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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情史:暴君的曼陀罗-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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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又带着亲军出去了。马蹄声震天,宫门开开闭闭,弄得人心头像爬满了蚂蚁……

有什么法呢?春天是不能以巡猎为由的,只能借往来巡视的空当来这破庙里看她一眼。马蹄儿把山门前的石阶敲得碎响,迎出门外的却是两名惊慌失措的奴婢。

“人呢?”

“启禀万岁,书女只说心里闷得发慌,想出去走走,春杏和春桃两人陪着去了水边。”

狼眼一翻,扬手就是一鞭,“胡闹!水岸湿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尔等可吃罪得起?”

两名婢女连连磕着响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噼里啪啦落在石阶上,“奴婢该死,求万岁饶命,奴婢该死,求万岁饶命……”

“起来——还不带朕去找?”

不再恶心了,雁落羽终于又找回了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小腹微微隆起,不过要除去宽大的罗裙才能看得到。

这处“仙境”是她无意间发现的,涧水在此处忽然加宽,汇聚成一汪碧绿的湖面。四周的土崖上桃红柳绿,草长莺飞,垂柳下系着一只破旧的木船。架起的鱼竿,竹编的鱼篓,四下张望,却不见有人垂钓。

小心翼翼地踏上晃动的小船,低头向湿漉漉的鱼篓张望。几条小鱼大睁着眼睛,弹动着身体,吃力地鼓动着粘连的两腮。一念悲悯,抱起鱼篓,释放了那些在无助等待死亡的小生命。

“又在滥施好心了……当心脚下!”

听到男人一声低喝,方才注意到身后稳健而缓慢的马蹄声,“稀客,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隐隐听得出怨恨。从前几乎日夜相伴,突然的分离让她感到不适应。

“路过。”鬼才会相信每次都是顺路。袍襟一抖,翻身下了马。友善地向她伸出一只手,“下来!船上不稳,当心跌倒。”

“多谢你,我以为遇到了绅士。”牵着厚实的大手,颤巍巍地跳下了船。

放纵思念,吻上她的眉心……

良久,恋恋不舍地放她出怀,随手扯下领侧的赤金团龙纽,丢进系在树下的破船,撇了撇嘴角,淡淡地解释道,“为了你的善行。”

“我只是可怜那些小鱼,不愿意她们变成餐桌上的一盆尸体。”

“没了那些小鱼,朕担心渔夫家里嗷嗷待哺的妻儿会变成一屋尸体。弱肉强食,乃是自然的定律。”

“不一定非要吃鱼嘛,可以吃点其他的东西,譬如大米。”

“如果有其他的东西可吃,那个人兴许就不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钓鱼。”扬手揽上女人的削肩,“你如今也是为娘的人了。如若孩儿因为没有足够的奶水而大哭大闹,你以为朕会怎么办?允许你继续念佛吃素?不,朕会逼着你吃下那些‘尸体’。”

“恶心!”

“呵,或许不用朕来逼你,你自己就会逼自己。为了你身上掉下来的宝贝,别说是吃鱼,就算是吃人你都不会眨一眨眼睛。”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63章 情场生死弱肉强食

被那副久违的臂膀抱上马背,宽阔的胸口随即贴在她身后。沉迷于男人身上独特的菊香,安然窝在一双铁臂翼护的空间里……

“想朕了吗?”他是想说,他想她。长久以来的暮暮朝朝,他尚不习惯没有她的日。

“想有什么用?想就能把你想来吗?”语调柔软,一如她逐渐软化的心。无力说服自己绝情断义,他是她逃不去的劫数。自从属于他的那一刻起,心便落入了地狱。

“你在怨朕,朕听得出来。”小心拂去落在青丝间的花瓣,“你不在,朕日日寝食难安。”

“难得,你还能想起我?”他与高欢儿不是死灰复燃了吗?

