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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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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理应奉你为共主,不过……草原上的汉子敬重的是真英雄,佩服的绝对的实力。你若是这副模样,他们面上纵不说甚么,心里也不免要看轻了你。仅凭一个名份,恐怕你难以约束那些舛傲不驯的草原豪杰啊。”
“啊~~~啊~~~呵~~~,是,义父,我晓得了,不会在他们面前丢人便是。”杨浩一个哈欠打完,苦笑着应了一声。他也不想摆出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啊,可是……换了谁连着几天睡不好觉,怕也没了精神头吧。
这几天,他似乎被那只风流老鬼给缠上了。堂堂知府,朝廷大员,他又不好公开张扬此事,私下里他也曾跟范老四、刘世轩等几个亲随含糊地提过,可是这些人听得莫名其妙,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发现过异状,只要杨浩与别人在一起时,也绝不会出现什么古怪的现象。
杨浩本来是最不信鬼神的一个,可是这么古怪的事,除了鬼神他想也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暗中被一只老鬼捉弄,试问他又怎能安睡?说不曾安睡吧,却又不然。每次撑着眼皮熬到半夜沉沉睡去之后,他就一觉到天亮。梦中常常会做一个古怪的梦。
梦中,他感觉自己浸身似乎置身于一个温泉之中,一股股温暖的水流环绕着他涌来涌去,那种感觉很舒服,可是待他醒来,却没有做水疗的舒适感,反而浑身酸疼。做一次这种梦,可以理解为做梦,连着几晚如此,他现在已经开始相信遇到了传说中的“鬼压身”了。
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十几辆大车和几十个商贾。再往后,草海莽莽,不见尽头。抬头瞧,艳阳当空,独自悬在澄澈如水的天空中。
杨浩暗自忖道:“鬼在大白天是不敢出来的,如今离开了芦岭州,这两天我总该能睡个安稳觉了吧,那老鬼还能跟着我出来?”这样一想,杨浩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后面的大车放着的是一些盐巴、茶叶、米面、药物、布匹,和价钱便宜但制工非常精美的首饰,那是杨浩授意这些商贾们去采买回来的,他有意尽快促成芦岭州和党项七氏之前的和作,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招商洽谈会”,有些事情,带上这些长袖善舞的商贾们,他们自会做的比自己更好。
杨浩思索着转过头来,见李光岑面有忧色,不禁有些惭愧,便定下心神考虑起这场结盟大会来。说实话,对这次会盟他并不担心,之所以会盟未定,便把这些商贾们带来,也是因为他知道党项七氏目前的处境,是无法拒绝他的条件的。
他所提议对党项七氏是大大有利的,党项七氏如果用劫掠的手段,其实所获得的财物远不及正常出售货物所得为多,而且西北地区的百姓俱是以堡寨方式聚居,一个堡塞就是一个军事要塞,很有一点全民皆兵的味道。同时折杨两家的兵马也分散驻扎于和处,正规军和民壮配合默契,以党项七氏连最起码的战斗武器都极度匮乏的状态,除了打个措手不及,很难占上什么便宜。他们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才能劫掠到一点让族群在严冬时节延续下去的物资,他们如何拒绝自己这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至于征服党项七氏,使他们为自己所用,杨浩根本没有这个心思。按照他的分析,李光岑自幼离开夏州,虽说李光岑是拓拔氏家族的合法继承人,但是就算现在的他,在党项七氏中威望也有限的很,党项七氏若非极需一位名正言顺归拢人心的共主来统领七部与夏州抗衡,未必便肯远赴吐番把他请回来。
