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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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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声,一位一看便是饱学之士的中年书生狼狈不堪,哭嚎难止地爬了出来。三皇子跟着出来,恶狠狠骂道:“父皇是让范闲来当先生!他敢跑!我就敢踹人!”

    府中下人们噤若寒蝉,钦差大人走了,谁还敢得罪这位小爷?居然连总督府小意请来的教书先生都敢踹,自己再多两句嘴,岂不是死定了?

    三皇子正怒着,眼角余光瞥见一人鬼鬼崇崇沿着廊下往外走,赶紧喝住,走过去一看…却发现是范闲地那名亲信门生史阐立。

    他虽然骄横阴狠,但看在范闲的面子上,总不好对史阐立如何,好奇问道:“史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史阐立似被唬了一跳,讨好说道:“见过殿下,这是出门逛逛去。”

    三皇子一愣说道:“苏州城好玩的地方我还没见过,你得带着我。”

    史阐立求饶道:“殿下,老师有严令,这些天里的功课都布置下来了,您要是不做完,那可怎么得了?…再说,让老师知道我带殿下出去游玩,这也是好大的一椿罪过。”

    三皇子皱着细眉毛,冷哼道:“做便做,只是…”他望着史阐立闪烁的眼神笑了起来:“你得告诉你,你不跟着老师去内库,留在苏州是做什么,这时候又是准备到哪里去?”

    史阐立被这话堵着了,犹豫半晌,欲言又止,半晌后才压低声音苦笑道:“殿下又不是不知,学生可怜,被门师命着做那个行当。”

    三皇子两眼一亮,试探问道:“可是…抱月楼要在苏州开了?”

    史阐立微愕掩嘴,像是十分懊恼自己说漏了嘴。

    三皇子嘿嘿冷笑了两声,心里却乐开了花,暗想如果能在苏州重操旧业,总比在这府里枯坐要快活许多,他在京都那座楼里地股份被范闲硬夺了过去,如今知道范闲也是个表面道德文章的实在人,三皇子哪里肯错过这个机会。

    史阐立看着三皇子地反应,心中佩服老师果然算无遗策。

第九十三章 君子取财之道

    天大地大不如君大,君不在,则师大,师远行,则君子最大。所谓君子,不是小人的反义词,而是地地道道的君之子,也就是说,还是个小人的三皇子,如今在苏州城里最大,所以史阐立并不担心什么,假意苦恼半晌后,终于答应了殿下的要求。

    三皇子狠狠命令才从宫里赶过来的那些老嬷子和太监留在府中,大咧咧的带着史阐立还有几个侍卫就出了府。看着小主子消失在门口,那些太监嬷嬷们浑身害怕的抖了起来,心想提司大人不在,这便马上翻了天,忍不住暗自祈求提司大人赶紧回来,却哪里想到本来就是范闲要借三皇子的身份压人。

    三皇子难得有这么个游玩的机会,当然并不着急,一行人换了行装,扮作出游的富家公子哥,史阐立很有些惶恐地被安排了一个长兄的角色,三皇子自然是弟弟,坐着马车绕着苏州城转着,看了些好景致,又凑在湖上看了几座花舫,三皇子的兴趣终于弱了下来。

    “这天气太冷,姑娘们身上穿的太多,哪里能看出风流来?”一身贵气的小公子哥儿皱着眉头,“先去把地方选好,范闲要做的买卖,我也得费费心,不然说你带着我到处瞎逛,只怕他会生气。”

    史阐立心中暗道,早就该这样了啊。

    选址的问题很容易解决,反正就着苏州城里最热闹的地儿,一行人就拼命地往里面扎。找着热闹之中最热闹的街道,又前后寻摸了一下,发现开了不少青楼。已经是发展起来地熟地,这便定了大致的方向。

    然后又在这一大片区域里,挑那门脸最清亮的楼便看,哪家看着大气就看哪家。这一行人很简单地便瞧中了对象,是一家酒楼,占了这条街上最好地位置,极豪奢的三层楼,楼宇开阔,后面隐隐可以看着院墙,占地极大。

    三皇子小手一挥:“甭再找了,我看这家位置就最好。”

    史阐立心头那个痛快。他在京都打理抱月楼也做了些日子的生意,可从来没有想过,带着皇子挑店址,会爽利到这种程度,有钱有势,做起事情来果然干净利落。

    但他站在那酒楼门口,还是动了动心思。小声说道:“这地方太打眼,我看后面总有背景。”

    三皇子一怔。问道:“这天底下还有谁家背景比我家的背景更大?”

