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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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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发展到今天,太子知道陛下终究是要废了自己的。既然如此,何必还在这隐秘的自家宫内惺惺作态?
“奴才想服侍皇后。”
太子沉默了一阵后,忽然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了一丝怜悯的神情,望着洪竹说道:“秀儿也死了?”
跪在地面上地洪竹身子颤抖了一下。许久之后,有些悲伤地点了点头。
…
“这几个月里,宫里有什么动静?”太子静静地望着洪竹,问出一个按理讲永远没有答案地问题。
洪竹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陛下去了几次含光殿,每次出来的时候都不怎么高兴。”
太子面带微笑,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赞赏地看着洪竹说道:“谢谢。”
洪竹低下头,道:“奴才不敢。”
太子坐在榻边开始思考。父皇明显没有将这件事情地真相告诉太后娘娘。皇帝虽然纵横天下,无一敢阻,可是父皇这种皇帝,却依然被一丝心神上的系绊所困扰着。
比如像草纸一样地面子,比如那个孝字。
庆国讲究以孝治天下。皇帝他给自己套上了一个笼子。
李承乾微微握紧拳头,知道自己还有些时间,父皇要废自己还需要时间来安排言论。监察院的八处就算想营造出那种风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秀儿死了,不知道洪竹是什么样的感觉。”范闲轻声说道:“如果是个一般的太监,或许不会考虑太多,但是我清楚,洪竹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太监。他读过书,开过窍。所以他讲恩怨,重情义…说来说去。秀儿之所以被杀死,是我的问题,是他地问题,是我们两个人一手造成了皇宫当中数百人的死亡。”
他皱起了眉头:“对于陛下地狠辣,似乎我们地想像力还是显得缺乏了一些。好吧,就算洪竹不恨我,但他肯定恨他自己,这样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他又一次说了声好吧,然后很难过地说道:“可那几百人的死亡总是我造成的…是的。我是一个很淡薄无情的人,可是终究不是五竹叔那样地怪物,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以前我就和海棠说过,杀几十人几百人,我可能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我不能当皇帝,是因为我还做不到几万人死在我面前,我可以保持平静。”
“皇帝要废太子,是我暗中影响的…当然,就算我不影响。这件事情终究也会爆发。”范闲摇了摇头,“可是现在我又要让皇帝不要这么快废掉太子。为什么?这岂不是很无聊和荒唐?我究竟是在怕什么呢?”
“烈火烹油之后,便是冷锅剩饭…”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如果太子老二长公主都完蛋了,我就是那剩饭剩菜,就算陛下真地疼爱我,愿意带着我去打下一个大大地天下…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个和平主义者,嗯,很虚伪的和平主义者,我不喜欢打仗,我这两年做了这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保持现在的状态吗?”
“所以我必须拖一下,至少在我准备好之前,不能让皇帝进入备战的轨道,到时候让老大去领军,让我当监军,杀入北齐东夷,刀下尽是亡魂…这种铁血日子想起来就觉得难过。”
“这是潜伏着的主要矛盾,你是知道地。”
范闲说完这句话后,收好了面前的那张纸,将他重新放回了箱子之中,然后开始叹气,恼火于自己地好奇心,每次总是忍不住将母亲的信拿出来再看一遍,可每看一遍都麻烦地要死。
他此时在杭州,在华园,门口那个大大的箱子依然敞开着,内里的雪花银闪耀着美丽的光芒。
如同范尚书一样,他也学会对着一张纸说话,只是父亲是对着画像,他没有那个能力,只好对着信说话。
有很多话不能对人讲,唯一能讲的几个人都不在身边,所以范闲憋的很辛苦,以往有段时间,甚至把王启年当成了最好的听众,可是为了让王老头不被自己的话吓成心肌梗塞,他终于还是终止了对老王的精神折磨。
五竹叔不在,若若不在,婉儿不在,海棠不在,纵有千言万语,又去向谁倾诉?大逆不道,不容这个世间地心思,能从哪里获得支持?
