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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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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掌柜面色不变:“如果真的不能合作…就算损失三成的银子,我们钱庄也要请您提前还银子。”

    明青达冷冷地盯着他,似乎是想判断对方究竟是不是一个疯子,稍稍放缓了一下口气,说道:“真这样做,我明家大不了卖田卖地,也不是还不了你,可是你们钱庄的损失可就大了…”

    “这正证明了我方的决心和诚意。”大掌柜温和笑道:“我家东家一直做钱庄生意,但对于贵国的商贸十分有兴趣,他是一位有野心的人,愿意和您这样的当世豪杰合作,所以请您务必赏面。”

    明青达缓缓坐了下来,他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招商钱庄的东家早在一年之前就想借由借贷的关系,加入到明家的生意中来,这个局…设的也太久远了些。

    “你家东家是谁?”

    “协议达成之日,东家定会亲自上门来拜谢明老爷。”

    “可如果我真的不想怎么办?”明青达已经回复平静,淡淡说道:“打官司也好,我明家一路奉陪,不过这些银子嘛,总还是可以拖个一年半载的。”

    “真的能拖吗?”大掌柜温和笑道:“御前官司只是笑话,依庆律民生疏首三条,大人应该明白,民间借贷官司顶多能打到江南路衙门…打到薛清大人面前,您…确认愿意这样做?”

    明青达当然不愿意这样做,朝廷对于自家已经虎视耽耽了一整年,如果碰见这种官司,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阴死自己。

    没想到招商钱庄将所有的后路都已经算到,将庆国朝廷与商人间的争执看的如此明白,明青达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盯着这位大掌柜,老累的心在咆哮:“这是一个阴谋!”

    …

    一阵极久的沉默之后,明青达有些疲惫地说道:“你家东家想怎么与我合作?”

    “债抵银,转股。”大掌柜干净利落地说道。

第八十二章 大人物们

    冬已去,春未至,昨夜一阵寒风掠过,明园墙外那初生的新嬾青丫顿时又被冻死了,泛着不吉利的惨白。

    明青达微微闭目。

    他早就猜到了对方会选择这个方案,而且如果抛却家族被算计的屈辱不言,如果招商钱庄的东家真的入了明家的股,双方抱成一团,资金会马上变得充裕起来,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甚至连东夷城和太平钱庄的脸色也不用再看。

    明青达的心情略和缓了些,斟酌片刻后说道:“要多少?”

    “三成。”大掌柜松了口气,抬起脸温和微笑道:“全部的三成,由官府立契,死契。”

    明青达将将才好了一些的心情,马上陷入了无穷的愤怒与嘲讽之中,他望着大掌柜轻蔑说道:“三成?你家东家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区区四百万两银子…就想要我明家的三成?”

    “大老爷误会了。”大掌柜恭敬说道:“全部的三成是指明家的股子,总量并不包括朝廷里那些贵人的干股…我家东家虽然有野心,但也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和胆量。”

    明青达冷笑一声,长公主与秦家在自家里的干股数量极大,如果你们说的三成是包括了这个干股的数量,那倒真是好了,看你们将来怎么死,然而对方要其余的三成,这个数量也极为过分。

    “不值这么多。”他冷漠说道,准备送客。

    大掌柜微笑说道:“明家富甲天下,手握江南不尽民生。良田万顷,房产无数,这区区四百万两银子当然不止这个数目…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银这种东西和资产并不一样,同样是一两银子,在不同的时刻,却有不同的价值。”

    他继续说道:“这四百万两银子若放在以往,只不过是明家一年地现银收入。当然抵不上三成的股子。但现如今明家正缺流水,需要现银救急。我家东家入股之后,自然会大力提供银钱支持…这四百万两就代表了更重要的价值…如今换明家三成股份。并不贪心。老爷子也是明白人,当然知道我家东家喊的这个价,已经算是相当公允了。”

    明青达沉默片刻,知道对方说的是实在话。

    “兹事体大,我虽是族长也不能独断,我要再想想。”他端起了茶杯,招商钱庄大掌柜与他身后的年轻人告辞出去。

    …

    明兰石从侧方走了进来。看着父亲惶急说道:“父亲,不能给他们。”接着愤愤不平说道:“现在才知道,这家招商钱庄真***黑!居然从一年前就开始谋划咱家的产业了。”

    明青达看了儿子一眼,有些不喜地摇摇头,不赞同他的话语,说道:“在商言商。这一年里如果不是有招商钱庄的支持,咱们家地日子还要惨些,四百万两银子的借据。加上后续地流水支持,换取三成股子,确实如他们所言,是很公允的价格。”

    “可是…”

    明青达有些疲惫地挥挥手,在今天与招商钱庄地谈判中,他看似自信,却在步步后退,以至于内心深处对自己都产生了某种怀疑 ̄ ̄是不是这一年里,被监察院连番打击后,自己的信心已经不足了,是不是在范闲面前跪了一次,做了无数次的隐忍退让后,自己已经缺乏了某种魄力,习惯了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自己是明家当代主人!

