了多少人,一个不剩…陛下这一手真够狠地。”

    “是啊,我没有什么力量了。”范建苦涩笑道:“所以我只好请辞归家。”

    他看着陈萍萍冷笑说道:“你又比我能好到哪里去?正阳门一役,你监察院的精锐死了上千人,等后两年再被陛下掺几把沙子,你除了跟我学着告老,还有什么办法?”

    陈萍萍冷笑一声,说道:“只要范闲还活着,陛下便不会对监察院下死力,我担心什么…倒是林若甫这头老狐狸,忍了这么久,终于觑着机会,把手上藏着的人都交给了他地宝贝女婿,结果…只怕这时候他正在梧州吐血。”

    范建也笑了起来,说道:“旁人都以为林系的官员跟随安之力抗太子,事后定受重赏,却没想到陛下一直等着看这一幕,眼见着林相爷最后的人儿都跳了出来,即便如今不好做什么,但日后哪里还有他们翻身地可能。”

    “外敌内患尽除,还把我们三个老家伙的膀子都砍了一半。”范建感叹道:“陛下真可谓是英明神武,胸中有绝世之才。”

    “必须承认,就像很多年前我们开始追随他时那样。”陈萍萍闭着眼睛,缓缓说道:“他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世上最强大的那个人。”

    …

    一阵死一般地沉默之后,范尚书叹了口气。说道:“我在京都里躲在靖王府里。是因为对京都的局势并不担心,早看出叶家有问题了,只是没有想到…原来陛下竟然是位大宗师。”

    “陛下深不可测地实力。我倒是猜到了一些。”陈萍萍冷漠说道:“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叶流云那老怪物,却忽然站到了陛下的一边。”

    “我们两个人都只猜到了陛下地一个侧面,如果…”范尚书忽然住嘴不言。

    陈萍萍知道这位老战友准备说什么。平静说道:“没有如果。因为那件事情之后,你从来不肯信我,我也从来不肯信你…却是一直没有想到那个最应该信任地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安之曾经说过一句话。”范尚书说道:“如果我与你之间彼此多些信任,可能事情会好办许多…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儿子了不起,我们瞒地这么严,他却依然能猜到这件事情。”

    “他是小叶子和陛下地儿子,当然了不起。”陈萍萍皱了皱眉。在他的心中。依然对皇帝陛下存有最高地敬意与佩服。

    你什么时候猜到陛下是大宗师地?”范尚书此时心胸极为轻快,随意问道。

    “有些年了。”陈萍萍眉头渐渐舒展,想到了当年的事情,那时节大魏还矗立在大陆地正中方。国势极为强大,庆国最开始北伐时,战事极为艰难。尤其是有一次战役中。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陛下,身受重伤,全身僵硬不能动,险些丧命,全亏了陈萍萍舍生忘死,历经千辛万苦。才把他救了回来。

    这是陈萍萍最出名地

    事迹之一,与千里突袭。以断腿地代价擒获肖恩齐名。

    范尚书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有什么问题?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一直以为,就是那次重伤之后。陛下才失去了武功…当年他可是位猛将。”

    “那伤有些古怪。”陈萍萍缓缓说道:“全身僵硬,绝对不是外伤引起,我和宁才人照顾了他一路,当然清楚,应该是经脉上的问题,好像是经脉全断…本以为他死定了,还哭了好几场,谁知道最后竟又活了回来。”

    “经脉全断还能活的人,我没有见过。”陈萍萍睁开眼,看着范建,缓缓说道:“不过后来见过一个类似的家伙…就是你儿子。”

    “悬空庙一事,范闲的经脉也受了大损,但还不像陛下当年那般恐怖,而且后来在江南应该学了苦老光头的本事,这才渐渐好了。”陈萍萍说道:“陛下可没有范闲地好运气,他没有学天一道,那伤是怎么好的?”

