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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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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灯还亮着。”思思急羞说道。

    范闲此时已晋入灵长类禽兽境界,猴急不已,闻言伸出左臂往后一劈,浑以为自己这一式习自叶灵儿处的大劈棺,能轻易地破风而斩,将桌上那枝烛火吹灭,没料到…掌势一出,那烛上火苗兀自坚挺。

    他这才想到,自己的真气全散,哪里还能够隔空灭烛,内心不由大感恼火,头一次发现真气爆体地最大坏处原来是这个,咕哝着骂了几句,伸手到枕头下面摸出袖弩,回头胡乱着急地抠动了扳机。

    只听着嗤的一声,弩箭穿烛而过,射入了舱板之中,发出一声闷响,烛火马上灭了,舱内归于黑暗之中。

    他犯了大错。

    还没来得及享受黑暗之中地甜蜜,便只听得舱外嗖嗖嗖嗖响起数阵风声,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在片刻之间汇集到了房外,只听长刀出鞘之声,弩机上簧之音,交织响起。

    先前范闲用弩箭灭烛,箭头入木声音虽然轻,但落在那些专业人士的耳朵里,却是分外惊心,尤其是船上有一位皇子,一位提司大人,守夜的人不知道有多警觉。只听得舱外传来一名虎卫警惕的声音。

    “大人,有情况。”

    范闲大怒起身,又庆幸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没有直接闯进门来,回身看着被褥中偷笑的丫头,痛心疾首。郁卒莫名。

    一夜无话

    —

    第二日一大清早,范闲就起来了,今天没有让思思帮自己梳头穿衣,姑娘家有些不方便。只好躺在床上继续休息。

    端了碗粥和几个玉米馍、咸菜入屋,服侍可怜地姑娘家用早饭,范闲做完了男人该做的事情,便走出了舱门,来到了船头。眼望着浩荡江面,迎着寒冷冬风,觉着浑身上下神清气爽,无一丝不适。

    晨晨雾退后,大船便离开了颍州。其时船上大多数人都还在睡觉,此时范闲回头望去,那个码头早已消失在了群山身后,再也看不到了。

    “大人起的早啊。”苏文茂在一旁谦恭说道,眼光却在范闲的身上飘来飘去,昨天夜里的笑话,此时早就在船中传开。没有人敢当面说笑什么,但心里都会觉得有趣。

    范闲没有注意到属下地无良眼光,随口说了几句,眼光一偏,便瞧着三皇子与邓子越两人走出了舱门。

    范闲很规矩地向三皇子行礼请安。一丝不芶,一点不因为此时身在京都之外。便有所散漫。

    三皇子面相稚美,有些窘迫地生生受了这礼,没有挪动身子。

    范闲行完礼后,很自觉地马上直起身子,稳稳地站在三皇子的面前,一言不发。

    三皇子挠了挠头,委屈无比地抱着小拳头,对着范闲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学生见过司业大人。”

    两个长相漂亮,心思复杂,年岁却相差甚远的人,在古怪的仪式之后,便开始了船上地一天生活。如今这艘船上,除了一向跟着范闲的那批下属之外,还多了几位宫廷的教习嬷嬷,两个小太监,那都是宫里调出来专门服侍皇子的,不过范闲这人心狠胆大,硬生生将这些人留在了下层,不允他们上来。

    而范闲这边,监察院八大处,除了六处的剑手负责暗杀安全之职外,还调了二处和四处地两位官员随行,二处的官员负责保持情报的通畅,四处的官员则要负责居中联络江南之行,沿岸各地的监察院巡查司官员。

    范闲自己师门是三处出身,如今执掌一处,如此一来,等于这艘船上已经有大半个监察院地构置,虽然人数不多,但分工配合起来却是非常顺畅。

    船上生活颇多无聊,从京都出来的这些人们,刚开始几天还有兴趣赏赏江景,但渐渐看的厌了,加上河风凛冽,这些天除了有职在身的,其余的人都窝在房里休息。

    范闲和三皇子站在船头,看着迎面而来的峡谷风景,不知道在轻声说着些什么。三皇子一味诺诺,范闲面色温和。

    苏文茂站在后方,看着提司大人和那位皇子,心里却在想着另一椿事情,为什么船上非要装那么一大箱子银锭?