自己这个便宜少主更不用说了,功勋未立威望不足,又没有一个强大的本部氏族震摄诸氏,如何号令诸部?再者,他要号令诸部做些甚么?控制了这么些兵马,要管他们吃、要管他们穿,却又没有什么用,一旦为赵官家获悉,说不定还要惹来杀身之祸,他才不肯做这样的蠢事。
在杨浩想来,只是要解决芦岭州百姓的危机,为李光岑的族人安排一条出路,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以共同的利益使得对芦岭州怀有敌意的折杨两藩和党项七氏都成为芦岭州的朋友和保护者,自己这个父母官儿就做得自在了,这就是他最大的目的。
怀了这份心思,他才不在乎党项七氏是否敬畏他,是否能在党项七氏中建立绝对的威望,因此就算这几日睡的好、吃得香,他也提不起精神来把这次会盟看的太重。
李光岑却不是这样想。他自知来日无多,原本只想着族人们能有一条出路,也算了结了一桩心愿,没有辜负这些族人数十年来无怨无悔的追随。可是认了杨浩这个义子之后,他是真的动了慈父情怀,总想着让义子的力量更形壮大才好。这就是得陇望蜀了,杨浩哪知他一番苦心。
前方出现了一条河,像一条玉带逶迤而来,河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远处是一座雄峻的高山,自山上缓势而下的草原上,有一群群的牛羊,仿佛黄的云、白的云,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轻轻飘动。
负责警戒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这支队伍,有人策马驰向远处一顶顶白蘑菇似的帐蓬,留下策应的人则举起了号角,苍凉的“呜呜”声在空旷的草原上低沉地响起。
“浩儿,前边就是细封氏部落了。”
乍见党项族人的营帐,李光岑禁不住一阵激动,他放缓了速度,对杨浩道:“细封氏现在是七氏之中最大的部落,也最为富有,族长五了舒拥有族人一万五千帐,该有七八万人,他自己统领一部,两个儿子各领一部,虽说野离氏在七氏之中最为善战,但是目前来说,细封氏的实力最强。”
“嗯,孩儿晓得了。”虽说杨浩并不想统御七氏,到了这一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精神,腰杆儿也挺了起来。
“轰!”前方白云一般悠闲走动的羊群忽然受惊似的左右跑开,亮开一条绿色的道路,两千多名骑士自那片连绵直上高山的营帐群中飞奔下来,如同倾泻的洪流。李光岑一勒战马,笔直地坐在马上,微眯双目,凝视着那群飞奔而来的骑士。
“呜~~~呜呜~~~~呜~~~~”
数十只号角同时吹响,那些骑士奔到他们马前忽然一勒马缰避向左右,两千余骑就像训练有素的仪仗队,片刻功夫就分列左右,站得整整齐齐。在两千骑草原健儿组成的人墙尽头,又有数十骑飞奔而来。
李光岑静静地道:“细封、费听、往利、颇超、野离、房当、米擒七氏头人到了,浩儿,下马,随在老夫身后。”说罢,李光岑翻身下马,昂然走向前去,杨浩忙跳下马来,随在他的身后。木恩等人却仍侍立原地,静静地坐在马上不动。
隔着十来丈远,那些人齐刷刷地勒住了战马,纷纷扳鞍下马,在一个身材魁梧的圆脸老者带领下,这群装束整齐的头人族长大步迎上前来,双方隔着几步远便停下了身子,彼此打量一番,那圆脸老者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开双臂奔上来,与李光岑拥抱在一起。
杨浩站在李光岑后面,静静地打量这群党项七氏的头领,听着他们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互相寒喧,李光岑与七氏族长一一拥抱过后,与那圆脸老者手拉着手走回来,到了杨浩身边,笑容满面地道:“五了舒,这就是我的儿子,现为大宋国芦岭州知府兼团练使的杨浩。”