范闲开始逐渐感受到了那种寂寞感,那种老娘很孤单里蕴藏着的意思。
而他对于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自我猜疑。
第一百零三章 辛酸泪
其实,每一个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都会往回去看自己的一生,追溯一番过往,展望一下将来,这便是所谓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了。只不过放在一般情况下,这种工作往往是人们已经对生活感觉到厌倦,或者他已经达到了自己某一个既定的目标之后,才开始的。最常见的模型,自然是一个老头儿在渭水旁边一边钓鱼,一边喟叹人生如脚下之流水东去而不回。
范闲不是苦荷,他没有钓鱼的爱好,他的年纪也还小,只是他的生命却比这个世界上的其它人都要多了一次重复,仔细算来,他应该是个三十几岁,快要知天命的中年男人才是,只是却被迫呆在一个美丽的香皮囊里被迫这个词有些矫情,暂且不论但他也会进行一下反思。
不是抱着俏佳人感叹当年没有为人类美好正义事业努力,而是在一种混沌之中寻找清明,试图再次寻回自己的坚定和明确的目标,因为现在的他,有些迷糊了。
之后,他一直是个有坚定目标的人,在悬崖之上,曾经对五竹叔以三个代表为基础,发过三大愿心,时至今日,三大愿基本上已经实现,只是不好色如范闲者鲜矣,他身旁的女人始终是多不起来。
三大愿的根基自然是活下去,为了这个目标他一直在努力,在强硬,在冷血。而且三大愿的隐藏技能或者说是附赠属性,自然就是他对范尚书说过的人生理想权臣。
如今在庆国,在天下,范闲真真当得上权臣二字了。行走各地,无人不敬,无人不畏,然而真真一朝如此。将知天命的年轻人终究还是迷糊了起来,这便真是自己要的生活?
他一个人行走在华圆通往江南总督府地路上(昨天好像写错了一个地名,抱歉。),低着头,像一个哲学家一样地惺惺作态,身后却跟着几名虎卫,街道两侧还有许多监察院的密探暗中保护。
“小范大人。”
“小公爷。”
“钦差大人。”
“提司大人。”
一连串饱含着热情、奉承、微惧味道的称呼从身旁响了起来,范闲一惊,愕然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入了江南总督府。江南道的官员们正分列两侧,用“脉脉含情”地目光看着自己,说不出的炽热与温柔。整座官衙似乎随着他的到来,倏乎间多了无数头吃了不良草料的骏马,屁声雷动。
范闲下意识里挠了挠头,没有在意这个动作稍失官威,自嘲地笑了起来。把先前那些环绕在脑中的形而上东西全数驱除,是的,人生确实需要目标。但自己现在就开始置疑人生或许太早了些。牛顿直到老了才变成真正的神棍,小爱同学的后半辈子都在和大一统咬牙切齿,但这二位牛人毕竟算是洗尽铅华后的回朴,自己又算是什么东西?
自己终究是个俗人,必须承认,自己终究还是享受些虚荣、权力、金钱、名声所带来的好处之中。
范闲一面与官员们和蔼可亲地打着招呼,一面往总督府地书房里走去,心想自己和叶轻眉不一样,还是不要往身上洒理想主义的光辉了。
在这个世界里。不,是在所有的世界里,理想主义者都是孤独寂寞地,都是容易横死的,而范闲不可能接受这两条。
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权臣好了,他在心里如是想。
然而当他走到了薛清的书房,低着头与薛清聊了许久之后,内心又开始自嘲起来,权臣这种东西是想做就能做的吗?那得看陛下允不允许你做,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可能会被一个权臣架空,可像皇帝老子这种人物,怎么会给自己这种机会,自己活了三十几岁,怎么还这么天真可爱?