    “这些年你与陛下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少。”陈萍萍继续说道:“陛下再能隐忍,但有些细节总会漏出一些马脚,费介从澹州回报范闲修行的霸道功诀,又说这霸道真气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便让我想到了当年浑身僵硬,形若废人的陛下。”

    “悬空庙上就是想逼一逼,看看他地底牌到底是什么…只可惜却让范闲挡着了。”

    说到此话,他瞪了范尚书一眼,因为当时正是这位父亲让自己的儿子去救驾立功,反而误了陈萍萍的大计。

    “都问明白了,那便不说了,这件事情你也要想通一些。”范建洒脱地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回澹州养老,你若空了,也可以来看看我。”

    陈萍萍默然,知道老战友是怎么想的,不论陛下是否是不可战胜的人,他终究是范闲的亲生父亲。没有人知道范闲是一位穿越者,灵魂里带着与众不同的属性,这二位长辈只是依照常理以为,即便范闲知道了真相,也会陷入两难之中。

    二人不想让范闲活的太有压力,便必须想通这件事情。

    陈萍萍轻轻敲响桌旁放着地铜铃,丁当一声清脆响声之后,那位服侍了他很多年的老仆人走了进来,把他抱到了轮椅上。

    “我送送你。”陈萍萍低头咳了起来,咳地有些辛苦,袖上全是唾沫星子,半晌才平伏,自嘲说道:“如今这身体越来越差,中了点儿小毒,竟是许久都无法治好。”

    范建静静望着他,没有说什么,往宅外行去。后面老仆人推着轮椅跟着,没有走多远,在工地地前方,二人很有默契地停住,对视一眼,相揖一礼。

    “我已经想通了。”陈萍萍对范建说道。

    范建没有马上接话,而是低头思忖片刻,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他清楚为何陈萍萍要来送自己,因为在很多年前,他们一行人曾经去过东海之滨,曾经共聚太平别院,曾经开创出大好的局面,然而随着岁月地流逝,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变了,有的人要退自己辞官归澹州,京都里便只剩下陈萍萍陪伴着陛下,想必他也会感到孤独才是。

    正如范闲所言,在这十几年里,他与陈萍萍互相猜疑,来往渐渐变少,但并不能抹煞掉当年的战友情谊。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该退出舞台的时候,便要退的彻底,林若甫当年并不是三人小组中的成员,所以他退的不够彻底,而范尚书不会犯这个错误,在陛下的天威之前,自己这些人除了退隐,似乎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

    范建离去之前,皱眉问了最后一句话,并没有避着那位老仆人:“既然你当年疑我,为何要五竹带着他去澹州?”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低头片刻,缓缓应道:“因为知道你曾为之付出代价,所以我想继续看看你的心。”

    范建的唇边泛起一丝自嘲而伤感的笑容,挥了挥手,没有再说什么。

    …

    看着范建离去的身影,陈萍萍轻轻歪在轮椅上,手指头下意识地叩响着轮椅的扶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走了好,走了好…”

    紧接着,这位庆国的黑暗首领情绪黯淡地自言自语道:“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我又怎忍心逼他。”

    老仆人沉默地推着轮椅回去,听着老院长大人疲惫无比说道:“你说,要一个人死,怎么就这么难呢?”

    陈萍萍一生不知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面临过多少危险艰难,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失望过。因为他所面临的敌人,毫无疑问是他这一生当中所遇见最强大的一位。而且那位竟是根本找不到任何弱点。

    老仆人嘶哑着声音说道:“应该不会连累小公爷。”他已经看出了主人心中的沉重,所以尽量开解一下。

    “就算陛下能查到什么,但悬空庙后,小雪谷里,我已经让安之两次险些丧命,难道这还割裂不开我与他的关系?安之的运气向来不错,陛下定然不会疑他,这件事情就这么罢了。”陈萍萍有些畏冷,把毯子往身上拉了拉。

    …

    范建准备走了,陈萍萍放弃了,范闲想通了,世间最大的问题,似乎就此解决了,然而这三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将来没有什么大的波动,那这盆油便能安稳地被锅盖遮住,可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油花便会蹦将出来,将一切燃烧的干干净净更何况沸油在心,把人们烫的嘶啦嘶啦的痛。

    而就在庆国京都渐趋稳定之时,北齐上京与东夷城,却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山遮不住

    上京城外,西山向北,便来到了那座青幽幽的山中。这座山看似寻常,但在天下人的心中,却是相当不寻常,因为这里是天一道道门所在,苦荷大师的徒子徒孙们,便在此间学习研修,出山后剑指天下,济世扶困。

    今日青山却是不尽黯然悲伤,所有的天一道弟子们面带不安看着山顶的黑色建筑,紧握着拳头,抿着嘴唇,眼露惶然之意,一言不发。时不时有人从那条石径上经过,向着山顶进发,却都沉着脸,看也不看这些天一道弟子一眼。