杨浩学着草原人的礼节,微笑着上前一步,单手抚胸,躬身施礼道:“杨浩见过各位大人。”
杨浩此时尚未被奉为七氏共主,按理说他只是李光岑的子侄,那些头人不需还礼的,不过杨浩另一个身份却是芦岭州知府,这些族长头人虽说在草原上自行其事,并不服中原王法教化,但是每个人都受封过中原的官儿。
他们的官儿很杂,有的是受后晋封的、有的是受后唐封的,有的是受后周封的,还有的是受如今的大宋和北汉封的,在他们眼中可分不清这些中原王朝我兴你亡的变化,他们只知道自己身上也兼着中原的官儿,所以一见杨浩行礼,忙也露出笑容,纷纷上前行礼。杨浩行的是刚学来的草原上的见面礼,他们行的倒大多是中原官场上同僚之间的作揖礼,乱七八糟一通寒喧,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五了舒大笑道:“来来来,李大人,杨大人,我的帐中已备下了肥嫩的羊羔、醇香的美酒,五了舒和诸位头人们一直在盼着你们赶到呢,走,咱们到帐中喝着美酒再作详谈。”
众人纷纷上马,有人大喝一声,那两千余名武士忽然拔刀出鞘,就听“呛”地一声,两千柄弯刀齐刷刷举到空中,映着日光耀目生辉。众头人拱卫着李光岑、杨浩父子就在这铁骑弯马阵中缓缓驰向高坡上的营帐。
两千柄弯刀同声出鞘的铿锵之声,把一股萧杀的味道直传进人的心里,杨浩也不觉有些屏息,李光岑注意到他的异样,微微一笑,趁人不备小声说道:“不用被他们这副模样吓住。细封氏在七氏之中最为富有,七八万人的大部落,估计钢刀也不过就在三千柄左右,草原上缺乏钢铁,而无论大宋还是夏州,在这方面控制的都是极严的。”
杨浩听了若有所悟,他微微点了点头,细细打量,发觉这两千骑确实算是这个部族最强的武装力量了,很多人的马鞍虽然擦得锃亮,其实已然陈旧,弯刀刀鞘的吞口也是,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连鞍辔也不齐全的骑士。
到了营帐群,就见许多党项羌的妇女和孩子,都好奇地围拢在那儿看着他们,五了舒也不理会,一路向前,到了一幢最大的帐蓬前面,才勒马大笑道:“到了,李光岑大人,杨浩大人,请。”
只见大帐前头,左右各有几只大锅,正在烹煮着什么,右侧一个沙坑上面还架着一头羊,烤成了金黄色,油脂滴落火中,火苗起伏不定。
李光岑跳下马来,左右看看,捋须大笑:“哈哈,五了舒啊,我早听说七氏之中,以你的部落最为强大、也最为富有,如今看来真是不假呀。”
五了舒听了露出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他欲言又止,干笑两声道:“光岑大人夸奖了,细封氏族人……如今……唉,一言难尽,来来来,进帐,进帐。”
一旁有人冷笑道:“你有甚么不好说的,为了保全族人,你把宝贝女儿娜布伊尔都嫁给了李光睿做小。娜布伊尔可是我们草原上的一颗明珠啊,原本……原本她该许给我儿子的,嘿!结果,还不是一样,你们所拥有的那块最丰美的草原,还是被迫让了出来,换给了李光睿的族人。你若想继续依附夏州,再把小女儿玛尔伊娜嫁过去,或许能再换几年太平!”
五了舒听了一脸尴尬,杨浩闪目看去,见说话的这人骨架奇大,苍头白须,但脸颊无肉,浓眉豹目,依稀记得方才见礼时介绍到此人,似乎是往利氏的族长。
野离氏族长苏喀一见这两位族长一个愤懑不平,一个神色尴尬,忙打圆场道:“革罗罗,你也不要埋怨五了舒啦,如果一个女人真能换来一族的安宁,我们就算把自己的女儿都送给李光睿又如何?女人嘛,还能有甚么用处。
但是他李光睿实在是欺人太甚,那颗贪婪的心永远也没有满足的时候。如今有光岑大人主持大局,我们早晚会向那个贼子讨回公道,这些不痛快的事,在这充满希望的日子里还是不要再提了。”
往利氏族长革罗罗悻悻地住了口,众人簇拥着李光岑和杨浩进帐,由李光岑和五了舒坐了主位。