他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看着太师椅里闭目养神地薛清,在心里暗骂了两句,开口说道:“查帐这种事情让户部做就行了,这内库一向是监察院管着的…怎么却又忽然让都察院来凑一手?几个月前那些御史不都下了狱,都察院里哪里来这么多人手查帐?就算人手够,但那些只知道死啃经书的家伙,看着帐上地数字只怕就要昏厥了过去。薛大人,这事儿您得上折子…江南好端端的,又来些子人,实在有些想不过味儿。”
薛清笑了笑,在心里也暗骂了两句,想着户部是你老子开的,监察院是你管的,内库是你坐在屁股底下的,这还查个屁?京都方面对这件事情早就有意见,此时门下中书新出了主意,还不就是怕你小子把内库里的东西全偷出去卖了。
不过范闲在江南一年半,与薛清配合的极好,二人间极有默契,薛清也不知从他身上捞了多少油水,这话可不能说明白,想了想后,说道:“来人查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和都察院有积怨在身,让他们来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公报私仇。”
这番话永远只能是这些高官们私下说的。
“就不能再拦拦?舒芜那老头儿和胡大学士是不是闲的没事儿干了?”反正书房里没什么外人,范闲恼火说着,但他心里明白,名义上是门下中书发地函,实际上是皇帝老子的意思,内库监察院这块儿让自己一手捏着,终究不是个妥当的法子,在京都监察院里掺了一把贺宗纬牌沙子,却被萍萍压的不敢喘气,这便是往江南来掺了。
范闲警惕的是,皇帝是不是没有相信自己关于招商钱庄的解释,还是对自己与北齐人之间的关系起了警惕。至于走私一事,他并不怎么在乎,长公主都走了十来年,自己才挣一年的油水,反手就给国库送了那么多雪花银,皇帝老子断不至于如此小气。
看着范闲有些不愉的脸色,薛清哈哈笑了两声。安慰道:“还不是做给朝中人看,你担心什么?就算派个钦差领头的三司来查,你这只手一翻,谁还能查到什么?不要忘了。你也是位钦差大人。”
薛清将手一翻,趁势握住了桌上那杯茶,喝了一口。
范闲盯着他那只稳定地手。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走私的事情,薛清知道一些。却不知道其中内情,所以才会显得如此镇定。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在暗中损坏庆国地利益,只怕这老小子会惊地把这杯茶摔到地上。
他正准备再浇点油,加把火。不料却看到薛清把茶杯放下后,换了一副极为认真的脸色。
官场交往。尤其是像薛清这种土皇帝和范闲这种皇子身份地人,基本上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放在嘻嘻哈哈里说了,免得让彼此觉得隔膜太多。有趋于冷淡地不良势头,所以像此时薛清如此认真地脸色。范闲还是头一遭看到,不由皱起了眉头。
薛清沉默很久之后。缓缓开口说道:“京都的事情,小范大人你自然比我清楚,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地看法?”
看法?屁的看法。这种大事情,老子一点看法也没有。范闲闭着嘴。一声不吭,只是含笑望着薛清颌下地胡子,像是极为欣赏,反正这个天底下。除了那几位大宗师加上皇帝老子外。他谁都不怕,自然敢摆出这副泥塑模样。
薛清咳了两声,看着范闲的模样。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太没有水平,而对方地无赖比自己更有水平,自嘲地笑了笑,斟酌片刻后,直接说道:“明说了吧,陛下…要废储了。”
范闲一怔,似乎像是没有听清楚这句话,片刻后回过神来,猛地站起。盯着薛清的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他地心中确实震惊,震惊的不是废储本身,也不是震惊于薛清与自己商量,而是震惊于薛清既然敢当着自己面说,那肯定不是他猜出来,而是宫里那位皇帝已经给自己的死忠透了风声,同时开始通过他向四处吹风
难道典论就要开始了?
薛清地手指头轻轻叩响着桌面,望着他微笑说道:“小范大人为什么如此吃惊?这件事情难道不在你的意料之中?”他忽然叹了口气,眉间闪过一丝可惜之色,缓缓说道:“其实也不怕你知晓,我已经上了折子劝说陛下放弃这个念头,只是没有效果。”
“您让我也上折子?”范闲看着他。
薛清微嘲说道:“您和太子爷是什么关系,谁都清楚,老夫不至于如此愚蠢。”
