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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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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的帮助下,收拢崔家在北方的线路,只是七叶没有办法出国,他一个少年郎要主理这么大的事情,确实有些辛苦。
至于三皇子如此雀跃地离开,范闲也明白是什么原因,因为他这些天让三皇子去缠海棠上,以皇子之尊,要拜在天一道门上,想必苦荷也不会太过反对才是,就算这事儿将来弄不妥,可是让老三从海棠上身上学些功夫护身,硬凑个师徒之实,对大家其实都有好处。
书房外传来敲门声,范闲从沉思中醒来,抬头望去,只见史阐立正扭头望着园内,手指却下意识地在敲门。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进来吧,有什么好看的?”
史阐立苦笑着迈进门来,说道:“老师,让三皇子跟着海棠姑娘学艺。也真只有您才敢做…对方可毕竟是北齐圣女…这事儿如果传到了京里,只怕又要惹来不少麻烦。”
“有什么麻烦?”范闲笑着说道:“陛下让我带着三皇子下江南,我当然要用心教,至于说到武道这种事情,海棠总比我要合适些。”
二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史阐立苦着脸说道:“今天杨继美又来了,非要请我吃饭。”
杨继美就是两淮一带最大的盐商。范闲如今居住的华园就是这个盐商让出来地,范闲也清楚,这个盐商乃是薛清的近人,所以总给对方几分情面,一听史阐立这般说,就知道杨继美虽然今年没挣到什么好处,但对于明年的内库大有期望。
他笑着说道:“这园子本就是他家的,他要来看看,我们当然不好不干…他这是知道巴结不上我,只好来巴结你。吃就吃吧,你日后也要在江南做生意,像这种地头蛇多认识几个总是有好处的。”
“他准备在哪里请你?”范闲问道。
“江南居。”
苏州城里最高级地酒楼,就是江南居与竹园馆,范闲初到苏州时,薛清为首的江南官员接风就是选在江南居,如今明家地竹园馆被三皇子半买半吓的捞到手里,准备改造成抱月楼的分号,杨继美要请客,当然只好在江南居。范闲心想自己这话问的确实有些多余。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今天江南商人们定的也是在江南居聚会…明家今天要应付夏栖飞的事情,估计不会派人予会,杨继美非要今天请你吃饭,肯定也是想借此与那些皇商们攀上。这个机会…你给杨继美,到时候带他入席。”
如今苏州城里的人们都知道,抱月楼分号掌柜史阐立,其实就是范闲的心腹,有史阐立做为中引,那些皇商们一定很乐意接受杨继美的到来,当然,范闲的想法并不仅仅是还杨继美和薛清一个人情。还有别地安排。
“在席上你把耳朵张大点。”范闲说道:“明家不在场,那些皇商们也不会避你,说不定会刻意通过你的耳朵,把他们明天的安排传给我。”
史阐立点了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要不要注意看看夏栖飞?”
与范闲在一处呆的久了。往日里只知苦读圣贤书的史夫子,也开始习惯用阴谋论的眼光看待世上一切。
这句话明显就是不怎么信任夏栖飞。
范闲笑了起来,说道:“放心吧,夏栖飞是个聪明人,不会傻到这时候背叛我,这对他一丝好处都没有。”
史阐立微窘一笑,又问道:“大人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那些江南皇商们?”
“嗯…”范闲低下头想了会儿,说道:“就说本官支持他们放手去做,就算今年全盘放空,明年本官自会补偿。”
他抬起头叮嘱道:“当然,这话你要修饰一下,别说的太**裸。”
史阐立领命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杨继美先前神秘提到的一件事情,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杨继美先前说,江南有个叫君山会的组织,实力有些神秘莫测,请大人留些心。”
范闲想了想,觉得君山会这个名字很陌生,似乎监察院的案卷里面都没有什么记载,皱眉说道:“神秘…并不见得强大,我知道了。”
…
等史阐立离开之后,范闲地眉头却皱的越发紧了起来,一个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组织,究竟代表着什么呢?他喊了一声。
一直守在门外的高达阔步走了进来,如今范闲做事越来越少避着他,一方面是刻意通过虎卫,向京中龙椅上那位展示坦诚,另一方面也是想尝试一下“以情动人”四字,看有没有可能,真地将这几名实力强横的虎卫,变成真正的“自己人。”
让高达喊来六处的剑手头目,范闲对着那名下属皱眉说道:“苏州城里还有多少人?”