今日所议,就是七氏联盟,推举共主,讨伐李光睿。当然,通过苏喀传言,各族的族长头人们已经知道了杨浩的大致计划,对于杨浩隐忍一时,积蓄力量,以等待最佳反击时机的态度,他们已经有所了解。今日会盟,是要进一步确定这些事情,倒不是当场歃血为盟,立即发兵讨伐夏州,所以气氛还算平和。
李光岑依然说明自己已经年迈,身体生了疾病,不能鞍马操劳,然后推出了自己的义子。这些事各位族长头人也早已了解,他们想知道的是,杨浩所说的计划能否保障实施,能否真的改变党项七氏艰难的处境。同时,做为早已内定的共主,他们还想考较一下,看看杨浩是否真的有资格做他们的大头人。
经过这些时日的思量,杨浩的思路更加缜密,说出来也更具信服力。他把自己的计划又重新说了一遍,听得众族长频频点头,信心也大了起来,从容说道:“如今,我已派人开拓商路,商贾们已经被我组织起来,而且请了西北第一车行叶家负责运输方面的事情。
我建议各位族长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并与我带来的商贾们洽谈生意。芦岭州如今的情形你们也知道,所以我建议你们可以先赊卖一批货物给商家,等他们运到中原赚了钱回来再把属于你们的那一份拿回来。马上就要进入秋天,你们的牛羊、皮货运抵中原时刚刚进入冬季,正好卖个好价钱嘛。这样,你们可以赚的更多,而且经此一事交结一个可以相信的朋友,以后的生意会更好做。
至于商贾那边,你们不用担心,一旦有赊卖货物的,可以到官府登记,我们芦岭州官府会看顾那些外出贩货的商贾亲眷,如果还会发生有人席卷货物就此逃之夭夭的事情,芦岭州官府会负责赔偿。”
这些族长管理着一族的生计,他们不止是一名骁勇的战士,更是一族的智者,对于经营、生产、贩卖这些事都非常了解,杨浩一说,他们就已想得通透明白,甚至延伸联想的比杨浩更远,杨浩的这个计划如果能够施行,他们当然明白其中产生的巨大效益。
“杨浩大人智计过人,李光岑大人有子如此,足慰平生了,哈哈哈……”
五了舒抚须大笑,随即话风一转,又道:“只是……我们七氏一向受制于夏州。如今将牛羊、皮毛全都转交芦岭州发卖,很难彻底瞒过夏州,那时夏州发兵来攻,我们不是要提前与夏州正面对敌,打乱了杨浩大人隐忍蓄力,谋而后动的计划吗?不知杨浩大人对此有何定计?”
杨浩微微一笑,按膝道:“这件事,朝廷没办法,折御勋没办法、杨继勋没办法,杨浩初做知府,手中兵甲有限,若敢妄言能对付西北第一强藩,恐怕诸位也不相信吧?
此事,还需各位大人齐心协力。夏州方面,你们该做的供奉,不妨一如既往,能瞒多久是多久。产出所余则不妨尽数交予我芦岭州发卖。现在芦岭州初建,那些北汉迁来的商贾们也需有个开拓商路的过程,在此之前,就算只是你细封氏一族所产牛羊皮毛,他们也吃不下,这生意的扩大本身也有个过程嘛。等到生意越做越大,夏州方面发现有异时,你们有积粮、有兵甲,实力与现在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夏州方面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
其二,党项七氏以前被夏州压迫狠了就想反抗。想要反抗缺米少粮,又无兵器,便只有去劫掠府州、麟州。结果是腹背受敌,夏州李光睿还不曾出兵,你们的战士便在同折杨两藩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了,以致屡屡失败。却从未想过与折杨两家联手……”
杨浩说到这儿,往利氏族长革罗罗便按捺不住想要说话,杨浩把手一按,笑道:“当然,各位族长从大局着想,未必不曾想过联合折杨,共抗夏州。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们随同夏州李氏与折杨两家打了无数次仗,府州、麟州无数孤儿寡母,他们的父亲、丈夫,可能就是死在你们的手中。你们的族人,也有许多丧命在他们手里,这份仇恨,也迫使你们不能违背众多族人的爱憎,而与折杨联手,否则不等夏州兵来,你们先要起了内讧。”