    明青达缓缓说道:“在商言商,但招商钱庄既然用阴的…我们又何必还装成自己一直双手干净?”

    明兰石感觉后背一阵冷汗涌出,吃吃说道:“父亲,一旦事败,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明青达冷笑道:“有长公主护着,便是范闲也不敢乱来…区区一个招商钱庄,算得了什么?”

    “可招商钱庄在东夷的总行肯定有帐目。”明兰石看着父亲,忽然感觉到一阵寒冷,觉得往常显得睿智无比的父亲大人,现如今…却渐渐变得愚蠢愤怒了起来。

    “不管了!”明青达平静睿智地眼眸里闪过一丝狰狞,冷冷说道:“东夷城的人找咱大庆要钱…谁耐烦理会?”

    “要不然…要不然…”明兰石喃喃说道:“咱们卖地卖宅子吧?这笔银子虽然多,但不是还不起。”

    明青达阴沉说道:“你能想到的,他们能想不到?朝廷严禁田地私下买卖,如果是小宗的还好话,可是这么多田要卖出去,怎么能不惊动官府?一应手续办下来,至少要一年以后…招商钱庄宁肯损失三成,也要提前还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逼咱们分股?”

    老爷子忽然心头一沉,想到朝廷严控土地买卖的律条,正是当年叶家女主人在世地时候,强力推行的新政之一。

    明兰石面如土色地离开,他猜到父亲会做什么,但不知道父亲会怎样做,只知道父亲在明家面临暴风雨的情况下,在这一年地压力下,终于失去了理智…而他虽然依然极其艰难地保持着一丝清明,认为与招商钱庄合作更好,但是基于自己那件一直隐而未报的事情,他也不敢开口劝说什么

    当天夜里,苏州城那条青石砌成的街道上,忽然多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是被冬天困在洞里许久的老鼠,忽然间嗅到了香美糕点的味道,借着夜色的掩护倾巢而出。

    然而老鼠只有三只,三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高手,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招商钱庄的防卫。直接杀进了后堂。

    钱庄地保卫力量一向森严,加上招商钱庄的幕后身份,暗底里请了不少江湖上的好手,然而就是这样的防卫力量,却阻不住那三名夜行人的雷霆一击,由此可见,这三名夜行人的超强实力。

    最可怕的是来袭者手中的长剑,剑上仿佛烙印着某种魔力,破空无声,剑出不回。直刺有如九天降怒,气势一往无前从不回顾。片刻间在钱庄的里铺里留下了十几具尸首与满地的鲜血。

    而没有人来得及发出惨呼与呼救之声。

    然而这样三位极高明地剑客,却在钱庄的后园里。遇到了极大地阻碍。他们明明看见了招商钱庄大掌柜死死抱在怀里的那一盒借据契书,却无法把剑尖刺入对方地咽喉。

    甚至是三人中领头的那位绝顶高手也做不到。

    因为他手中那柄开山破河的无上青剑,此时正被一张看似柔弱,却实则内蕴无穷绵力的青色幡布围绕着。

    嘶啦啦三声响,剑客收剑而回,双手一握,对着手持青幡的年轻人行了一礼。

    武道之中自有尊严。暗杀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便成为了武道上的较量。

    此时青幡已经被那道极高明沉稳的剑意绞成了无数碎片,上面写地铁相二字也变成了碎布片上的小黑点,曾经化名铁相,如今化名王十三郎的年轻人,手里拿着那根光秃秃的幡棍。看着对着手持青剑,一副大师风范的黑衣人,缓缓低头回了一礼。

    “请。”

    黑衣人取下蒙面的布巾。一脸肃容,三络轻须微微飘荡,谨诚持剑,将全身地精气神尽数贯入这柄剑中,轻启双唇说道。

    以王十三郎天不怕地不怕,浑然洒脱的心性,骤然看见这人的面容,也不禁动容!

