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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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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帝,自据一方。”

赵光美垂头丧气地道:“谈何容易呀,河西本非我宋国领土,那里杂胡聚居,不服教化,想要自据一方,裂土称王,当然容易。可是关中……”

胡喜儿截口道:“关中天下之脊,中原龙首。西有大散关,东有函谷关、潼关,南有武关,北有金锁,四方关隘再加上高原、秦岭两道天然屏障,田肥美,民殷富,沃野千里,乃王兴之地。如果不是今上阻挠,当初先帝就要定都长安的,如今王爷成为长安留守,这不是天意么?当初秦国能以关中东抗六国,王爷难道不成?”

赵光美虽然胆心,却也不是全无见识的,马上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岂可相提并论。秦王时候,东方六国各怀机心,陇右巴蜀又尽在秦国掌握之中,秦国南有巫山黔中之限;东有肴函之固;后顾无忧,方才全心东向,孤现在是什么情形?巴蜀在朝廷手中,徒以关中,何谈天下?”

胡喜儿道:“待王爷将关中尽数掌握时,难道不能南取巴蜀?”

赵光美冷笑道:“陇右胡族俱受朝廷辖制,关中现在与陇右接攘之地,已在胡族之手,雄关在其外,对本王而言,无险可言,孤一旦造反对巴蜀用兵,就算东面肴函稳若泰山,能阻朝廷大军于外,朝廷也可指使陇右蛮族袭我腹心。”

眼见赵光美已答应共成其事,现在却犹豫不决瞻前顾后,胡喜儿心中大为鄙夷,龙生九子,个个不同,此人不及赵匡胤多矣,比他二哥赵光义也差了不止一筹,真不知道老族长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废物,可是他们投入巨大,却也不能轻易收手。

罗克敌一到长安,必然要来拜见齐王的,那罗克敌能得赵光义重用,倚之为心腹,必然是极机警的人物,齐王到时若是这般状态,岂不惹他疑心?想到这里,胡喜儿只得略做透露,给他颗定心丸吃,说道:“王爷,您现在只管做好关中之事,至于陇右,完全不必担心。”

赵光美讶然抬头:“哦?此话怎讲?”

胡喜儿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反问道:“王爷以为,我是从哪儿弄来几千匹好马给童羽的?”

门外忽有心腹侍卫高声禀报:“报,王爷千岁,枢密院事罗克敌大人率兵已到长安城下。”

赵光美吃了一惊,从椅子上攸地一下弹了起来:“这么快?”

胡喜儿道:“义军起于巴蜀,巴蜀一片糜烂,朝廷不想他们再乱了关中呀,罗克敌来者不善,我得赶快通知童羽有所准备。王爷千万镇定,如果怕露出什么马脚,见他一面,就装病休息便是,谅他也不敢纠缠王爷。”

胡喜儿说罢匆匆离去,赵光美看着他的背影,回想着他刚才反问的那句话,越想越是心惊:“他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和他们合作,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大计得授,我……会不会也只成为他们手中的一个傀儡呢?”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的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报,罗大将军已经进城了。”

“报,罗大将军已奔留守府来了。”

一连串的报告让赵光美蹙起了眉头,虽说自己以王爷之尊不会亲自去接他,但是派人前去,也算是对他罗克敌的重视和礼遇,怎么这罗克敌性子这么急?直接就进了长安城?

赵光美心中不悦,径自回到后宅换了一身正式的官服,重新赶回前衙刚刚坐定,便有侍卫报告罗克敌已到了府门外,赵光美连忙令人大开中门迎他进来,不一时只见数十名甲胄鲜明的侍卫簇拥着一员年青的将军走进来,不看那些侍卫的服色,赵光美也认得他们是禁军上军,这些侍卫一个个都在一米九以上的个头,这样的兵,除了禁军上军,才无第二支队伍了,这支军队,绝对是皇帝最嫡系的精锐部队。

“枢密院事罗克敌,拜见齐王千岁。”