革罗罗正是要说这番话,见他先说出来,便点了点头,端起碗酒来一饮而尽,抹抹嘴巴不吭声了。杨浩欣赏地瞧了这位性情直爽、心直口快的往利氏头人一眼,又道:“而折杨两藩呢,除了要顾及许多将领和百姓的情绪,还要顾忌到夏州李氏的强大。西北三藩,以夏州最盛,而折杨两家各自拥有自己的地盘,这些地盘就在夏州俯视之下,如果贸然与你们结盟,必须顾忌到与夏州的正面冲突,仅以府州来说,大小数百寨,每处驻兵最多的也不过三千人,根本无法应付夏州倾巢而出的报复性打击。
而芦岭州则不然,北汉迁来的这些百姓,与你们各族并无恩怨。与你们交易,互惠互利,你们的族人百姓只有拥护,不会反对。各位族长不必担心族中的大小头人会生异心。
同时,芦岭州地理情况特殊,护住一地,便是护住了全州,没有分兵之虞。夏州知晓之后,折杨两藩尽可推脱,避免与他们的直接冲突。而李光睿若要对芦岭州发难,折杨两藩却可就近遣兵调将,以芦岭州民团的身份直接参战,让他李光睿哑巴吃黄莲,却没有对两藩动武的理由。再者,呵呵……”
杨浩狡黠地一笑,又道:“夏州如果要讨伐芦岭州,必须经过诸位大人的领地,就算你们现在力有不逮、袖手旁观,他李光睿也放心不下吧?他既不敢把精锐大军都抽调出来,让自己的后方根基变成一座空城,也不敢不留后手防备各位大人,而集中兵力攻击芦岭州,所以我芦岭州可谓是稳如泰山。”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双手一摊,笑道:“与我芦岭州毗邻的可是诸位大人,那时他李光睿大人怎么办呐?他要打,你们就降。降归降,牛羊马匹还是照样往芦岭州送,他看又看不住,难不成还要来个大换防,把最丰美的草原和夏州城让与诸位大人,他自己搬来跟我杨浩做邻居?呵呵,就算他肯,那些还要靠草场和牛羊过日子的拓拔氏大人们也不肯吧……”
众族长头人想象李光睿左右为难的模样,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谌沫儿侧耳听着帐内动静,恨恨地把手里揪着的一把野草丢开,说道:“这个小白脸,就是长了一张巧嘴,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甚么,哄得各位大人这么开心。”
她转眼看见那只正被牧人农妇轻轻转动烘托着的肥嫩羊羔,眼珠一转道:“我去弄点泻药给他吃,要他拉个一佛出世,二佛涅盘!”
“回来!”小野可儿一把拉住她,轻斥道:“这里是五了舒大人的营寨,你要怎么下药?弄不好给别的大人吃了,少不了要挨一顿责罚。再者说,用这样手段不是好汉,他纵吃了苦头,我也脸上无光。”
“那就这样算了?说起来,他倒并未真的难为过咱们,可是……他有什么本事,要让咱们七氏奉他为主。我就不信,他比得上你。”谌沫儿愤愤不平地道。
小野可儿想了想,微笑道:“有了,我去找几个兄弟,今晚踏舞大会的时候好好整治她一番,叫他灰头土脸地滚回去。”
大帐中,五了舒兴冲冲地站起来,恭敬地为李光岑斟上酒,又为杨浩斟上酒,然后提着酒壶逐个为各氏头人斟酒,借着斟酒的机会,与各位族长头人不断地交换着眼色,时时低语几句。
李光岑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他一手揽着胡须,欣然地将一大碗酒喝了下去。
五了舒与苏喀、革罗罗等人交换了意见,待酒斟完,纷纷离席走到大帐正中,双手捧碗,面向杨浩站定。杨浩看向李光岑,李光岑微笑着将自己的空碗扣到了面前的矮几上,然后向杨浩一扬胡须,示意他端起酒碗。
杨浩疑惑地端起酒来,五了舒上前两步,举着满满一杯酒,单膝跪地,高声说道:“骏马驰骋,离不开辨识道路的眼睛。雄鹰腾空,离不开强劲有力的翅膀。大智大慧的杨浩大人啊,是白石大神把您送给了我们,你就是我们的眼睛,你就是我们的翅傍。我们愿意匍匐在您的脚下,奉您为我们的主人。”
众头领纷纷跟着跪下,异口同声地道:“辽阔的大草原永远是杨浩大人的牧场,党项七氏的头人永远是供您驱策的牧马人,我们愿意遵从白石大神的指引,奉您为夏州草原永远的主人!”