    如果是范闲在此地,看清黑衣人地面容,只怕也会马上转身就走,一刻不留。

    …

    云之澜,东夷城四顾剑首徒,一代九品上剑术大家云之澜!

    王十三郎右手紧紧握着幡棒,瞳孔微缩,十分紧张。

    跟随云之澜进入招商钱庄后院的两位夜行人,正是东夷城的高手,他们看见云之澜持剑正面对乱,十分恭谨地退到一旁,在他们的心里,对面那个持幡的年轻人虽然修为极其高深莫测,但只要他不是大宗师或者是庆国范闲这种变态人物,那就一定不是云之澜的一剑之乱。

    王十三郎怔怔看着他,忽然说道:“您…的伤好了吗?”

    云之澜微微皱眉,缓缓说道:“阁下认识我?”

    去年春天时,云之澜单身赴江南,一方面是暗中看着自己的女徒弟们修炼,最重要的目标却是想觑机刺杀江南路钦差范闲,然而事情的结局却有些痛苦,一代剑法大家,居然只是坐在渔船上远远看了楼上范闲一眼,便中了监察院的埋伏。

    时至今日,云之澜对于从水中如鬼魅出现的那道剑芒依然念念不忘,暗生寒意,因为那道神出鬼没的剑芒,让他受了出道以来最重的伤。然而他受伤的消息一直严格控制着,想必南庆朝廷也不愿意闹出外交风波,所以当王十三郎问他的伤好了没有,云之澜心里觉得有些惊讶。

    王十三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君乃一代剑客,奈何为人作贼。”

    云之澜笑了笑,说道:“阁下何尝不一样?”

    “就算你把招商钱庄的人都杀了,把这些契条烧了,也不能帮到明家。”王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留的只是抄件,原件自然不在苏州。”

    “原件在东夷城的话,明天应该就没有了。”云之澜缓缓说道:“我不知阁下何方门下,但是明家对我东夷城太过紧要,还请阁下不要阻拦。”

    王十三郎说道:“明青达已经完了。”

    还没有继续说完,一直安静等在云之澜身边的黑衣人开口说道:“师父,这人是在拖时间。”

    王十三郎微微一怔,发现这名黑衣人竟然是位女子。说话的声音极为清脆,不由偏着脑袋笑道:“思思也来了?”

    黑衣人身子一震,云之澜也好奇地看着王十三郎,叹息说道:“没想到您居然对我师门如此了解…真是有些好奇,只可惜时间不多,马上苏州府就要来人了。”

    他缓缓举起手中地剑,剑尖微微颤抖,遥遥指着王十三郎的咽喉。

    “你不会杀我。”王十三郎说道。

    “为什么?”

    “因为…”

    王十三郎忽然面色一肃,左腿退了半步,青幡孤棍忽地一下劈了下来。左手反自背后握住棍尾,右手一压。棍尖挟着股劲意往下一压!

    破风之声忽作,忽息。只在空气里斩出一条线来!

    好强大的剑意!

    …

    云之澜瞳孔微缩,缓缓问道:“招商钱庄的东家究竟是谁?”

    王十三郎犹豫了片刻,缓缓收回青幡,张嘴无声比了个口型。

    云之澜满脸惊愕一现即隐,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一句话,便带着两名女徒弟转身离开后院。在将将要出后院的时候。他忽然回身说道:“师弟,保重,范闲比你想象的还要阴险。”

    王十三郎苦笑说道:“大师兄,如果你告诉了明青达,相信我一定有机会看着范闲是怎么把我慢慢阴死。”

    云之澜没有回头,双肩如同铁铸一般的稳定。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他用这么大的利益为赌注,来试探你对他有几分忠诚…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王十三郎缓缓说道:“可能他很有自信,就算我叛了他。他也有办法把明家搞死,他只是让我主持此事,顺便看一下我的态度。”

    云之澜说道:“师尊的意思究竟如何?是明家重要,还是范闲对你地信任重要?我才能决定应该怎样做。”

    “小范大人的信任最重要。”王十三郎诚恳说道:“就算我与您联手,告诉明青达事情地真相,帮助明家度过这次劫难,可下次呢?…内库终究是小范大人的,师尊并不介意与异国地小朋友树立起某种友谊。”