    上山的人很多,层级很高,包括了上京城中许多王公贵族,大臣名将,比如庄墨韩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太傅大人,比如长宁侯,比如各部寺中的长官,还有约摸半数,都是当年从这座山上出去的学生,今日他们都回到了山间。

    除了上杉虎领旨在南疆一带,抵抗南庆燕京与沧州征北营两方的进攻,北齐朝野上下,那些才华纵横,权势无双的人物,都因为这件事情齐聚青山,换句话说,北齐的上京城,政治中心,今天完全转移到了青山之上。

    天一道的弟子们猜到了山顶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只有那件大事,才会惊动这么多人,他们的脸上愈发悲伤起来。

    到了中午时分,一身便装的北齐皇帝陛下沉着脸,踏上了登山的石径,他地身旁是狼桃。身后是何道人,侍卫散落在青山石径之下,没有穿着龙袍,没有摆出御驾,而只是阴沉着脸,匆忙无比地往山上行去。

    天一道弟子跪拜于石径两侧。更感凄惶,知道大齐的守护者,世间最接近神的那位师祖,便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国皇帝苦修数十年的霸道真气,以王道之势,灌入了苦荷大师的体内。数十年所修所存,宛若沧海,瞬息间爆裂了苦荷大师苍老的身体。

    被上杉虎背回北齐境内,苦荷大师盘坐于青山道门之中。一言不发,粒米未尽,面容平静,身上地肌肤却开始渐渐裂开。露出内里的血脉筋络。开始解体,看上去十分恐怖。

    好在一方大大的软袍,覆在这位大宗师的身上,没有让服侍在旁的弟子们感到更多的悲伤。

    从清晨起,上京城的来人便络绎不绝,各位王公与大臣们均持弟子之礼参拜,待见过苦荷大师之后,他们便心知肚明,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与国师见面了。

    死前仍不得清静。一直在紧张调息师尊气息的二徒弟木蓬。脸上的神情有些戾狠,但他也说不出任何意见来。因为这次临终前的召见,是苦荷大师地命令。

    每一个人都只见了片刻时光。只是在见太傅的时候,苦荷多说了几句话。

    苦荷守护了这个国度数十年,今日便要离去,纵使心境已明生死,却依有放不开的东西正是这个国度。今日是他与这个国度的最终告别,也是最终地交代。

    不论宗师死或不死,他地话,必将对这片国度产生极大的影响。所以他要用最后的时光,对这些操控着北齐朝廷的臣子们讲几句话,为皇帝陛下日后的执政打下一个更稳定的基础苦荷看着面前一位军方将领,下意识地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陛下的能力没有问题,只是年纪还小了些,虽说沈重被诛,上杉虎归顺,但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能不有掌握住军方的力量?

    那位军方将领乃是枢密院正使,得了国师数句交代之后,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由惶恐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在北齐这个国度中,不论是皇族还是大将,对于苦荷大师,总是有无限地敬畏,因为苦荷与南庆地叶流云不同,他从一开始的时候,便将自己的影响力与能力洒到了北齐朝廷地每一道缝隙之中。

    天一道二弟子木蓬,凑在师尊的耳边,轻声说道:“陛下和太后都到了,要不要唤他们进来?”

    整个天下,也只有苦荷才有资格对皇帝太后用唤这个字。

    苦荷平静地摇了摇头,脖颈处的皮肤裂痕与衣衫微微一触,撕裂般的疼痛,这种剧痛无疑是人类根本无法忍受的,然而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木蓬跪在师尊的左侧面,看着师尊衣服后背上的血痕,心头大恸,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哭,跪在苦荷大师面前的枢密院正使也是悲从中来,加之对于北齐将来的惶恐,双眼一湿,跪着向前爬了两步,在苦荷大师面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咬牙说道:“上杉将军在南,我在上京,除非我们死了,定不让国朝稍有损害…就算我们死了,也一定护住陛下平安!”