第182章 酒色财气吕洞宾
熊熊的烈焰在夜空中升腾,就像一只巨大的火把,红红的火光映着围着巨大火堆的每一个人的脸,都带了一层健康的红色。火星飞扬在空中,就像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给这草原的夜晚,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简单的乐器奏出了欢快的鼓点,十多个羌族少女正在篝火旁载歌载舞,身段窈窕,舞姿曼妙。
上风口的草地上铺着毡毯,各位族长头人们盘膝而坐,主席上坐着杨浩和细封族族长五了舒,因为他已被奉为草原七氏的共主,所以连李光岑也得避到侧席上去,草原上尊重的是绝对的权利和地位,尊重的是尊卑,而不是长幼。
每位族长头人身前都摆着一张小几,几旁放着一罐罐马奶酒,几上的盘子中却盛着大块的烤羊肉,那是一整只一整只的烤全羊,由五了舒大人亲手剖解后,分给诸位大人享用的。
杨浩面前的盘中放着一块最肥腴鲜嫩的羊肉,他也学着头人们的样子,用小刀轻轻削着羊肉,蘸了盐沫儿塞进嘴里。不时向头人抱着酒坛摇摇晃晃走到他的面前,有的客客气气说上一堆敬词,有的走到他面前站定了身子,便放声高歌起来,一首敬酒歌唱完,便恭敬地举起了大海碗,这种诚挚的劝酒,虽不及中原酒宴上的复杂,反而更难叫人拒绝,盛意拳拳之下,由不得他不喝。
几大碗酒下肚,杨浩的脑袋已经有点晕眩了。在他面前,那些衣着鲜艳的党项羌族少女正在舞蹈歌唱,羌族少女的风情迥异于中原少女,相对于中原女子,她们更富野性和活力。
此刻,她们都穿着短短的马甲式上衣,举手舞蹈时衣裳提起,便露出健美、圆润的一截小蛮腰,腰下系着横条纹的小筒裙,杨浩的眼前是一双双浑圆结实的大腿,那些大腿的肤色是小麦色的,健康、性感、火辣。
这些少女的身体都很匀称健美,中间的一个少女长相最为俊俏,下巴尖尖的,翘直的鼻子,有些上翘的嘴唇,笑时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形状很别致的包头青花布帕和她脖子上戴着的银饰,随着她舞蹈的动作快乐地跳跃着,把她的笑和她的美纯朴自然地表现了出来,充满了健康的活力。
羌人本是古戎人的一支,而戎人可是从春秋时起就盛产狐狸精的。不知多少倾国倾城的祸水,就出自她们的祖先,这些可爱的少女,俨然就是一只只小狐狸精,许多大汉的目光,始终都被她们吸引着。
充满异族风味的舞蹈非常吸引人。时而,她们前后挥动双手,柔软的腰身款款而动,仿佛一匹匹骏马驰骋在草原上,羯鼓声也变成了轻快的马蹄声,她们光润柔美的小腿上一双双皮靴子便也富有节奏地踏动起来。
时而,她们曲腕摆臂,恍若一只只出水的天鹅,婀娜多姿,配着那俏美的五官、妩媚的眼神,明明是一个个充满青春和自然活力的少女,却给人一种勾魂摄魄的感觉。
整排舞蹈的少女,都以中间那个少女为中心,攸进攸退,这些草原上的百灵鸟,是这场踏歌晚会最大的亮点,而欣赏她们的各族族长头人,却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除了……坐在主席的杨浩。
一个自幼见惯了文弱书生的少女,她向往倾慕的很可能是健壮粗犷富有阳刚之气的男子,同样的,一个见惯了粗犷大汉的异族少女,文质彬彬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才对她有莫大的杀伤力。苗汉杂居地区的苗族女孩子,常常对汉人男子一见倾心,轻率地便怀着一腔情火托付终身,结果时常发生始乱终弃的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草原上的汉子都是粗犷健壮的,如今出了杨浩这么一个异类,又是坐在主席上,那些少女舞蹈时,妩媚的眼神,便都在他身上逡巡起来,看得不少草原上的勇士都吃起味来。