    “那你刚才就不应该告诉我。”云之澜缓缓说道。

    王十三郎笑着看了身后抱着文书,满脸警惕的招商钱庄大掌柜一眼:“就算我没有告诉你,但是谁也不知道暗中我会不会通知你,所以还不如当面告诉你。”

    “看来东夷城里也不会动手了。”云之澜叹息着,他并不是叹息自己白跑了一趟,而在赞叹师尊那张愚痴面容下的深刻机心,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那位最神秘的小师弟,原来出庐之后,一直跟着范闲在做事。

    “是的。”王十三郎低头说道:“如今是我在攻,所以请大师兄暂退,请保持沉默。”

    “我可以退,但我为什么要沉默?”云之澜平静说道。

    王十三郎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玉牌,给他看了一眼。云之澜看见这玉牌马上叹息了起来,摇头笑道:“门中一直都知道,你是没有剑牌的,没想到原来师尊给了你这一块。”

    …

    这个世界上,所有地人,所有的势力都在做骑墙草,而东夷城一脉,无疑是一棵参天大树,他如果往任何一方倒下去,都有可能产生某种意料不到的结局,再也无法飘回来。

    所以四顾剑不能倒,因为他的剑要守护着东夷城,他必须对庆国的局势完全判断清楚,才会做决定,或者说,如果有足够强大的致命诱惑,他才会出手。

    因为范闲地突兀崛起,他必须在范闲这边投以足够的诚意,一部分的态度,正是王十三郎。而他还在长公主那边保留了一部分态度,比如云之澜。

    只有这样,日后庆国内部不论是哪方获胜,他都可以获得相应地利益。

    这就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而今天夜里对招商钱庄的突袭,却让四顾剑的两只手正面握在了一起开始较力,只怕这个情况连这位大宗师也没有想到。

    范闲先出的手,所以云之澜只好退走,可是他不必沉默,他完全可以告诉明青达真相,让他拒绝招商钱庄的入股,但他看到了师尊的剑牌,所以明白了在眼下暂时的局面当中,那位大宗师更倾向于哪一方。

    …

    招商钱庄里一片安静,隐隐传来前院的血腥味道。

    先前一直警惕着的钱庄大掌柜,此时脸上早已回复了平静温和,他对着手持青幡发愣的王十三郎郑重行了一礼,恭敬说道:“恭喜十三大人过关。”

    王十三郎有些痴地偏偏头,半晌后叹息道:“人类的心,真是复杂,师尊和范闲真是…很有趣的两个人。”

    明青达又一次习惯性地把目光投往明园高墙外的树上,心里有些凄凉,想着明明冬天已经结束,春风已然拂面,前些日子生出的青嫩枝丫,怎么偏偏又被冻死了呢?

    他知道现在摆在自己面前,摆在家族面前的局面,也有如严酷的冬天。明家百年之基,本来哪里这么容易被人玩死,然而自从成为经销内库出品的皇商之后,明家赚的多,也陷的太深,根本拔不出来,渐渐成为了朝廷各大势力角力的场所。

    商人再强,又哪里经得起朝廷的玩弄?不论是这一年里的打压,还是前几个月的货价操控,以及那次恶毒到甚至有些无赖的石砸银镜…明家付出了太多血汗,损失了太多实力,整个家族商行的运作越来越艰涩。

    如果他能脱身,明家依然能够保存下来。

    但他不能脱身,所以他需要解决问题。眼下摆在明家眼前最急迫的问题,就是周转不灵,流水严重缺乏。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有外部的支援。然而太平钱庄毕竟不是无底洞,不可能永远向明家输血,东夷城方面据说已经有人开始提出异议。而那该死的招商钱庄…

    明青达的眉头皱了起来,咳了起来,咳得胸间一阵撕裂痛楚。

    如果招商钱庄要的不是明家三成股子,而且手里头握着足够的筹码,明青达也不会做出如此丧失理智的反应,他甚至愿意和招商钱庄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当度过这一次风波之后,双手携起手来,赚尽天下的银子。

    可是…想要自己的家产?这便触到了明青达的底线,这是他弑母下跪忍辱求荣才谋来的家产,怎么可能就为了四百万两银子便双手送上?

