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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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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经商人,不要参合到这些事里。”

    他忍不住又瞪了弟弟一眼,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冬瓜脑袋里在想什么…怕直接回家我要训你,所以想整些事儿哄我开心,别和我玩这套,把这心思用在爹妈身上去,一年多不见,也不想想柳姨想你想的有多苦,居然还能忍心呆在外面,这事儿如果说上去,看你妈怎么收拾你,我可是不会求情地。”

    范思辙委屈点头,心想还不是你积威之下,自己近府情怯,不敢敲门。

    “长高了些。”范闲笑着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一年未见,心头自也激动高兴,“也壮了些…看来在北齐过的不错。”

    范思辙正准备诉些苦,打打那位未来嫂子的小报告,却听着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这敲门声极其温柔,极其小意,如泣如诉,痛如丧父。

    范闲冷笑一声:“滚进来吧,你一做捧哏的,别在这儿扮哀怨。”

第四十二章 我的人,他们的人

    非著名捧哏王启年推开一道缝闪身进来,四十岁的小干老头儿像十四岁的孩子一样身手利落,态度谦卑,只是那双眼中偶尔闪过的游移眼神才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

    范闲本来见着他心头高兴无比,但一想到这厮居然瞒着自己把思辙带回了南庆,连暗中都没有汇报一声,心里也有几丝气,懒得理他,转过头来继续对范思辙皱眉说道:“你在上京的消息,想必也瞒不过谁去,在那里还有卫华的锦衣卫可以护着你,偏生回国之后,你却更要小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得不谨,像今天带着随从上街,虽然乔装打扮了,可是京中你这小霸王的熟人可不少,再就是你那几个随从,我是知道你聘了一帮子北齐高手,可是…”

    他有些恼火于兄弟的不谨慎:“腰上还挂着那几把弯刀,瞎子才看不出来那是北齐人…我说你的经商天赋,便是庆余堂的那几位掌柜都十分欣赏,怎么这些小处却这么不仔细?”

    王启年在一旁想插嘴,却又不敢说话。范思辙同情地看了小老头一眼,小意解释道:“用的是北齐商团的身份…”

    范闲不去理他的解释,冷冷说道:“反正擅自回来,那就是你的问题。”

    范思辙看着哥哥的后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嘿嘿笑道:“要说…擅自行事,哥哥,听说你在那山谷里受了不轻的伤,想来父亲是定然不允你出门瞎逛的…怎么却在街上看见我了?”

    范闲一窒,不知如何言语,冷哼两声作罢,旋即和声说道:“不说那些了,回来也好,这一年多没见,还真有些想你。”

    范思辙叹息一声,坐在范闲身边抱着他的膀子诉苦道:“这后半年都在打理生意,虽然与北齐那些人打嘴仗分利益也挺烦人,但总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哥哥可不知道最开始那几个月…

    少年郎的眼前宛若浮现出雪夜,石磨,驴,豆子…这些惨不忍睹的画面,颤着声音说道:“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范闲忽然心头一动,屈指算来海棠这时候早已回了上京,不由好笑说道:“难不成是她回了上京,你就急着跑路?胆子怎么小成这样?”

    范思辙委屈说道:“哥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像你这般厉害,什么样的姑娘家都可以骗…就像海棠那种母老虎,我可是不想多看两眼。”

    范闲哈哈大笑,又略问了几句弟弟在北方的生活,至于公务商事,在二人南来北往的信件里早就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懒得再问,只是听着弟弟讲述在上京城里的日子,听着小小年纪的他如何出入上京城的王府爵邸,颇有些意趣。

    尤其是听着范思辙如今已经成了长宁候家的常客,时常与卫华的父亲拼酒,范闲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那个糟老子的身体,只怕禁不住自己兄弟二人连番酒水的杀伐。

    心想着上京那个糟老头,眼光便看到了身旁那个安静异常的糟老头。

    此时范闲的心情已经好了许久,满脸温和笑容望着王启年,薄唇微启,轻声说道:“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

    但凡与范闲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位小范大人笑的最温柔之时,便是他心中邪火却盛之时,在这种时刻,没有人愿意去招惹这位好看的年轻人。

    王启年身为范闲心腹,当然对大人的这个脾气了然于胸,此时看着大人唇角的笑意,心头一颤,苦着脸应道:“大人,饶了小的吧…

    “什么时候到的?”范闲拣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两口,润润嗓子,却发现这茶杯上透着一股胭脂香气,这才发现是石清儿喝过的,微微皱眉,换了兄弟的那杯,却又想到另一椿事,偏头问道:“你那女人呢?”

