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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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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迷惑汴梁那位赵官家,等到这些人利用价值已尽,也就不会由着他们蹦达了……”
两个人一说起别的,耆长起起大和一些里正、户长就自觉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所以两个人可以放心交谈,不予被人听见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范思棋道:“说起这些人来,我还真的是搞不懂,要说呢,凉州甘州肃州和瓜沙地区是大王刚刚用武力强行打下不久,当地的豪绅巨族如果怀有二心,意图不轨,似乎也是有情可原。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现在本份的很,反倒是拓拔氏的贵族老爷们,什么也没有做过,大王入主夏州后又给了他们很大的权利和好处,可是他们尤不知足,现在背地里闹得最欢实的就是他们,真是奇哉怪也。”
种放沉沉一笑,说道:“这个,也没有甚么奇怪的。甘凉瓜沙诸州,是被大王强行打不来的,按着草原上各部落征战杀伐对待战败者的习惯,那些反抗过大王的,大王应该尽夺其部众、尽掠其家财,杀光他们家中的壮丁,把妇人孩子都变成奴隶,委派自己部族的亲信去统治他们才对。
就算当时开城纳降的,也不会予他们现在这么多权利,可现在大王对他们优容有加,只不过是剥夺了他们的军权,已是远远超出他们的希望,又是沙州曹家被彻底抹杀的例子威慑着他们,他们对大王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事?等再过几年,朝廷已能够牢牢控制所有的领土,他们那时就算再滋生什么野心,大势所趋之下,也会被他们自己掐去这躁动的根苗了。”
他抬头看看迷蒙的雨雾,吁了口气道:“可是拓拔氏的头人酋领们可就不同了,大王如今是西夏之王,麾下有党项人、汉人、吐蕃人、回纥人、吐谷浑人,甚至还有金发蓝眼的大秦国人。是河西十八州之主,这天下,是他一刀一枪用武力打下来的。
然而,在拓拔氏的一些酋领头人们心中却不做此想,在他们看来,大王能拥有今天的一切,都因为他们当初拥戴大王入主夏州,帮助他铲除了忠于李光睿的势力。在他们看来,大王虽然不姓拓拔,却是拓拔氏的少主,继承的是李光岑大人的衣钵,所以,他的江山就是拓拔氏的江山,他的权力就是拓拔氏的权力。
当初,不管拓拔氏哪一脉做了定难军的主人,所拥有的绥州、银州、宥州、静州等领土都是交给拓拔氏的头人们去统治,如今大王从定难节度使一跃成为西夏王,却把文武大权、把河西诸州交给了许多他们眼中的外人、奴才,而他们自己,除了富贵,却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权力,自然感到不平。”
说到这里,种放的脸色严肃起来:“这些人大多拥有自己的部族和领地,由于他们是拓拔氏族人,除非犯下叛逆大罪,否则就算是大王轻易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而他们中大多数人虽然被大王从夏州强行迁到了兴州,离开了他们经营百十年的根基之地,可是仍然拥有极大的实力,如果他们总是在背后拖大王的后腿,河西就会失去发展的最好时机,把力量都浪费在内耗上。
就是因为长痛不如短痛,大王才想引蛇出洞,让这些心怀不满,妄想利用他们的力量废立或左右主上的人都人隐蔽跳出来,免得落个不教而诛的名声,不过这是一着险棋,利用不好,就会弄假成真,因此,我们就得多费点心神,务必保证工商畜牧,百业俱兴,这样大王故意营造出来的朝堂上的混乱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大王想要动手的时候,就能迅速平息动荡,不伤元气。”
范思棋笑道:“下官明白,大王如今要做楚庄王,下官自会追随大人,做大王的苏从伍参孙叔敖,替大王整顿朝纲,兴修水利,重农务商,积蓄国力,以待大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只是不知,大王要蜇伏多久呢,也是三年么?”