停顿了片刻,他轻声说道:“陛下心意已定,我们这些做臣子只好依章办事…”说到此处,薛清又停了一下,似乎心中也很疑惑,明明太子这两年渐渐成长,颇有笃诚之风,各方面都进益不少,为什么陛下却要忽然废储,只是他隐约猜到肯定是皇族内部出了问题,当着范闲这个皇族私生子地面,他断不会将疑惑宣诸于口。
范闲想了会儿后问道:“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江南一地,肯定就你我两人知道。”薛清说道:“不过我相信七路总督都已经接到了陛下的密旨,就看大家什么时候上了。”
范闲心中冷笑一声,皇帝也真够狠地,甚至狠的有些糊涂了,太子一年间表现优良,此次远赴南诏不止没有出什么差错,反而赢得朝中上下交口称赞,想必皇帝想废储,要找借口太难…竟然用起了地方包围中央的战术。
只是七路总督虽然说话极有力量,但毕竟是臣子,谁敢领着头去做这件事情?就算是陛下地密旨所令,可是七个总督也不是蠢货,想必不会相信自己参合到皇位之争中,将来还有什么好下场。
薛清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缓缓说道:“本督,想必是第一个上书进谏陛下废储地官员。”
范闲一怔,静静望着薛清的双眼,他知道此人是皇帝的死忠,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死忠到了如此程度。
“理由呢?”他皱着眉头,提醒对方。
薛清微微一笑,看着范闲:“这便是我今日请大人来的原因…陛下地意思很清楚,八处应该动起来了。”
范闲此时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微微偏头出神,要废储,自然是要用监察院八处打头,当年太子毕竟有不少不怎么好看地把柄落在了内廷与监察院的手中,再加上江南明家官司关于嫡长子天然继承权的战斗,这件事情不论从哪个方面看皇帝要废太子,自己应该就是那个马前弈。
他地面色很平静,看不出内心的激荡,半晌后说道:“地方是地方,京都是京都,如果仅仅是这些动作…朝中的反噬会极大,门下中书那几位大学士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无过被废。”
他说的是事实,文臣们一心为庆国,求的便是平稳,对于皇帝这个看似荒唐的举措,当然会大力反对,只怕朝堂之上不知又要响起多少杖声。
“尤其是监察院不能出面。”范闲低着头说道:“我不方便出面,监察院是特务机构,我和太子向来不和,有些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只会起反效果。”
“你的话有道理,我会向陛下禀报。”薛清想了想后说道:“有件事情陛下让我通知你,再过些时日陛下会去祭天。”
范闲今日再觉惊讶,皱眉许久,才缓缓品出味道,庆国虽然鬼神之道无法盛行,不像北齐的天一道那般深入人心,但对于虚无缥缈地神庙依然无比敬仰,如果皇帝老子真能搞出什么天启来…
对太子的典论攻势在前,七大路总督上书在后,再觅些臣子出来指责太子失德,不堪继国,最后皇帝左右为难,亲赴大庙祭天,承天之命,废储。
嗯,好荒诞的戏码,好无聊的把戏。
范闲摇了摇头,问道:“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
第一百零四章 君之贱(上)
太子与范闲从血缘上来说是兄弟,二者之间并没有不可化解的仇恨,那些终究是长辈们的事情。太子也曾经向范闲表示过和解的意愿,只是范闲不可能相信而已,最关键的是,范闲清楚,太子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强大的心神来打倒自己。
所以范闲这半年来的所有行动,最大的目标其实是长公主,没有想到皇帝最后只是将其幽禁,却要赶在前头将太子废掉,这个事实让范闲琢磨许久,总觉得在顺序上有些问题,以皇帝老子这多年来在天下角斗场中的浸淫,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才是。
不管顺序有没有错误,废储之事在庆国的朝野上下,终究是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轰轰烈烈这个词也许用的并不准确,所谓风起于萍末,历史上任何一件大事,在开头的时候,或许都只是官场上一些不起眼的风声。
在数月之前,东宫失火。太子往南诏。这已经就是风声。
而当监察院地八处扔出一些陈年故事,太理寺忽然动了兴趣对当年征北军冬祅地事情重新调查。户部开始配合研究那些银子究竟去了哪里…风声便渐渐的大了起来。
去年春和景明之时。太子和二皇子两派为了打击范闲,便曾经调查过户部。最后找到的最大漏洞,便是征北军冬袄的问题。但太子当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查到最后竟然是查到了自己的头上。幸亏陛下后来收了手。太子才避免了颜面无光的下场。