    苦荷用温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温和说道:“你出山也有十二年了,我大齐的将来,需要你用心用命。”

    枢密院正使又磕了一个响头,咬牙站起离开,出门之时双眼已是微红,不料在门外看着面色铁青的皇帝陛下,不由叹了一口气。

    北齐皇帝在屋外已经候了许久,此时看着臣下的微红眼睛,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沉到了尽深渊之中,抬步便向屋内闯了过去。

    他身旁的狼桃拉住他的衣袖,北齐皇帝回头,冷冷地瞪了狼桃一眼,狼桃竟下意识里生出一丝凛意陛下虽然跟随他修习武艺,但武道上始终没有什么天份,然而帝王之威却是越来越盛。

    “你们几个进来吧。”苦荷大师地声音。清清淡淡地传到屋外。北齐皇帝整肃衣衫,一脸正容,回身携着太后的手,走入了屋中。此时山顶天一道道门之内,除了枯坐于地,已如枯木一般的苦荷。便只有他最亲近的几名弟子,再加上皇帝与太后二人。

    着实如枯木一般,虽然有宽大柔软的袍子掩着这位大宗师的身体,但所有看到苦荷地人们,心里都是一片寒冷,似乎透过那层薄薄的袍子,看到了国师身上如干旱田地一般的枯裂,还有…衣领处的淡淡血痕。

    如此重的伤,果然是人力无法挽回了,北齐皇帝心头一寒。没有做任何虚饰,干净利落地跪到了苦荷的面前,向着对方磕了最后一个头,说道:“叔祖。”

    天下人皆拜皇帝。皇帝一生不拜人。然而北齐小皇帝这一生,却拜了苦荷两次,叩了两次头。

    第一次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那时节,先帝初丧,太后抱着小皇帝坐在上京城那座美丽的皇宫正殿之上,对苦荷大师叩了个头,而苦荷保了他们母子二人十余年平安,保住了北齐皇室姓战。让小皇帝成长起来。

    而这第二次磕头。是北齐皇帝向叔祖告别,他的心中,对于这位神化了的叔祖一直有些隔膜感和畏惧感。然而更多地还是感激。

    太后坐到了苦荷的身旁,低首哭泣,沉默不语。

    “好了,谁会不死呢?”苦荷微垂眼帘,轻声说道:“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算是拣了老天不少便宜。人人都是会死的,南庆那位也不例外。”

    大东山上的真相,苦荷并未亲说,只是由上杉虎猜测到了少许,报知了上京城皇宫。此时听苦荷大师如此说法,北齐皇帝心头大寒,知道果然如此,南庆那位同行…强大至斯。

    看着皇帝地脸色,苦荷淡淡说道:“你可是怕了?”

    北齐皇帝紧紧闭着双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一生,便是以南庆皇帝为奋斗地目标,甚至隐隐将对方视作了偶像,只想着总有一日,自己定会将对方打倒,然而如今发现,十余年来南庆皇帝的隐忍,竟全部是假象,如此深谋远虑的君王,比起自己来说,要老辣太多。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大宗师。

    “怕也是很正常的情绪。”苦荷幽幽说道:“当他的手指点中我的眉心时,便是我…也感到了一丝惧意。此人帝王心术,宗师实力,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弱点与空门,而最可怕的却是他的坚忍,为了横扫四野的目标,竟能筹划数十年,一心一意,从未有过任何偏差。”

    “这等人物,浑不似人。”

    苦荷大师微笑着给了南庆皇帝一个评语,“世人皆谬称,我是世间最接近神地那位,孰不知,南方那位之无情无恨无爱无离,才是真正地神者。”

    “难道…对于南庆,咱们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颤着声音问出这句话来的,是狼桃,他知道陛下心里也想问这个问题,只是身为帝王,无法开口。

    “一个人,在武道以及世俗权力以及智慧三个方面都站到了顶峰,这样地人自然是无法击败的。”苦荷有些累了,闭着双眼,说道:“想要从外打倒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北齐皇帝此时依然跪在苦荷的身前,他眼中闪过两丝情绪,忽然俯身拜道:“叔祖,朕…要去祭…神庙。”

    神庙!

    这两个字从皇帝的嘴中说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六个人没有一个人接话,狼桃与三师弟白参互看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而木蓬则是轻轻扶着师尊的身体,惊讶地看了陛下一眼。转瞬间,天一道这三位大弟子的眼中情绪便转为认真与隐隐兴奋。是的,在如今的天下,没有人能够击败南庆皇帝,然而…还有神庙。以仙人之姿,对付一位凡人,难道也没有办法?