这问是的六处刺客剑手的人数,陛下拔调过来的虎卫一共只有那么几个人,要不离范闲身边,又要有几人留在三皇子身后。这是断然不能调动的。而监察院六处地刺客,如今大部分在影子的带领下,满江南地与东夷城派过来的那批高手在打游击,所以范闲可以调动的人手竟然一时间有些不趁手起来。
“六处还有七个人…四处驻苏州巡察司的人倒是不少。”那名下属沉声应道。
如今启年小组地正牌头目王启年在北齐,邓子越在京都,苏文茂又被范闲留在了闽北内库三大坊,所以此人就算是目前范闲最直接的下属。恰巧此人当年也是出身六处,所以是启年小组中对于防卫工作最擅长地一人。
“四处人的不要调了。”范闲叹息着说道:“他们打架杀人可是不擅长的,如果有个什么折损,言冰云知道我乱用他的人,以他那等性子,还真不知道会怎么反应,回京后我可是要挨批的。”
在一旁听着的高达与那名启年小组成员都笑了起来。
那名下属疑惑问道:“大人,今日有什么行动?”
“去保护一个人。”范闲沉声说道:“你带着六处的那七名剑手,这时候赶到江南居,找到夏栖飞。直接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护卫,同时让他不要疑心,等内库招标之事一结束,我马上就会收回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范闲在夏栖飞身边到底放了钉子没有,谁也不知道,但至少表面上,除了几名户部的老官之外。监察院并没有监视着夏栖飞的一举一动,这才是双方相处之道,所以范闲今天决定调人去夏栖飞身边,总要解释一两句。
那名下属皱眉说道:“大人。全调过去了,您和三殿下身边怎么办?”
范闲看了高达一眼,自信笑道:“我地安全,自然有高大人操心,你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在内库开标之前,夏栖飞本人,不能有半点折损。”
高达听着这话。一握刀柄行了一礼。
那名下属不再继续发问,很平静地接受了命令,准备开门去安排。
范闲皱了皱眉头,忽然开口说道:“注意安全。”
今天明家老太君心情似乎非常不好,连每日一例的温补鸽子汤都没有动一口。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小厨房,而明老爷与少爷今天从苏州城里回来后。便直接进了后园,一直没有出来过。
而各房的叔伯侄爷,也得了命令,满脸忧心忡忡地穿过明园清美的行廊湖亭,往老太君的院落赶去。满脑门子不解的丫环下人们,看着只爱遛鸟的四爷,只爱娶小妾的三爷,只喜欢和武师们练摔中奖的六爷,急匆匆而面色不豫地行走着,明家平时极难聚集到一齐地男丁,此时都已经到了,不由好生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时间,整座明园都被笼罩在一股紧张不安的气氛之中。
而流言这种东西的传播速度,总是比庆国引以为傲的邮路系统更要迅捷,没过多久,明园里所有地下人都知道了一个惊天消息,原来今日苏州城内库开标,突然出现了一个敢和明家对着干的敌人,而那个敌人…竟然就是传说中早已经死了很多年的明七少爷!
当年明家上代主人最疼爱明七少爷的母亲,而遗嘱中,似乎也是将大部分的产业留给那位命运凄惨的明七少爷。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明家早已经成为了长房的囊中之物,这时候突然冒出那样一个人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都镇静些。”
满脸皱纹地明老太君冷漠地看着堂间一地的明家男丁们,心里涌起老大一股愤怒,这些男人们遇到这么点小事,便如此慌张,自己百年以后,怎么安心将这么大地家业交给他们!