    史阐立张大了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强行将那口鲜血咽下肚去,小意说道:“万一…有总督府地份子,或是巡抚家的,殿下虽然不在乎什么。但总要给这些官员们些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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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年纪虽小,却不是个糊涂家伙。一想到确实是这个理,总督薛清就不是自己能轻易得罪的人物,再说自己这行人千里迢迢从京都来,当头便要夺江南大官们的面子,只怕这事儿不大好看。

    但他看着这酒楼的位置,是越看越心痒,越看越美妙,皱着细眉毛想了半天,说道:“也得问问啊,要把这个风水宝地放走了,范闲不心疼,我还要心疼好多天。”

    这一行人已经在酒楼外面呆了半晌,光注意看格局,便挡在了酒楼进口处,不吃饭光嗅香,苏州城虽然三教九流混杂,可也没这种事儿啊,这行人在楼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顿时引起了这条街上人们的注意,只是看着对方衣着光鲜,护卫孔武有力,不似江湖上的人物,所以街上商家都约束着自己看热闹的八卦之心。

    只有酒楼里地掌柜迫不得已走了出来,堆起职业化的微笑,问道:“诸位,可要进楼尝尝本店的招牌菜?本店竹园馆,与江南居并称为苏州二楼,确实有些不错的吃食。”

    他看着楼前这些人似乎是外地来的,而且身份应该不俗,所以小意应着,这竹园馆身后自有背景,但经商之人,自然是生着颗七巧玲珑心,只说生意,言语间根本没有一丝怪罪对方堵在楼前的意思。

    史阐立一愣,温和笑着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一时竟走神,掌柜莫怪。”

    掌柜赶紧连道客官客气。三皇子不耐烦这么慢慢来,说道:“进去坐着再说。”领着一行人便往楼里走,末了还丢了句话:“掌柜的,安排个清静地房间,有些事情要讨教一下。”

    掌柜一愣,心想你家兄长没发话,怎么小的却抢先说话?史阐立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便跟着往楼里走。

    众人在楼间一处房间里尚未坐稳,掌柜亲自进屋招呼着。三皇子也不废话,很直接地问道:“掌柜地,你这楼卖不卖?”

    掌柜今儿吃了不少惊,暗道这位小公子说话的口气真是不小,但他这一世不知应付了多少难缠事,谦恭笑着说道:“小公子,这楼眼下生意不错,东家似乎没有转盘的意思。”

    “敢请教东家贵姓?”史阐立在一旁暗怨殿下心急,转而温和问道。

    掌柜不卑不亢应道:“东家姓钱。”

    …

    等掌柜退出之后,史阐立皱眉说道:“这初来苏州,根本摸不清其中的关系,也不知道姓钱的是何方神圣。”

    三皇子站起身来,推开包厢里的窗子,面色不由一怔,似乎看见了什么奇怪地东西。

    史阐立心头生疑,走到他身后往窗外望去,一时间不由也怔在了原地。

    只见窗外乃是这竹园馆的后园,园子里竟有一方平湖,湖面虽然不阔,但是胜在清幽。两边有院墙与闹市隔开,院中草坪未青,但可以想见春天时地美丽景色。

    “真像…”

    二人同时开口感叹道。这里说的像。当然是指这楼后地设置与京都抱月楼的设置极像,尤其是那些草坪之上,如果再修些清幽小院,只怕与京都抱月楼会变成双生儿。

    看着竹园馆的后园。抱月楼地前后两任管理者都动了心,大大的动心这楼一定要买下来!

    “买下来!”

    三皇子与史阐立又极有默契地同时开口,然后呵呵一笑,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等回去后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个竹园馆的背景,只希望对方的背景不要太雄厚就是,如果牵扯到

    太高层的官员,事情会比较麻烦。

    三皇子小小年纪。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感叹:“如果范思辙在这块儿,只怕要和这家酒楼的东家打官司,非指着对方鼻子骂对方无耻抄袭自己的设计。”

    史阐立一想,范二少爷还确实是这种性情,不由噗哧一笑。

    “笑什么笑?”三皇子瞪了他一眼,“我那二表哥可比大表哥还要阴…当然,他们哥俩儿都不是什么善茬儿。硬生生玩了招金蝉脱壳,欺负我年纪小。阴了我的股份,甭忘了,这事儿你也有份搀和!”