五了舒坐在杨浩旁边,抹抹嘴巴上的油渍,笑眯眯地看了杨浩一眼,向那中间的少女递了个眼色,那少女看到了他的示意,却负气地扭过了头去,旁若无人地扭着轻盈的小腰肢,把款款摇摆的屁股朝向了他,五了舒不禁露出愠怒的神色。
这个少女就是他的小女儿玛尔伊娜,五了舒作为除了拓拔氏之外党项七氏中最富有、最强大的一族族长,城府和心机也是最深的。会同其余六氏反抗夏州,在他看来是必须的,不让夏州有所忌惮,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但是他清楚地认识到,拓拔氏作为党项各部第一大部落,已经有数百年历史,数百年蓄积的力量,绝不是他们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内就可以超越的。拓拔氏,即便是七氏联手也是不可能打败的,他们能打倒的,只有李光睿。只有奉李光岑或其义子为主,才能在党项七氏的外力足够强大时,迫使拓拔氏各位贵族头人退让一步,罢黜李光睿,迎回李光岑或他的义子,夏州草原的主人,仍将是拓拔氏的利益代表,那就是李光岑一脉。
要确保细封氏一族的利益,和仅次于拓拔氏的地位,他就必须尽快巴结上这个未来的草原之王。李光岑和野离氏的苏喀是幼年好友,已经先他一步和李光岑拉上关系了,他能打的主意,就是与李光岑的义子拉上关系。事成,自己将来就是定难军节度使杨浩大人的岳父;事败,不过是赔上一个女儿而已,有甚么打紧?
方才,见杨浩欣赏半天,目光渐渐停留在他的女儿身上,五了舒心中十分欢喜,便示意女儿拉杨浩共舞,不想这个女儿娇纵惯了,野性难驯,竟然违逆他的意思。
五了舒对女儿暗中示意,早落在一旁几个有心人眼中,那几个少年登时气炸了肺。本来,党项七氏恭奉一个中原少年为共主,这些草原上的少年英雄就颇有些不服气,如今见五了舒大人又有意将细封族的百灵鸟玛尔伊娜许配给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杨浩,这些玛尔伊娜的倾慕者登时将敌意的目光投向了毫不知情的杨浩。
小野可儿含笑看了一眼杨浩,与他们低低耳语几句,几个党项武士点了点头,便有一个紧紧牛皮腰带,大步向杨浩席前走来。
那些少女的舞蹈确实令人陶醉,杨浩正看得抚掌赞叹,身前忽然站了一个人,挡住了他的视线,杨浩不由一怔,只道是又有人来敬酒,他抬头看时,才发现这人只是一个似乎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这只是从他略显稚嫩的面相上来看,若只看他身材,却如三旬壮汉,虎背熊腰。
“杨浩大人!”那少年虽然向他抚胸弯腰,致以见到头人时的恭敬礼,但是满脸倨傲,毫无恭敬之色:“我是细封族的摩西加纳,听说杨浩大人文武双全,是以七氏头人一致恭认杨浩大人为我族共主。我们草原人最敬佩的就是真正的好汉,摩西加纳想陪杨浩大人较量一番刀剑拳脚,还望杨浩大人赏脸,让我党项各氏的勇士们心服口服”。
五了舒一怔,把酒碗重重一顿,沉下脸来喝道:“摩西加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向杨浩大人挑战。你是什么身份,下去!”
摩西加纳挺直了胸膛,昂然道:“五了舒大人,摩西加纳是细封氏的战士,是大人您亲自赐予宝刀的勇士。我想邀请杨浩大人较量武技,是因为许多族人怀疑杨浩大人是否拥有统领我们党项七氏豪杰的能力,是否拥有跃马杀敌的本领。如果……五了舒大人不允许我向杨浩大人挑战,摩西加纳自当遵从。”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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