“何尝不想?怎奈今春杀戮太重,朕不敢把你留在宫里。人尽皆知,你是朕的软肋,何况又有了身。”

诧异,转头凝望着他深沉的眼睛,“我一直以为,你是在跟我赌气。”

“赌气?”眉峰一紧,忽然扬起一脸明朗的笑容,“跟你赌气,朕怕老早就被气死了。”大手覆上春衫下温热的小腹,“朕得好好保护你这肚。原本想把你搁在眼皮底下,恍然发现自顾不暇。北方的边民杀了衡阳公莫孤,聚集五千多帐落崐向北叛逃: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的侄慕容纬世密谋来降,慕利延把他杀了。今春又逢朕肃清皇族乱党,朝政局动荡……体谅朕,朕实在是无力分身,亦无暇兼顾立妃之事。”

“你害怕什么人会针对我?”

“总之,危机四伏……”拓跋丕,尤其是赫连图娅的死可能会激怒皇后。而她本身的信仰可能会干涉到愤恨胡神的崔老头。那日被夹带出宫,她已经成为他肃清太一党的导火索;被处死的拓跋辰,薛辨等,哪个在这宫闱之没有裙带关系?

一路晃晃,回到伽蓝寺已经是傍晚时分。地宫里光线黯淡,未曾点燃的灯烛占了大半。

“怎么不掌灯?这乌气麻黑的!”拓跋焘极其不爽地瞥了眼侍候在一旁的婢女。

“是我的意思。锦榻四下都是灯烛,总觉得自己躺在那儿像敬奉神明的祭品。”雁落羽赶忙解释,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米诺牛的故事。

“确是祭品,专门用来供奉朕的牺牲。”冷不防将她横抱在胸口,轻轻放在铺着软缎裘绒的榻上,动作轻得仿佛在搁置一件轻薄易碎的名贵瓷器。身骤然一倾,几乎碰到她的鼻尖,戛然停住,邪魅的浅笑瞬间化作粗重的鼻息,“身——不碍事了?”

“不要……”扬手推挡,即刻体会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想朕留在这儿过夜吗?”嗓音沙哑,极尽诱惑。

“你是说,你今晚不走了?”坦白的说,她舍不得,恨不能一辈都有他在身边陪着。

“咳,总该有点事情可做。”想她,那个那个——才是最完美的表达。

“要是没事可做,你就走了?”一缕怨恨汇聚在心头,“那就请便吧,回到宫里有的是事情可做。”

扫兴,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前额,“朕想你才来,明白?你若不想要,朕亦不会逼你。”

“不是不想要,是要不起。我不愿意去抢属于别人的东西。”

脸色当下一沉,“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正题。朕从不属于哪个人,只属于自己。朕可以选择,而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抓住机会曲解他话里的意思,“好吧,那就做个选择——我,还是她?”务必的抉择,算是摊牌吧。

“非要选择吗?为什么非得逼朕?”作为天,他完全有二者兼顾的能力。

“刀架在脖上的时候,先要问清你的立场,以免到头来死得太荒唐。”

“什么?你是说,她……有心害你?”眼寒光一闪,骤然攒起眉宇。

“还记得那包药粉吗?把它放在我窗下的是个跛脚的女人……”她原不想去伤人,无奈对方先伤了她。弱肉强食,这个天下从来就是这个样。别人变成尸体,总好过自己躺在那里。自私吗?无奈,我们生活在人类群落里,神性原本是“妄”——虚无飘渺的东西。

帝王闭目轻叹,沉默良久,幽幽吐出几个字,“明白了……朕明白了……”缓缓张开双眼,紧紧攥着女人微凉的小手,“没人可以伤害朕的奴儿。“

欢儿啊,真的是这样吗?好容易脱离了苦海,却依然不思悔改,你太让朕失望了……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64章 霸王重情金纽泄密

压抑了期待的激荡,只是将牵肠挂肚的女紧紧裹在怀里。因为贪心,男人常常不愿抉择,而抉择原来很轻易……

温热的大手翼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奴儿,朕该怎么做,你才肯对朕笑一笑?”不欲见她刻着淡淡忧伤的眉心,他不忍,原以为自己是个心如铁石的男人。