    史阐立畏畏缩缩地哪敢接话。

    一行人在包厢里用了一顿饭,对这间酒楼的厨艺是大为赞赏,而三皇子更是动了将原本的厨子也一拢招过来地念头。

    饭毕之后,众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掌柜的急匆匆地走进包厢,满脸大汗地重新行了个礼。一面擦着汗,一面柔着声音说道:“这几位客官,先前说买楼之事,可否再议一下?”

    三皇子这行人好生奇怪,这楼子明显生意极佳,而且前面问的时候,对方明显有防备之意,怎么这时候的态度却忽然变化的这么大?

    史阐立试探着问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地干笑了两声,说道:“先前东家听说了这事儿,一想着最近生意不如往年,既有贵客出价,干脆便放了出来,只希望贵客们能给个合适的价钱,另外就是…还希望转手之后,贵客们能将这楼子好生打理下去。”

    史阐立越发奇怪了,正准备问什么,三皇子却抢先笑眯眯说道:“这是自然,我们也是做生意地人,当然会将这楼子做好,只是你先前说合适的价钱,不知道什么价码才是比较合适?”

    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掌柜双眼一呆,心想敢请这位小爷这就让自己出价了?可东家没个吩咐,这价能怎么出?看东家的意思,肯定是打算双手白送,对方却似乎没查觉到…要自个儿出价?

    他额头上的汗渗的越来越快,面色红胀,似乎这初春料峭的天气,已经化作了三伏之季,憋了半天,掌柜终于鼓足勇气,伸出四个手指头!

    史阐立一愣,房间里地护卫们再愣,心想四万两?就算这地方的狮子头再出名,也没有这么狮子大开口地啊!

    掌柜的看对方没有接话,心里更是害怕,赶紧收回了三根手指头,就留根食指可怜兮兮地竖着。

    史阐立险些再次吐血,这价杀的真叫古怪,自己不用说话,转眼间便从四万两变成一万两,想了想后,觉得这价钱其实已经不错了,点头说道:“一万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是…”

    掌柜的双腿一软,险些哭了出来,说道:“这位先生,错了,错了。”

    史阐立讶异道:“怎么错了?”

    “是…一千两。”掌柜勉强挤出天真的笑容,“不是一万两。”

    史阐立咽回今日的第三口鲜血,还来不及说什么,三皇子已经说道:“拿合约来。”看他神情,似乎成竹在胸。

    掌柜似乎早有准备,立马出去请了位官府认可的中人入内,便开始写契书,等写到买卖数目的时候,三皇子甜甜笑着说道:“一万六千两,我不占你们便宜,我多给你两成的银子。因为想必你家东家也不大肯卖,这两成的银子算给他买伤药。”

    三皇子今日虽然穿地是平民服饰,但自然间流露出一股清贵之意。掌柜虽然大为惊讶,却也不敢多言,写好契书,双方摁了指印。约好明天银楼两讫。

    小心翼翼地送这一行人出了酒楼,掌柜的吁了一口气,有些害怕地抹了抹额上冷汗,镇定心神后便往三楼走,走进一个幽静的房间,将怀中地契书递给了一个年青人。

    这年青人面相清正,双眼温和有神,正是在杭州西湖楼上楼边出现过的明家少爷。明兰石。

    他接过契书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与失望,反手便是一耳光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响,掌柜的捂着脸颊畏怯地看着少主,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没用地东西!”明兰石心中愤怒,面色却依然温和,话语里却透着股寒风。“要你送银子都送不出去!”

    今日他也是适逢其会,在家族会议之后。明兰石便一直留在苏州,忽听得掌柜的说有人想买楼,一听对方的形容打扮,这位明家的接班人便隐约猜到了少许,待后来小二偷听到了范思辙那个名字,他马上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反应极快地便准备将这竹园馆双手送上…

    没料到对方竟是一点便宜不占,一万六千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个数目不止没有占明家便宜,反而比市道上的价钱还高了不少,但明家怎么会差这点儿钱?明兰石满心想趁三皇子不知道竹园馆的东家是谁,抢先便将这楼送出去,哪怕是贱卖也好。

    他最主要的目地,当然是想讨好一下对方,而如果对方将来根本不认这个小人情…这一纸契书送到京都,便是范闲和三皇子仗势强买民间产业的证据,将来让长公主那边打御前官司也好找由头!