一见赵光美,罗克敌便抱拳以军礼参见。赵光美虚扶了一把,笑道:“罗将军免礼,欣闻将军入关中助本王平叛,本王真是喜不自胜啊。呵呵,将军一路辛苦,来来来,且请就坐。”

罗克敌谢了礼,在客座上坐了,看看侍婢奉上的茶水,便开门见山地道:“下官此来关中,乃奉诏剿匪,一路上针对叛匪在关中的种种行为,下官想了一些对策,还要与王爷商议,请王爷屏退左右。”

“此人的性子还真是有点急。”赵光美想着,挥了挥手,侍婢家奴立即退了出去,众奴仆一退下,罗克敌立即站了起来,自袖中摸出一轴黄绫,笑得一团和气地道:“京里有旨意,请齐王接旨。”

※※※

种放道:“禁军入蜀后,那位齐王必不能如现在一般及时向童羽通报各种消息,童羽的人马目前还不是禁军的对手,应该通知他们早做准备,万不得已时避入陇右,杨将军以为如何?”

杨继业遗憾地道:“若是问我,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他们回巴蜀,有王小波自内接应,就算宋军沿路布下重重关隘,也休想阻止他们的脚步。朝廷兵马众多,调动一次殊为不易,让他们牵着禁军的鼻子往来回巴蜀关中,才能消耗他们的实力。大王今已拥有河西,陇右也早有部署,所以巴蜀也就尤为重要了。

想当初,秦欲兼并六国先吞巴蜀,汉高祖也是先占巴蜀,都于南郑,出陈仓,定三秦,战于荥阳、成皋之间,而天下遂归于汉。晋欲灭吴;桓温、刘裕北伐;苻坚图晋;宇文泰灭梁;隋人平陈;唐平萧铣;宋图中原,无不先取巴蜀;所谓欲取江南,宜先图蜀,取蜀则江南可平,据巴蜀而争天下,上之足以王,次之足以霸也。可惜,大王竟无意于中原。”

种放微笑道:“陇右俯瞰关中,翼蔽秦陇,只要我们得了陇右,何愁不得关中?关中若是在手,巴蜀不过鱼肉罢了。眼下,就算童羽他们能回巴蜀,也不能让他们回去,现在是为宋国营造一副宇内升平,四海详和局面的时候。

赵光义不是个安份的人,也不是个知足的人,唯有让他后顾无忧,他的野心才会极度膨胀起来,迫不及待再启战端,我们现在可是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的,这位赵官家若是不动,我们便连陇右都不能动,巴蜀岂不更是遥不可及了?呵呵,不要着急,立足脚下,一步步来吧!”

赵光义动了,赵官家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震动京畿的大动作,他在整个东京城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大清洗运动。

两个月前,参知政事张洎上奏长安齐王交通洛阳赵普,官家大为不悦,下旨彻查。未几,有司禀报,在赵普家中发现大量交通官员的书信,齐王交结赵普属实,意外的是,平章事卢多逊也赫然在列。卢多逊被皇帝召入宫中,严词呵斥一番,当下惶惶不敢言,回去后便连夜写了封请罪奏折,自求处分。

事情传开后,成了许多官员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并未引起大家足够的重视。这件事儿可大可小,往小里说不过是营私,往大里说算是结党,但是就算是结党,他们也没有形成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团体,也没有造成多大的危害,卢多逊已经上表请罪,最严重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降级罚俸罢了,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大风暴的开始。

半个月后,查办此事的有司官员公开上报,赵光美私蓄粮草、购买兵器,结交将领,第二天翰林学士承旨颐宁、学士墨彤、卫尉卿狄峰等人就上表弹劾齐王赵光美交结地方,酒后无行,指斥朝廷,不敬君王,有不臣之心。赵光义留中不发。未予理会。

可是卢多逊已经发觉不妙了,当日下朝,面如土色。

次日大朝议,太子太师李思尘、中书侍郎岳尽华等四十七人在大朝会的时候联名上奏,不独弹劾皇弟和赵普,而且还拉上了前不久刚刚上表请罪,承认自己与赵普关系密切的卢多逊,弹劾奏表上说:“谨案平章事卢多逊、同平章事赵普,身处宰司,心怀顾望,密遣堂吏,交结亲王,通达语言,咒咀君父,大逆不道,干纪乱常,上负国恩,下亏臣节,宜膏斧钺,以正刑章。其请依有司所断,削夺在身官爵,准法诛斩。秦王廷美,亦请同卢多逊处分,其所缘坐,望准律文裁遣。”