种放道:“这个么,恐怕就得看汴梁那位赵官家几时静极思动了,如果我们这里时机已经成熟,我不介意想办法诱使他动上一动。”
范思棋试探道:“这……是大王的意思?”
种放若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说道:“为国效力,为主分忧,乃是人臣的本份,不一定要事事等待大王吩咐,你说是么?”
范思棋只略一犹豫,便颔首道:“种相说的是,下官明白了。”
官职地位做到他们这个地步,很多事情不需要说的非常明白,范思棋这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已是向他表明心迹了,种放不禁欣然一笑……
“喀喇喇……”
又是一声响雷,雷化阴阳,滋生万物,天地之间都洋溢着一派生机……
※※※
今日惊蜇,大地回暖,万物复苏,草木以肉眼可见一般的速度开始生长,一日一变化,蛰伏于地下的生物再难耐一冬的寂寞,纷纷爬出地需,开始活动起来。
拓拔氏嵬武部的头人拓拔韩蝉和拓拔禾少两兄弟大概就是一对蜇伏于地下的虫子,冬眠了几个月,惊蜇到,惊雷响,他们便爬出了地表。
新朝新气象,朝廷、地方,官体、政体、军事,各个方面都在推行,王朝一旦建立,必然有许多东西与以往不同的。而拓拔氏部落酋领们在这个时候完全失望了,他们本以为自己必然是杨浩唯一能够信赖和倚重的力量,杨浩坐了天下,也就是他们坐了天下,杨浩坐拥河西十八州,要统治这么大的地方,只能相信他们,倚助他们,让他们一个个的走马上任,成为一座座城池的主人,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当杨浩得拓拔昊风为内应,占领夏州的时候,他们只是站出来表示了一番拥戴。当杨浩西征玉门时,他们没有出动自己部族的勇士,只是用稳定后方来表达了对杨浩的忠诚。当宋国大军临境的时候,他们则很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依照他们一向的认知,中原王朝是无力对西域实施直接统治的,中原帝国唯一能采取的方式就是在当地扶植一股势力。所以他们一致保持了沉默,杨浩如果战胜,他们就是当然的胜利者,杨浩一旦战败,他们就可以像抛弃李光睿一样抛弃杨浩,重新推举出一个人来,重新向这个人表示他们的忠诚。
所以,不管谁胜谁败,他们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始终可以保住他们的权势、地位。
因此,当杨浩称帝,人人都知道此举必然会触怒强大的宋国,未来的局势还很不明朗的时候,他们没有人站出来争权夺势,而是和杨浩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现在大局已定,杨浩依然没有想起他们、重用他们,他们开始惊诧了,愤怒了。
只是,当杨浩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躲得实在是太远了,现在想赶回来,终究是迟了一步,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尘埃落定,他们尽管不满,但是此时正是杨浩锋芒最盛的时候,他们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应对这样一个局面。
此时张浦和种放的将相之争,使他们看到了一线曙光。张浦是李继迁的旧部,算是定难军的老人,而种放则是来自中原,完全依靠杨浩的青睐上位的人,两者之间,张浦明显更近一些。同时,张浦也是功勋卓著,而自觉分配不公的人,和他们可谓是同病相怜。
如果支持张浦,推倒种放,种放一系的人就会全部倒下,腾出大量的官位;如果将相势均力敌,弄个两败俱伤,朝廷不稳,杨浩说不定就会想起他们的好来,重用他们这些本族酋领。如果……,未来有种种可能、有种种变数,不管怎么变,对他们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于是他们主动地与张浦攀起了关系。
从本质上说,他们就是一群投机者,不过这些投机者并不是本身毫无力量的墙头草,他们拥有自己的部族,拥有自己的武力,他们不只会随风倒,需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主动跳出来兴风作浪。
虎骨、麝香、百年山参、秋板紫貂、于阗的美玉、阿尔金的宝石,琳琅满目,摆满了大厅,除了这些价值千金的宝物,还有六个年方二八、姿容俏丽的少女,听说张浦一直没有娶妻,善体人意的韩蝉两兄弟便为他挑选了六个长相甜美,宜喜宜嗔的小美人儿,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样俏丽可爱的女子,不怕他不收下,只要他收下了,彼此这关系便近了一层。
“呵呵,韩蝉兄、禾少兄,你们二位可太客气了,这些厚重的礼物,张某可承受不起呀。”
张浦果然眉开眼笑,拓拔韩蝉也笑道:“大都督客气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大都督千成不要推拒。”
张浦信步往厅口走,拓拔韩蝉和拓拔禾少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雨已经停了,滴水檐下,雨水却仍如断线的珍珠,滴滴咚咚,淌个不停。屋檐下有一个个的小水窝,檐上滴落的水珠溅在水窝里,激起一朵朵晶莹的浪花儿,随生随灭!