    交待完了事情,让三皇子站在船头学杰克,范闲走了回来。

    苏文茂看了一眼船头那位男孩儿,苦脸问道:“大人,把殿下冻病了可不好交待。”

    “锻炼心志。”范闲这一路上对三皇子并不温柔,保持着距离,这一点不仅出乎了船中众人地意料,想来也让三皇子自己也觉得格外古怪。

    “大人,那箱银子…”苏文茂试探着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看好就行,既然那妇人已经看到了,就别让别的人再接触。”

    苏文茂应了一声,不再继续发问。

    范闲伸了个懒腰,忽然想着自己坐着大船,带着一箱白银,携美下江南,还真有几分二世祖的作派,只可惜天时不是很好,不然晒晒太阳浴,喝点儿冰冻的果汁,就更漂亮了。

    “关妩媚被咱们关着。”苏文茂皱眉道:“怎么才能让江南水寨的那位夏当家知道?下午船到阳州,需不需要通知当地院吏,将这消息放出去?”

    范闲想了想,摇头说道:“没必要,暂时我还不想让他猜到我是谁,这些混江湖地凶人,一旦发现自己摸不清对方底细,才会变得谨小慎微一些,我要看的就是,他到底愿意为这件事情付出多少代价。”

    “那…”

    “别让四处地人散消息。”范闲笑着说道:“昨天夜里,不是还有位三嫂子被你们留在颍州吗?她自然会想办法通知夏栖飞。”

    —

    这一天,整个庆国感到最恐慌的人,就是范闲嘴里说的三嫂子。

    颍州码头上的那艘民船已经开走了。三嫂子像个傻子一样站在码头边上,手里提着一袋子没有完全薰好的腊肉,连偶尔来问价的人也顾不得招呼。她是山贼放在颖州城里的眼线,平日里负责打探消息,昨天那艘船上的银箱子就是她第一个摸清楚情况的。

    船消失了,不是件大事,因为按照关姐这批山贼的行事风格,杀人劫货之后,就会连夜将船开走,到下游冲滩,然后烧船灭迹。

    所以她今天早上看见船没有了,以为关姐等人已经成功,但没想到她在码头上等了半天,竟是没有任何回音!

    关姐没有回来,二哥没有回来,所有的人都没有回来!

    就和那艘船一样,所有的山贼都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直让她等到了暮时,码头边上还是同样死一般的平静。

    直到这个时候,三嫂子才终于确认,出事了。

    她哆嗦着双唇,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就算船上护卫强大,但昨天夜里也应该听到厮杀声,官府也应该有反应才是,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难道那艘船是鬼船,轻松地攫取了十几条人命?

    连夜她就换了装束,将自己的头发包住,将家中的余财藏好,花大价钱雇了一辆马车,连夜沿着难行的山路往下游走去,过阳州而不停,继续往东,一直走到了将要进入江南路的大郡。

    这花去了她整整两天的时间,途中只饮了些清水,一点食物都没有吃。

    她是下层人员,本来极难见到关姐的那位主人,但也许是她深陷的眼窝,让那位负责接待的师爷相信了她的说话,面色沉重地领着她进了后花园。

    州城里最森严的后花园中,江南水寨那位年不过三十的大头目,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夏栖飞,闭着双眼,听着三嫂子的回话,缓缓睁开双眼,寒意逼人。

    “只要那船还在水上,就把它拦下来。”

    船,自然永远都在水上。

    夏栖飞手下统领着江南水道英豪,舰船无数,这句话里透着强大的自信与隐隐的愤怒。

第八十二章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入冬水枯,两岸多是修葺河堤的民工,正像蚂蚁一样艰苦地搬运着石头与沙土,听说上面的银子一直没有全数拔下来,所以除了代工之外,其余的民夫都显得有些无精打彩,忙碌一天没有铜板入袋,谁也不会下多大的力。磨洋工的民夫们,才有了多余的时间去看一眼早已看腻的江面,学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士官员们。

    一看之下,众人却吃惊不小,只见将入江南路的大江之上,骤然间多出了许多条船,正在上好巡弋着,冬季航运不如其余三季,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仿佛像是一夜之间,有谁施了什么魔法,空降了许多条船落在了江面上。

    那些船只或大或小,形状各异,速度也不相同,甚至里面还夹着几只被小小改装过的三翼船。三翼船是江南水师官用船只,速度极快,一向不准民间使用。相同的是,这些船上站着的汉子们,腰间都是鼓囊囊的,想来都是藏着兵刃,黯黑脸颊上除了显眼的水锈之外,便是沉默的杀意与警惕。