“也许——我不该透露那个秘密。”苏醒的良心,让雁落羽隐约开始后悔,“我不想看到你去伤害谁,更不想变成利用萨克提作孽的卡莉。一个女人不愿露出妖孽般的嘴脸才会以最纯真的心乞求唯一。”

“遗憾的是占有你的男人是个皇帝。”

“皇帝就不能有爱情了吗?不是唯一就没有爱情可言。”

“朕总说:是神,就不能有凡人的感情。”

推开他的手,徐徐坐起身,望向柜阁上陈设的书卷,“我在书里看到有个男人,他叫项羽。他是神,也有爱情。”

“有美人名虞,常幸从。”念着记忆里太史公的笔墨,起身将她连锦被一起裹进怀里,“骏马名骓,常骑之……落羽,你不觉得那个故事太悲情了吗?有时朕在想,因为美人去了,霸王才不肯渡江。一个柔弱的女人陪着他征战天下,他还能用什么报答她?”

转头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细细感受着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希望朕同项羽一样吗?”

肯定地点了点头,“有时候会胡思乱想。我相信他是战神转世。”

“呵,呵呵……”她不会明白他的苦笑,战神终究要重返天界,只有刘邦那样的酒色之徒才能雄霸天下。一个重情重义的王者,注定只是太史公笔下的昙花一现,而人间只能被“贪婪”统治。

“你笑什么?”昏暗的烛光下,那张本就狰狞的脸不免让人觉得恐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朕打算留下来多陪你几日。”

圣驾连日未归,那只赤金纽扣却已辗转到了赫连皇后手里。正所谓“善恶皆是业”,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母后,这扣是前日花重金从市井间买来的。除了父亲,怕是没人敢用这团龙的样式。”讲话的正是公主宝音。

“问清来由了吗?这扣又是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古玩行的老板说,送扣来的人仿佛是一名山野樵夫。他打眼一看像是宫里的东西,收了却不敢卖,直接送到了那个白痴兮兮的拓跋余府上。”

皇后柳眉一攒,沉声呵斥,“那是你皇弟,不可无礼!你是怎么当人家姐姐的?”

“那家伙向来就是云里雾里,这么大的事都不晓得来禀报母后。”

“那樵夫找到了吗?可有问过话?”

“怕是没有,别指望那白痴会长这个心眼!”一说起拓跋余就像斗架的公鸡一样红了眼。

“那还不快去找?事不宜迟。自从那个狐狸精在宫里消失了,你父皇出宫的次数就越发频繁,哀家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粉指捻着扣,若有所思,“这事儿你不要插手,设法把这扣送到高嫔手里。”她料定,有人比她更热衷于弄清万岁的行迹。

就这样,一枚金纽经过服侍公主的小丫头到了世嫡皇孙拓跋浚手里,“这是谁的纽?”这么一咋呼,几个伴读的半大孩都围了上来。

“师傅说,天底下的每一件事物都由礼制而定。看起来仿佛很尊贵的样。”众人跟着附和,“是是是。”

“许是父亲的。”拓跋浚当即想起了连日来忧思成疾的父亲。印象里父亲还从未这么憔悴过,私下里听说是因为惹恼了皇祖父。

奉旨伴读的冯婉儿忽然插进话来,“主,奴婢见过这扣,是万岁爷爷的。”脑海里回放着这辈唯一一次见驾的情景。

“是吗?奇怪,怎么到了我的书案上?”