张浦立定,头也不回,昂然道:“刚刚开春,正是万物复苏,百业振兴的时候,贤昆仲身为一族之长,却于此时离开部落,跋涉千里,越过翰海赶到兴州,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张浦是武人,心直口快,两人不远千里而来,若说就为送他一份厚礼,那可有些蹊跷了,张浦也不玩那些弯弯绕儿,既然收下了他们的厚礼,便开门见山,问起了他们的来意。
“想当初,你也不过是李继迁麾下一个小小不言的裨将罢了,如今还抖起来了,老子捧你三分,你还真摆起排场来了。”
拓拔韩蝉暗暗腹诽,面上却笑容更盛:“这次来,先就来拜望大都督。大都督是我们定难军嫡系嘛,如今朝中内阁六部俱都是新晋的官员,大王以我定难军为根基,东征西讨,创下这份霸业,可是我定难军旧部凋零,只有将军一人身居要职,我们这些定难老臣与有荣焉,自然是要与将军亲近亲近的。”
张浦的脸色沉了下来,拓拔韩蝉的话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心病,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身居要职?哈哈!韩蝉兄过奖啦,我这大都督府还受着内阁的节制、兵部的制衡呢,这算什么身居要职,韩蝉兄千万不要这么,羞煞人了。”
拓拔禾少马上顺着他的话头愤愤然地打抱不平:“说起这个,我们拓拔诸部,也都替大都督你抱不平呢,大都督这官职是刀光剑影里挣出来的功名,要说起来,大王夺夏州,从而扼控定难五州,可离不了大都督您的暗渡过陈仓之计,大王西征玉门,一路斩将闯关,立下赫赫战功的,还是大都督您。那种放不过是个读过几本书的文人,杨继业呢,不曾立下一点开疆拓土之功,反而丢了麟州,苦苦支撑于横山一线,还是大王回师,这才稳住了阵脚,这两个人何德何能,也配与大都督平起平坐?”
拓拔韩蝉道:“哪里是平起平坐?你没听大都督说么,内阁是在大都督府之上的。”
张浦脸色更加阴霾:“算了算了,这些不痛快的事不说也罢,贤昆仲此来兴州,莫非是来贺大王纳妃的么?”
他这一问,拓拔韩蝉两兄弟倒是一愣,奇道:“大王纳妃了么?我等怎么不知?”
张浦道:“是啊,大王府中,原有私观一座,内有一位玉真观主,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而今已然还俗,被大王纳为妃子,典礼就在今日……”
“啊!”他一拍额头,笑道:“是了,这是纳妃,又非聘后,自然无需诰告天下,兴州虽是尽人皆知,其他地方却不然。何况你们出发时,这事儿还未定下,你们自然是不知道的,那么两位此来兴州倒底有些什么事呢?”
拓拔韩蝉苦着脸色道:“大都督既然动问,小弟确实有些难处,还希望大都督能念在你我俱属定难一脉的香火之情,给予援手啊。”
张浦奇道:“不会吧,韩蝉兄可是姓拓拔的,又是嵬武部一族之长,谁敢让你为难?”