“姐姐,突然出了这么个流言,也难怪孩子们惊慌。”
坐在明老太君身边的,是当年那位明老爷的小妾,因为对正妻巴结的好,所以一直活到了今日,她看着明老太君的脸,颤抖着声音说道:“如果那个…姓夏地,真是小七,这可怎么办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翘一指
“既然知道是流言,那有什么好慌的!”明老太君愤怒地尖叫着,老妇人的声音因为某种奇妙的屈辱感而尖锐了起来,就像是刀尖在瓷片上面划过一般可怕。
坐在她身边的姨奶奶被吓的浑身一激零,赶紧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上,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明家老太君善妒心狠,所以当年的明老爷子拢共也只娶了三房小妾,如今那一代的人物就只剩下了两位妇人。好在明家男丁兴旺,如今正在江南居喝酒的夏栖飞不算,有子息的两房也一共有六个男子,明青达长房长子,是如今的明家之主,而老三老四,都是这位姨奶奶生的,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被老太君这般吼着,这两位心里自然不会怎么舒服,但老太君积威日久,谁也不敢分辩什么。
明青达身为长子,当此局面自然要出面温言开解两句,不料明老太君竟是连明家这个名义上的主人也不怎么理会,寒着一张老脸,说道:“都给我记住了!明家那个老七,十几年就已经死了,至于如今苏州城里的什么夏当家的…想用十几年前的传闻来闹事,我明家可容不得他。”
明青达被驳了面子,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温和说道:“母亲,这么荒唐的传言,自然是没有人信的。只是…万一朝廷就是要信怎么办?”
这句话说地很直接,夏栖飞是范闲的卒子,如果范闲所代表的朝廷势力,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兵不血刃地将明家庞大的家产与实力收编,这种局面是最危险的。
老太君眨了眨有些浑浊的双眼,厌恶说道:“那个姓范的官员说是就是?难不成这朝廷就不讲理了?”
明青达心想。朝廷什么时候讲过理?只不过以前朝廷是站在自己家一边,所以满天下道理和拳头最硬地,都是自己明家,如果朝廷内部有了分歧,这自家的拳头已经忍痛自斩,这道理,只怕更是说不清楚。
他苦笑说道:“请母亲大人示下。”
夏栖飞来势凶猛,看今天招标的模样,带的银钱十分雄厚,而且又有钦差大人支持。这明家究竟怎么应对,总需要明老太君拟个章程。
明老太君其实内心深处并不见得如表面这般理直气壮与霸道,她没有正面回答明青达的问话,只是盯着满院子的明家子弟,寒声说道:“如今时局和往年不一样了,前些日子我让兰石去各房见过你们这些当叔叔的,让你们老实一些…今天老身再重复一遍,这个时候,你们莫要给明家带来什么麻烦,遛鸟就在家里遛。把那些只会摔角的鲁汉子都赶出园子去!”
“还有这件事情,不准任何人传!如果让我听到谁还在背后嚼舌根子,当心我将你们的口条抽出来!”
明老太君一番话说的又急又怒,竟是咳嗽了起来。身后地大丫环赶紧给她轻轻捶着后背,身旁的长孙明兰石赶紧恭恭敬敬地递了一碗茶过去。
庭中的明家子弟们齐齐俯身,不敢稍违老太君之命。
明青达看了母亲一眼,欲言又止。
明老太君在心里冷笑一声,自己这个儿子做起事来就是缺乏决断之力,这坏人,总是要自己来做,她浅浅饮了一口茶。漠然开口说道:“明天是开标第二天,你们也知道,钦差大人是冲着咱们家来的,后面的八标分两批捆绑,看模样价钱会比往年高出太多。只有一夜的时间,再去现找钱庄出票。只怕已经是来不及了,这时候你们哥几个回去,把自己房里的私房钱拢拢,呆会儿交到帐房那里。”
这句话一出,庭间那些明家的爷们儿顿时傻了眼,不让自己遛鸟摔角,那只是暂时的无聊,谁也能忍下去,可是…怎么还要自己拿那些少的可怜地私房银子来往公里填?每年内库开标,家里都会备足银两,如果那八标价钱高的离谱,不抢就是了,怎么用得着这般拼命?朝廷可不会设个上限,谁会知道要填多少银子进去?
这些爷们是含着金匙出生,却又没有继承权,只知道享受人生的人物,哪里知道内库招标对于明家的真正意义,这背后隐含着朝廷内地势力争斗,听着老太君这话,便下意识里不想应下。
明家六爷年纪轻些,平日里喜欢摔角,胆气也壮些,鼓起勇气说道:“母亲啊,咱们这兄弟几个,向来又不能参予到族里的生意,都是按月例过日子,各自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就算存了些私房钱…可那点儿可怜的银子往里面填,只怕…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茶杯已经在他的面前摔的粉碎,发出清脆的一声!