    神庙虚无缥缈,只是神话或者传说,但是屋子里地这六个人心里都清楚。在肖恩死后,唯一知道神庙确实存在,而且知道神庙所在之地的,还有一个。正是苦荷!没有死了祭祀神庙,从而获取玄妙力量支持的念头,当年他一心将肖恩救回囚禁。甚至不惜与苦荷一派的力量进行正面的冲撞,就是因为他想知道肖恩脑海中的那个秘密。

    “神庙?”苦荷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地皇帝陛下。

    北齐皇帝本以为叔祖的眼神会十分凌厉而愤怒,因为世上唯一去过神庙的便是他,而且也是他一直不惜一切代价向整个天下隐藏着神庙的真实存在。然而苦荷的眼中只是淡淡嘲弄,与一丝极其复杂的笑意。他知道,包括自己的徒儿在内,面对着强大的南庆君王,所有人都下意识里产生了不可战胜对方的念头,才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涉的神庙之上。

    “我知道神庙在哪里。”苦荷再次缓缓闭上眼睛。“但我不会告诉你们。”

    他身旁所有人面露震惊,心想如果您要将这个秘密带入黄土之中,那大齐江山如何能保?

    苦荷闭着双眼轻声说道:“神庙…只是一双眼睛,它向来不干世事。何必去惊扰。”

    不等众人回答。苦荷唇角露出自嘲地笑容:“再说,你们以为神庙真的无所不能?”

    他睁开眼睛,盯着面前的皇帝陛下,语重心长说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存在于希望之中的事物。”

    “陛下…我此次赴大东山前,与四顾剑曾经一晤,对于山顶情势做足了准备。”苦荷看着他,幽幽说道:“你可知道,我们所猜想庆帝最后地底牌是什么?”

    北齐皇帝有些惘然地摇摇头。虽然他是人间至尊。但对于大宗师、神庙这种奇怪地存在,依然感到惶恐。

    “我与四顾剑以为,庆帝的最后靠山便是神庙来人。”苦荷温和地笑了起来。而房间里的其他人却震惊了起来,难道庆国的皇帝与神庙暗中有联系?

    苦荷微笑说道:“若只是神庙来人,便不足为惧,怕的是神庙坏了自己的规矩,然则庆帝也没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点。”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苦荷更了解神庙,虽然他的了解也只外面那浅浅的一层,但他了解那个人,便足够了。神庙不干世事,可如果真有来人帮助庆帝,那么山顶上那位黑衣瞎子,便一定会站在神庙的另一面。这便是苦荷从来不担心这件事情地缘由。

    “世上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也没有救世主。”苦荷喟然叹息,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小仙女曾经对他和肖恩说过地话,“当你们到了大宗师这个境界,便发会现,神庙其实也不过如此,一个不现于世间的存在,和死物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将死了,可是淡淡言语里,却透露着对神庙极其从容冷静准确的评价。

    “那我们应该如何做?”

    虽然北齐皇帝心中地火依然在烧着,并不会因为苦荷大师的两句话,便打消了寻找神庙的念头,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了,因为苦荷叔祖没有多少时间。

    “当一个人无法从外部击倒时,便只能寄望他的内部出现某些问题。”苦荷轻声说道:“南庆若要大军北上,至少需要三年时间,而陛下便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时间拖的更久一些。”

    “拖时间?”北齐皇帝心里重复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这只是治标之策。

    “拖的时间愈久,对我们便越有利,因为谁也不知道南庆那边会发生什么事情。”

    “您是说…范闲?”北齐皇帝惊讶地看着苦荷苍老的容颜,抿着薄薄的嘴唇,坚决地摇了摇头,“范闲不足以改变庆帝的心思,谁也不行…而且他毕竟是庆国人,总不可能站在我大齐的一边。”

    “谁知道呢?”苦荷大师用一种平和的眼神望着他,“范闲本来就与任何人都不相同。”

    “他是庆帝地私生子。而且…庆帝对他信任有加。”北齐皇帝很沉稳地表示了相反的意见,“朕能给他的,庆帝能给他更多…再说即便他投了我,也不可能对天下大势造成任何损害。”

    “可是你忘了,他也是叶家小姐的儿子。”苦荷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而且你始终还是低估了范闲的作用。不要总把他当成一位诗仙,一位南庆皇子,一位权臣,这些看上去很重要地人物。他最重要的身份,其实就是叶家小姐的儿子,他已经继承并且掌握很多很重要的东西。”

    北齐皇帝心中一惊,愕然抬头看着苦荷大师,心里翻起巨浪,他听明白了叔祖话中说所的意思,但却根本不敢相信。能够通过范闲的手。共享江南内库所带来的好处,已经是北齐皇帝所能想像的最好局面,可是听叔祖的意思…竟是…指望范闲将整个内库搬到北齐来?