    可是…现在的明家,还确实抽不出现银来还这四百万两白银,就算招商钱庄用浅水价应契,接近三百万两的银子,明青达也拿不出来。

    他咳的更厉害了,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黯淡失落与屈服。

    云之澜又一次带着他的人走了,只不过上次这位剑术大家是伤在监察院手下,这一次却是潇洒离开,两种分别让明青达嗅到了极其危险的味道。前天夜里,招商钱庄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是帐册与借据没有抢过来,东夷城中的行动也根本没有动静,相反,江南路衙门抢先接手了招商钱庄血案,派驻了重兵把守。

    同时明家的私兵也全部被江南路总督薛清的州军们紧紧盯着。

    明青达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用雷霆手段,被朝廷盯着,一切只能从商路上想办法,而要解决目前明家的危机,他只有选择低头。

    他有些疲惫对身旁的姨太太说道:“去请招商钱庄的人过来…你亲自去,态度要好一些。”

    那位当年明老太君的贴身大丫环点了点头,然后提醒道:“赶紧向京里求援吧。”

第八十三章 明园里的笑声

    明青达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冷漠道:〃母亲不知道你曾经是长公主的宫女,但你知道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用刻意提醒我什么。我和殿下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也不准备下船。〃

    他顿了顿,觉得在这女子身上撒气没有必要,摇头说道:〃信早就发给宫里了,长公主殿下一定有办法拖住范闲的手。〃

    如果长公主殿下有空闲的时间,当然有足够多的阴谋诡计,朝争堂辩来拖延监察院对明家的进逼。

    问题在于,其实大家现在都很忙

    招商钱庄的大掌柜冷漠地坐在明园华贵的花厅里,手边的茶水一口未动,他的右手系着绷带,不知道是不是在前天夜里的厮杀中受了伤。

    此一时,彼一时,前天是招商钱庄主动找明家谈生意,今天却是明家在施暗手无效后,无奈地主动请求,所以这位大掌柜的态度明显也不一样。

    明青达在后方偷偷看着对方的脸色,心想这位大掌柜虽然愤怒,但却依然来了,想必是钱庄的幕后东家,不愿意因为前天那件事情,就影响了双方之间的大买卖。

    他正准备掀帘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了。愕然回首一看,发现自己最疼的儿子明兰石脸色惨白,欲言又止。

    明青达皱着眉头,低声喝叱道:〃现在什么时节了,有话就说。〃

    明兰石往厅里瞄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了,扯着父亲地衣袖进了后厅,然后二话不说,便卟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孩儿不孝…请父亲杀了孩儿…〃明兰石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说道:〃一定不能让招商钱庄用那些调银换股子!〃

    明青达沉默了片刻,缓缓启唇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明兰石羞愧地低下头去,说道:〃孩儿…私下向招商钱庄调了一批银子,用的是手中的半成干股做的押。〃

    明青达倒吸一口冷气,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却马上回复了镇静,急促问道:〃什么时候能回银?订的什么契?能不能找太平转契?〃

    这问的是几个关键问题。因为事涉明家归属的股子大事,明青达根本来不及痛骂自己的儿子,抢先问了出来。希望不要让招商钱庄又多了这半成。

    〃死契…〃明兰石哭丧着脸说道:〃至于回银…原初以为是三个月,但眼下看来,应该是一分本钱都回不来了,太平应该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不会手软的。

    原来明家一年里尽在风中雨中,被范闲凭恃着内库出产,掐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明家少爷正如那日对他父亲说的一样,一直以为应该把明家的经营业务大方向进行调整。只有这样才不会永远被范闲玩弄于股掌之间。

    因为明青达的坚持。明兰石只好暗中进行自己的尝试,去年底用自己在明家地半成股子。换取了招商钱庄的现银支持,他本以为这次尝试会在极短地时间内获得极大的收益,说服父亲,但没有想到…

    明青达脑中嗡的一声,险些晕厥了过去,半晌后才微微喘息着问道:〃究竟是什么生意?又怎么会一点儿本钱都回不来?〃

    明兰石看着暴怒地父亲,迟疑半晌后才颤抖着说道:〃是…私盐生意。〃

    明青达一怔,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庆国最赚钱的生意永远只有三门,一门是青楼生意,一门是内库的皇商,一门就是贩卖私盐的大户。而在这三样当中,贩卖私盐回本最快,利润也是最高。

    〃为什么回不了本?〃明青达冷厉地盯着儿子的双眸,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沉稳的人,就算是风险大的私盐,你也一定有办法保住本钱…告诉我,为什么回不了本?〃

    〃因为…〃明兰石欲哭无泪,〃前些天盐茶衙门忽然查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把所有地十二船私盐全部扣了下来…我去找过人,可是根本没有办法。〃

    他没有注意到父亲愈来愈铁青的脸色,一个劲儿地解释道:〃那些相关地关卡衙门,一向被家里养的挺好,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忽然出手。再说杨继美一向走地那条线,他向孩儿保证,一定没有事儿…〃

    啪的一声脆响!明青达猛的一记耳光,生生地把明兰石扇到了地上?