    两句话分别问的两个人。

    范思辙在一旁嘿嘿笑着说道:“搁在上京城里,成天绑着,实在有些腻味。”

    王启年在一旁老实说道:“真是昨儿个到的,已经去院里向言大人报过了,只是院里说大人受伤后身子不适,让我不要急着进府。”

    范闲瞪了弟弟一眼,心想这小子今年将将十六岁,说些话便有了些中年已婚男子的感觉?不过想到思辙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开始办妓院,开苞之早简直是人神共愤,这辈子断然是很难知道珍惜女子是什么意思。

    他接着皱眉问王启年:“你应该知道这次回来的安排。”

    王启年佝着身子,嘿嘿笑道:“听说是要我接大人的位置去领一处…我可不干。”

    范闲一怔,开口骂道:“就连院长都猜到你会这么说,那可是八大处里独一家,这么好的位置,你不接着,我怎么放心?你在北齐呆了一年半,年资和经历都在这里,如果不让你上去,院里其他人心里只怕有想法。”

    王启年斟酌少许后认真说道:“沐大人在一处就挺好,我嘛…”他摇头叹息道:“一个干老头子,家里有妻有女,本以为这辈子就慢慢在院务衙门里混到老死,可没想到被大人您提溜了出来,这几年也算过的紧张刺激,可还是觉着在大人身边办事舒服些。”

    “一直在我身边…”范闲沉吟着,他也是极喜欢身边的启年小组由老王打理,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启年小组先交给邓子越,后交给苏文茂,最后这半年基本上是洪常青在负责,这三个人都是极用心敏锐的人物,而且对自己的忠心也没有问题,可是…范闲总觉着没有当初刚刚进京里那般快活。

    他望着王启年微笑着说道:“也不会一直风平浪静,山谷里,可是死了不少人。”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王启年正色说道:“正因为如此,我还是觉着,大人身边的事务,还是让我来处理吧…至少我鼻子灵些,跑的也快些,六处里的剑手虽然本事不小,可要说防患于未然,我对自己的信心更足。”

    范闲低头,手指头捏着那个小茶杯儿转着,心里盘算着以后的安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王启年看似滑稽,其实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这一年多在北齐,竟是没有让范闲费什么心,就成功地与北齐皇室、锦衣卫衙门构恐了良好的关系,并且让当年因为言冰云意外曝光而变成一潭死水的六处北齐谍网,重新成功活跃了起来。

    江南内库往北齐的走私,范闲对于北齐一动一静的了然于心,全部依靠着面前这个干瘦的老头子。

    这些事情都证明了王启年的能力,这位不声不响却有大能的监察院官员是范闲入京之后拣的一个宝,范闲想让他接手一处,也是指望他能够替自己暗侦京都百官,在京都惊涛骇浪来临时,能够有一个能掌握全局的亲信。

    如果让王启年只是回到自己的身边,担任启年小组的头目,在范闲看来,实在是有些浪费。不过王启年实在是很坚持,范闲有些为难。

    他皱眉说道:“这个再议一下…不过年关这几日,你将北边的事务交代给子越,仔细一些,他没有在境外活动的经验,你多教一教。”

    王启年心知提司大人等于变相默认了自己的请求,忍不住笑了起来。

    范思辙看哥哥开始处理起监察院院务,觉着自己再坐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适,站起身便准备离开。

    范闲却唤住了他,微笑说道:“你在北边做的事情又不仅仅是做生意,这抱月楼在天下已经开了六个分号,北齐上京的分号马上也要开业,一应情报收集都要注意,南边我交给桑文,北边就交给你…等若你如今也是院里编外的人员,今天这些事情你听一听也无妨,呆会儿邓子越过来,你也要与他好好亲近一下,他虽是我的下属,可来年在北齐,你们两个人要配合起来才行,切不可自重身份,如何如何。”

    这是范闲在山谷狙杀之后,最紧迫的一个想法,他必须把自己的情报系统建立起来,这个系统不需要太大,而是要在监察院这棵大树上吸取养分,不然监察院一旦哑了,一旦对自己封闭起来,范闲很担心和山谷里一样,再次成为瞎子。

    正说着话,房外被人叩响,来人用的正是监察院标准的禀见上司手法。

    范闲笑着应了一声。

    一身黑身莲衣的邓子越推门而入,对范闲单膝跪下行礼,起身之后,看着范闲下手方的王启年,激动说道:“王大人,您回京了?”

