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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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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当时在广信宫。”姚太监把头低到不能再低。
皇帝将奏章轻轻地放在桌上,若有所思。没有再说“知道了,这三个字,直接吩咐道:“让洪竹过来一趟。”
…
洪竹跪在陛下的矮榻之前,面色如土。双股颤栗,连身前的棉袍都被抖出一层层的波纹。
他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地被吓惨了本以为小范大人安排的这条线索埋的极深,而且看似与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应该会让自己远远地脱离此事,没有料到在这个深夜里,自己竟会跪在了九五至尊地面前。
皇帝没有正眼看他,直接问道:“东宫死了位宫女?”
“是。”洪竹不敢有半分犹豫,为了表现自己的坦荡与赤诚。更是拼了命地挤压着肺部,力求将这一声应的无比的干脆,然而气流太强,竟让他有些破声,听上去十分沙哑。
他答话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内,有些刺耳难听,皇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说道:“声音小些…将当时地情况说来。”
洪竹老老实实地将皇后因何想起了那块玉玦,又如何开始查宫,如何查到那名宫女,谁进行的讯,宫女如何自杀,都说了一遍。
皇帝似乎是在认真听,又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眼光始终落在奏章上,随意问道:“那宫女撞柱的时候,你可亲眼看见?”
“没有。”洪竹回答地没有迟疑,内心深处大唤侥幸,若不是当时皇后娘娘有别事留下自己,这时候答应就断没有这般自然了。
御书房又陷入了平静之中,许久之后,皇帝忽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着洪竹,说道:“你今日为何如此害怕?”
洪竹吞了一口唾沫,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恐惧与自责交杂的神情,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哀声说道:“奴才有负圣恩,那宫女自杀的消息没有及时前来回报,奴才该死。”
皇帝怔了怔,笑了起来,骂道:“朕让你去东宫服侍皇后娘娘,又不是让你去做密探,这等小事,你当然不用来报朕知晓。”
洪竹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想些别的。一年前,他被一直宠信有加的皇帝从御书房逐到东宫,在外人看来当然是因为范闲在皇帝面前说了他坏话,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陛下只是借这个理由,让自己去东宫里做金牌小卧底,而且这一年里,自己这个小卧底做的不错。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的怯懦,强打精神想着,就连陛下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是谁的人,这发些抖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帝本来还准备开口问些什么,却忽然间皱眉住了嘴,转而说道:“这一年在东宫,皇后娘娘对你如何?”
“娘娘待下极为宽厚,一众奴才心悦诚服。”洪竹这话说的很有艺术。
皇帝笑了起来。用极低地声音自言自语说道:“为了块玉就死了个宫女,这…也算宽厚?”
等洪竹走后,姚太监安静地站在了皇帝的身边,等着陛下地旨意。皇帝沉默许久后说道:“洪竹没说假话。那宫女的死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他笑了起来,说道:“只是这过程太没有问题了。”
姚太监脑中一震,明白陛下的意思,庆国开国以来,皇宫里各式各样离奇的死亡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再怎样见不得光地阴谋与鲜血,都可以涂上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然而…往往当理由过于充分,过程过于自然。这死亡本身,反而值得怀疑。
“有些事情,朕是不相信的。你也不要记住。”皇帝平静说道。
姚太监跪了下来。
“请洪公公来一趟。”
姚太监此时隐惧之下,没有听清楚陛下的话,下意识回道:“小洪公公刚才出去。”
皇帝皱眉,有些不悦之色。姚太监马上醒了过来,提溜着前襟。向门外跑了出去,在过门槛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
…声
…
自从范闲三百诗大闹夜宴那日之后,也正是皇宫近十年来第一次被刺客潜入之后。自开国后便一直呆在皇宫里的洪公公,当年的首领太监,便变得愈发沉默起来,低调了起来,整日价只愿意在含光殿外晒太阳。
但是宫里朝中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他,反而因为他的沉默愈发觉着这位老太监深不可测起来。即便如今宫中的红人洪竹,其实也是因为他的关系,才有了如今地地位。
就连太后和皇帝,对于这位老太监都保持着一定的礼数。
然而今天皇帝陛下直呼其名道:“洪四痒。你怎么看?”
