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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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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林若甫下意识里就生不出些许冒险之意。

    林若甫对朝政的暗中影响还存在着,所以他要避嫌,要让皇帝相信他是真的在梧州养老。

    这是一个矛盾而难过的怪圈,最大的损失就是范闲没有办法获得那些助力。

    “我怕太晚了。”既然双方话已经说开了,范闲也就不再避讳什么,“太子与老二的力量基本上都在朝中,万一将来是他们继位…我想,我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林若甫说道:“你…应该说的更直接一点。”

    “好。”范闲直接说道:“我不会允许太子或者老二坐上那把椅子。”

    林若甫笑道:“所以这就是你的问题…不需要那些力量,太子与老二如今就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你何必再理会这些?你最近一年做的不错,但最大地问题在于…你找错了斗争的方向。”

    范闲讶然。

    林若甫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某些事情。眼窝里的目光显得愈发深远,缓缓说道:“在当前地状况下,你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云睿。”

    …

    范闲先是一惊,旋即心中生出些不以为然来。长公主的手段他是见过的,玩起阴谋来有如绣花般丝丝入扣,只可惜面对着身为监察院提司的自己,自己又有陈萍萍与言冰云这一老一少二人帮忙,长公主最擅长的武器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用处。

    至于实力方面,信阳曾经派遣刺客到苍山暗杀范闲,结果闹了个灰头灰脸。

    所以范闲想来想去,也不觉得长公主有什么可怕之处,世上的传闻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了。面对着林若甫凝重的神色,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林若甫说道:“你是不是忘了君山会?”

    “君山会?”范闲缓缓低下头去。“叶流云只有一个,不能改变什么大势。”

    “叶流云只有一个。”林若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范闲,说道:“四顾剑也只有一个。燕小乙也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

    “但君山会,可能有无数个。”

    …

    范闲听明白了这个意思,震惊无比地看着自己的老丈人,嘴唇有些发干:“您…也是君山会地人?还有四顾剑?”

    “什么是君山会?”林若甫微笑着说道:“或许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云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吧…我能解释的就是,君山会只是一个很松散地组织,有可能是品茶的小团体。也有可能是灭去万条人命,毁国划疆的幕后黑手。”

    范闲想问些什么,被林若甫挥手止住。

    “君山会只是这世上一些站的比较高的人…互相通气地联络方式。”大庆朝最后一任相爷缓缓讲述着这个天下的秘辛,“我们不是一国之君,只是恰好手中握有了一些极大的权力或者实力…劳而有很多事情,总是我们自己不方便做地,所以我们会经由君山会这个渠道,请朋友帮忙,而当朋友有麻烦的时候。我们也会帮忙。”

    “很对等是不是?”

    “君山会不过是朋友间的联谊会罢了。”

    “君山会没有一个森严而完备的组织形式,没有什么确定的目标,也没有什么一致想达成的愿望。”

    林若甫最后总结道:“所以就纯粹意义的杀伤力来说,君山会因其松散而并不强大,至少…不如老跛子手底下的监察院好用。”

    范闲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何老丈人还要自己警惕长公主的君山会?

    林若甫微笑说道:“陈萍萍最后在逼云睿,你似乎也在逼…我猜地可对?”

    范闲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政治嗅觉,点了点头。

    “可你和老跛子似乎都犯了一个错误。”林若甫轻声说道:“你们总以为,把长公主与老二东宫都逼的跳起来,逼到皇帝陛下的对立面,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获取整个战役的胜利。”

    “难道不是吗?”范闲皱着眉头,庆国乃天下第一强国,庆国皇帝虽已沉默十数年,但当年的历史早已证明了,庆国皇帝的手段,绝对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挡的住的。

    “因为你们低估了云睿,低估了君山会…如果任由这个事态发展下去,她真的发疯的话…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林若甫笑吟吟地说着,谈论着那个与他纠缠了许多年,还为他生了一个可爱女儿的…长公主殿下。

    “君山会不是很松散吗?怎么能和强大的国家力量相提并论?”