可如今朝廷将这件旧事重提,朝堂上下的臣子们都嗅出了不一样地味道。太子方面早就已经没有太多的忠派角色。陛下是准备让太子扔谁出来赎罪呢?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没有大臣想到陛下会直接让太子承担这个罪责。所以当大理寺与监察院将辛其物索拿入狱后。都以为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了了。
没有想到辛其物入狱不过三天,便又被放了出来,这位东宫地心腹。太子的近臣,因为与范闲关系好的缘故,在监察院里并没有受什么折磨,也没有将太子供将出来。
饶是如此。监察院与大理寺依然咬住了太子。将密奏呈入御书房中。又在一次御书房会议里,呈现在了门下中书。六部尚书那些庆国权力中心人物地眼前。
舒芜与胡大学士替太子求情。甚至作保,才让皇帝消了伪装出来的怒气。但是散朝之后,这两位大学士再一次聚在一起饮酒时,却忍不住长嘘短叹了起来。
陛下是真地决心废储了。可他们二位身为门下中书大学士。必须要保太子。这和派别无关。只是他们身为纯臣必须要表示出来地态度。太子一天是储君。他们就要当半个帝王看待。皇帝也不会苛责于此。
最关键的是。以胡舒二人为代表的朝中大臣们,都以为太子当年或许荒唐糊涂。但这两年着实进步不少。为了避免朝中因皇权争夺而产生大地震荡。为了提前防范远在江南的范闲参合到这些事情当中。他们真的很希望陛下能够将心定下来,将庆国将来遥远的前途定下来。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如今的太子都是庆国最好的选择。即避免了庆国地内耗,又防止了监察院…那年轻人地独大。
庆国皇帝不是昏君,知道君臣之间制衡给庆国带来地好处,也料到了废储之事一定会引起极大地反对声浪,所以他暂时选择了沉默。似乎在第一次风波后。似乎在第一次风波后,他废储的念头被打消了。
然而胡舒大学士以及所有的大臣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家这位陛下是个不轻易下决断地人。可一旦他做出了选择,那不论会面对怎样的困难。他都会坚持到底。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江南路总督薛清大人地明折送到了宫中。于大朝会之上当廷念出,字字句句,隐指东宫,其间暗藏之意,众人皆知。
舒芜勃然大怒,虽知此势逆而不能回,依旧出列破口大骂薛清有不臣之心,满口胡诌不臣之语。
皇帝怜舒芜年老体弱,令其回府休养三月,未予丝毫责罚。
另六路总督明折又至,语气或重或轻,或明或暗,但都隐讳地表达了自己地态度。
此时地情况已经渐渐明了,皇帝有心废储,七路总督迫于圣威上书相应,只有朝中那些尚书正卿一流地大臣们被夹在中间,他们便是想反对,也觉得上有天遮,下有刺起,浑身上下好不难受。
然而舒芜虽然被请回府,门下中书却依然发挥着庆国皇帝允许他们发挥地正流作用,朝中地大臣们,胆子大地在朝会上斟酌词语,表示着反对地意见,胆子小地保持着沉默…没有一位大臣在皇帝地暗示下,奋勇上书,请陛下易储。
是地,就算再喜欢拍马屁的人,也很难做出这种事情,满朝文武,满京都的百姓都在看着这些官员,太子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却要被废,实在是说不过去,日后更无法在史书上解释。
这次朝会散后,几名文臣的代表来到了舒府。小心翼翼的征求着舒大学士地意见,反正陛下清楚这些事情,他们也不怕有人奏自己结党。
舒芜穿着一身布袍子。沉默许久后,笑着说道:“天下万事万物。总要讲究一个道理,尤其是储君之事。上涉天意,下涉万民。若理不通,则断不能奉…范闲曾经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乃国事,并不是天子家事,舒芜身为臣子,上要替陛下解忧,旁要替庆国除虑,圣心无需揣摩,便问己心便是。”
〃陛下心意已定,怎奈何?〃
舒芜捉着颌下地胡须。像平日里那般嘻嘻哈哈说道:“先生曾经说过。君有乱命,臣不能受。”
他口中的先生。自然就是那位已经辞世两年的庄墨韩大家。文臣分头回家,各自沉默不语。
其实皇帝如果想暗示臣子们上书,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那些朝中地代言人,但很奇妙地是。但很奇妙的是,自从风波起,除了户部尚书范建外。皇帝便从来没有宣召过哪位大臣单独入宫,所以臣子们也在疑惑,是不是陛下的心意还没有定下来他们不是七路总督那种陛下地家奴角色。更不敢胡乱上书。