拓拔韩蝉悻悻地道:“还不是种放那个匹夫,假借大王之意为难于我。”
张浦有目光顿时一凝,问道:“此话怎讲?”
拓拔禾少道:“大都督,实不相瞒,要说呢,大王是我拓拔氏的家主,大王登基坐殿,是我拓拔氏的荣耀,常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我们都是拓拔氏的族人呢,纵然不得到十分的照顾,却也不能受到欺负才是吧?可是那种放在夏州推行政令,重新划分草原牧地,将整个草原划分成了九块,原本我拓拔氏所拥有的大片水草丰美的领地,全都拿出来依据族人的多少和细封、野离等七氏均分了,还拿出一块来给横山守军。”
张浦眉头一皱,拿腔作调地道:“党项八氏本是一家,可是八氏之间,一直是内斗的时候多,和平的时候少,其中原因,就是因为分配不均,拓拔氏占据了最大最丰美的草原,其余七氏生存艰难,这才一再造反,朝廷重新划分草原,也是为了江山永固,朝廷的苦心,两位大人也该理解支持才是。”
拓拔韩蝉道:“是是,要说呢,就算是重新划分了草原,我们现在拥有的草场也是足以养活族人的,这也罢了。可是,我们顾全大局,不予计较,种放、范思棋那些人却是得寸进尺啊,夏州有各种冶炼、铸造、印刷等等的工厂作坊,因为有利可图,现在拥进许多异地的商贾与我们争利,我们拓拔氏扶保大王坐了天下,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可是他们尽用一些卑鄙无耻的手段与我们争夺客人,也不知种放范思棋他们受了人家多少好处,双方起了争执,却一味替他们撑腰……”
张浦只是听着,夏州一些成规模的大作坊,一般都掌握在拓拔氏人手中,如果有什么外来户与之争利,早被他们利用手中的特权打压下去。如今鼓励发展工商,对投资经营的商贾都予以保护,那些商贾生产的东西质量比他们好,价钱比他们公道,如果失去特权的倚仗,他们自然是没有一点竞争力的,不过这个却不好当面说破。
拓拔禾少也大吐苦水道:“还有啊,那个胡商,叫什么塔利卜的,建了一个玻璃作坊,烧制出来的玻璃晶莹剔透、精美绝伦,卖一套到中原去,比美玉水晶还要昂贵,其利何止万金。我花大价钱从他那儿挖了几个匠人,确也烧制出了几窑玻璃,可还没等发卖呢,就被夏州知府给抄没了,说甚么……甚么甚么专利保护?真是岂有此理,那些匠人又不是那胡商的奴仆,我出了大价钱,他们肯为我干,你情我愿,谁管得着?从古到今,谁听说过什么专利的说法,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张浦咳嗽一声道:“这些事,我是武将,似乎管不着吧?两位觉得委曲,该向种放大人直言,或者面禀大王才是。”
拓拔寒蝉道:“那夏州知府是种放的亲信,这分明是种放授意,故意为难我们,我们怎么能向种放说,若是直接向大王进言,未免又有不肯顾全大局的意思,其实我们也不是一定要争回点什么,大都督方便的时候,肯为我们向大王透露透露我们的苦处,我们就知足了。”
张浦松了口气,笑容满面地道:“这个简单,你们尽管放心,大王那里,我还是可以经常见到的,替你们说几句话倒也不难。”
拓拔韩蝉兄弟此来,其实并不是为了自家这点事情告御状的,也并不指望凭着这点事就能扳倒圣眷正隆的种放,他们只是想利用这个契机,找到一个和张浦结交的借口。这一次来,他们根本就是受众多的拓拔氏贵族酋领的委托,先行探路,以便和张浦搭上线的。
头一次见面,自然不能说的太多,先搭上线,以后彼此熟了,消了他的戒心,才能真正勾结起来,并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现在不能说的太多,免得惹他起了疑心,所以拓拔韩蝉立即做感激涕零状道:“大都督肯为我们兄弟仗义直言,我兄弟俩实是感激不尽。不瞒大人,那种放广有羽翼,一手遮天,早已犯了众怒,现在不止我兄弟对他不满,夏州也罢、兴州也罢,许多拓拔氏贵族以及散布各处的拓拔氏部落头人,俱都对他生起怨憎之意。来日大都督若有用得着我们效力的地方,我等义不容辞。”
拓拔韩蝉点到即止,便即告辞,他们二人此来带了这样厚重的礼物,张浦自然要亲自送出门去,正往外走,只见一个旗牌匆匆赶来,一见张浦便立在路旁,叉手道:“大都督,兵部杨尚书有请大都督午后申时至兵部共商萧关战事。”
张浦淡淡地道:“知道了。”
三人仍自向外行走,拓拔韩蝉道:“大都督,听说萧关战事久拖不决?”