    当年范闲组启年小组,只是挑了王启年一个人,后面的下属全是王启年亲手挑进,而邓子越则是王启年挑入组中的第一人,所以他一直对王启年以师以上司视之,今日骤见其人,不免喜悦。

    “得。”范闲笑了起来,“今儿这楼子里不要总叙别离情,安排的事儿得妥了再说。”

    他顿了顿,开口问道:“婉儿他们还有几天到?”

    “还有三天。”邓子越沉稳应道:“一路有虎卫剑手随行,加上听闻大人遇刺之后,各州警惧,加强了防卫力度,应该无碍。”

    范闲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暗杀这种事情总要有利益才好,杀死自己对于那些人来说诱惑太大,暗杀别的皇族成员却没有丝毫好处。

    房间里安静着,范闲乃是监察院提司,其余的二人也是等同于八大处头目等级的高级官员,这种层次的院务会议,范思辙还是第一次参与,觉着这气氛和自己在北边召集商人们泡妞算钱大不一样,不免有些紧张,下意识里玩着自己粗笨的手指头。

    偏生范闲却安静了下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王启年开口问道:“大人,还有人来?”

    范闲点了点头,微皱眉头道:“他应该要来。”

    王启年挠头说道:“我是与二少爷约好在这里见面,子越是大人通知…还有谁?”

    范闲笑了起来:“如今京都各方势力都知道抱月楼是我的地盘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里,我们在这里说话的事情,只怕过会儿就会传入各王府之中,那小子才不会放松对这里的监视。”

    他缓缓低头,说道:“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他凭什么不来?”

    王启年却从这话里嗅到了一丝别的味道。

    …

    许久之后,那扇安静的木门,今天第三次响起”定的叩门声。

    一位年轻公子推门而入,白衣胜雪,眉间冷漠欺霜,浑身寒意,将这抱月楼外飘飘纷舞着的雪意都压了下去。

    范闲心中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那股郁意一扫而空,展颜笑道:“算你来的快。”

    那白衣男子却是不想与他玩笑,冷然说道:“大人身为监察院全权提司,应当知道,您的生命,不止是您一个人的事情。”

    此时座中诸人赶紧起身行礼,请安问道:“见过小言大人。”

    来人正是范闲的大脑,那位一直冷冰冰的言冰云,此时房中五人,都是监察院新一代的实权人物,很奇妙的是,这五个人恰恰也是一年前因为抱月楼的事情,与二皇子正面冲撞的关键人物,在范闲将范思辙逐出京都的夜晚,这五人都曾经在一处呆着。

    除了远在京外营中的黑骑荆戈,除了留在江南处理内库事宜的苏文茂,再加上屋外的沐氏叔侄以及在院里记档的洪常青外,这屋内便是范闲在监察院里全部的嫡系。

    各自落座,范闲似笑非笑望着言冰云,用食指揉揉自己的眉心,说道:“三件事情。”

    众人静心听令,就连言冰云也微微拢了双手。

    “一,陛下召了十四名年青官员入宫。”范闲平静说道:“朝廷要换一批血,却不知道要换出多大的动静,明日之内,将这十四人的档案资料送到我这里,能控制的人,马上开始着手控制,无法控制的人,找出当年他还穿开档裤时做的不法事…也要想办法控制下来。”

    开档裤…自然是要深挖官员们的灵魂最深处。

    屋内众人一片安静,心里有些微微不安,朝廷撩拔官员,确实有时候需要监察院事先审核其过往宦途经历,但是像提司大人这样吩咐,明显不是为朝廷做事,而是…

    范闲知道自己的心腹们都听明白了,也不多做解释,因为自己的遇刺,皇帝肯定会趁机做些事情,而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这些年青的官员除了少数几人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派系,因其干净无大力量做靠山,反而给了范闲一个暗中插手朝政的机会。

    言冰云忽然摇头说道:“我的也要给?”