赵光义不允,在大朝会上说,赵普开国功勋、劳苦功高;皇弟光美,孝节孝义;当今宰相卢多逊,鞠躬尽瘁,勤劳国事,纵有无行之举,断不致叛逆篡国,因此训斥了太师李思尘、中书侍郎岳尽华一番,驳回不受。

官家一番话说的漂亮,一番作为更是尽显对皇弟和老臣的维护,可是这一份奏表把赵光美、卢多逊、赵普三个人都弹劾了,这三个人一个是当朝第一权臣、一个是前朝第一权臣,一个是皇室中唯一的亲王,三个人一网打尽了,而且竟是四十七个人联名上奏,吃了熊心豹胆不成?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他们撑腰?

官场上没有蠢人,这时候,再如何懵然无知的人都嗅出味道来了。第二天,弹劾的队伍继续扩大,竟有一百二十七人,创下了大宋立国以来的记录。就算朝廷开大朝会,朝堂上也不可能站得下这么多的官儿,其中许多官员根本就没有资格上朝,他们是从长官、同僚那儿打听了消息,急急忙忙跟风弹劾的,其中居然还有一位是膳部主事,也不知道这位管厨房的大师傅是怎么发现亲王和宰相意图不轨的。

奏表雪片一般呈上去,赵光义做足了姿态,这才下诏说:“臣之事君,贰则有辟,下之谋上,将而必诛。平章事卢多逊,同平章事赵普,顷自先朝擢参大政,洎予临御,俾正台衡,职在燮调,任当辅弼。深负倚毗,不思补报,而乃包藏奸宄,窥伺君亲,指斥乘舆,交结藩邸,大逆不道……

尚念尝居重位,久事明廷,特宽尽室之诛,止用投荒之典,实汝有负,非我无恩。其卢多逊、赵普在身官爵及三代封赠、妻子官封,并用削夺追毁。卢多逊一家亲属,并配流崖州,赵普一家亲属,并配流远州。所在驰驿发遣,纵经大赦,不在量移之限。部曲奴婢纵之。余依百官所议……”

这两个宰相,一个发配到广东,一个发配到四川,全都被他打发走了,至于齐王赵光美,则下诏索拿回京,削其王爵,贬为公爵,幽禁府邸,从此不得参政。其实,赵光义下明诏的时候,罗克敌已经揣着密旨进了长安城的明德门……

亲王与宰相勾结一案既然事涉谋反,自然要彻查,这三个人哪一个往来的官员也不止一个两个,尤其是卢多逊,现在是在职的宰相,与他过从甚密或有往来的文武官员更多,只要沾上这种罪名的边儿,其下场就可想而知了,这个时候只要不杀头就已是法外施恩了,谁还敢说三道四。

人人自危的当口,忽然有人想起了光荣退休的罗公明来,这个老家伙的鼻子真是比谁都灵敏啊!只可惜,现在恍然大悟已经晚了。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大宋如今就这么一个亲王,还要被押解回京,削爵幽禁,大概赵光义也觉得这事干的太绝,有点不好意思,所以索拿齐王回京的钦差离开汴梁的当天,赵光义便忽然重提一桩议案:太傅宗介州等请加皇子德芳王爵事。

贾琰等晋王潜邸出身的官员异口同声表示赞同,议案以最快的速度得以通过,磨刀霍霍的赵光义忽然又扮起了天官赐福,无所适从的满朝文武可真是有点懵了,听说官家要索拿齐王还京的永庆公主却像死里回生,忽然发现,原来还有一线生机!