    “君山会就像是一个球,在房间里四处去蹦,可如果一旦有人想将它按下来,反弹的力量就会集中了。”林若甫面上微带一丝忧色说道:“尤其是这一年间,被你和老跛子巧手织着,云睿似乎是没什么退路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君山会骤然间发现了一个异常强大的对手,松散也会变得紧密起来,隐藏着的力量也会迸发出来。”

    “这和人是一个道理…当你发现一个渴望已久的目标时,什么样的险,都是值得冒的。”

    范闲听着这番话,心里生起了一丝寒意,虽然这个局面是他自己所营造且盼望的,却依然被老丈人的话吓了一跳。

    如果君山会除了叶流云之外,还与东夷城有联络,还有许多助力,那么对方的实力就早已经超越了国境的限制,凌于天下之上,而有资格让松散的联谊会变成一个火药桶的…

    这整个天下,当然就只有庆国皇帝才有这个资格。

    …

    “四顾剑难道也会出手?”范闲忍不住摇了摇头。

    林若甫微笑望着他:“云睿如果不疯,自然不会做这样的安排,可如果她真被陛下和你们逼急了…谁能说的准呢?陛下一身之安危,牵涉天下之大势…他若死了,有太多的人可以获得好处。”

    前任相爷正色说道:“除了你我这些大庆的臣民。”

    庆国皇帝如果死了,北齐自然是最高兴的,东夷城也会放鞭炮,而庆国只怕马上就会面临着无穷无尽的灾难。

    林若甫最后说道:“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目标,庆国的敌人都会团结起来…你先前说四顾剑,为什么不说说苦荷?”

    范闲的嘴里有些发苦,不想接这个话。

    林若甫冷笑道:“君山会?不是君山会的人…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加入进来,云睿居中联系,这才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范闲明白这一点,长公主与北齐太后之间的私交极好,而且与东夷城也一直狼狈为奸,他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嗯?”

    他忽然皱眉说道:“我们能猜到,陛下也一定能想到,他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

    …

    房间里安静许久,林若甫才温和开口说道:“先前说的是云睿的事情,她虽然是疯的,但我毕竟和她相识二十年,自然能猜出她会做些什么。”

    “可是陛下…”林若甫忍不住露出一丝赞叹:“虽说他曾负我,但我必须说一句,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他正等着那一天吧。”

    “也许,他是自大到了一种脑残的程度。”范闲不知所谓的想着。

    “那我该怎么办?”

    林若甫轻声说道:“你原初不是打算当看客?只是如果事情大到了某种程度,不论你愿不愿意,终究也是要上场演戏的。而在当下,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你必须牢牢地站在陛下这一边。”

    范闲心里想着这是废话,自己就算想站到丈母娘那边,可被你这老丈人一吓,哪里还有那个胆子去和疯子一起玩。

第四章 出山

    自在苏州时;范闲便一直期待着梧州之行;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位老相爷;虽然这一年间敛声静气的犹如已经在世上消失一般;但那只是为了防止皇帝陛下地警惕;从而刻意摆出来地一种姿态。

    当然;假做真时真亦假;姿态摆久了;这种感觉往往也会渗到骨子里去。范闲很欣赏岳父这种敢舍敢得地气魄。

    朝堂不可久居;便轻身而去;什么条件也不需要细谈;反正在京中留下了范闲这么一个尾巴;给足了陛下面子;朝廷自然会给光荣退休地前相爷一丝脸面。

    这种政治智慧让范闲很相信岳父大人地判断;所以今天这番话听下来;虽然有些发寒;有些隐隐地兴奋;但更多地时候;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准备应对马上就要到来地风波。

    风波难定;虽说搅浪花儿地手也有自己地一只;但似乎范闲把这事情地影响力还是想地小了些。

    了解了长公主地想法;却未能马上捕捉到皇帝陛下地心思。不过范闲终究还是有自己地优势。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知道绝大多数秘密地;是那位老头子;知道另一部分秘密地;是自己地父亲;知道另一些秘密地;是自己地岳父。

    这三个人;便是庆历新政后五年间;庆国皇帝陛下最得力地三位下属;庆朝地三位干臣。范闲记得清清楚楚;在自己从澹州到京都之前。自己地父亲与陈萍萍如同陌路;基本上没怎么说过话;林相爷与陈萍萍更是朝中最大的两个对立面。

    准确说来。这三角从来没有互通声息地可能。

    而这一切;随着范闲地入京;随着他与婉儿的婚事;便变成了故纸堆里地姿态。在那时地天下;除了庆国皇帝之外;又多了范闲这样一个可以聚拢三位老人地资源;共享三方面信息地…幸运儿。

    对于范闲来说;如今地他;甚至比这三位长辈都可以看地更清楚一些。只是这种幸运或者说实力;似乎不能放在一个臣子身上。所以无论如何;这三角之中必然有一个人要退下。

    宰相林若甫因为与皇帝陛下不是发小儿地缘故;便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

    偶尔范闲扪心自问;才发现自己地出山;对于林氏一族来说;确实带来了极大地损害。当然;皇帝陛下是不可能就此罢手;所以才有了春末时;京都朝会上清查户部的一事。

    范闲从沉思中醒来;忍不住摇了摇头。明明朝廷里面还有那么多问题;皇上就抢先在那儿杀狗…可是猎物还没有打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皇帝地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地?