张浦晒然道:“这件事,一直是种大学士亲自督办,嘿!先是偷袭、再是行刺,紧接着又异想天开,搞了一出离间计,尚波千又不是白痴,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不信,却信你的胡言乱语?折腾了半天,不但不能还以颜色,反而损兵折将,到底是个文人嘛,纸上谈兵,头头是道,真让他去调兵遣将,岂不是笑话?闹到现在,还不是要我去收拾这烂摊子。”
张浦的不屑直接写在了脸上,拓拔兄弟对视一眼,暗喜在心。
送走了拓拔兄弟,张浦摇摇头,转身向回行去:“还是大王那里轻松啊,只要下道旨意调走几个碍眼的人,陪着妃嫔美人多留连几日后宫,自然就有人骂他昏君,哪里像我,要扮个奸臣就这么困难,又得说又得演,还是和这帮子小人勾心斗角周旋许久,才能引他们入彀。唉,做昏君和做奸臣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一脚踏进门里,只见满堂珠光宝气,六个娉娉婷婷的小美人儿就站在那金珠玉宝、绮罗锦绣之中向他盈盈下拜,莺声燕语不绝于耳:“奴婢见过老爷……”
张浦不禁展颜一笑:呵呵,原来差距也不是那么大呀,难怪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做昏君做奸臣,当个奸臣,其实也是蛮快活的……
新雨初晴,艳阳当空,苍穹湛碧,浩浩长风。
张浦展颜一笑的时候,杨浩正牵着那玉人儿的柔荑轻轻迈进后宫的门槛。
惊蜇日,纳妃小周,女英终偿夙愿……
第565章 驿动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即便有了后,由于幼儿的夭折率太高和家族还是社会的基本构成成份等客观因素,社会普遍价值观也是以多子多孙为美,因此在这种不管是家族还是社会都需要大量人力的农业父权社会,富有的和有权势的男子多妻多妾,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那样的社会,如果很有地位的人只娶一妻,不纳妾不蓄婢,是不符合当时的社会价值观的,他会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遭受到许多‘不公平’待遇,而一个君主,是否能子嗣众多,更被上升到了关乎国家命运前途的高度。当然,过犹不及,一个君主妃嫔太少,是要受到臣子们攻击的,而妻妾太多,同样会成为大臣们攻击的借口,毕竟一个君主的责任并不仅仅体现在传宗接代上。
杨浩的妃嫔并不多,一共只有四个,比起许多河西权贵世家的大人物动辄数十个妾侍的状况要少得多,因此他纳妃是受到百官欢迎的。不过纳妃就是纳妃,皇后乃是国母,是要普天同庆的,而纳妃则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也不需要文武百官相贺,执行大典删封。
这倒正合杨浩的心意,女英刚刚生产月余,体质尚虚,恐怕没有足够的体力支撑一场盛大而持久的典礼。所以,很简洁的仪式,杨浩亲手搀着盖着红盖头的她,缓缓行入她的住处。
用秤杆儿轻轻挑去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娇艳欲滴的容颜,美丽的容颜白皙粉嫩如鲜花绽放一般,脸颊上,有两串晶莹的泪珠。
坐在她旁边,轻轻为她除去凤冠,温柔地拭去颊上的泪水,杨浩轻声问道:“怎么了?”