第570章 三家店

洛阳城东,龙门石窟。

香山和龙门山两山对峙,伊河水从中穿流而过,远望犹如一座天然的门阙,古称“伊阙”。隋朝时,炀帝杨广曾登上洛阳北面的邙山,远远望见洛阳南面的伊阙,回顾左右说:“此非天子门户耶?何以前人不建都于此?”

一位机灵的大门献媚说:“古人非不知,只是在等陛下您呢。”隋炀帝闻言大悦,遂在洛阳建起东都,皇宫正门正对伊阙,从此,伊阙便被人们称为龙门了。

龙门风光,当推凿山而建的石佛。

西山半山腰的奉先寺中,矗立着卢舍那大佛,这尊石佛是按照武则天的形象塑造的,依山就势,浑然天成,大佛典雅安详地坐在八角束腰涩式莲座上,大佛身着通肩大衣,舒缓的衣褶飘逸如流水,弯曲的眉线、微浮的唇线,姿容明丽秀雅,气质雍容高贵。

大佛的身后是马蹄形的神光和宝珠形的头光,身光上冉冉跃动的火焰纹以及飘然飞动的飞天,给大佛以舒适悠然之动感,使之显得更加清丽幽静和厚重庄严。立于佛前,仰首而望,看见那永恒、恬淡、慈祥、智慧的目光,纵然不会立即大彻大悟,超凡脱俗,也会令人心境空灵,恬然平静。

然而此刻立于卢舍那大佛之下的两个人,却根本没有向石佛看上一眼。佛像下,是砌铺得十分平坦的石板路,当初大唐皇室贵族们就是在这里隆重祭礼、顶礼膜拜的,此刻那石板广场上冷冷清清,连游人也无一个。因为今日正逢有雨,雨不大,缠绵如丝,却是最为扰人心境。

广场两端,各有一辆华美的车子,一个白衣人和一个黑衣人默然对立,在他们背后,各有一个娉娉婷婷,摇曳生姿的女子,为他们撑着一柄油纸伞,雨伞覆在他们的头上,美人儿大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中,细雨早已打湿了她们的衣衫,两个女子却一动不动。

黑衣人是崔大郎,在他身后撑伞的女子就是她的侍妾石语姮,石姑娘眉如远山,眸若秋水,明眸皓齿,粉光脂艳,立于对面的好个女子却也是秀媚婉丽,不可方物,气质相貌丝毫不逊于她。不过,那女子身前穿着一袭白色公服的男子,却远不及崔大郎健硕年轻,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苍头老者,虽然气度雍容,颇有不怒自威之相,可是毕竟年纪大了,往那儿一站,可不像崔大郎一般气宇轩昂。

从他们身后侍婢肩上被雨浸湿的程度看,两个人已经对立攀谈良久,崔大郎的神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郑伯,以我们继嗣堂如此庞大的势力,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先求稳,再求进,您是前辈,相信这些道理要比小侄明白,希望郑伯还是及时收手吧。”

对面的老者夷然一笑:“呵呵,大郎,就算你爹在,也不敢这么教训老夫的,到底是初生牛犊啊。”

“我不是在教训前辈,是劝诫。听不听,在郑伯您。”

崔大郎也是冷冷一笑:“赵光美在朝中全无根基,也没有资格号召天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不值得扶持。郑伯,晚辈最后劝您一句,还是及早收手吧。”

老者几乎就要说出他真正要扶持的人其实是先帝皇子赵德芳,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微笑道:“老夫吃得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要做什么、要怎么做,还用不着你来指点。”

崔大郎点点头,返身走去,一边走一边悠然说道:“七宗五姓同气连枝,郑家有难,我崔家是不会坐视的,好教前辈得知,晚辈收到消息,官家对赵光美在长安的举动已有察觉,恐怕很快就要做出对齐王不利的举动,郑伯,您好自为之吧。”

老者双眉一抖,本来温润平和的目光陡地敏锐如剑,凌厉的吓人。可是崔大郎只给了他一个背影,根本没有再回头,他直接登上车子,石姑娘收伞入车,放下车帘,那车夫扬鞭驱马,马车便自行去了。

老夫面上却是惊疑不定,立在大佛之下,许久没有动弹。

“老爷……”