    能够在两天之内,调集了这么多的船舶集中在这块入江南路的水道之上,而且没有惊动官府出来说知,能有这个能力的,只能是威名远扬的江南水寨,单论掌控大江的能力,就连江南著名的那几大家族,都远远不如江南水寨。

    江南水寨全名江南及相关水域十二连环坞(这名字可爱),专门在江南密如蛛网的水路上讨生活,不论是运货,客运还是相关产业,都要看他们的脸色,尤其是暗中进行的私盐私茶和贩马的生意。让他们掌握了极为强大的实力,尤其是自从夏栖飞当上了水寨大头目之后,更是着力与官府搞好关系,甚至传说这位夏爷可以与沙湖里地水师提督大人称兄道弟。

    流氓加官府,谁也挡不住。所以这些年来。江南水寨虽然明面上削减了黑道上的买卖,但开始逐渐走出了湖泊水草,正大光明地来到了民间,声势更胜从前。

    也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势力。才能够在大江之上横行无阻,不惧物议地沿江索船。

    发布命令的,就是江南水寨的大头目夏栖飞,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手下们地生死,但是此次忽然失踪的关妩媚和自己母系有些亲戚关系。而且更让他警惕的是,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中咬了自己这么大一块肉!

    三月的时候,内库就要重新开门了,依照往年总不是崔家与明家地两碟小菜。但是今年由于崔家已倒,而且天下皆知,内库的管辖权已经由长公主殿下移到了监察院的范提司手里,所以夏栖飞决定试一试,看看在新的时势之中,自己能不能趁虚而入。正大光明地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内库生意太大,标地银子数量以十万起计,三月份就算想入那个财神门去坐着喝茶,要拿出来的银子都会吓死人。

    已垮的崔家,犹自红火的明家都有这个实力。夏栖飞却绝对没有,就算他手下掌控了水道上的最大黑帮。但是手上地银子,和明家比起来,还像是个叫花子。所以他才会急着四处搜刮银两,甚至暗中命令关妩媚重新做起了河盗的生意。

    他连这般小的银钱数目都不肯放过,很显然是已经被逼的快要发疯了。正所谓一文钱难死英雄汉,江上混生活的英雄们要学习做生意,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钱。

    在此紧要关头,夏栖飞愈发地小心,并没有丧失理智,他在猜测着颍州岸边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是针对着自己。

    事情发生之时,他正在沙州城里请江南水师的守备许寿山许大人饮酒,江湖传说总有夸大,他如今能接触的水师最高级别将领就是守备一级。这位许大人知道这件事情后,保持了沉默,任由夏栖飞去搜那条船,但依然给了水寨中人一个警告:任何事情,都必须在三月初之前搞定,搞定之后便要洗的干干净净,把身上地血腥味儿洗掉!

    因为提司大人,三月份就要由澹州来江南了

    —

    江南水寨的数十条船只在江面上搜寻了许久,却依然没有找到那艘模样明显地大船,不免有些意外。夏栖飞听着手下的回报,冷冷地眯起了双眼,说道:「看来那些人没有下来…那箱子没那么容易搬下船,应该还在阳州附近,你们去查了没有?」

    那名头上裹着白布抵挡江风的汉子一愣,窘迫说道:「属下们算着时辰,两天的时间,船应该到了沙州附近…没想到对方竟然死赖着不走。」

    夏栖飞恼火无比,险些一脚就踹了过去,骂道:「你是猪啊!」略顿了顿,他阴沉喝道:「往上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不济也要把那艘船给我拖回来!」

    那汉子领命而去,没有注意到寨主这句话显得信心已经开始不足起来。

    夏栖飞坐在桌边,气鼓鼓的许久不能平静,这半年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半年,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来干扰自己,不然筹划已久的复仇大业就要再重新谋划了。

    一口灌掉碗中的冷茶,激的他反而有些发热起来,眼中露出两抹戾狠的神色,干脆走到了中庭,等着兄弟们传来的好消息,他解开了胸前的襟扣,露出横肉上面的道道疤痕,只是这些疤痕有些奇怪,齐齐整整的并排着,不象是江湖厮杀中落的