    十四名年景官员中,也有言冰云的名字,这只不过是几个时辰前的事情,言冰云是出了宫便知道范闲来到了抱月楼,便赶了过来,却也清楚,这个京都里没有太多事情可以瞒过范闲的耳目了。

    “假假还是写一份。”范闲没好气说道:“秦恒就不用了,院里的案卷清楚着,重点在于贺宗纬,这个人…看来陛下很欣赏他。”

    他旋即冷笑道:“可…我很不欣赏他。”

    …

    “第二件事情。”范闲轻声说道:“院里有奸细,朱格死后,内部的纠核似乎弱了些,把他揪出来,我不想日后再出问题。”

    言冰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范闲却偏生不笑,瞪了他一眼。

    “第三件事情。”他望着言冰云说道:“你备些纸,准备给院里擦屁股…我准备杀几个人。”

    “杀什么人?”言冰云直视范闲逼人的目光,平静问道:“如果是高层官员,我表示反对,这次暗杀的事情之后,陛下已经无法容忍了,如果你贸然动手,反而对事情没有帮助。”

    范闲微微低头,手掌下意识地揉了揉身旁弟弟的脑袋,抬起头来说道:“杀人不是目的,也不是获取某种利益的手段,只是一种警告与撩拨…院长大人的心意,想必你也清楚一二,应该知道这时候顺势再添一把火,对于大局是有好处的。”

    其余的几个人听不懂,更不清楚陈院长所谓大局是什么意思,但言冰云却是唇中发苦,苦笑说道:“你要胡闹就胡闹,只是很幼稚地报复与出气,别和什么大局扯在一起。”

    “我就是要报复。”范闲眯眼说道:“你们都是我的人,山谷里死的也是我的人,既然我的人死了,他们的人也要死。”

    他最后对这些最心腹的下属们吩咐道:“婉儿回京前一日我在抱月楼设宴,宴请太子殿下、大皇子、二皇子、秦恒,枢密院两位副使…你们准备一下。”

    “燕大都督?”王启年发现范闲遗漏了一个长公主一派的重要人物,提醒道。

第四十三章 楼外有雪、北方有思

    “不用了。”范闲摇头叹息道:“老年丧子,我怕这位超级高手临楼发狂,把这楼中的皇族宰了个干干净净,到时候我怎么向陛下交待?”

    屋内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了一声,听出了范闲的话外之意,这些人身为范闲心腹,当然知道提司大人温柔的外表下是一颗怎样坚韧阴沉的心,自然不会以为他是在说俏皮话。言冰云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惊,抬起头来问道:“需要这样?”

    范闲平静地点点头,食指还在自己的眉心间揉着,似乎想将这些日子的阴郁全部揉掉:“澹州好,京都难,既然两边到最后终究是个你死我活之局,我个人习惯还是自己先动手。”

    场间众人中,范思辙与范闲的关系最近,但他年纪太小,听着兄长般的人物们就这样**裸地讨论着某人的死活,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其他的人不敢对范闲的命令提出疑问,只有言冰云依然坚持说道:“提前爆发,不是好事情。”

    范闲摇摇头,解释道:“不会提前爆发,我遇刺的事情,陛下一定会想办法变成对朝廷有利的事情,但对…院里只怕落不到什么好处。”

    又略说了几句日后京都以监察院事宜,这场青楼密会便结束了,如今陈萍萍基本上不再视事,监察院八大处里那些老头目都很冷静地让开了道路,范闲与言冰云商议着,基本上可以确定大部分的事宜。

    王启年与邓子越当先出去,开始准备提司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而言冰云出门之时,却忍不住回头皱眉说道:“杀燕小乙的儿子…这固然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警告,但也会将一头猛虎刺疯,大人想来心中另有盘算没有道明。”

    范闲沉默少许后说道:“不错,这事我不瞒你。燕小乙身为九品上的超级强者,是对方最可以倚靠的武力和军事力量,就算会付出宦途上的代价,我也要争取将他提前剔掉。”

    他没有完全袒露自己的心思。

    燕小乙和叶秦二家不一样,此人与长公主不是合作的关系,而是效忠的关系,终究会成为范闲道路上的拦路石,而范闲又不像庆国皇帝般,拥有着那种变态的自信所以他对于燕小乙的箭始终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总觉着有些心悸。