上一次庆国皇帝这样称呼这位老太监时,是要征询他对于范闲的观感,其时洪老太监回答道,认为范闲此人过伪。
只有在这种重要地、需要洪公公意见的时候,皇帝才会认真地直呼其名。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一种不尊重,但皇帝的意思却是恰好相反,他一向以为称呼洪公公为公公,会让对方想到身体的隐疾,而直呼对方的姓名,反而更合适一些。
洪公公微微佝着身子,一副似睡似醒地神情,轻声回道:“陛下,有很多事情不在于怎么看,就算亲眼看见的,也不见得是真的。”
皇帝点点头,说道:“朕这人地性子一向有些多疑,朕知道这样不好,有可能会看错,所以请您帮着看看。”
洪公公恭谨一礼,并无太多言语。
皇帝沉默许久后说道:“承乾这半年精神一直不错,除了日常太傅教导之外,也时常去广信宫听云睿教他治国三策,朕有些好奇,他的身子怎么好的这么快。”
虽然说如今皇族裂痕已现,但至少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皇帝深知自己的胞妹在权术一道上深有研究,所以往常并不反对太子与长公主走的太近,甚至还暗中表示了赞赏,然而…
“麻烦您了。”皇帝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看洪公公一眼。
洪公公慢慢地佝身退了出去,缓缓关了御书房的门,走远了一段距离,回首望着里面的灯光,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既然知道自己多疑,最后又何必说自己好奇…陛下啊,你这性子应该改改了,庆国的将来,可都在您的一念之间。”
后几日一名太医暴病而亡。又几日一位远房宗亲府上地贵人郊游不慎坠马。再几日,京都有名的回春堂忽然发生了火灾,死了十几人。
在火灾发生的当天夜里,一脸木然的洪公公再次出现在皇帝的面前,用苍老的声音禀报道:“老奴查到太医院,那位太医便死了。老奴查到宗亲府上,那位贵人也死了。老奴查到回春堂,回春堂便烧了。”
今夜庆国皇帝陛下没有批阅奏章,很仔细地听着洪公公的回报,听完了这句话,他的唇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有人想隐瞒什么。而不论是在宫中,在京中,能够事事抢在你地前面的人不多。”皇帝平静说道:“她的手段,我一向是喜爱的。”
洪公公没有说话。长公主地手段,整个天下都清楚,只不过这几年里一直没有施展的余地,若这种手段放在帮助陛下平衡朝野,剑指天下上,陛下当然喜爱,可如果用在毁灭痕迹,欺君瞒上中,陛下当然…很不喜爱!
洪公公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递了过去,说道:“只抢到一颗药。”
皇帝用手指头轻轻地捏玩着。微一用力,药丸尽碎,异香扑鼻。他的眼中一片冷漠,说道:“果然好药。”
洪公公平静说道:“有可能是栽赃。”
“所以…什么事情还是要亲眼看见才可以。”皇帝说道:“先休息吧,不论这件事情最后如何,不要告诉母后。”
洪公公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心里清楚,就算以自己的身份,可是这宫里有很多事情依然是不能看的。
微风吹拂着皇宫里的建筑。离广信宫不远处的一个圆子里,身着黄衫的庆国皇帝从树后闪出身来,微微低头,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洪四痒已经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她还不收敛一些?
然而这一丝疑惑早已被他心中的愤怒与荒谬感所击碎了,皇帝地眼中充斥着一股失败失望失神的情绪。
中年男子没有回去寝宫,依然在御书房里歇息。
在这个夜里,他思考了很久。然后问了身旁服侍的姚太监一个奇怪地问题:“洪竹会不会知道什么?”