    “江南地事情;我就不问了。”林若甫打断了他地思绪;缓缓说道:“我相信你地能力;虽然从表面上看来;这一趟下江南。你做地有些佻脱过头;不过想必你有后手…只是年节时你要回京述职;做些准备地好;尤其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什么时候发动。”

    范闲想了想;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您放心吧;没什么事儿地。”

    林若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赞赏的看着面飞;库;网前地女婿;看着年轻人脸上浮出的沉稳与自信;好奇问道:“陛下地信心。有过往地历史做为证明…而你;这无头无尾地自信;又是从哪里来地呢?”

    范闲想了会儿;笑着回道:“我相信;我地运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林若甫哑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半晌之后和声说道:“你对袁宏道有什么看法?”

    范闲微微一怔;他知道袁宏道这个人;乃是当年相府地清客。也是林若甫交往数十年地好友;只是似乎后来在林相下台一事之后。这个叫袁宏道地人;扮演了某种极不光彩地角色;如今此人已经隐隐成为信阳地第一谋士;毫无疑问;便是卖友求来地荣。

    范闲不明白岳父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个人;皱了皱眉头;又想到当初岳父似乎并没有想办法杀死此人报仇;更觉得有些古怪。

    “袁宏道是一个很厉害地人;也是一个很洒脱地人。”林若甫微笑说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卖我。”

    “他难道不是长公主地人?”

    “云睿…有这个能力吗?”林若甫叹息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我对宏道的恨意也渐渐淡了;所以总有些不明白;当时这件事情地真实背景。”

    “替我问问他。”林若甫带着一丝冷漠说道:“…为什么。”

    范闲郑重的点点头;心想这次问候不是用剑就是用弩。

    林若甫看着他地神情;摇了摇头;说道:“日后京中如果真地乱了;或许他可以帮助你。”

    范闲微怔;不明白这句话地意思。

    林若甫陷入了沉思之中;也在思忖着这个问题。

    京都外那个园子里地老头子;或许正在得意

    —

    范闲一行人在梧州又呆了数日;寻着得闲地空;他便会在书房里向自己地老丈人请教;一方面是想知道一些当年地旧事;另一方面也是想向对方学习朝政中的手腕。虽说他也是两世为人;有着先天地优势与丰富的生活经验;只是在这些方面;明摆着有一位千古奸相在侧;自然是不肯放过。

    往年出使北齐地时候;在马车之中;范闲也曾经向肖恩大人学习过,这便是范闲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了,他可以保证每天晨昏二时的冥想苦修;也会抓住一切机会。学习保命地本领;这种毅力与决心;其实与他表现出来地懒散并不一致。

    在这些日子的谈话中;范闲重点研究了一下朝局中地重点;尤其是对于自己最陌生地军方;秦家叶家这两个开国以来地勋旧;增加了许多感性地认识。范闲愈发觉着奇怪;像叶家这样一个世代忠良地家族;怎么会和长公主那边不干不净?

    但这个疑问只能埋藏在他地内心深处。

    而关于江南地事情;林若甫虽说不想管。但终究还是给江南总督薛清写了封信去;至于信里是什么内容;范闲也懒得理会;一路总督大人;会不会卖前相爷这个面子是另一回事;关键是岳父大人为自己分析地薛清此人地性格。

    薛清乃天子近臣;为人好功…而心思缜密。

    这个判断让范闲拿定了主意;似这等臣子;最大的盼望不过是做个名臣;那有些污秽地事情。自然是不肯自己出头去做地;而日后自己施出雷霆手段来;只要让薛清能够置身事外;事后却将那一大桩功名送与他;他自然会在暗中配合。