    在日后的大爆炸来临之前,如果可以将这柄庆国北方的神弓毁去,范闲觉得人生定会幸福许多。

    杀燕小乙的儿子,只能让那位绝世强者发疯,而将这位绝世强者杀了,想必长公主会发疯。

    范闲很喜欢这种异常刺激冒险的尝试,哪怕此事可能会带来许多变数,可能会让皇帝的心志在一瞬间内发生偏移,他依然疯了一般地想试一下。

    他想把心中那枝箭的阴影抹去。

    言冰云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范闲,半晌之后叹息说道:“燕大都督修为惊人,哪里是这般好杀的,就算整个院子,也没有办法找到可以对付他的人…就算你没有受伤,你也不可能将他刺杀于剑下,更何况你如今伤着…另外就是,院长想必没有这种疯狂地安排。”

    “不。”范闲摇摇头,“老跛子估计比我更疯,我可不想被他疯死了,所以我要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也得疯狂些。”

    “除了你们两个人之外,我不想别的人知道我的想法。”范闲拍了拍思辙的肩膀,盯着言冰云说道:“以往在京都城外山冈里说的话,是算数的,如果你想跟着我创出一个大局面来,有些时候,我希望你能对我多用些心,而不仅仅是对监察院和朝廷。”

    言冰云知道他说的是权臣之道及天下之乐这个话题,叹了口气,眉宇间终现忧色,下楼去也。

    …

    推开抱月楼三楼的临街窗户,范闲兄弟二人隔栏看着街中雪景,许久无语。

    雪花缓缓从天空飘落,轻轻地降落在人们的帽上,肩上,伞上,马车的顶蓬上。京都多肃然,以深色为主,尤其是今日抱月楼前的大街,全是监察院黑色的马车,车内车外是监察院官员深黑色的防雨雪莲衣,看上去更是乌沉一片。

    幸有不尽雪,稍除阴暗意,纯白的雪花点缀着全黑的世界,形成一个分明美丽的画面。

    范闲眯眼看着下面,王启年一行人走了,邓子越走了,言冰云最后出楼也走了,街上的监察院官员密探们瞬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如今这些自己的下属身边如今最少都带着十几个得力人手,朝堂上,官场上,谁敢不敬这几位小范大人的心腹?而这些有能力的亲信,也为范闲铺织了一张更大的权网,让范闲在庆国的地位愈加稳固与祟高。

    所谓体系,便是这样一层一层地叠加起来,只是今日的如此风光,又岂是当年初入京都那位少年郎糊里糊涂组启年小组时所能想像。

    “今天说的话,不要告诉父亲。”范闲偏头看了弟弟一眼,温和说道:“我不想让他老人家替我们这些晚辈费心。”

    范思辙嗯了声,嘿嘿笑道:“哥,说了也没用,父亲大人打理国库是一把好手,可是要说杀起人来,可帮不到你什么,哪里像你的监察院这么厉害。”

    范闲笑了笑。

    皇族惯常护卫所用的八十名虎卫,可谓是除了禁军侍卫之外最强大的武力,就算不可能人人都是高达那种用刀强者,但七名虎卫可敌海棠朵朵…这八十名,该有多么恐怖?

    他兄弟二人那位严肃淳厚的父亲大人,替皇族暗中操练了这么多高手出来,以范闲对父亲性情的了解,如果他没有替范府自己保留些厉害人物,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样一位户部尚书,早就已经脱离了一部尚书的权能,杀人?范闲看着弟弟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想当年一国国丈、皇太后的亲兄弟,就是被咱们爹一刀砍了…谁敢说他不懂杀人?

    只是父亲习惯了隐忍,习惯了平静的置身事外看着事情的发生,所以没有多少人知晓他的狠厉处,除了像陈萍萍、林相爷这种老狐狸才知道这位户部尚书的真正厉害。

    只是范闲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让父亲陡然间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

    “在上京城有没有见到若若?”范闲轻飘飘地转了话题,还是让父亲在弟弟的心目中保留那个肃然迂腐的形象好了,只是若若自从师从苦荷习艺以来,只是先前有些信件至江南,后来便没了消息。

    虽说经由海棠与北齐小皇帝的关系,范闲很清楚地知道妹妹肯定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是兄妹情深,总是有些挂念。

    “和姐姐见过几面。”范思辙笑嘻嘻说道:“她跟着苦荷国师在学医术,在上京城很有些名气了,只是这下半年听说去西山采药,在山中清修,一直没有回来。”

    范闲冷笑一声,骂道:“苦荷这老秃驴真是无耻到了极点,当初的协议我这边可是一分货也没差他们,居然只是教若若学医?学医用得着跟他学?跟我或是费先生,哪个不比他强…便是不想把天一道的无上心法传给小妹,却找了这么些子理由。”