姚太监紧张地摇摇头,劝说了几句。他必须在陛下隐而不发的狂怒下保住洪竹的性命,也才能尽可能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朕想杀了他…”皇帝皱眉说道:“朕想…杀了这宫里所有人。”声
然后他平静了下来,用一种异常冷漠的语调吩咐道:“宣陈院长入宫。”
在冬日里满头大汗地姚太监如蒙大赦,赶紧出宫直奔陈圆去找那位大救星。在他出门不久,御书房里传来一声剧响,听上去像是那个名贵的五尺瓶被人推倒在地。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向东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地庆国皇帝陛下,会做出如此愤怒的发泄兴趣动
“回春堂那里不会有问题吧?”陈圆中,那位已经在轮椅上坐了许久的老跛子,对身边最亲密的战友说道:“我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刻犯错。”
一身潦乱头发的费介说道:“能有什么问题?虽然是洪四痒亲自出马,但宫里的每一步都在你的计算之中,不会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
“很好。”陈萍萍闭着眼睛想了许久,眼角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放,然后睁眼缓缓说道:“我在想一个问题,要不要让洪竹消失。”
这是一个很奇怪地问题。皇帝之所以偶尔想到这个,是因为他盛怒之下,下意识里要将所有有可能猜到皇室丑闻的知情者全部杀死,而且他当时马上反应了过来,并没有下这个决定。那陈萍萍又是为了什么,会想到要杀死洪竹?
陈萍萍皱着眉头说道:“算来算去,这整件事情当中,也就只有洪竹这个线头可能出问题。”
费介摇了摇头:“虽然是我们想办法让洪竹看到了这件事情,但很明显,陛下不是通过这个小太监知道的。”
这两句对话里阐释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也说明了一直盘桓在范闲心头,却一直无处问人的大疑惑。
洪竹虽然是东宫首领太监,但他凭什么运气那么好…或者说运气那么差,居然会发现长公主与太子间的阴私事?
原来…就连洪竹,也只是陈萍萍最开始掀起波澜的那个棋子。
“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这个小太监有些看不透。”陈萍萍皱眉说道:“他明明是陛下放到东宫里的钉子,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为什么一直没有向陛下禀报?以致于我本以为还要再等两个月,才能把这件事情激起来。”
“也许是他知道,如果这件事情由他的嘴里说出去,他会必死无疑。”费介说道:“能在宫中爬起来的人,当然不是蠢人。”
陈萍萍忽然微笑着说道:“洪竹能一直忍着,我很佩服…只是陛下终于还是知道了,很好。”
费介也笑了起来,笑容有些阴惨:“你有一个好接班人,我有一个好学生。”
陈萍萍带着满足的笑容点点头:“直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他怎么安排的,仅凭这一点,就说明他已经长进不少了。”
这位老跛子知道洪竹是皇帝的心腹,却不知道洪竹是范闲的人。
第八十七章 半个时辰
陈萍萍沉默片刻后说道:“陛下是个多疑的人,范闲用的这法子不能说是不聪明,但问题在于陛下多疑,所以对于这些太容易看到的疑点,反而会产生更深层的怀疑…”
费介看了他一眼,说道:“所以我们要替范闲杀人,把这些疑点打结实。”
“是啊…”陈萍萍微笑说道:“陛下多疑,所以反而很难下决断,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敢用五百人去冲北魏铁骑的猛将了…杀人定君心,虽然很粗糙,但好就好在,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死人却会告诉陛下,陛下想知道的。”
费介咳了两声,说道:“虽然说的有些麻烦,但基本上我听明白了。”
陈萍萍笑了起来:“陛下多疑又自信,所以他一旦疑什么,就只会从眼前发现的证据中,寻找可以证明自己猜疑的那部分…所以说来说去,只是陛下欺骗了他自己的眼睛。当然,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不算欺骗,因为这是实际上就发生了的事情。”
正说着,陈园外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陈萍萍与费介二人对视一眼,陈萍萍说道:“看来宫里的旨意到了,你准备离京吧。”
费介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洪竹那里?”