明六爷唬了一跳,身子一抖,看着上方老太君的神色,竟是吓得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老太君幽幽寒寒看着他,说道:“可怜的银子?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们从公中捞了多少好处?你们地那些妻舅如今个个都是苏州城里有名的富豪…以前我当看不见,因为你们毕竟也都是明家的血肉,依祖例又不允许你们接手族里生意,瞧你们可怜,捞些银子就捞些银子…可是,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都给我跪着听话!”
此言一出,包括明青达在内的所有人,都跪在了两把太师椅地面前。
老太君的声音像毒蛇地信子一样令人不寒而凛:“大树垮了,你们这些猴儿难道有好?我就明说了,明天地标如果标不下来。我们明家就算能再撑几年,但终究也只有败成散灰,这个时候,不能允许我们退,我们只能进…在这个关节,你们莫想还要藏着掖着!”
姨奶奶心疼地看着庭间的儿子,偏身劝慰道:“姐姐莫要生气。他们知道怎么做的。”
庭间的明家爷们儿吓的不轻,捣头如蒜,连连认错。
“知错就好。”明老太君缓缓靠回椅背上,眼帘似闭微闭,说道:“呆会儿你
们就回去,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在明天天亮之前,把银子交到帐房里,每房二十万两,老六十五万两。”
这话一出。老二老四老五都没有什么意见,虽然依然心疼的不得了,但老三不干了,直着脖子说道:“母亲,凭什么老六只交十五万两?”
老太君瞪了他一眼,说道:“老六年纪最小,这两年和守备大人来往,喜欢摔角,花的银子多些,你个做哥哥地。和他计较什么?”
老三鼻子里喷着粗气,不服说道:“难道我平日里就没有花银子?”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老太君心疼自己亲生的幼子,但这话谁说都可以。就不能让老三说,因为老三是姨***亲生儿子。姨奶奶一看情况不好,连连给老三使眼色,但老三最近的银子确实不趁手,硬是不肯低头。
老太君勃然大怒骂道:“你就知道在青楼里花银子,还把那些婊子买回家里来,这银子花的还有道理了?”
从夏栖飞母子二人的凄惨遭遇中,就可以看出这位老太君对于男子的某种癣好。有种很执着的厌恶感。
“那大哥呢?”
“我是长房。”明青达跪在地上,微笑看着自己的兄弟几人,说道:“自然要多尽一分心力,我认五十万两。”
听到大哥都这般说了,兄弟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明园家族聚会马上就散了,兄弟几人赶紧出园去筹措银子。虽然说他们确实藏了不少私房,可是要在一夜之间将这些数目筹集到,这个难度确实有些大。
明家老三一面跟着兄弟们往外面走,一面哭着穷,指望着哥几个能帮帮手,但这时候大家都自顾不暇,而且当着明老太君的严令,谁也不敢打马虎眼,哪里还顾得上他!
…
“时间太紧了。”
姨奶奶这时候也回了自己地院子,老太君的院子里,就只乘下长房一支,明青达微微皱眉说道:“钦差大人这一手来的突然,竟是没有给我们太多的反应时间。”
明老太君看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今天在内库大宅里,你的反应不错,至少多争取了一夜的时间。”
明青达苦笑摇头道:“一夜太短,而且看今天夏…栖飞的出手,只怕还留有不少余力,明日一战,只怕凶险极大,就算兄弟们能将银子凑足了,也不过是多个一百多万两,说不定还是不够。”
明兰石在一旁听的瞠目结舌,自疑说道:“父亲,往年八标连中,四成定银也就是五百万两的份额,今年我们本来就多准备了两成,这再加上叔父们筹的一百万两,难道还不够?”