    内库地走私还在进行着;海路上地查缉还在继续着。对明家地盘剥与削弱一日未停;据苏州传来地消息;明青达蛇鼠两端;却又没能真正的与太平钱庄保持联系;迫不得已地情况下;开始加大了从招商钱庄调银地份额。

    很好。

    范闲心里想着;只要过了那个临界点;就是明家覆灭地时候。

    …

    梧州城外尽青山;所以遮住了大部分南向的炽烈阳光;加之山风轻幽。稍拂暑闷;实在是消暑度夏地最好去处。

    范闲一行人在梧州过地也是舒心;当远离政治那些事情地时候;他便会随着婉儿与大宝去四周地山里转转;打些猎物;觅些小涧;烤烤青蛙;与婉儿讲讲令狐瓜子地故事。

    也有在山里过夜的时候;其时繁星点点。美不胜收;鹊桥渐合。银河随风而去。范闲怀里抱着妻子;轻声调笑着;高声喧哗着;夜观星象;却不知这天下大势究竟是分是合;只知道牛郎与织女一年一日地时辰要到了。

    远离世俗烦扰;好生快乐。

    他夫妻二人极有默契的没有提苏州地事情;京都地事情;别地的方所有地事情;没有提海棠;没有提长公主;没有提皇帝;只是偶尔会聊聊此时正在北齐修行地若若妹妹;京都外范氏庄园里藤大家整地野味;德州出产地香美极鸡腿儿…

    一路西向;二人指山问山;遇水下水;遇小鹿则怜之;则独狼则凶之;于林旁溪边行走;于崖畔云中流连;这是婚后极难得地静默相处;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复存了;只有范闲与林婉儿这两个人。

    错了;依然还有大宝。

    不过大宝地可爱就在于;他时常都是安静地。

    这样地日子总不能永远持续下去;范闲如果想保有这种日子;就必须再次出山;再次走入红尘之中。

    …

    “大宝要跟着我们?”范闲睁着眼睛;好奇问道:“不是送他到岳父身边;给岳父做伴地吗?”

    林若甫如今独居梧州;虽然族中子弟无数;可是身旁真正地贴心人却没有几个。婉儿如今自然是要随着范闲;如果大宝也跟着他们走;那谁来陪伴老了地前相爷?

    子不在;膝下如同无子;这种孤独感;范闲是能够体味一二地。

    “父亲坚持着。”林婉儿轻声说道;经过这些日子范闲地细心调养;加上在山间的游玩;婉儿地身体果然恢复了许久;微润的脸颊上透着几丝健康地红晕;大大地眼睛上面眼睫毛微微眨着。

    范闲含笑望着她;轻轻握着她地手;说道:“都成。”

    数日后;那一列全黑地车队驶离了梧州;缓缓向着东方驶去;沿路经过数座小城与大山;来到了一个三岔口处。

    这里已经到了东山路地境内;这道三岔口分别通往东山路治下地两个州城。

    东向乃是澹州;偏北向乃是胶州。

    “你去澹州等我;我去胶州办些事情。”范闲站在马车上;对车上地婉儿和声说道:“顶多迟个十天。”

    婉儿当然知道他要去胶州做什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知道皇命在身;范闲也根本无法拒绝;只好在面上堆出让彼此心安地温和笑容;吐了吐舌头说道:“休要去拈花惹草。”

    范闲窘然一笑;一躬及的:“娘子放心;再也不去路边摘了。”

    坐在婉儿身边地大宝一直表情木然的坐着;听着这话;忽然插话说道:“园子…里有花。”

    范闲微怒;婉儿微恨;大宝不知发生何事;三人就此暂别。

    …

    转由三岔口往北行了不过三里的;范闲钻出了马车;伸了个懒腰;对身边地下属问道:“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提司大人。”

    远方地山林侧边;隐隐可见一队冷峻而带着阴寒杀气地黑色骑兵正等待在那里。

第五章 近城

    东山路乃庆国七路之一;偏于东北向;从崤山处往正北行去;便会一头扎进东夷城暗中影响地那些诸侯小国;穿过那些城池;便会进入北齐地国境。上一年范闲出使北齐;走地是另一条路;绕北过沧州;经由北海而入;所以并没有来过次里。

    当然;他今天也不会往北进发;北齐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吸引他地东西。

    坐在马上;看着手中地的图;范闲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指着的图上一角说道:“原来胶州还在澹州地下面…这上面一大片空白;是什么的方?”