女英吸吸鼻子道:“没甚么,就是……就是终于成了你的人,人家……人家心里欢喜……”
杨浩哑然失笑:“傻瓜,这叫甚么话,你不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么?”
女英伏在他的怀里,摇头道:“不一样的,那不一样,直到披上盖头,光明正大地踏进这个门儿,人家才觉得……真真正正成了你的人,心里才觉得踏实……,我从来……从来没有像这样,心里满是安静、满足的感觉……”
杨浩忽地若有所感,他轻轻拥紧了怀中纤侬纤合度的娇躯,嗅着她身上缕缕幽香,似乎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之后,眼前这个女人最缺乏的恐怕就是安全感了,对杨浩来说,她成为自己的女人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而对她来说,这个简单的、完全是用来给予臣民一个交待的仪式,在她心中显然有着非同寻常的重大意义。
她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女人,不同的是,很久以前,她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活在不切实际的梦幻里,而现在的她,才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一个真真切切的女人……
杨浩忽然想起了初见她时的一幕,她侧卧榻上,一袭睡衣薄如蝉翼,醉人的曲线跌宕起伏,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散铺在榻上,浓睫如扇、肤如腻脂,胸口一痕雪腻,恍若云端小睡的一个仙子。现在,她走下了神坛,却更加的可爱,因为真实。
怀中的感觉也是真实的,袅娜的纤腰如柳,杨浩轻轻扯开合欢结儿,大手从缝隙间贴进去,从纤腰不堪一握的窄处轻轻滑下去,滑向跌宕开来的一方浑圆,触处只觉丝一般柔滑……
女英的浓睫轻轻闭起来,仰起脸儿,向他奉上了滚烫的双唇。杨浩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只是轻轻地拥着她,一起躺在柔软的榻上,感受着她的感觉。
侧侧力力,念君无极,枕郎左臂,随郎转侧。女英心满意足,其实杨浩想要的比她更简单,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责任太多的时候,杨浩尽管很用心,也很难体会到她那种满足安详的滋味。
※※※
被塔利卜自西方运来的奴隶们更容易满足,经过长途跋涉,兴州终于在望,一旦进城,他们就再也不必每日在皮鞭中挣扎着赶路,一旦伤病就被抛到路边生死由天,再也不必每日只啃那么一小块干硬得能划伤喉咙的干粮,蜷缩在四面透风的帐蓬里睡觉,而是喝上一口热水,住到一间像点样子的房子里,他们感到很幸福。
尤其是在沙州的时候,他们从当地官府那里听说了这个地方的执政官大人所颁布的《农奴令》,听到那律法会保障他们很多的生存权利,而且他们还可以通过发明、创造和战功来摆脱农奴的身份,成为一个公民,他们就好象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欲望小一些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满足的。
对塔利卜来说,他的幸福除了听到金币的响声,那就是看到真主的福音传布到天涯海角,让那儿不管是舛傲凶残还是温顺懦弱的人都变成真主虔诚的信徒。可是在杨浩这儿,他却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没有获得最满意的收益。
西域商道的畅通,带来的滚滚财源,杨浩固然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可是他获得的好处也不亚于杨浩,所以他没有勇气真的和这个控制了河西走廊的大人物决裂,结果就只能在杨浩的强势面前做出一些让步,否则,他前期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这一切的噩梦,都起源于杨浩从他手中购买奴隶开始。大食与罗马之间的战争,产生了大批的战俘,贵族战俘会被高价赎回,普通的战士如何安置便成了难题,他们的帝国并不需要这么多过盛的人口。