明青达苦笑说道:“最大地问题在于,钦差大人明知道我们是一定要拿下这八标,所以夏栖飞喊价可以胡乱的喊,而且出产销都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他们是可以亏本做的。”
明兰石叹了一口气,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去问为什么明家一定要争下这几标,且不论所谓势地问题,单说东夷城那方面,也必定要求自己把八标拿下,不然东夷城一年为了内库出产所付出的代价,只怕要远远超过好几个一百万两。
“太平钱庄那边有消息没有?”沉默了一会儿的明老太君,忽然开口说道。
明青达平静应道:“他们也没有料到是这个情况,准备有些不足。夏栖飞的银子全部是从太平钱庄调出来,如今他们只能给我们开期票,却已经开不出现票。而明天我们必须要现票…您也知道,他们也有忌惮。先前他们掌柜的已经来回过话了,顶多还能再给我抽出三十万两来。”
明老太君明白这是为什么,钱庄的银票契书开出来,总是需要兑现地,夏栖飞已经开出了极大数额的银票,相对应地。再敢开的就很少了,因为钱庄要保证有现银可以支付,这事关钱庄最要命的信誉问题。
当然,以东夷城与明家的关系,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紧张的局面下,太平钱庄完全可以虚开银票,只是冒地风险太大,而且这种手法太粗劣,一旦将范闲得罪狠了,内库转运司完全可以用开标之后的夏家银票与明家交上来地银票。玩一招最无耻的挤兑。
这么多银子…太平钱庄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调到苏州。
如果一来,太平钱庄就算是毁了。
虽然太平钱庄与各国的经济关联都极为紧密,一般而言,没有哪国的朝廷内宫会做这么狠的事情,但是此次主持内库开标的是范闲,是那个最摸不清脉络,而且行事最为限狠霸道的范闲,太平钱庄是打死都不敢冒这种险的。
庭院中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地安静,明家三代人物这时候心里都开始有些紧张。难道明天…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那位明老七,将明家的生意抢走?失去了内库的行销权,明家就只不过是个拥有最多土地的土财主而言,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宰掉。
这个可怕的事实。让明老太君的眉头皱的愈发地深了,她忽然想到一个名字,冷冷说道:“最近这些天,那个招商钱庄,还有没有人来?”
明兰石摇了摇头:“他们知道我们是太平钱庄的大户,试探了几次,大约知道拉不动我们,就知难而退了。”
明老太君下意识里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并不像我想像的那般。”
因为太平钱庄帐房一直掌管在明老太君手中地缘故,明青达一直是极力主张与招商钱庄发生关系的人,听着母亲的话语有些松动,心头一喜,面上却安静说道:“应该值得信任。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应该不是这种行事手法。”
明老太君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一个很困难的问题,许久之后,才说道:“派人去招商钱庄,不,不要派人,兰石你亲自去,看看他们今天夜里能调多少现票出来。”
“是,母亲。”明青达微微一
笑,又犹疑问道:“夏栖飞那边要怎么应对?”
明老太君地脸寒了下来,说道:“那个人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咱们明家都不认识,既然如此,要什么应对?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了,不要被钦差大人代题发挥…如今钦差大人就希望咱们明家反应激烈,咱们就应该愈发的平静。”
明青达长揖及地,赞叹道:“母亲英明。”
明青达要去处理明天开标的事务,要去帐房盯着几位兄弟,明兰石要进城寻那个一直神神秘秘、传说也有东夷背景的招商钱庄,所以并没有在庭院中多加停留,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明老太君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走出了小院,双眼骤然间从先前的严厉变成了此时的疲惫,她有些无力地翘起尾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贴身大丫环凑到了老妇人地唇边。
老妇人闭着双眼,尾指一直翘着,许久没有放下去,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权衡某件重要的事情。
小七?
此时老妇人紧闭着的眼帘中,似乎浮现出一幅黑暗的画面,画面中一个满脸狐媚的女子正在一个熟悉男子地身下辗转承欢,正在自己的面前自矜而骄傲地笑着,画面一转,那女子生了个孩子,她抱着那个年幼的婴儿在明园里四处招摇着,笑声就像银铃一样…飘啊飘的,一直飘到了天上。
老妇人霍然睁开了双眼,眼中全是一片冰冷之意,她的尾指激动地擅动了起来,微微一屈。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当年的事情,比如那些重杖落在那女子身上时。血花飞绽的美丽景,那女子被自己生沉到了井底,那天地雪花也是飘啊飘的,一直飘到了天上,那个女子的尸首只怕早已成了枯骨老鼠在上面钻着,只会发出难听的声音,而永远不可能发出银玲般的笑声了吧?