    刀伤斧痕,反而像是被人捆住后狠狠鞭打一般。

    …

    中午的时候,一艘大船缓缓驶离了阳州繁华热闹的码头,向下游行去。

    同一时间,数十条江南水寨的船气势汹汹地逆流而上,冒着夜行的危险。寻找着敌人地踪迹。

    上天没有故意安排捉迷藏的时间,在太阳还没有沉下山去之前,双方终于在大江这一段里最平缓的镜泊弯一带遇上了。

    数十条船只迅疾而上,水匪们天生的操舟能力在此时得到了最有效地发挥,不过几个变阵。便将那艘大船围在了江心。

    江南水寨的船小心翼翼地将京都来船围在正中,为首那艘三翼飞船向大船处靠了过去,大船此时已经停了下来,似乎是放弃了抵抗。

    三翼飞船上地水寨头领朝着大船上喊道:「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接受检查。」(请原谅我的懒惰)

    大船上面依然是一片沉默。

    水寨头领面色微凛,比划了一个手势,同时间内一共六艘船靠了过来。伸出长长地绣竿,有些困难地勾住了大船的舷板,取出了身上的短刀,准备强行登船。

    便在此时,大船忽然动了起来!

    这一动便是全力加速。以令这些水匪们瞠目结舌的速度,向着包围线的外面冲了过去,刹那间,大船巨大地带动力量,将刚刚搭在船舷上的绣质长钩全部撕碎,十几个正在向上攀爬的水匪惨兮兮地堕入水中。激起浪花无数,江面上一片混乱!

    而正面堵着的那艘水寨大船,就这般毫无花俏地与京都来船撞上了然后毫无花俏地一转头,一折腰,袅袅婷婷地就滑了开去。

    当然。这个美妙的动作,伴随着甲板破裂。水手惊呼地难听伴奏。

    …

    尾部留下一道白色的水浪,京都来船疾速地向着下游驶去,只在这片镜泊一般的江面上,留下了无数木屑与在水面上沉浮着的水匪们。

    水寨首领抓住船只边缘,在大浪之中稳定住自己的身形,瞠目结舌看着那条大船的船尾,心里震惊异常,这艘船…也太结实了吧!而且由完全静止到这么快地速度,这操船的水手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比自己的水准似乎还要高些!

    京都来船上的水手,全部是当年被撤泉州水师地校官们,常年研习的便是水战之术,操控大舟水战地水准,自然要比这些江南水寨玩蚂蚁吃象的船工们要强许多。

    只是江面行舟,因为害怕水下礁石,不敢妄直横行,所以京都来船上面没有挂满帆,和那些水师用的三翼飞船比起来,在速度上并不占什么优势。京都来船只冲了一道防线,便马上被随之而来的十余艘飞船跟住了。

    此时江面半江瑟瑟半江红,京都来船在先,江南水寨群舟在后,疾速向下流冲去,在水面上划出无数道淡色的伤痕,挠得黄色江水好生不安,成了个百舸竞流的美妙画面。

    「用甩钩!」

    眼见着那艘京都来船气势汹汹,而且船身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竟然如此结实,江南水寨的头目大声喊叫着,同时比了几个手势,虽然江风极大,一转眼便将他的话语吹到了天边去,但看着他的手势,围住大船的那些水贼们很有默契地取出了一堆绳索,往大船上抛去。

    十几条绳索破空而去,画了道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大船甲板上,水匪们的手法极其娴熟,果然是做惯了这等熟练工种。众人接着将手一紧,绳头带着的挂钩便牢牢挂住了船板,此时双方速度相近,绳索又不是竹子这种硬货,众水匪不再担心什么,手脚利落地沿着绳子便开始往大船上爬。

    …

    又是爬到一半,可怜的一半时,大船边舷之上打开十几个隔板窗口,每个窗口里都伸出了一枝长钧或是长斧,恶狠狠地向绳上那些人砍了下去只听着刀风阵阵,惨呼连连,血花随江风四散,残肢共浊浪而下,一个照面间,水匪们死伤惨重!

    还有些人侥幸落入江中。但那些绳钩却被砍断了,然后京都来船的那些窗口之中,伸出十几枝搭弓待发的箭头,冷漠地瞄准着四周的船只,虽未发射。却是震慑之意十足,似乎在说,谁要是再敢靠近,格杀勿论!

    后方的水寨首领看的双眼欲裂。暴露异常,却又心生寒意他长年混迹于江河之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剿匪,当然知道长弓、矛、斧各四…乃是朝廷水师地标准配制!