“暂时不要动。”陈萍萍皱眉想了一会儿,推着轮椅向园前行去,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小太监不简单。”
…
远在江南,自以为冷眼旁观京都一切的范闲,并不知道,他埋在皇宫里最深的那颗钉子。同时间内成为了庆国最厉害的两位大人物想要杀死地对象,这只证明了,他不是神,准确的说,这个耗费了他最多精力,隐藏的最深的计划,依然有许多全然在算计之外的危险,如果不是洪绣拥有足够好的运气,等范闲下次回京的时候,只怕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那个满脸青春痘小太监的任何消息。
不知道神庙里会不会有神。但这个世上肯定没有人是神,就算是境界最接近神的北齐国师苦荷。就算是权势与心境已经足以让神都嫉妒的庆国皇帝…其实都还只是凡人。
所以那位一向显得有些深不可测地庆国皇帝,此时坐在太极殿的长廊下。看着面前地一大片宫坪时,眼光显得有些落寞与失望,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在皇帝地身边,是那辆黑色的轮椅,陈萍萍半低着头,轻轻抚摩着膝上的羊毛毯子,沉默不语。
君臣二人沉默。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宫坪。此时尚是春初。没有落叶,没有落花。宫里被太监宫女杂役们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石板间的缝隙里那些土都平伏着。绘成一道道谦恭的线条。
此时夜已经极深了,但是太极殿内地***依然将宫坪照耀地清清楚楚。
“我错了。”皇帝今天没有用朕来称呼自己,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总以为,三次北伐,西征南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我承受不住的事情,所以我可以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地发生,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我发现,原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这是家事…古人说过,清官难断家务事,陛下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陈萍萍已经知道了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位老破子并没有刻意表现出如何地震惊与惊恐,态度很平静,就像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这种态度让皇帝的心情好了些,对,只是一件见不得光的家事而已。
皇帝将自称改了回来,微笑说道:“以往你一直说,你不想参合到朕的家事中来,可是后来终究还是进来了,如何,这件事情要不要替朕处理一下?”
陈萍萍将头低的更低了一些,说道:“陛下早有妙断,奴才只需要照计行事罢了。”
皇帝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数月前,朕便是在这处与你说过,朕准备陪他们好好玩玩…然而她毕竟是朕最疼爱的妹妹,那些小崽子毕竟是朕的儿子,所以一直存着三分不忍,然而到了如今,即便不忍,也要动了。”
陈萍萍缓缓抬头,表情不变,内心深处却是渐渐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情绪,他为了让皇帝陛下下决心,已经做了那么多事,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皇帝开口的那一瞬间。
“你在宫外,朕在宫内。”
庆国皇帝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夜,京都十三城门司收到宫中手令及监察院核准情报书,京都开城门的时间被延后了半个时辰。晨光熹微,准备进城的乡民们担着瓜果蔬菜与肉类,在城门外排成了长龙,满脸的惘然与不解。
京都很少有延后开城门的先例,但是据前面的官兵回报,昨天夜里,有东夷城的奸细意图潜入监察院,所以此时京都内正在大肆海捕,为了防止奸细逃出城去,十三城门司戒备森严。
百姓们顿时平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有怨言,只是在低声骂着那些不知死活的东夷城奸细。
而在京都内,由陈萍萍亲自坐镇的监察院,早在凌晨时分就已经行动了起来。院长大人这几年一直呆在陈园,监察院由范闲直接指挥,而如今一旦他将监察院的权柄拿回手中,监察院的行事速度与隐秘性,顿时回复到了一个前所未有恐怖的地步,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监察院就已经暗中控制了四座府邸。
京都守备师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巡夜的官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穿着黑色官服的监察院官员忙碌地行走,急忙向上峰禀报,不知道京都出现了什么大事。
拱卫皇城的逾千禁军也没有动静。只是安静地守护着皇宫地大门。
刚刚被庆国皇帝提拔起来的京都守备统领,是前年跟随大皇子西征的一位大将,听到了下属的禀报,他胡乱穿着衣服便冲到了宫外,然而…却只看见了一座平静异常,没有丝毫异常的宫城。
睡眼腥松的侯公公带着一批侍卫站在禁军身后,冷漠地拒绝了这位统领大人入宫禀告的请求。
没有过多久,还在和亲王府里睡觉的大皇子也骑马而至,然而就连他入宫的请求,也被侯公公平静而坚定地拒绝了。
大皇子与那位守备统领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不安与警惕。此时天色未明,高高的天头上却有乌云飘了过来。将京都笼罩地更黑了一些,那些监察院的密探与官员们都行动了起来。但这二位负责京都守备地大人物,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京都守备统领小心翼翼地看了大皇子一眼,说道:“大帅,要不要去监察院问问?”