杨浩要从他那儿购买奴隶,他本来喜出望外,以为这是开拓了一条新的财路,这的确是一条新的财路,可是谁知道在这遥远的东方居然有罗马帝国克拉苏执政官的后人,并且藉由他贩卖来的奴隶与罗马建立了联系,于是,他在杨浩再也无法充当唯一的西方代理人。
尽管已事隔多年,但是那些罗马贵族们显然把找到他们失落公民的下落当成了一件传大功勋和无上荣耀,为了这些遗落远方的同胞,他们很热情地和杨浩这个遥远东方的君主开始了合作,塔利卜即便舍得抛弃从东方获得的经济利益,也不能把杨浩推到罗马人那边去。
他们在西方战场上正处于下风,他们的帝国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商业,一旦战争继续失利,西方的商路被罗马人完全切断,东方商路就会变得异常重要。大食帝国自唐代起就是东方最主要的贸易国家,通过丝绸之路,长安西市到处都是大食来的商人。
如果现在要探索一条安全稳定的海运航线,要能够满足整个帝国贸易的需要,要建立远航的大船和护航的舰队,没有几十上百年的功夫是完不成的,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尽管不能独霸西域商道,但他还是倾向于选择这条传统的商道,同时希望能够在政治上对杨浩这个西北王产生更大的影响,或许这个新兴的帝国为他们带去的不止是金钱利益,有朝一日在政治上、军事上也能展开合作,所以他还是来了,而且打算和杨浩的合作更密切一些,他相信,至少他是走在罗马人头里的。
一脚踏进兴州西城,塔利卜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刺眼的十字架,十字架矗立在一幢很寻常的西北风格的住宅上,旁边不远处是一片空地,许多工人正在修建一幢建筑,如今建筑还没有起来,只是从地基看,可以想象得到未来的建筑规模如何恢宏。
“这是甚么?”
塔利卜立即皱起了眉头,塔利卜设在当地店铺的掌柜亲自出城去迎他进来,此时就在他的旁边,掌柜的往那儿看了一眼,便道:“啊,那儿是路西乌斯神父的教堂,路西乌斯神父带着几个修士自大秦国来,在此布施传道,那儿正在起建的就是他们的大教堂。”
一种危机感袭上心头,塔利卜看看正在起建的那幢建筑,再看看街道对面的那片菜地,马上说道:“这片菜地是谁的?你马上去给我买下来,这一片地,全都买了。”
“好,我先送东家回去休息,然后……”
“不,你马上就去办这件事,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这块地都买下来。”
塔利卜说完,一扭头,用大食国的语言喊起来:“卡伊姆,卡伊姆……”
“老爷,老爷,我在这儿呢,您有什么吩咐”
一个身材矮胖,头上缠着白布,长着两撇翘胡须的家伙一溜烟儿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地道。
塔利卜抬腿就是一脚,呵斥道:“快去,把通犀、龙脑、乳香、龙涎香、蔷薇水、千年枣、越诺布、花蕊布、兜罗锦、毯、锦祀、蕃花箪、珊瑚笔格每样都备出一份厚礼来,我要马上去见西夏国王。快点去做,你这个蠢货……”
“是的老爷,遵命老爷……”卡伊姆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向后面的车子跑去。
“我要在他们的对面,造一座金壁辉煌、庄严无比的礼拜寺!”
塔利卜盯着对面那个简陋的十字架,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输给那些愚蠢的罗马人的!”
※※※
错温波,汉人叫它青海湖,古称西海,又称鲜海。四十多条河流融汇其间,站在青海湖畔,苍翠的远山合围环抱;碧澄的湖水波光潋滟;葱绿的草滩羊群似云。一望无际的湖面上,碧波连天,雪山倒映,鱼群欢跃,斑头雁、鱼鸥、棕头鸥、鸬鹚等数十万只鸟儿欢乐地翱翔。
此时,正是草原青青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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