那个老不死死了后。这家里就是自己说了算,那女人死了,那女人生的孩子却不好杀,毕竟名义上是明家的血肉,好在青达心狠,天天用鞭子打着,终于打地那个小孩儿受不了这种屈辱与痛楚,在一个清晨跑出了明园。
或许那个孩子永远不知道,当时自己就在门后冷漠看着他。
或许那个孩子永远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准备了杀手。在明园外面等待着送他下枯井,与他的母亲团聚。
可是…那个孩子怎么没死?
怎么没死!
…
明老太君冷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怒火,一直翘着、微屈着的手指终于温柔地放在了椅背上,同一时间,微干的双唇微启,对附在唇边的大丫环轻声说道:“请周先生。”
在明老太君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她的儿子与孙子正并排走着。
明兰石满脸佩服地望着父亲,说道:“您是说,奶奶一定会对那个混帐东西下手?”
“什么混帐东西?”明青达满脸和霭的笑容,“那是你七叔。虽然现在是咱们的敌人,但总是你地亲七叔。”
明兰石自嘲一笑,忽然皱眉问道:“杀了七叔,固然可以将这件事情完全了结…可是。钦差大人那边会怎么反应?君山会就算再有实力,可是总不能造反。”
“你奶奶老了。”明青达叹息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她用的手法就是错误的。”
明兰石摇了摇头。
明青达忽然笑着说道:“不过她的错误,并不代表明家的错误…如果这次你七叔不再那般好命,也不见得全部是坏事,你不要过于担心,我有分寸。”
这位明家表面上的主人在心里冷笑着,就让那个自己永远无法控制的君山会与监察院去对冲吧。老谋深算如他。自然有办法收拾这个残局,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手法。
“六叔这次又讨了个好。”明兰石忽然嘲笑说道。
明青达爱怜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开解道:“老人家,总是最喜欢最小的儿子…当然,必须是她亲生地。”
…
当明家乱成一锅粥。同时这锅温粥里还有许多老鼠在虎视眈眈,彼此存在踩死对方的念头时。明家最小的那个儿子明青城,如今的江南水寨统领夏栖飞,暗中地监察院四处驻江南巡查司监司,正站在苏州城内江南居最高的那层楼上。
他站在楼边,轻抚木栏,若有所思地望着城外某处,那里曾经是他的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的家明园。
江南商人们的聚会已经结束了,虽然大家没有定下什么具体的章程,但看着岭南熊家与泉州孙家贪婪的眼神,夏栖飞就知道,提司大人的计策已然奏效,明天明家不止要面对自己地进攻,也要面对那些类似于熊孙两家联合起来的攻势,商人总是要吃肉的,饿的太慌了,管你是谁家的肉?
夏栖飞双眼微眯,明园离地太远,站在高高的江南居楼顶,也没有办法看清楚其间地***。
今天,是他侥幸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后,活的最放肆尽性的一天,他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明青城。
与此相较,拿银子砸人的快感,脱离了江湖人的身份,站到了庆国的台面上来,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说出自己的真名字,就等于扇了明家那个恶毒的老妇人一个耳光,这种报复的快感遮掩了一切,让夏栖飞无比感激范闲,就连范闲今夜派了七名剑手来,他也没有一丝不愉快的感觉。
他陶醉于,伤心于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之中,以至于这位江湖上的枭雄,也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街上,出现了几个奇怪的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女散花
夏栖飞离了江南居,将身来在大街前,看着在夜里过往的人们,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哥。”楼外有十几条汉子围了上来,带着一丝敬畏一丝陌生看着他,行礼恭谨。
这些人都是江南水寨的好手,因为内库招标的事情,随夏栖飞入了苏州城,只是苏州城一向看防极严,这些水匪们有几人甚至还在海捕文书的画像上,所以寻常来讲,是不会进苏州城的。
这些人没有料到,如今自己这些当贼的人,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苏州城里逛着,甚至自己的带头大哥,可以与江南最有钱的那几大家商族同席而坐,那些商人们平日里只会用银子买兄弟们的性命去搏,哪里会像今天一样,对着夏大哥如此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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