西征军中,这位统领是大皇子的偏将,所以还是习惯以大帅相称。大皇子一愣之后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监察院今天倾巢而出。肯定是宫里发了旨意。而且主事地肯定是陈院长,别的人不敢当面去问陈院长。可自己怕什么?
片刻之后,这二位领着亲兵从皇城门口转进监察院,入院之时。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便在园中看到了那位浅池畔的老跛子。
“院长,出什么事了?”大皇子望着陈萍萍直接问道。
陈萍萍没有抬头,说道:“没什么,昨天夜里东夷城有高手潜入院中,偷去了不少珍贵情报,我连夜入京,进宫请了手指,这时候正在满城搜查。”
大皇子皱了皱眉头,心知肚明这是一句假话,什么样的奸细入京,会惊动陈萍萍?还会让皇宫的城门都关了?
京都守备统领恭敬请示道:“老院长,有何需要京都守备配合?”
“谢苏啊…”陈萍萍看了这位守备统领一眼,叹息道:“你刚上任不久,你得赶紧把京都守备抓在手上才好,如今的你只是空有这个位置,却连手下的兵都使不动,怎么配合?”
谢苏统领一怔,嘴里发苦,知道陈院长说地是实话,京都守备先是被叶家把持了二十年,后来又是秦家二公子在打理,这叶秦二家不知道在京都守备里塞了多少亲信,以这两家在军中地地位,自己一个西征军的外来户,如果想全盘掌握,难度确实太大。
大皇子忧虑问道:“陈叔,您给句实话,事情大不大?为什么宫门都关了?”
“是件小事情。”陈萍萍平静说道:“只需要半个时辰,不会出任何问题。”
“对了。”他坐在轮椅上说道:“陛下有旨,今日朝会推迟半个时辰,你们往各府传话去,免得舒芜那些老家伙在宫外等久了骂娘。”
又是半个时辰,大皇子忧心忡忡,但知道在事情结束之前,陈院长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陈萍萍最后说道:“不过有几家府上,你们就不用去传话了,我地人已经去了。”
监察院的人已经派出去了,派到了平民聚居地所在的荷池坊,在京都府衙地配合下,将一群尚在睡梦中的戾狠汉子一网打尽,虽然那些江湖中人奋力抵抗,可最终在付出了十几具尸首的代价下,依然不得不低下他们的头颅,被系上了黑索。
另一队监察院的人手来到了都察院几位御史的府上,十分粗暴地将这几位以铁骨闻名于世的御史大人按在了地上,根本不顾忌所谓斯文扫地,直接将他们押往了大理寺,御史们的府邸中一阵惊恐与哭泣。
监察院的队伍中,一位用黑帽遮住容颜的年青人皱了皱眉头,对身旁的一处头目沐铁说道:“沐大人,这几位毕竟是都察院御史,就算陛下也多有包容,风闻议事无罪…你们就这般胡乱抓了,难道不怕对陛下清誉有损?”
“贺大人,您如今是都察院的执笔大人。”沐铁恭敬说道:“至于如何善后,就全凭大人安排了。”
原来此人是贺宗纬。也正是庆国皇帝在前次换血中插进监察院的御史,不知道陈萍萍是如何想的,竟然让此人跟随着监察院,参加到针对都察院地行动当中。
贺宗纬冷哼一声,知道如果天亮后自己出面,配合监察院将这群御史下狱,自己的名声便全完了,但他也是极其聪明之人,当然知道今天凌晨的行动是宫里的意思,也渐渐嗅出了。这是陛下在扫荡长公主唯一可以凭恃的些许力量。
所以他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
他只是很疑惑,京都前些时间一直太平。陛下为什么会忽然不容长公主?
…
第三支监察院的队伍此时正在颜府。
一脸冷漠的言冰云手里捧着院令,看着跪在面前的颜行书。缓慢而坚定地念着吏部尚书颜行书的罪名,一条一条,无一不是深刻人心的滔天大罪。
衣衫不整地颜行书跪在地上,听着这些罪名,身子已经有些发软了,他知道,不到关键时刻。陛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这些罪名处置自己这个部阁大人。而这些罪名既然抛了出来,说明陛下是真的要灭了自己!
为什么?