身后的美女轻轻说话了,老者怔怔半晌,才喃喃自语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赵光义真的已有所察觉?长安局面,还不能完全掌握,如果是真的,那……”

老者的脸色渐渐发青,旁边那美女见了不敢再言,只是静静地侍立一旁。

“不会啊,我们行事万分谨慎,朝廷不可能有所察觉……”老者一语未了,身子忽地一震,转身就走,大步流星,旁边美人儿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裙裾急急追赶,老者举步登车,入内坐定,顾不得掸一掸衣衫上的水珠,便连声吩咐道:“快,快快,马上回城。”

马车一动,刚刚钻进车子还未坐定的美人儿娇躯一晃,险些扑到他的怀里,连忙在一旁坐了,有些担心地道:“老爷,长安那边投入巨大,不会……不会真的要出事吧?”

老者更是焦虑,眉头紧蹙,微捋胡须道:“回城,如果有消息,汴梁那边会马上送过来。不管如何,先通知胡喜儿,叫他那边加强戒备。”

老者刚刚说到这儿,绵绵细雨中忽有一骑飞来,马车周围自有侍卫,刚刚提马上前,发现竟是自己府上的人,忙又策马让开,那人匆匆奔到马车旁,低语几句,呈上书信,老者看后把信攸地攥成一团,仰靠在座位上,脸色十分吓人。

美人提心吊胆地道:“老爷……”

老者从牙缝里慢慢挤出一句话:“朝廷已发觉有异,下诏索拿齐王进京,贬谪赵普至远州,赵光义……动手了。”

美人儿也露出了忧虑之色:“老爷……”

老者咬牙切齿地道:“崔家小儿!竟敢坏我好事!”

旁边那美人儿道:“老爷,不应该是崔家所为吧,如果朝廷一旦发现赵光美幕后有我们这个继嗣堂的存在,对崔大郎也没有好处呀。”

“嘿嘿!”老者冷笑道:“你没听崔大郎说么,先求稳,再求进。继嗣堂存在的年头快赶上一个朝代了,内部的问题越来越多。唐家不服调遣,我郑家又自行其事,如果能借朝廷的手,大伤我两家元气,与他崔家只有好处,哪里来的坏处?”

美人儿道:“老爷,是否崔氏所为,以后自有机会查证。当务之急是长安呐,长安局面才刚刚打开,咱们现在还没有掌握足以与朝廷公开为敌的力量,既然朝廷已经发觉,就应该果断舍弃赵光美,把咱们的人马上撤出来,要不然……”

“不!”

老者腰杆儿一挺,凛然道:“公主那边准备动了,以齐王和皇子合力,有咱们配合、童六数万大军辅佐,纵不能进取中原,倚关中地势自守当可办到。只要关中站住了脚,老夫就有办法说服尚波千出头相助。”

他冷冷一笑道:“朝廷如今扶持李继筠、夜落纥与尚波千分权,早已令他不满,老夫在他那儿又投入巨大,现在……是谁连本带息拿回来的时候了。”

美人儿叹道:“老爷,如此行险,妾身终觉不妥,这么多年我郑家都忍下来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老者沉着脸道:“我们郑家本立足东南,闽汉的相继败亡,使我郑家元气大伤。及至想要迁回中原时,整个中原已被他人瓜分一空,眼见得宋国一统天下,怎么也有一二百年的国运吧?那样的话,我们隐宗就成了永远的隐宗,再无出头之日了,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大族,想要存继延续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整个继嗣堂的壮大,不代表我郑家的壮大,此时虽然艰难,但天下初定,人心不稳,我们终有一线机会。如果等到四海承平……嘿!”

美人儿不说话了,老者自窗子探出头去,沉声吩咐道:“汴梁那边,依原来计划,全力助公主、皇子脱困。通知长安,集结已经效忠齐王的厢军和童羽的人马,马上起事!”