“许是什么人拾到的,有意让皇孙转呈也说不定。”来自公主身边的小丫头借机在一旁帮衬。

“那就快给皇祖父送去吧。婉儿,皇祖父喜欢你,由你去送最合适。”

“喏,奴婢明白主的意思。”

冯婉儿捧着纽扣在内院里转了半大圈,终于从内侍的口得知万岁几日前出了宫。这么尊贵的东西总不能再带回去,万一弄丢了谁也吃罪不起。思来想去忽然想起往日一起在厨下当差的那个欢儿姐姐。欣然一笑,蹦蹦跳跳地朝高嫔的住处跑去……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65章 泣血还情轮回始末

在伽蓝寺一连耽搁了十几日,拓跋焘终于带着数十名亲军驰进了万寿宫门。没有照往常那样奔赴高欢儿的住处,独自一人闷在安乐殿里。

午后的熏风徐徐晃动着轻纱,昏昏欲睡。宗爱疾步进了门,下意识地瞄了眼立在御案一侧的贾周,拂尘一捋,躬身禀报,“启禀万岁,高娘娘求见。”

“不见。”帝王轮廓分明的薄唇微微动了动,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前朝的竹简。因那奴儿的一席话,忽然间对楚汉之争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翻遍古籍,想证明这段凄美的故事切实可信。

宗爱没再多言,应声退出殿外,须臾又折了回来,“万岁,高娘娘回去了。说,有人拾到了万岁的纽。”说着话,将那道明晃晃的团龙金纽呈上御览。

拓跋焘接过先他一步回了宫的纽扣,缓缓合上竹简,心密布着愤懑的阴云: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她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恐吓他吗?告诉他,她神通广大,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了她?

她已得知了落羽的藏身之处吗?见鬼!那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遗憾的是,拓跋焘尚未来得及采取行动,本就破败的伽蓝寺便经历了又一场血与火的洗礼。宿卫与婢女的鲜血染红了清晨的朝霞,残垣断壁一夜之间彻底化为灰烬……

帝王猛然从噩梦惊醒,汗水湿透了衣襟,镇定片刻,扬手拭去额前的汗珠,声音颤抖对着殿门外大嚷,“宗爱,宗爱——给朕滚进来!”

殿门吱拗一声被推开,诡异的回音在空旷的殿宇荡漾开来,“万岁。”

该死,答话的居然是贾周。“朕做了个噩梦。”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心跳,大手无力地撑着前额,“没事了,没事了……你,下去吧……”忍不住抬头轻问,“宗爱呢,去了哪里?”

“昨儿傍晚时就不见了人影,直到现在也没见回来。”

“去,给朕把他找来……”

然而去了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时正安详地倒在爱人的怀里。身上的几处箭伤汩汩地淌着血,染红了女人淡粉的罗裙。

“哭什么?咱家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见到那金纽就知道要出大事,所以就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

哽咽的雁落羽忍不住哭出声来,靠着粗壮而嶙峋的洋槐树将垂死的人儿紧紧抱在怀里,“宗爱,宗爱!你不能死……不能死……答应我,活着,……”用力捶打着愈渐冰冷的身躯,恨不能冲进鬼门关把他拽回来。

“呵,这不挺好的吗?咱家开心着呢!你欠了咱家的情,来世说不定会嫁给咱家。咱家等着那一天,开心着呢!”

“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满是鲜血的小手紧捂住即将出口抽噎。她从没爱过这个家伙,甚至有些鄙视他。他卑劣到甚至用死来勒索她的来生——

然而,她屈服了,她知道,轮回里,从此有了他……

垂死的人艰难地喘息,笑望着泪水朦胧的眼睛,“幸而你腹的小皇没事,我欠你的情分总算是还了……来世,不做宦官了……不再臣服于他人……若有人逼我,咳咳咳——杀,杀……”

“什么人情?”始终不清楚她头一个孩胎死腹的事,“人之将死,为什么还要立这样的毒誓?宗爱,我恨你,恨死你了!”放肆地咒骂,却始终没有放开怀里的人。终于在轮回看清了一段纠结的始末,父亲的死,暗巷里的枪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全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恨吧,恨吧,既然不爱,恨着也好……”放肆地攥紧与他一样冰凉的小手,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一挺,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夜风在稀疏的林间穿行,新和着风儿匆匆的脚步唱出凄婉的歌声。瞬间推翻了以往对于爱情的一切定义,她不相信这触目惊心的血泪不是爱情。

人在危难,她的港湾在哪儿?