只有一个理由。这些年,自己与长公主走地太近了些。颜行书在心中哀怨地想着,但依然绝望地哀嚎道:“我要看陛下手令!我要看手令!你们监察院没有手令。不得擅审三品官员!”
言冰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取出手令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颜行书,堂堂吏部尚书双眼一黑,竟被这封手领吓地昏了过去。
还有几路监察院的官员在行动,因为选择的时机在凌晨,正是万籁俱静时节,大部分的京都官员与大老们都在沉睡,所以行动进行的极为顺利,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京都里大部分与长公主牵连太深的官员,都被请回了监察院地天牢或者是大理寺地草房。
最后一路监察院的官员在一座安静地府邸外耐心等候,他们已经将这座府邸包围了很久,始终没有行动,便是在等待着各处回报的消息。
这一路官员没有领头的大人,也没有随身携带旨意,甚至连陈萍萍亲手签发地院令都没有一份,他们的组成最简单,全部是六处的人马。
因为他们不需要进入那座府邸传旨,他们所接受到的旨意是…进入这座府邸,严禁与府中的任何人交谈,直接杀死所有人。
…
在平日,天边应该已经有鱼肚白了,然而今天乌云太厚,天色还是那样的黯淡。
一头潦乱头发的费介从府邸旁的街角走了出来,对围在府邸四周的六处刺客们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六处刺客们蜂拥而入,然而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他们清楚,这座府邸里隐藏着长公主最强大的武力,最秘密的情报,最亲信的心腹,最…然而却没有任何抵抗。
所有的信阳高手,还在睡梦之中就已经被费介布下的毒迷倒了,偶尔有几位内力精深的高手,在六处剑手的刀剑侍侯下,也马上魂归黄泉,永久沉睡。
别府中一院的死人。
信阳首席谋士黄毅满脸绝望地看着冲入门来的六处剑手,前些日子,这位谋士便被范闲用毒杀掉了半条命,今天又被范闲的师傅种了一次毒,早已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自己的头脑还没有发挥足够的作用,在庆国的历史上,连一星半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却…要死去。
一柄冰冷的剑,中断了他的思考,刺入了他的咽喉,让他死亡。
进入后院,六处的剑手更是没有给那些年轻貌美的男子们任何说话求饶的机会,用极快的速度,将他们杀死,然后开始处理尸体。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六处剑手们冲入长公主别府之前,费介开始种毒的那一刻,一个叫做袁宏道的人,当年林相爷的挚交,这一年多里,最得长公主信任的谋士,满脸惊恐苍白之色,从府邸后的那个狗洞逃了出去。
第八十八章 皇宫里的血与黄土
天还未亮,惊魂难定的袁宏道沿着西城的一条小巷,往荷池坊那边逃窜,一路上小心翼翼,避过了监察院的追捕和京都守备师的巡逻,好不容易来到了一间民房中。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有些木然地坐在了桌边,傻傻痴痴的,许久说不出话来。在他的这一生当中,不知道做过多少大事,甚至连前任相爷也是被他亲手弄了下来,可是今天凌晨的这一幕,仍然让他感到了惊心动魄。
想必长公主别府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都是被袁宏道害死的,而问题在于,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袁宏道如今都是长公主身边的亲信,所以如果先前他不逃,只怕也会当场被监察院六处的剑手杀死。
如果费介没有抢先出手的话。
…
这间民房是监察院最隐秘的一个中转站,袁宏道侧头,看见桌上摆着一杯茶,他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润一润极为干涩的嗓子。
“你难道不怕这茶里有毒?”
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正是小言公子的父亲,前任四处统领,言若海。
袁宏道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轻声说道:“我本来就没有指望还要活下去。”
在这位庆国最成功的无间行者看来,今天凌晨这半个小时的缉捕,已经说明了陛下不再容忍长公主,而且他相信,以陛下与陈院长的行动力。只需要半个时辰,长公主一方就会被清扫干净。
如果长公主不再构成任何威胁,那自己这个死间,自然也会被抹去存在的痕迹,但是袁宏道并没有一丝悲凉的感觉,因为从很多年前开始跟随林若甫起,他就做好了随时为庆国牺牲地准备。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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