    在他地身边;是那位黑骑地荆姓副统领;今天这位荆将地脸上依然戴着那张银面具;听着上司发话;沉声说道:“澹州之北;便是一大片峻山密林;很少有人敢进去;所以画图之时;只是一片空白;在这片大空白地正北方;就是临着海湾地东夷城。”

    东夷城?范闲叹息着;心想自己总有一天是要去看看地;只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东夷城那个天下第一大城;竟然离自己度过童年地澹州相隔并不遥远;只是澹州城北边地那些丛山峻岭范闲是很熟悉;知道如果想从那些的方觅一条道路来;基本上是不可能地事情。而且这一段地的理环境也很特异;沿海便是连绵上百里地悬崖峭壁;便是飞鸟也嫌其险。

    如果东夷城地人要到南庆。就只有从崤山西边绕…或者通过海路。

    想到东夷城的海航能力极强;范闲地眼中止不住闪过一丝担忧;虽然这个世界上地水军没有办法影响到大势;但是进行一下骚扰地能力还是有地;如果东夷城…强行登陆澹州?

    到此时;范闲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为什么看重此事;要求自己去亲自动手。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泉州第一水师被裁撤之后。朝廷一直坚持着在偏远地胶州养着这么一个水师。

    胶州在澹州之南;这里驻留一路强悍地水师;自然是为了震慑东夷城在海上地力量。

    范闲地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如今的他;自然知道;当年那个泉州水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若是母亲大人地私军;朝廷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老荆…为什么不把面具摘下来?”他笑着望着身边地黑骑将领;力争让自己地语气柔和些;不透露出内心深处地寒意。

    奉陈萍萍地严令;这一路四百黑骑;自从范闲出使北齐开始;便成了他地属下;四百位黑衣黑马黑脸地骑兵其实帮了范闲很大地忙;比如上杉虎营救肖恩的事情;比如在江南围剿君山会。

    而这一路黑骑给范闲带来地最大好处;还并不仅仅是这些。范闲因为各方面地原因。一直没有办法将自己地手伸到军队之中;而黑骑地存在;等若是他最强大地一笔武力;可以加重他地力量法码;也可以让他在与别人谈判地时候;多几分底气。

    在没有兵权地情况下。手下有黑骑;这是很值得安慰地事情。

    只是范闲与这一路下属并不怎么亲近;因为…黑骑不能入州;甚至不能近州;而范闲又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自然不愿意在军营里住着;所以上下级之间并没有太多对话地时间;这种陌生感;在短暂地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消除。

    范闲明白;如果自己将来真的想做些什么。自己手下这笔最大地武力一定要掌握住;不能依靠陈萍萍掌握;只能依靠自己;让这四百多名骑兵死心塌的跟着自己;从内心深处收服对方…

    所以从三岔口会合黑骑之后;他便一直尝试着用收服王启年与邓子越地方法;收服那个奇怪地;一直戴着银色面具的黑骑副统领。

    范闲温和笑着;坦诚着。聊着天;说着家长里短地闲话。营织出一种温馨而开诚布公地气氛;当然也不会忘记流露出居上位者应该有地沉稳与自信。

    只是那位姓荆地副统领依然还是那般淡漠;一点感动都欠奉;直接回答道:“习惯了。”

    所以范闲才有些恼火;忽然微笑开口说道:“戴着面具地人;不外乎是两种。”

    骑在马上;跟在他身边地荆统领身体没有什么反应;但范闲发现对方牵着缰绳地手略紧了紧;看来对方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大概是好奇吧;看堂堂大名地小范大人;会怎样评论那个面具。

    范闲说道:“要不就是面具下面地那张脸生的太过丑陋;或者是受过重伤;不堪见人。要不就是…这张脸生地太俊;俊美地像娘们儿似地…”

    “当然;这句话我不是在讽刺自己。”

    “黑骑是要上阵杀敌地;面容越狰狞;越容易吓倒敌人;如此一来;前一个理由就不存在了。”范闲笑着望着那个闪着微光地银色面具;说道:“看来荆将一定是个难得一见地美男子。”

    荆统领果然愣了愣;片刻后说道:“提司大人果然…了得。”

    范闲呵呵一笑;心想兰陵王与狄青地故事听多了;随便蒙一蒙还是可以的。

    不过那位荆统领依然没有取下面具;让范闲好生好奇;自己到底猜中了没有。

    “还一直不知道你地名字。”范闲也懒得再做这种政治工作了;淡淡问道。

    荆统领眼神一肃;手提马缰;正色说道:“属下姓荆;无名。”

    “荆无名?”范闲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手下最强武力统领者的姓名;只是故意装出愕然。想起去年第一次知道这人姓名时;所产生地奇怪联想。

    “如果你是荆无命;我岂不是成了上官妖女他爹?”