锦绣堆里的胭脂水粉,万寿宫的殿阁重重,亦或抱着美人吟诵着腻死人不偿命的《玉台新咏》……信誓旦旦的承诺,那有什么用?

点起一堆野火将离人的尸首付之一炬。传说,一个人来生的归宿便是今生葬他的人。她原可以避免来世的不幸,然而她无力扭转主宰轮回的业力。

你必须这么做——

这才是宿命!

妖佞在夜色下张开了第三只眼睛,一个落在地狱里的女人居然痴傻到用神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四下里都是嗜血的厉鬼,唯有暴露出卡莉一般狰狞的面孔,就像咖喱大师供奉的那些震慑妖魔的明王,去降服贪婪的兽性。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66章 深闺艳妇御伞黄英

那一夜,宗爱跟着伽蓝寺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把守宫门的侍卫说他手持御赐的金牌出了宫门。唯一让拓跋焘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奴儿还活着。见鬼的是,对方并没有在焦黑的灰烬现身,只在焦黑的石门上沾着胭脂留下了几行小字:

打开半个月亮,

收起又见艳阳,

来时莲华初放,

去时菊花正黄。

母平安,望君勿念。

这是什么话?即使他没有给过她任何尊贵的名分,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女人。弄丢了一双妻儿,他能扔在一旁置之不理吗?可那个谜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寻找她的线索吧?另外一层意思可能是,不希望他大张旗鼓的张榜寻人。

胡思乱想过,而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跟着一名去了势的宦官携手私奔。往好处想,大概是想隐匿于市井山林,安安稳稳地替他把小皇生下来。

“回宫吧。”望着眼前的一片荒凉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次陷入深深的迷茫。既然她不希望被打搅,他就暂时放她松口气。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出这把火是什么人放的。

高欢儿正与贞贤谈论起宗爱忽然失踪的事情,忽听廊下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大门咣当一声被侍卫踢开,贾周哗啦一声扯开了圣旨……

“冤枉啊!就是借欢儿一万个胆,也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事!”话音未落,仗剑的侍卫已将奋力挣扎的女架了起来,环廊上回荡着女人尖锐地嘶喊,“我要见万岁,让我跟万岁解释……”

贾周笑容轻蔑,“万岁爷不想听你的解释。”

“公公,公公,求公公替我求情,万岁爷真真是冤枉了欢儿……”

“书女没了,万岁爷的心情极差。打入冷宫已是格外开恩了,你就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了。咱家可不是宗爱,做事得先想着自己的脑袋。要怪就怪你那枚金纽,那就是你纵火行凶的证据。”

“那纽扣乃是世嫡皇孙命人送来的,怎么会是杀人放火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说,书女的死许是太所为?”瞄了眼押送人犯的侍卫,轻轻一摆手,“先照万岁的旨意把人送去冷宫,咱家一定找机会把娘娘的话告知万岁,烦劳娘娘慢慢地等。”

慕容纬世被慕利延诛杀,其弟慕容叱力延等八人自吐谷浑投奔北魏,内宫私情暂时被压在了大张旗鼓的封赏背后。拓跋焘对外宣称西秦公主乞伏氏没了,还亲自写了一篇情深似海的祭以示悼念。

真的是晃儿所为吗?比起高欢儿因争宠而起杀心,他更不愿意看到凶手是自己的儿。如果当真是拓跋晃所为,总该有个合理的动机。

而大司徒崔浩抓住了万岁爷此时的心理,请求只留下符合祭祀典章的五十七所寺庙,取消其余重复的寺庙和过小的神祗。对太心存顾忌的拓跋焘果然同意了他的建议。

雨一直下,汲水的宫女们撑着伞在水井边嬉戏。帝王的神情有些疏离,远远望着一群青春靓丽的身影。

“万岁,该用药了。”

一年多的时光,南征北战,纳降了吐谷浑,熬死了柔然的敕连可汗。因为长久的焦虑,感觉身体大不如前,机械地接过泛着药香的青瓷盖碗,嘴里默默叨念,“打开半个月亮,收起又见艳阳,来时莲华初放,去时菊花正黄……”砰的一声放下盖碗,疾步冲向御榻,“来人哪,替朕找身衣裳,朕要出宫,现在就去!”