※※※

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赵德芳府上一片忙碌,人人喜气洋洋,今天,皇子德芳要封亲王了。

后宅,赵德芳的卧房中却是安静而温馨。

年仅十六的赵德芳已经快长成大人了,比姐姐永庆还略高了一些,只是容颜还有些稚嫩。

很繁琐的衣服,里外四五件衣服,外边还要加三四层袍子,中单、黻领、蔽膝、革带、金钩、玉佩,冠冕,受册的装扮十分的隆重。没有许多内侍、宫女在旁边忙碌,只有永庆耐心地帮兄弟打扮着。

此时,她不是一个四大皆空的出家人,只是一个骨肉情深的姐姐。

“德芳,《开宝通礼》背熟了吧?到时可别出了岔子。”

“嗯!”赵德芳站在那儿任由姐姐摆布,只是紧张地应了一声。

永庆帮他紧着玉带,温柔地提醒:“皇帝会在文德殿举行册封大典,册封分两部分,阁门使会将册书呈上,由宰相宣读,百官朝贺,你要拜受听册,随后皇帝会授你印玺。受封之后,你捧册书印玺归位,阁门使会引你退下,至殿门外中笼门再拜。然后宫里会用彩舆送你回府。”

“嗯。”

“回来后,你这里就是王府了。搁下册书印玺,稍作歇息,午后你得再入皇宫,以家人之礼向皇叔父致谢。记着,册书印玺你要藏在身上,不要真个搁在府中,再回宫中时,你要按姐姐教你的话说话,他既许了你这个王爵,巴不得天下人都赞他和善家人、厚待先帝子嗣,所以必会随你一同往崇孝庵,剩下的事都交给姐姐来办,自始至终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么?”

赵德芳更加紧张,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德芳。”永庆公主双手握住他的肩头:“抬起头来,看着姐姐。”

赵德芳慢慢抬头,永庆公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不要慌,这王位,本就是你该得的,是他欠你的,嗯?”

“嗯!”赵德芳咽了口唾沫,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沉住气,咱们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爹爹和大哥的血海深仇,没有人会帮我们报的,只能靠我们自己!姐姐不止要为爹爹和大哥报仇,还要尽最大努力保证你的安全,现在我们不努力争一争,你会更危险,三年五载之后,你就算突然死了,朝野之间也是波澜不惊无人理会的,因此……等到那时候他会更加肆无忌惮,懂不懂?”

“嗯!”这一次,赵德芳攥紧了双拳,重重地点了点头。

门外有人轻声禀报:“王爷,太子来了。”

“太子?”赵德芳讶然,重又现出惊慌神色。

“镇静些。”永庆公主轻轻一笑:“那个人的心肠比蛇蝎更毒,他越是想害人时,越是显得和你亲热,越要做出许你好处的样子,姐姐不放心。太子和他爹爹,完全是两路人,我怕你仪典前会出事,稍施手段,便请了他来,有太子护驾,你可安然无恙了。”

她拍拍弟弟的肩膀,说道:“现在姐姐不便现身,你已打扮停当,去前厅见太子吧,与他一同入宫。姐姐……在崇孝庵等你。”

府门大开,赵元佐、赵德芳两兄弟离开府门,联袂进宫的时候,后院角门悄然打开,两个女尼悄然离开了。

“林儿,告诉见高员外,动手!!”

站在崇孝庵门口,永庆沉声道。

女尼林儿应了一声,折向东去。永庆公主默立片刻,举走入内。

“主持!”

“庵主!”

回到住持的禅院,禅房外,穿着一袭灰色僧衣的丁玉落正轻扫廊下,四目相对,永庆向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丁玉落会意,马上放下扫帚,向她走去,二人稽首当胸,擦肩而过。丁玉落快步走向庵外,永庆在自己禅房外微微一顿身子,便向后院走去……

第571章 一石三鸟

午后,城西崇孝庵附近忽地赶来一队禁军,首先封锁了崇孝庵,将附近摆摊的小贩、游荡的闲汉尽数赶走,然后那禁军将领下得马来,率领一队士兵规规矩矩地进了崇孝庵。

这儿的庵主是永庆公主,皇室贵胄,谁敢怠慢了她,有些礼节还是必要的。所以那将军一入寺中,便让士兵站住,自去请见了庵主定如大师,得到她的允许后,这才很和气地开始疏散香客信徒。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一队长长的仪仗向崇孝庵行来,远远见那黄罗伞盖,街上行人才晓得,是当今圣上驾临崇孝庵了。来的不止是赵官家,还有宋皇后、皇太子,以及刚刚晋封岐王的赵德芳。