    ?

    明兰石捂着发麻的脸,半躺在地上,感觉到有血从嘴里流了出来,看着如病狮一样暴怒的父亲,根本说不出话来。

    〃衙门?衙门!你也知道那是衙门!盐茶衙门不敢查明家…可监察院难道不会逼着他们来查!〃明青达压低声音咆哮着,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颓丧与暴怒,〃杨继美!你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那个卖盐的苦力是薛清的一条狗!范闲在苏州住的就是他的园子!〃

    明青达胸中一阵寒冷,一脚踹到了儿子的身上,咬着牙骂道:〃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蠢一个败家子!〃

    他好不容易才平伏下心情,无力说道:〃这盐生意可留下把柄?仔细监察院用这个罪名斩了你。〃

    〃请父亲放心。〃明兰石挣扎着跪在他的面前,〃那批银子直接从招商钱庄出的,杨继美那狗贼虽然知道是我,但官府找不到什么证据。〃

    〃如果招商钱庄把你与他们的契结书拿到堂上…官府就有证据了。〃明青达无奈地叹息道。

    明兰石忽然心头一寒:〃这个钱庄…不会是范闲的吧?〃明青达身子一颤,片刻后沉默地摇摇头:〃不可能是范闲的,长公主在京里查过户部。我们对范闲也盯得紧,他没有这么多地银子来做这个局。〃

    这话简单,但背后所付出的辛苦极大,明家要和招商钱庄做生意,当然要把钱庄的底子调查的清清楚楚,确认了范闲于招商钱庄没有什么关系。然而明青达没有想到,他调查出来的结果虽然不错,招商钱庄的东家确实不是范闲…那东家是北齐的小皇帝!

    〃一切从谨慎出发。〃明青达仰着头,勉强控制住自己失败的情绪:〃让出三成…对不起列祖列宗。但可以让咱们再拖一段时间,等着京中的后手。〃

    然而,这两年明家渐渐衰败直至最后覆灭,其实便是因为…这个〃拖字〃!

    …

    许久之后,当坐在厅上地招商钱庄大掌柜打第二十个呵欠时,明家当代主人明青达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大掌柜微微一笑。说道:〃明老爷子让人好等。〃

    明青达没有拱手行礼,也没有说其余的东西。冷漠问道:〃把兰石那半成股子的契结书拿来,销去一应书册,我便应了你家东家的要求。〃

    〃是。明老爷。〃大掌柜依旧面色不变,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送到明青达的面前,正是明兰石筹措贩盐银两所留下来的契结书,似乎他早有准备。

    不等明青达开口,大掌柜轻声说道:〃那一份,回去后就销除。〃

    明青达无力地点了点头。

    下午时分,明家与招商钱庄地各大帐房先生鱼贯而入。大掌柜强力要求请来的观礼富商们也坐到了一旁,由苏州府派来地官府公证也做好了准备。

    三张白纸铺在案上。一枝墨笔龙飞凤舞,须臾间。三份债务转股子的文书便被写成。在旁观礼的孙熊诸氏富商与苏州城里地年高老者看了半晌,才看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由连连直吸冷气,说不出的震惊!

    招商钱庄入股明家,占股三成!

    虽然江南的大人物们早看出了明家的窘状,但谁也没有料到,富可敌国的明家,竟然会难过到此等地步,居然称不上山穷水尽,可是用四百万两的借银换取明家三成的股子?…商人们又琢磨了一下,想到明家现在困境主要集中于周转流水上,便马上看明白了这一点,反而又觉得招商钱庄这个要价十分公道。

    明青达提起毛笔沉吟片刻,毫不作态,十分平静地签下自己地大名,摁上了指印。

    众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不论与明家是敌是友,对于明老太爷的城府与魄力,都感到无比地钦佩,百年大族,生生分出三成与外人,非不凡人断不能作出如此不凡举措。

    代表招商钱庄签字划舞摁指印的…是一位年轻人,一位面相秀美,却始终站在钱庄大掌柜身后地年轻人。

    众人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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