带了几名近身侍卫,撑着把纸扇跨在高高的马背上,几乎走遍了京城内的大街小巷,期望能在如画的雨雾看到那袭羸弱的身影。不,或许已经不再娇弱了,算一算,一年多的时光,他那皇儿该有七八个月了。

如果当初那个孩只意味着爱情,现在却有了更深一层的意义。他与太之间的摩擦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他会考虑一个新的继承人。

这是他的机会,幸而她不属于宫里……

时近傍晚,一无所得。雨越下越大,带着几名近身侍卫进了临街的一间小酒馆。

品咂着并不怎么可口的烈酒,单单是为了暖暖身。忽听旁边一桌酣醉的酒客询问道,“敢问壮士,这把纸伞是出自菊夫人店里吗?”

“伞?”瞥了眼桌角边纸伞上的菊花,一时间不知所云。菊夫人是哪位?听起来很让人向往。唯爱菊花,不由生出几分遐想。

男人嘛,孤单得太久了……

“去年,这南市的坊里住进来一个有钱的寡妇。见过面儿的都说像仙女,哦,也有人说是妖精变的。靠卖伞为生,一把伞要五百两纹银,每把伞上必绘着菊花,京的公王孙争相购之。我看兄弟气度不凡,想必买的起。”

拓跋焘不以为然,淡淡摇了摇头,“卖伞多半是假,怕是见不得人的皮肉生意。”什么伞能卖五百两银,公王孙还趋之若鹜?

“这您可就错了。那妇人从来不见人,婢女将订制的伞送出门,客人拿了便走。”

“还有这等怪事?”如今这天底下多的是不可理喻的事,贵族出身的纨绔弟就像是一群吃了迷药的疯。

“传言曾有皇室弟不惜重金,但求一盏清茶。结果,还是被挡在了门外。而越是这样,那菊夫人的身价就越高,想见她的人就越多,无奈,只能捧着把雨伞兀自遐想了。”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67章 重楼紧锁欲念横出

丹青晕染出傲然盛放的菊,独处深闺的艳妇放下笔,拍了拍身旁熟睡的孩。

生产之后的雁落羽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细腻红润,清秀之外更平添几分娇艳。依旧纤弱,归咎于遗传,就像她远在一千几百年后的母亲。

她就是“菊夫人”,她的高明之处在于比同一时代的人更会炒作自己。当然,这个年代的人不讲“炒作”,她不过是迎合魏晋雅士的口味,编织出一个口口相传的艳情故事而已。

事实证明,男人是相当的。与真实的躺在怀里的女人相比,他们更喜欢追逐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如果想要掏空一个男人的荷包,就永远不要让他得到你,如此,你就是他生命里永恒的传奇……

“夫人,有位官人在门外求见。”烛影摇曳,映照着门外走来的年轻婢女。

“官——什么官?皇上也不见!” 剪断了无字灵位旁的烛焾,瞥了眼熟睡的孩,刻意压低声音。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活的很惬意,一腔复仇的怒火因为孩的降生而熄灭。流星般划过的记忆,不过是昨夜里的一场春梦而已。

或许,他已经把她忘了……

“那家伙看着凶神恶煞的,担心是哪个地方的山大王。”紫英诉说着心里极其恶略的印象。

“太平盛世天脚下,哪儿来的山大王?”落羽不以为然,淡淡地瞟了一眼汗毛倒竖的小丫鬟。

“对方直说:不买伞,买人。”

“不买伞就让他滚蛋!哪儿来的泼皮流氓?”皇拓跋翰请见她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口气。说不清什么心理,多半是想教训一下对方,忽然换了一副怪异的表情,“去问问他是哪个山头来的?打算造反吗?他要是有改朝换代的打算,我自愿上山做他的压寨夫人。”

“啊?这话可不敢问,搞不好会掉脑袋的。”

“天塌下来有我扛着,叫你去问,你就去!”