    他说的恼火,范思辙却听的有些骇然,虽然这小子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哥哥大脚丫的祸害角色,但在北齐住的久了,早被北齐人对苦荷国师神灵一般的尊崇所感染,此时听着哥哥一口一个秃驴喊着,虽然不知秃驴是何典故,想必也是难听的话…不由有些惊惧,心想哥哥果然是天底下胆子最大,底气最足的人物。

    虽然苦荷藏私,但这次交换留学生计划,本来就是当初逃婚的一个附属品,范闲也没指望妹妹能被苦荷教成第二号海棠朵朵,加之天一道的无上心法,早已被胳膊朝外拐的朵朵姑娘偷偷给了范闲,他不再在言语上羞辱不讲信用的北齐高层,而是转而皱眉说道:

    “你在北齐招的那些高手,卷宗我都替你查过,虽然身家清白,而且一向隐在草莽之中,可是…你必须小心些,我看北齐皇室一定在你身边安了几个钉子。”

    所谓身家清白,指的是范思辙如今身边那些佩弯刀的北齐高手,没有什么官方或锦衣卫的背景。

    范思辙点点头,脸上虽然依然笑着,眼睛里却是闪过一道阴寒的光芒:“大哥放心,我已经查出来是谁了,北齐朝廷如果不派人在我身边,他们肯定不会放心,所以这人我还得用,就当免费的保镖,短时间内也不会清出去,只是那些重要的事情,我会避着的。”

    范闲一怔,没有想到弟弟居然早就留意到了这些细微处,忍不住赞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身子骨是结实了,想事情也细密的多,看来放逐到北方,果然有所进益。”他旋即笑道:“也不用太过担心,如今北齐还指望你这年纪幼小的大商人为他们置办内库货物,轻易也不会得罪你。”

    抱月楼下已空,便是街头街中那些巷角站的混混儿似的人物,也拉扯着自己的线帽子消失无踪,范闲站在栏边看着这一幕,唇角浮起一丝颇堪捉摸的诡异笑容,京都里各方势力都盯着抱月楼,他却懒得避什么,人人都知道他会报复,都在猜他会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如何报复…

    任人们去猜吧。

    “有件事情的细节你和我说一下。”范闲的双眼还是盯着窗外的雪花,头没有转回来,轻声问道。

    范思辙好奇说道:“什么事?”

    “那把剑的故事。”范闲微微低头,语气平静,听不出他心中所思,“王启年是从哪里得的这把剑?”

    范思辙心头一颤,不明白兄长为什么对自己最心腹的人也有疑问,但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将在上京城了解的那段故事重复说了一遍,剑出,购剑,送剑,都是王启年一手安排,没有什么异样。

    但范闲却从这故事里嗅到了一丝蹊跷,他苦笑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边,腰边空无一物,那柄皇帝赐回的天子剑,是很不方便随身携带的。

    “听你说的,有个细节很有趣。”他摇头叹息道:“风声出来这么多天,王启年就算有你的银子帮手,也不可能让他一个南庆人买到这把剑…几万两银子虽多,却还比不上北齐人的热血。这是大魏天子剑,北齐皇室怎么可能让他买到手里?老王一世安稳,只是太过喜欢拍我马屁…怎么就没有想到这节?”

    范思辙眼珠子转了几圈,好奇说道:“哥的意思是说…这剑是北齐皇室刻意放出的风声,通过王大人的手转赠于你?”

    范闲点了点头。

    范思辙不解说道:“这是为什么?”

    范闲转过身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兄弟二人坐回桌旁,喝了两口茶,他才解释道:“以剑离心,虽然现在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北齐方面也不会希望我现在就在南庆失去地位,但这是一种姿态与伏笔,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到达某个临界点…”

    他嘲笑说道:“北齐小皇帝不简单,这两年悄无声息地把大权一步一步从他母亲手里夺了过来,还没有在北齐朝野造成什么大的震动,这份帝王心术,比咱们的陛下也差不到哪里去。对付我这样一个人,他当然心中有个长远的计划,这把剑只是个开始。”

    挑拔离间从来都是历史上的小道,却也是屡试不爽的伎俩,因为人心多疑,帝心那黑糊糊的表皮血管上,更是镌刻着密密麻麻的问号与惊叹号,北齐来的那把大魏天子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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