    没想到那个年纪轻轻的三皇子,竟然不肯占这个便宜…难道京都传言有假,这个皇子并不如传说中那般贪财阴狠?

    明兰石陷入了沉思之中,再一次发现,这一次家族要面对的这些人,实在是有些难以捉摸。他闭目沉思半晌后,轻声吩咐道:“范大人的心思很简单,这是要开妓院了…传令下去,任何一间楼子,都不准卖姑娘给他们,开再高的价钱也不行!”

    掌柜的应了一声,旋即苦笑说道:“少爷,可是光咱自家地姑娘不卖…这苏州城里做这个生意的可有不少人,那些人肯定不愿意得罪范大人。”

    “他们手上有好姑娘吗?”明兰石微笑说道:“好姑娘都在咱们袁大家手里…让他们去买吧,一些残羹剩饭,哪里能吸引到客人。”

    一辆马车离开了竹园馆,四周地商家们并不知道堂堂明家吃了一个

    闷了,这家苏州最出名的酒楼明天便要易手了。史阐立虽然少经阴秽事,但此时也终于醒过神来,皱眉说道:“殿下,看来您的身份,被对方知晓了。”

    三皇子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闪过一丝厌烦:“也算那些人聪明。”

    史阐立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先前开的价钱是一千两,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自己加价?”三皇子冷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猜到我的身份,便恨不得将这楼子双手奉上…那日后呢?他们要求地,只怕可不是这一个楼子这般简单,人凑上笑脸来,咱们当然不好反手就打耳光,可也没必要将自己的脸凑上去和他们亲热…这世上有几个人够资格与我套交情?”

    史阐立摇头道:“不知道那楼子背后地东家是谁,见机倒是真快。”

    三皇子说道:“管对方是谁,要我占他便宜,肯定就是想占我便宜的人,这事儿你要记住了,以后出去行走,也不要胡乱占别人便宜,当心给范闲惹来麻烦。”

    史阐立心里对面前这个小皇子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赞叹道:“殿下这话简单,但道理极深。”

    三皇子用清稚的声音骂道:“别拍我马屁。好不容易扮次平民,就被人瞧了出来,心里真是不爽。”

    史阐立心想。您自个小小年纪一进楼便要买楼,这种口气,哪里是想遮掩自己身份应该做地?他又想着,面前这位皇子年纪轻轻。面对着上万两银子的便宜,居然能忍住不占,似乎与当初做抱月楼时候的阴狠性情相差地太远,眼眸里不由闪过一丝疑惑。

    也不知道三皇子看见他神情没有,继续说道:“范闲说过一句话,但凡我去占这天下人的便宜,最后总会被天下人占了朝廷的便宜,而我…如果让朝廷被人占了便宜。那就是甘愿自己掏银子供人花的大蠢货。”

    史阐立默然,暗中替门师担心,身为皇子,却树立了这样地思想,那自然是在告诉这位皇子,朝廷的利益…将来就是你自己的利益,那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如今太子可是依然在位啊!

    …

    没有察觉到史阐立内心的惊恐。三皇子微羞一笑着说道:“老师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而君之财,则藏于天下,何须去取?”

    史阐立吞回今日暗伤的第四口鲜血,双眼盯着车窗外不停飘过的青幡,强抑着内心的隐惧。当作自己根本没有听到过这句话。

    “做生意,可以当作一件业余爱好。”三皇子嘻嘻笑道:“老史啊。你的胆子可比我那两位表哥小太多了,不是个做生意地材料。”

    史阐立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后背微湿的衣服透透气,苦笑应道:“殿下教训的是。”

    三皇子喊停了马车,说道:“钱庄到了,你去办事,我先回府。”

    小孩子的脸上浮过一丝奸笑,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看着远去的马车,史阐立暗嘘了一口气,喊跟着自己的两位侍卫在外面等着,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便往太平钱庄地分理号走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家新开数月的招商钱庄虽门庭冷落,但透着股新贵气息,那幡崭新地青布像是在嘲笑史阐立的迂腐与无知

    鸡生双黄,先吃半边。且不提史阐立在钱庄里又会遇到什么新鲜惊奇事,单说离苏州城极遥远的内库转运司辖境之外,那一列载着百余人的庞大车队,这时候正在阴寒的初春雨天里艰难前行。