拓跋焘神情傲慢,端坐在绣楼下的厅堂里品着一盏香茗,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提起如此高涨的兴趣。一个独处深闺的艳妇的确让人充满了遐想,即使她不是个清白如水的处。

紫英战战兢兢地下了楼,慌乱险些在楼梯上跌倒。竭力克制着心底的恐惧,依旧不敢看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声音未出口已在嗓眼里大打折扣,“夫人问,你是从哪个山头来的?打算造反吗?若是有改朝换代的打算,她就自愿上山做你的压寨夫人。”

“大胆!”砰的一声拍案而起,淫艳的迷梦当下碎了一地。这女人在用她的美色网罗谋反的势力吗?大魏国与她有什么冤仇?瞬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极其黑暗的想法:他要占有她,驯服她,让她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的胯下……

望着楼顶冷冷一笑,“呵,本王还会再来的。”

他走了,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借此告诉她,他是大魏国的藩王,全心全意为帝国卖命,但愿她今后不要在琢磨聚众谋反的事情。

送走了“贵客”,紫英便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描绘着纸伞的“菊夫人”,“那家伙自称‘本王’,听到我说造反什么的,还发了很大的火。夫人,他不会是当朝的哪位王爷吧?一定是——论气度,论架势都像。”

“是又怎么样?本夫人不惧他!”巴不得对方把事情闹大,到时候看看倒霉的是谁?细想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一年半载了,“那家伙”早把她们娘俩给忘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死心,幻想着终有一天会再见到他。

思来想去,将心一横:混蛋,如果非要纠缠下去的话,那就来吧。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夫人跟你飙上了!拓跋氏已经死了两个王爷了,搞不好你就是那第三个!

回到宫里的时候,夜已深了,拓跋焘和衣倒在御榻上夜不能昧: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婢女的一番昏话,后悔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回来了。

他原该冲上绣楼让那个混账妇人吃点苦头,而想象里的方式当然不是一通拳脚。无奈满脑都是香艳欲滴的画面……

面都没见,就被那妖妇给迷上了?

明白了——

那些肯花五百两银买把伞的公王孙,全都像他一样被鬼迷了心窍……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里依旧是那座幽深的庭院,紧锁的绣楼。心里像揣着只兔,蹑手蹑脚地登上楼梯,透过绣屏,远远注视着女人娇艳的背影——

“落羽?落羽……”猛一睁眼,看到的却是贾周谄媚的脸,克制不住失落的心情厉声呵斥,“一大早的,嚷什么嚷?滚到一边去,混账奴才,自个儿去刑房领四十鞭!”

贾周捡起笼帽,磕头如捣蒜,“万岁息怒,奴才该死!崔司徒和几位大臣都奉旨在永安殿等候商议圣驾北巡的事情。”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68章 玉镯买心宫门难禁

管不住腿,更管不住自己的心。拓跋焘几乎不相信自己因为一个素未蒙面的寡妇再次出了宫门。忽然开始担心起自己的长相,他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自己脸上有伤。

人还没进小院就听到绣楼上婴儿的啼哭,微微皱了皱眉。之前,他并不知道这妇人还有个未足周岁的孩儿。

这一次,迎出门外的白痴婢女出奇的客气,料想是忌惮于他作为王爷的尊贵身份。

“知道本王来了,她因何不下楼迎接?”拓拔焘语调深沉,却并没有怒意。

“夫人说,我家主人过世未及三年,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出来见人。”

“三年?本王没那个耐性!三天倒是可以等。”湛青的袍襟一抖,径自在绣工精美的筵席上落了座。

“夫人说,你要等便等。逼急了,她就从窗口跳下去。”

“居然要挟本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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