    「难道有什么阴谋?」

    …

    船只放帆而下,速度奇快。马上就出了镜泊湾,来到了沙洲水域之中。

    水贼首领狠狠看着仍被围困着的大船,知道虽然对方出乎意料的准备充分和强大,但是大象也怕蚂蚁,只要仍然在江面上行走。自己这些长年江边长大的人,总会有办法让对方沉到江底下,自己所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

    似乎是在回应他地要求,前方的江面上陡然出现了四艘大船,横排在江面之中。恰好堵住了下行的河道,这四艘大船共有三层,极为高大,落在江中的阴影都被拉地老长,看上去十分威猛。

    水寨首领眯眼望去

    ,发现是最近几年常与自己这些人暗中配合的水师楼船,不由大喜过望。呼喊道:「有兄弟帮手,大家不要着急!」

    京都来船依然沉默而坚定地向着下游冲去,似乎那四艘沙湖水师的兵船并不存在一般,又像是要去自尽般悲壮。

    …

    看着夕阳下的那一幕,江南水寨首领顿时傻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眼看着京都来船便要被前后夹击而死,陷入重围之中时,下游沙湖水师四艘兵船,竟是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偏舵,给那般京都来船让开了一条道路,让那艘船悠哉游哉地顺水而下!

    这是怎么回事!

    水寨首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海中残留地理智却告诉自己,自己一干人追了很久的那艘船…和这四艘水师巨船…真的很像。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四艘水师船只已经像四头巨兽一般横在了江南水寨众船面前,压迫感十足。

    站在水师船头的那位官员,江南水寨头领也认识。正是夏寨主地知交,沙湖水师守备大人许寿山大人!

    许寿山冷漠地站在船头,只是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很匆忙间穿好的,带子都没有扣好,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望着下方的那个「老熟人」,眉头微皱,用眼神向对方示意最好赶紧投降,也顾不得对方究竟看懂没有,便用官威十足的声音说道:

    「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下手中地武器,接受检查。」

    沙州州城就在沙湖入江处,水势相冲,万年以降,积下沃土无数,加之百姓们的辛勤耕种,一直是大江边上著名的产粮地之一,而随着十几年前泉州水师撤编,沙湖水师在接受部分人手之后,成为庆国最大的水师基地,成千上万地水师官兵日常生活都依靠这座扼住江南咽喉的州城。

    浑身汗味水腥味地水师官兵们,在为沙州人民带来无尽烦恼,沙州姑娘们带来无穷威险,沙州官员带来无数问题的同时,也为沙州城带来了无数的银子与商机,朝廷年年拔给那些光棍汉子们的俸禄,只怕有九成是用在了沙州中的妓院赌坊与酒楼中,所以沙州的娱乐业,准确来说是第三产业相当发达,各式酒楼林立,西边满楼红袖招,东边由晨至昏骰子不停摇…好不热闹。

    这日,打从沙州最出名的客栈里走出几个人,这一行人的搭配有些怪异,一位年青公子哥,一位姑娘家,一个书生,一位小孩,身后跟着几个面色肃然的护卫。一行人直接雇了辆大车,直接驶到了南城。

    这行人自然就是范闲、思思、三皇子、史阐立和那些看似普通的虎卫们,他们在阳州停了一夜,商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由当地四处的人去调了沙湖水师,至于用的什么手续就不得而知。但想来军方无论如何也要将监察院的大人们保护好,范闲看模样,竟似不准备再掩藏身份,令此时仍然仍留在船上地苏文茂好生不解。

    让大船在大江上和那些水匪们周旋,范闲却带着身边的人提前在阳州夜里下了船。坐着马车,舒舒服服地顺着官道来到了沙州城,做的隐秘,竟是没有被人注意到。

    沙州南城的气氛有些紧张。这处三教九流混杂,大家都知道道上的霸主江南水寨地夏寨主正在做一件事情,具体的细节不了解,但从那个小院子里不停进出的水寨统领们就知道,这件事情有些麻烦。

    那个小院子看似不起眼。但大家都知道,那里是江南水寨七十二连坞在沙州的分舵。

    所以当范闲乘坐地马车来到小院外数十丈处时,早有人注意到了,尤其是水寨撒在街里的眼线,更是盯的死死的。似乎是想判断出这行人的来意,却没有人注意到,在昏暗地暮色之中,那些看似寻常的六处刺客们,已经占据了这条街上最有利的几个地点。

    随着马车离那处分舵越来越近,渐渐有些人靠了过来。有意无意地瞄着马车,气氛有些紧张。马车中人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直驶到了院门口才停住,一位书生掀帘而下,走上石阶。面色镇静地向门口的打手拱手说了几句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打分舵里走出了一位倒吊眉。黄豆眼的师爷模样地人,面带警戒之色看着他,眯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夏爷?」