    内库转运司与盐司茶司都不同,首先是事务更多,利润更大,而且他是三司里唯一占有实地的转运司。内库出产一应工场工坊,需要极大地地盘,打从许多年前朝廷划出闽北的一块地后,渐渐便成了一处特区所在,面积竟是比一个小州还要大些,地位十分特殊。

    由于担心内库地制造工艺流到国外,所以在内库的保卫工作上,庆国朝廷真是下了血本,对于内库辖境,庆国进行了全封闭的管理,一共设置了五条封锁线,最外围是江南本地的州军与水师,里面的四条线由庆**方与监察院各设两条,互相监管,像多层果汁蛋糕一般夹着。

    而往外的运输线,除了明面上的严苛监管之外,更不知撒了多少暗丁进去,无数双明里或是暗里的眼睛都在盯着崔家明家或是别的什么代理巨商。

    饶是庆国花了这么大的力量,依然阻止不了其余国家的贪婪眼光,这几十年里,内库不知道出了多少次事,而庆国也为之付出了极沉重的代价,首先是便是驻军与防卫每年都需要耗费不少银两,其次便是这几十年里,为了庆国繁荣所损失的上千条人命偷窃情报与反商业间谍的斗争,在这个世界里显得格外血腥!

    这场战争,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天,而监察院则是在这场战争中付出最多代价的机构,黑夜中的卧底不知道死了多少,好在保证了内库直到今天为止,还是安全的。

    前任四处主办言若海与如今的京都守备秦恒的兄长秦山,是当初布置防卫工作的直接主事人,二人曾经夸口过,以内库的防卫力量,除了依然奈何不了大宗师,就算是只沾了香水味的蚊子都飞不出去。

    车队正在接受最后一道检验,范闲掀开窗帘,看着不远处河流边的水力机枢,双眼微眯,虽然只是一些初始而粗糙的工业,但对于动力的需求已经离不开水了。

    他眯着的双眼里寒意微现,也不转身,温和说道:“我带你进来,只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全,我不希望你到各个工坊里面去看热闹,如果被人发现了,你应该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就算你是九品上的超级强者,也不见得能逃躲这里力量的追杀…而且我虽然伤只好了一半,也会亲自出手。”

    在他的身后,乔装成婢女的海棠微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思思姑娘,没有说什么。

第九十四章 顺德到了

    范闲的目光跃过官道旁的青树,树后一望无际的田野,不远处哗哗流淌的河水,越来越远,直似要看穿这里的一切,最终他的两道目光淡淡扬扬地落在了河水去处的大工坊里,那处隐有烟腾空而起,却不是农家微青炊烟,而是带着股熟悉味道的黑烟。

    难道是高炉?

    这一大片地方的百姓都被朝廷征召入内库做工,工钱比种粮食要多太多,所以打理农田的心思就淡了,一大片沃野之中,野草与初稻争着长势,看着有些混杂混乱。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嗅着空气中清新的味道,放下心来,看来这里的环境污染并不如自己事先想像中严重,当然,更远一些的铜山矿山里面,肯定要比这里环境恶劣的多。

    看着眼前的景致,似乎有一种与他脱离了许多年的感觉渐渐回到了他的脑中,只是那种来势依然温柔,并不汹涌,以至于他有些惘然,去年九月间的时候,他就总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极渴望某种东西,但却一直没有找出来。

    看着他走神,海棠双手像老汉一样袖着,皱眉着看着窗边那张清俊的脸,也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个年青的权臣,究竟想做些什么呢?

    “感觉如何?”她看出范闲今日有些心绪不宁,微笑问道。

    范闲安静说道:“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

    海棠笑了笑:“确实是很少见的景致,从来没有想到过,庆国的内库竟然如此之大。先前看见地那些物事,我竟是连名字也叫不出来。”

    范闲应道:“看便看罢,想来你也不可能回去照着做一个。”

    海棠眼中异光一现。微笑问道:“你对于内库这么有信心?”

    范闲微怔,然后轻声应道:“不是对内库有信心,而是这种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你光看个外面的模样就能学着做出来…那就有鬼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海棠沉默了起来,半晌后才说道:“如今地内库,里面的人都是信阳方面的亲信,你打算怎么接手?”