    “大宗师这种东西,用来乱国可以。却不能用来征国与建国。”苦荷温和说道:“庆帝总不至于单枪匹马去挑天下。军力,国力,缺一不可,战争打到最后,依靠的依旧是国力。”

    “除非庆帝跑到上京城来当万人敌…”苦荷地笑容显得有趣起来,“但他是一个如此严肃,如此盼望在青史上写下光彩名字的人,怎么可能像四顾剑一样疯癫。”

    北齐皇帝的嘴唇有些干,依旧不能相信苦荷的判断。范闲范闲。他好端端地皇子不当,凭什么来投自己?难道就因为海棠师姑与他地那个协议,可是谁会相信一个空口无凭的协议。能够让范闲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其他的人都沉默着,听着苦荷与北齐皇帝的对话。苦荷望着皇帝轻声说道:“可即便寄望于范闲,最近这两年,你也不能表现出来什么。”

    “明白,朕马上着手安排,对范思辙下手。”

    苦荷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欣慰,陛下果然聪慧过人,自己只是略微一提,他便知道应该怎样做,才不会引起南庆皇帝的怀疑。“先前说过,要拖时间。”苦荷低首说道:“待我死后,木蓬你马上下山,去南庆。”

    众人惊讶地看着苦荷,不知道他为什么此时要专门给二徒弟木蓬指派任务,天一道弟子虽不多,但四大徒弟中,木蓬却向来是最低调,最弱的一环,除了医术之外,别无所倚。

    “你常年生活在山上,外界没有几个人知道你长的什么模样。”苦荷轻轻咳了两声,却用手捂着,没有让血喷出来,望着身旁的二弟子和声说道:“我要你去南庆,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是想办法为陈萍萍治病。”

    为陈萍萍治病?所有人更感震惊,那陈萍萍是何许人也,庆帝最亲密忠诚地臣子,不论是三十年前,还是刚刚发生地京都东山之事,陈萍萍都在其间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听闻这条庆帝的老黑狗身体越来越差,眼看活不了几年,北齐东夷地人都心中喜悦…而苦荷大师,竟让自己医术超群的徒弟,去为他治病!

    苦荷严厉地盯着木蓬:“无论如何,我要你保证,陈萍萍能够活下去,不会因为生病之类的原因自然死亡!”

    这是很重的话语,木蓬虽然心中不明,却依然低头应下。屋内其他人都看着苦荷,似乎想要听一个解释,但苦荷大师却沉默不语。

    这是苦荷临死前祭下的最后一步棋,在稳定齐国内部朝政之后,他便把眼光投往了南方,有两步棋已经先丢了出去,而陈萍萍这边,却是他收手的那一粘。

    苦荷大师不是庆国皇帝,他没有织造一个数十年的惊天大局,而只是基于很久很久以前,对于那位小仙女的认识,这数十年生涯中对人性的窥探,以及对于大东山之事中,某些稍许出局的存在,而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光亮。

    他是用猜的,他猜想着庆国的内部,在眼下一片平静的背后,还隐着一个撕裂人心的旧患。而如果陈萍萍因病而亡,自然老死,那苦荷对人性的猜测,便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他必须保证陈萍萍能好好地活下去,直到将来某一天,某个人不想他再活下去。

    所有地事情似乎都安排完了,苦荷大师对于这个人世间再也没有更多的期盼,他闭着眼睛,似乎将要睡着。

    太后强掩心中的悲伤与恐惧。颤着声音说道:“道门日后如何处置?”

    天一道道门深植国朝之中,苦修士更是行于大半个天下,隐隐约约间,与南庆的庆庙系统还有些联系,如此大的力量,在苦荷死后,究竟如何安排,这也是重中之重。只是此时门内有苦荷三大弟子,这三人碍于身份,无法开口询问。

    苦荷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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