朝廷陷入了一种尴尬地沉默对峙之中。而身在东宫,处于事件中心地太子殿下。却依旧温和恬静。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地派系里根本没有什么得力地人,今次却赢得了这么多文臣地支持。可以说是一种意外之喜。却也是一种…意外之惊。
所以太子在暗自感激之余。愈发沉默。
…
而在这次废储风波之中。有两个置身事外的年轻人,最吸引群臣地目光。这两位年轻权贵气质都有些相近。而且与太子的关系都很复杂。偏生时至今日,他们的表现相当出乎人们的意料。
第一个自然是范闲,如今在人们地眼中,他是地地道道地三皇子派。而且本身又是陛下的私生子,身份太过敏感。可是七路总督上书前后,他在江南保持着死一般地沉默。日常的进宫帖子,根本没有一丝字眼提到此事。只是在内库与周边的日常事务上绕***。而监察院虽然从户部查到了东宫。但力度明显也没有群臣们想象的那般强烈,所有人都看地清楚。监察院在京都的行动,和范闲没有什么关系。
以至于人们忽然想到一椿事情。陛下将范闲扔到江南,是不是也有将他与监察院割裂开来地想法?而一向表面温柔、内心坚毅地范提司。为什么不肯抓住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
第二个便是二皇子。在范闲入京之前,这位二皇子一直深受陛下宠爱。在陛下诸子中第一个封王。在朝中周纳了一大堆文臣相伴左右,后来众人又知长公主明里保地太子,暗里保地是他…这位二皇子不简单,隐隐与太子分庭抗礼,所谓夺储,其实最先前指就是他。
可是这半年里京都大事不断,却似乎与这位二皇子都没有什么关联,长公主被幽禁后,二皇子一点事儿没有,反而是太子被陛下放逐了一道。
如今太子被废之势危急,按理讲,二皇子应该是受益最大之人,他理所应当有所行动才是。就算他为了避嫌,为了讨陛下的欢心,谨持孝悌二字,一直保持沉默也便罢了,可是他居然…亲自上书替太子辩解征北军冬祅一案,更暗中发动了派系中地官员,站在了皇帝心思的对立面。
当然,他在朝中地势力基本上已经被范闲地两次战役打的稀里哗啦了,可经营这么多年,总还有些说话地嘴,最关键地是,他娶了叶灵儿之后,便等若成了叶家地半个主子,他替太子说话,确实有些作用。
太子的两个兄弟,两个最大地敌人,在太子最危险地时候,用不同地方式表示了支持,这真是一个很奇妙美妙玄妙的局面。
想必庆国皇帝这时候地心情一定很复杂。
…
而在废储之事尚未进入**时,天下间最凶险地三处边境之一上,却已经发生了一次**,惊得本已人心惶惶的庆国朝臣反而变得亢奋起来。
最凶险地三处边境是北齐与北蛮之间地边境与西胡之间地边境,以及…南庆与北齐之间的边境。
极北之地连续三年暴雪,冻的北蛮牛死马毙,只好全族绕天脉迁移。历经万里苦征,终于从北齐的北方绕到了南庆的西方,只是为此付出了全族人口十去七八地悲惨代价。
这是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对于当世来说。更是产生了极深远地影响。首先是北齐人再也不用担心背后那些野蛮高大地荒原蛮人,他们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应付一下南边的庆人那只手。自然就是一代名将上杉虎。
而西胡在用了两年时间消化掉北蛮来投部落之后。实力陡然急增。因为北蛮活下来的人虽然少,但可以熬住万里奔波,无食无药之苦的族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青年男女了。
庆国腹背受敌,压力剧增。
这才有了定州叶家的急援西线,而靖王世子李弘成,此时正在西方和那些胡人们捉迷藏。
北方燕小乙也提前回营,用强大的军力,压制着上杉虎的谋略与北齐人的坏主意。
而这次边境线地**。正是爆发在北线。征北大都督燕小乙与一代名将上杉虎之间。
当上杉虎领军后撤,给燕小乙留下空间时间去思考去准备时,燕小乙却是根本没有去思考自己在庆国地后路。去准备迎接庆国皇帝的逮捕,直接挥兵北上。挟两万精锐,沿沧州燕京中缝一线。突击北营!
兵不厌诈,兵势疾如飓风,燕小乙完美地贯彻了这一宗旨。根本没有枢密院请示,也来不及等候庆国皇帝的旨意,便亲率大军。杀将过去。
而此时,那位在沙场上向来算无遗策地上杉虎,明显没有料到燕小乙自身难保之际,居然还有心思出兵来伐。
其时北齐军队正缓撤五十余里,扎营未稳,骤遇夜袭,损伤惨重。而南庆军队,总共只付了五千条人命。
是为沧州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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