    范闲眉头一挑,脸上浮现出一丝轻笑:“管是谁的人,如今总都是我地人。”

    海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打算…和对方不死不休?”

    范闲安静了下来,半晌后沉声说道:“你这个问题似乎问的晚了一些。”

    海棠皱紧了眉头:“我相信你的那位岳母不是糊涂人,不会看不清楚如今的局势。按道理讲,不论是你还是她,都有重新谈判,和光同尘的愿望,而且利益当前,你和她撕破脸,似乎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不和她撕破脸。估计你和北齐的皇帝陛下会不愿意看到。”范闲讥诮一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和丈母娘重新联手,欺负你们北边的孤儿寡母。”

    海棠沉默,却不知道她信还是不信。

    北齐方面地态度,范闲并不担心,反正只要有内库一天,北齐人就必须倚重自己一天。至于海棠先前说过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在玩弄政治的大人物们眼中。过往年间的任何仇怨,在一个足够巨大的利益筹码面前,都可以抛却,尤其是范闲与长公主还有婉儿在中间当润滑剂,在世人看来,只要长公主肯让步,范闲没有任何道理不接受和议。

    而且事实上,长公主已经做出了让步在苍山刺杀之后,那位庆国最美丽的贵妇真切地感受到了范闲的强大力量,曾经修书数封,进行了这方面地尝试只是范闲没有接受而已。

    “再安安你的心。”范闲没有收回望向车外地目光,轻轻说道:“长公主已经愿意接受我执掌内库的事实,而我…没有理会。”

    海棠霍然抬首,那双明亮的眼眸盯着范闲的后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拒绝信阳方面的妥协。

    范闲轻声解释道:“她要三成的份子,就可以配合我轻松地接手内库…这个条件并不苛刻。”

    海棠皱着眉头,沉默半晌之后说道:“非但不苛刻,已经算是极有诚意地条件。本来…站在我大齐朝野的立场上,安之你与那位长公主闹地越僵,对我们越有利。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想劝你一句,归根结底,你的权势是庆国皇室给你的,而且她毕竟是你的岳母,这样好的条件,没有理由不接受。”

    范闲自嘲地笑了起来:“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也许是从骨子里,我就以为,在内库这件事情,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与我争夺。”

    “为什么?”海棠依然摸不透他的心思。

    “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产业。”范闲温和笑着说道:“我没有她的能力,只好做个二世祖,但…也不能把这个家败了啊。”

    车厢里沉默了下来。

    …

    许久之后,海棠轻声说道:“可是如今的内库,毕竟还是庆国朝廷的。”

    “朝廷是一个很虚幻的影像而已。”范闲说道:“什么是朝廷?皇上?官员?太后?还是百姓?”

    他最后说道:“关键就看这内库在我手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作用,那些银子究竟能用在什么途径上。如果…如果朝廷用不好,那我就代朝廷来用一用,把这个虚幻的影像,变成实实在在的百姓二字。”

    海棠微笑说道:“你又习惯性地想扮圣人了。”

    范闲笑着应道:“我和言冰云说过,偶尔做做圣人,对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是一个很有益的补充。”

    挑明与长公主之间暗中曾经进行地谈判。让海棠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后,范闲就再次沉默了下

    来,看着车外的景致发呆。那些河边的水车,坊中某种机枢的响声,远处炉上生着的黑烟,都在催发着他内心那个不知名的渴望

    —

    “大人。到了。”

    内库转运司官员谦卑的声音,让范闲从沉思之中再次醒来,他有些糊涂地看了看车中地两名女子,这才知道,内库转运司已经到了,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着,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是跳了下去。而不是保持着一位官员应有的仪表缓缓沉稳的走下去,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表现出来范闲心头莫名的紧张与兴奋,毕竟终于到内库了,到了母亲当年发家的地方,哪里还能保持一贯的平静。

    双脚踏在有些坚硬的土地上,范闲微微眯眼,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发现街旁就是一个寻常衙门,却根本没有自己想像中热火朝天地大跃进场面。街上有些冷清,虽然四周建筑倒是新丽漂亮,可是…不像个工地。

    那名负责接他从苏州过来的转运司官员,或许是见多了京都赴任官员的这种神态,小心翼翼解释道:“三大坊离司衙还远,大人今日先歇着。明天再去下面视察吧。”

    范闲有些失望,本来打算今儿就去吹吹玻璃。织织棉布,与工人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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