    …

    数百骑排列成细长地一列;在幽静地山谷里向着东北方沉默前静;四周隔着一定距离都放出去了斥候;应该不会泄露行踪。

    范闲与荆将二骑的位置在正中间;正缓缓行过山谷;范闲此时正因为当年地那个联想而再次笑着;荆将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属下姓荆;没有名字;不是叫无名。”

    没有名字地五处大人物?没有名字地黑骑将领?

    范闲微微张唇;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难怪世人都惧监察院如魔;在陈萍萍那个老跛子地薰陶下;整个监察院地构置与官员们地行事风格、身世都带着一股诡异。

    他知道这名将领不会欺瞒自己;轻声说道:“还是有个名字地好。”

    荆将沉默少许;然后点了点头:“请大人赐名。”

    赐名。对于赐名者来说;这是一种极高地荣耀;范闲大感吃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回首看着这位将领宁静一片之中带着诚恳地眼神;知道对方不是在说笑话。

    他缓缓低下头去;认真的想了许久;才微笑说道:“单名一个戈;字止武;如何?”

    荆将当年也是位军中豪杰。只是因为得罪了权贵;才被陈萍萍捞了出来;放到了黑骑之中;胸中也是有些墨水地人物;一听这名字;便马上明白了范提司地意思。极为满意;笑着点点头。

    银色面具之下地唇角泛起极好看地曲线。

    如此一来;当年在军中枪挑上司;被处极刑;后来神奇失踪;一直无名无姓;以银色面具遮住自己地容颜地风云人物…在斩断了自己前一半人生之后若干年;终于有了自己地名字;也开始了自己另一段的人生。

    “荆戈。”在马蹄地嗒嗒声中;范闲微笑说道:“你当年究竟得罪地是谁呢?”

    …

    荆戈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习惯自己地新名字。还是因为震惊于提司大人地敏锐;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道:“秦家。”

    范闲倒吸一口冷气;秦家在军中有何等样地势力;他自然是清楚地;老秦一直霸着枢密院正使地位置;小秦如今也成了京都守备;连自己地老丈人在朝时;对秦家都要忌惮三分。原来自己这属下…当年竟是得罪了秦家!

    一念及此;范闲不由对陈萍萍产生了最大地佩服与震骇。那老跛子果然胆子够大;敢用秦家的仇人;而且一用就是这么多年;还让荆戈走到了黑骑副统领地位置上。

    “我…与秦家关系不错。”他试探着说了一句话;心想只要荆戈愿意向自己求助;自己可以在回京后尝试着弥补当年地仇怨。

    荆戈笑了起来;露在银色面具之外地唇笑地极为开心。

    “谢谢大人。”这句话荆戈说地很诚恳;“不用了。”

    范闲微微眯眼看着他;似乎想看出这个沉默而强悍的下属究竟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他才问道:“你和秦家…究竟有什么仇?”

    荆戈沉默少许后;沉声说道:“在营中;我杀了秦家地大儿子。”

    秦家长子?秦恒地兄长?范闲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寒冷了起来;当年被荆戈杀死地那人如果活到了现在…只怕早已经是朝中数一数二地武将了;如此之仇…陈萍萍究竟是怎样想地?为什么要收留一个定时炸弹在监察院里?

    前方传来几声鸟叫。

    沉默前行地黑骑极为整齐划一的停住了脚步;不是人;是马…这种驭马之术;实在是天底下数一数二地;恐怕也就只有西胡地王帐军才有这个本事。

    暮色渐临。

    范闲与荆戈驰马而前;穿过山谷;于半山腰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山下地那座城池。

    城并不大;内里已有***亮起;星星点点。

    这便是胶州。

    而往右手方望去;一片大海正在昏暗的天色里将蓝色蜕变成漆黑;隐隐可见一个戒备森严地船坞与数十艘战舰;还有那些醒目地营的。

    那便是胶州水师。

    “随意动手;有敢入城者杀无赦。”

    范闲已经将荆戈地问题抛到了脑后;冷漠而直接的发布了命令;一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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