赵德芳受封岐王,由朝廷以王爵仪仗送返王府,待得午后,朝会已散,重又入宫向皇帝谢礼。皇帝和岐王在皇太子陪同下聊聊家常,岐王的母后当然也该请出来以示皇室一家合睦。

宋皇后到了,说起皇儿长成,先帝英灵亦感安慰,母子二人不禁抱头痛哭。紧接着不免又要再次向官家致谢,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永庆公主。永庆公主此番不在受封之列,不能直接入朝堂,而且她已经出家,这次皇室家人团聚,唯有她不在场,也算一件憾事。

岐王赵德芳便提出想与母后一起往崇孝庵一行,既见见姐姐,同时也可将受封王爵之事焚香告于先帝。崇孝庵是永庆公主为先帝祁福而专设的皇家寺庙,庙中可是专门供奉着先帝灵位的。赵德芳一说,太子元佐马上附和,并且提出他也要去祭拜先帝。

赵德芳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此时正是一家和气的时候,赵光义当然不想拂逆他们的意思,便一口答应下来,并且提出要与他们同往。自下令索拿三弟赵光美回京之后,赵光义虽未命皇城司去打探民间反应,也知道民间必然会有许多不利于自己的言辞,现在先是封德芳为王,再去祭拜一番先帝,也有改善形象的考虑。

崇孝庵中,永庆公主率庵中众尼恭迎圣驾,赵光义率一家人同去祭拜先帝。这里,只在刚刚定为皇家寺庙的时候,赵光义来过一次,这时祭拜了先帝一同出来,便在庵中四处走走,眼见此处比起当年更加形盛,赵光义频频点头。

永庆与赵德芳并肩随行于后,眼见德芳时时以手去按肚腹,永庆不禁有些紧张,便悄悄询问道:“怎么了,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在宫中吃了什么?”

赵德芳小声道:“不是的,那印玺太重,系的腰带紧了,恐怕露出形迹。”

赵光义回头笑道:“你们姐弟,在说甚么?”

永庆面不改色,镇静地稽首道:“岐王有些内急,贫尼带他离开一下。”

赵德芳是男人,这庵中都是女尼,自然没人比他姐姐更加合适,赵光义点了点头,永庆便引着赵德芳离开了。到了僻静处解开袍带,原来赵德芳将那册书印玺都带在身上,他一身隆重的袍服,因为腰束玉带,衣袍束紧了,那玉玺带在身上,便容易露出痕迹,永庆见了便道:“先给我,带在我身上,等一会儿再给你。”

她身材纤细,又穿一身宽大的缁衣,僧衣又是不系腰带的,所以腰间系一枚玺印却不妨事,两姐弟装扮停当,重又返回后庵,陪着官家又逛了一阵,便引了他同入后庵客堂落坐。众人就坐,永庆公主双手合什道:“皇弟年纪轻轻,便已受封王爵,这都是官家的恩典,永庆虽已出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小兄弟,官家待他如同慈父,永庆也就放心了,永庆代皇弟再次谢过官家。”

“嗳,一家人不说两家说,永庆啊,你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赵光义笑吟吟地说着,客堂门口出现了一个妙龄女尼,手中托着一个茶盘。门口站着大内侍卫、太监和宫女,这时自有两个宫女拦住了她,上下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武器,这才让她入内。

那女尼姗姗行入,走到几案旁边,轻轻放下茶盘,举壶斟茶,赵光义抬头瞟了这女尼一眼,见这女尼眉目如画,杏眼桃腮,不觉有些意外。这庵中固然都是女人,不过大多只是容貌周正,要说俏丽的那是少之又少,这世间虽不缺女人,可是美丽的女人不得不走出家这条路的毕竟太少。

不过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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