    书生是史阐立,他哪里在所谓江湖里淌过水,看着那师爷阴狠的表情,再看四周围上来的那些打手,明显对方身上都带着凶器,书生心里着实有些慌张,不由暗中腹诽门师大人让自己做这种事情太不人道,却依然强抑紧张说道:「我等来自京都,面见夏寨主,有要事商谈。」

    分舵的师爷鄙夷地看了他两眼,对对方的做态(手打来源***书城)相当不满,斜乜着眼瞧着马车,说道:「是你,还是车里的人?如果是车里地人,为何到了门前还不下车,如此鬼鬼樂樂,岂上做客的道理。」

    …

    马车中的三人却没有听外面的说什么,范闲将史阐立扔了出去,也是存着锻炼一下书生同学心神的念头,此时正顾着与老三说话,他温和说道:「殿下,由阳州至沙州,这一路上所见民生,与京都大不相同,还请殿下牢记于心。

    连夜行路,一路上范闲刻意让三皇子接触一下沿途寻常百姓,让他看到最真切地民间生活,不论是道旁负薪老汉,还是铺中卖凉茶的二娘,都会专门停留,说上几句闲话。

    所谓皇子教育,范闲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什么方法,只好摸着石头过河,试试看这种法子究竟能不能好使。

    对于范闲地这种安排,史阐立似乎嗅到了某种味道,不免有些为门师担心。三皇子却是平静地接受着,以远超年龄的成熟保持着沉默,而没有胡乱说话。

    「民生多艰苦。」三皇子恭恭敬敬回答道:「我大庆朝虽赋税不重,但百姓生活依然不易,但看这沿途百姓,面上多有安乐之意,由此可知,百姓们的要求实在不高。朝政之要害,便在于首先要满足百姓们最基本的衣食要求。」

    范闲纯粹属于盲人指路,哪里知道如何治理天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道:「百姓很容易安抚,而一应宫廷所需,朝官俸禄,都是自民间索来,殿下日后助太子殿下治理天下,便要注意索取应有度,只要不超界限,便无大碍。」

    三皇子看了范闲两眼,忽然天真笑道:「老师,阳州民风远比沙州彪悍,那处的人们面上都有怨戾之意,想来便是朝廷索取过甚了。」

    在船上,这位年幼的三皇子便极为亲近地要求叫范闲老师,而不再是司业大人,刻意地想拉近与范闲的关系,范闲阻了几次,没有成效。便由着他去,此时听着这句话,却下意识里想到被自己阴死的阳州知州,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于…江南水寨。殿下有何看法?」

    「老师说过,侠以武犯禁,更何况所谓水寨,不过是一群水上的黑道。船中的流氓,谋财害命,以暴邀财,并无老师所说地侠风。」三皇子清稚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意,「依学生看来。便应调动大军,将其一网打尽,首恶者尽数斩首,从恶者流放北疆。」

    范闲一愣,说道:「先前说过。民风由地势环境和生存环境造成,一味清剿,便如同野火过尽,也许一时间能将野草清空,但是如果不从民生出发,百姓活不下去。依然会堕入匪道,便有如春风之后,野草,如此循环,何时是个尽头?」

    三皇子想了想后。摇头说道:「老师这话不对,朝廷对这等乱民。当然要用重典,您也说过,江南水寨一定与沙湖水师有瓜葛,才能生存至今,如果任由这些乱民暗毁朝纲,将来如何收拾?」

    他接着冷狠说道:「安抚民生,让百姓过的好,自然是让天下无贼的必备之事,只是对于那些敢冒出头来的贼人,却是不能手软,该杀地就一定要杀!」

    范闲似笑非笑望着三皇子,发现这个小孩子果然比自己要干脆利落的多,只是掩饰功夫还是比自己差的太远,当着自己的面勇于提反对意见,想来是要表现自己地开诚布公,提议用剿之一字对付江南水寨,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决断而不掩饰的一面,让自己感受到他的真诚自己江南行想刻意地薰陶改变老三,老三何尝不是想影响到自己小家伙虽然做的不够圆润,但小小年纪便能有此心机,实在是很厉害了。

    「那殿下为什么不反对…臣今日来这江南水寨分舵?」

    「老师自有妙算,非学生所能妄自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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